正文 第一章 相待
初恋限定二十六(鞠衍)
迷离的灯光,喧嚣的音乐,霓虹灯下的夜色里更增添了一丝旖旎的气息。
莫尚锦双腿交叠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夹着透明的高脚杯轻轻摇曳里面深褐色的液体,淡抿的嘴角似笑非笑。
他的出现,让在场的单身女子顿时春心荡漾,更有大胆开放的几个辣妹迈着优雅的猫步朝他靠近。但他只是维持着刚刚坐下的姿势,就着手里的酒,轻啜了口又淡雅地放到吧台上。
“帅哥,请我喝一杯?”美女的纤嫩白手搭上他黑色西装外套的肩上,她嘴里的热气温温地吹在他的耳后,“好吗?”
迟她一步的辣妹们站在他们身后,懊悔得牙痒痒。
他只淡淡地抿嘴一笑,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掠过身后的一群女子,“我在等人。”
纯粹地等人,不想被人打扰。
美女不死心,化着浓妆的脸上尽显媚色,大胆地把脸靠到他的肩膀上,嘴唇离他的耳朵仅一厘米的距离,“我可以陪你等,也是一位帅哥吗?”
她的下巴在下一刻被抬起,他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把她的脸挪移身上的位置,清冷的眼眸似若午夜里的月光,“我习惯了一个人等。”
美女的脸上再也挂不住的尴尬与恼羞。身后的女子庆幸而得意地笑了,旁边吧台上的几个男子看不下去这般的温香软玉被嫌弃,其中有个男子更是吹起了口哨,“美女,我来请你喝一杯。”
美女忿忿离去,其余女子散去。吧台又安静下来。他依旧维持着如初的姿势,拿起酒杯轻轻浅品。
那个该死的女人,到底何时才会出现?
约了一点,现在都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还没有来。
他的眼一一掠过周围,扫过的片刻马上又把视线调回自己位子的左前方。这是一个半圆形的吧台,酒保站的位子刚刚遮挡到了她的身形,现在一眼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存在。
微卷的披肩秀发,即使是在幽暗的灯光下也有着迷人的色泽。她的发质很好,柔软顺滑,犹如广告里的模特般飘逸轻扬。她穿着一件丝质淡蓝色衬衫,第一个纽扣和第二个纽扣松开,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与若隐若现的乳沟。迷人的一张脸有着万种风情的韵味,身边却无一个人搭讪,只是安静地坐着眺望远处的舞池。
他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轻笑着看她。
不到一秒,她眺望舞池的眼也转过来对上他的,似心有灵犀般地举起旁边的鲜红色酒杯朝他轻轻点头,凑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
他放下杯子朝她走去,她保持着静坐的姿势。
“早看到我了吧?”他虽是疑问,口气很笃定。
她也不否认,点点头,“那么多的美女,我很识趣地不打扰。”
不然说她赶跑了一群美女,长夜漫漫她找谁来赔?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眼里的冷光未减少些许,手指有意无意地轻抚她的发梢,“约我只是为了看我与别的女子调情?”
“老大,是我刚下飞机你约的我。”不是她提出来的,这点还是先说清楚的好。看她脚下还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就知道她是风尘仆仆赶来赴约的好人。
“这是你选的地点。”他的口气里隐隐有着怒气,穿得这么暴露又是午夜里来这样喧闹的酒吧,不知安的什么心。
她无辜地瞪大眼睛,只有这间酒吧离机场最近啊。拿起吧台上的酒一饮而尽,挥挥手说:“走吧,一起去吃饭,我饿了。”这里的薯条和爆米花只够塞牙缝。
他埋单跟着她的脚步,周围拥挤的人群疯狂地摇着头沉浸在午夜的心情释放里,他的手轻勾着她的腰际,带她一起走出大门,免于被人无意的碰触。
“呼呼,空气真新鲜。”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张开双手伸伸懒腰,歪着头问旁边的他:“莫尚锦,去哪里吃饭?”
“除了酒吧,其余的餐饮业都关门了。”他淡淡地道。
午夜星空,闪耀着如同钻石般的光芒。
清冷的月光隐于云后,幽幽地泛着皎洁的白。
她“哦”了一声,肚子跟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喊。
他的眉头微挑,手指一按,“啾”的一声,停车位上的一辆银白色奥迪亮了起来,“上车吧。”
“去哪里?”她扣上安全带,顺便在副驾驶座的小镜子前整了整自己的发。
“家。”他开动车子,缓缓驶离蓝色酒吧。
她故作害羞地双手遮着脸,唯唯诺诺地道:“哎哟,人家人家……这么晚了,不好吧?”
话刚落,引来他有力的一个白眼,“你还小吗,花姗杉?”
她吞了吞口水,无聊地把脸转向了窗外,“二十六岁,集成熟与优雅于一身的年纪,但我童心未泯玩玩小女生的娇羞都不行吗?”
如果是在别人面前,她这一招一定惹人怜爱又心乱神摇,但用在莫尚锦的身上,就犹如把金子放到鱼前,眼也不会眨一下。
他轻笑,看着前方的车辆,在一家二十四小时经营的超市前停车熄火,“下车吧。”
“哦,我要吃牛排,T骨的,要煎五分熟的那种。”她打开车门,边走边说。
超市里灯火通明,让他更清晰地看到几月不见的她又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发丝是天生的自然卷,一米六五的身高因瘦削而更显高挑。淡蓝色的衬衫下是一件泛白的牛仔裤,并不冲突很百搭的感觉。
“两客牛排。”他对冰柜前的营业员说。
年轻的女营业员大概没见过如此气质优雅的淡漠男子出现在超市里,眼睛看得眨也不眨,嘴角还泛着痴笑。
“小姐,小心口水都流出来了。”花姗杉好心地提醒,又转身去水果区挑选喜欢的樱桃。
暗红色的樱桃,小小的像极了小孩子脸上的淡淡红晕,诱人得只想咬上一口。
在塑料袋里装了半斤,看到标签上的数字,还是心疼了一把。樱桃无论在什么季节价格都不低,但芳香宜人,色泽红润又养颜美容。
“还喜欢什么?”他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后,低低的嗓音悠扬。
“可以要巧克力、薯片和可乐吗?”她俏皮地笑着,得寸进尺,“再去租个影碟看通宵?”
“薯片碎末不要掉落沙发上。”
这是变相的同意了吗?她愉快地朝零食区快步走去。
薯片、巧克力、可乐,还有牛肉糖,嘿嘿。满满地堆高了车子,才知足地跟着他一起去结账。
这是一间隔层的小套房。敞开式的设计,螺旋的楼梯直通二层的主卧和客卧。楼下是悬挂水晶灯的客厅,与摆设书架的落地窗。
暖冬的阳光很灿烂,洒满一地的余晖,花姗杉抱着小熊抱枕低头轻靠在书架上,翻阅着新一辑的言情小说。
“都多大了,还沉迷这些。”他微有讽刺地笑,话语里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思绪,“用里面的烂招数去掉金龟?”
“我都有长期饭票了,还要土龟干什么?”她低头又翻了一页,抬头看看他俊雅的脸,阳光投影在他的脸上,连身形都有了淡淡的光晕,“吃一颗樱桃吧。”
端起水果盘递到他的面前。
他盘腿坐下来,吃了一颗,咀嚼着嘴里满汁的樱桃,手里转着梗,“坐在地上凉。”
“这里有阳光。”而且他霸道地不许她弄脏沙发。
“我去上班了。”他摸摸她垂落的秀发,细柔丝滑,手指如同穿梭在水草里的鱼,悠闲自在。
她又塞给他一颗樱桃,“医学上说,吃樱桃可以抑制忧郁,还可以缓解疲劳。”倾身给他整了整领带,“走吧,拜拜不送。”
“等会你要回公司吗?”他突然问。
“还在休假中,当然要享受午后的温暖阳光啦,没问题吧,老公?”她收回手,又拿起阅读到一半的小说。
“随你,记得付这个月的水电费。”
“哦,真小气。”她嗤鼻,身价不知其数的优秀精英,竟还在乎区区几个小钱,哼。
他的心情,因她的恼怒而愉快。
他和她,很微妙的关系。两年前是上下属关系,一年前结为夫妇,但他们又不似普通夫妇,因为在婚前,两人就明白为何结合的原因,并且在婚前签署了离婚的协议。
车站花坛转盘边上的一个岔口,在步行五十米后往右边的拐角走,便是一间看似不太起眼的琴行。红色的底部,白色的文字,简单而大方——育音坊。
育是养育的育,音是音乐的音,表示孕育音乐的摇篮。主人有点奇怪,只招收二十岁以下的人,除了周六下午一点后不开课,其余时间学生都可以安排自己的时间过来学习。
午后的阳光很灿烂,黑白间隔的钢琴键因一双莹白的手指而跳跃,流淌在指间的优美旋律犹如公园广场上放飞的白鸽在拍扑瞬间留下心悸的音符。
“喂,莫夕涯,这什么鸟地方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喊叫,育音坊的门口闯入一个身影。有些高挑且化着淡妆的女子,自然的卷发在阳光里尤其的闪亮,纯黑色的发泽只有在光亮下才显示出她的特别。
坐在钢琴凳上一直未站起的男子,还依旧轻盈地弹着曲子,淡淡的,带着某种落花飘过夏天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来你这里都好难找哦,而且花坛转盘的旁边就是菜市场,这里熙熙攘攘的全都是欧巴桑,我都要用这双巴黎花血本买的鞋子去蹚过那一个个水坑。怪心疼的啦。”女子撩了撩肩上的头发,整个发丝随风飘动,映着微风的轻摇。
莫夕涯停下了弹钢琴的动作,起身进了里屋,找来一件干净的毛巾,拧开水龙头冲了冲,又挤出了部分的水珠,转身走到外面递给女子,“都是汗,擦擦吧。”
温柔的嗓音犹如夏季盛开的莲,在水里摇曳生姿的同时又给人沁心的凉意。
“哦。”
女子依言接过毛巾,贴在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上,清然的凉意透过毛巾传递到肌肤里,带着无比凉快的感觉。
她笑笑道:“喂,莫夕涯,给我点吃的。”
他的唇角保持着原本的淡抿,但手已经伸向总琴架上的便当盒子,这是他中午叫的外卖,想到她可能也没吃,便买了两份。
“哇,你当我是猪哦,居然给我两份。”女子笑了笑,咬了一口便当里的香酥排骨,“啧啧,好味道。”
他的眼神带着微微的光亮,看着她低头吃饭的侧影,勾起了一边的嘴角,有着不明显的弧度。
她又打开另外一个便当,看到煎得澄黄澄黄的荷包蛋,双眼一亮,“哇——”满足而兴奋的声音。
他的眼与眉也跟着笑起来,舒展着的眉宇间含着某种轻柔的宠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拣了一个排骨放入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三个月没见,是不是快想不起本姑娘的样子了?”
他与她自初中认识到现在,也有十余年的光景,就算他忘记了她的样子也会记得她的名字——花姗杉。
花姗杉咬着荷包蛋,一脸幸福的表情,吃了大半又停下了动作,把剩余的夹到他的嘴边,“吃掉。”
他看着她,没有张嘴。
“喂,莫夕涯,你给我把嘴巴张开!”她微微眯起眼睛,慢慢地靠近他。
他在她快贴上他的鼻翼时,把嘴巴张开任她塞入剩余那部分的荷包蛋。
她笑了,很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乖。”
“你当我是猫呢。”他扯扯她垂落在腰间的长发,手指磨着发尾开叉坏掉了的发丝,轻若落叶飘过。
她吐吐舌头,“你没猫可爱。”
如果是猫咪的话,应该可爱机灵而且爱撒娇,但他木讷得只剩下静默与微笑。
“出差回来见到我哥了吧?”莫夕涯吃完嘴里的食物,道。
莫尚锦与莫夕涯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只因莫尚锦是正室所出,而莫夕涯是被领回家的小三儿子,这个等级比起来就差了一大截。
外界传言莫氏企业迟早都要落入莫尚锦的囊中,也因为这个理由,花姗杉才会甩了自己多年的男友莫夕涯转而投向他哥哥的怀抱。
“昨天在家睡的,你说呢?”她起身去倒水。
莫夕涯盘腿坐到一边,“哦。”
“不过我回来的第二天就来见你啦。”她凑近他,揉揉他软软的发丝,“我走了,刚销假回来又要出差,要回去好好养足精神。”
“这个CD送你。”他递给她一盒未拆封的CD。
她点点头,塞入包里。
莫尚锦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室内幽暗一片。转手打开客厅的灯,发现花姗杉整个人似猫般蜷缩在沙发里,睡得甜腻。
电视旁的CD机里播放着纯音乐,琴声似水,一波一波地流过林间,流过小溪,跳过水草。
他扫了眼CD盒上“班得瑞”的字眼又放回原位,任音乐再缭绕于空中,替她拿起一边的毛毯,又转身走到一边的沙发上打开自己的手提。
“唔,几点了?”她揉揉惺忪的眼,翻了个身,拉拉腋下盖着的毛毯,嘴角轻轻地透着笑意。
“可以再睡一会。”他说。
她翻身坐起,把毛毯放到一边,“我还要去买点生活用品,家里的快没了。”
他点点头,把手提放到了一边。
“明天要出差,现在我出去下。”她跳下沙发,套上鞋子,“刚才这曲子很好听,叫什么?”
“《班得瑞的日光海岸》。”他淡笑,按了停止键,弹出CD,他把手指套着CD间的小孔,举到她面前道:“要带在路上听吗?”
她“哦”了声,又摇摇头。
高速公路上开车如果听这些曲子会睡着吧。整整六个小时的车程,就算不是她开车都会闭上眼睛去会见周公。
果不然,在她坐进去N市的车里不到两个小时,她就昏昏欲睡了。
“如果觉得困,就睡会吧。”驾驶座上的物流部长周旭道。
她也不客气,撇过一边头去就闭上了眼睛。
高速公路上来往的车辆一直很多,旁边都是一望无垠的稻田。黄澄澄的样子,在阳光里漂亮极了,透过半开的车窗,把泥土的气息也吹进了车内。
车里没有音乐,周部的车子有点坏了还没来得及去修。她想起了CD里的那首曲子,日光海岸,这样看去,一片澄黄色的海洋沐浴在阳光里,迷人雅致。
正文 第二章 淡柔
花姗杉下了车,与周旭一起找到海关关区的行政中心。这是一个出口的海运港口,沿途来的时候,看到路标都是写着第几集装箱区域,他们这次来的是第三集装箱,很远。
下了高速,还要兜兜转转转上好几圈。
五颜六色的集装箱一个接着一个压在堆场,每一个集装箱上都标着不同的箱号,她用手遮挡自己的半张脸,“哇,好多箱子。”
“如果让你找,找得到自己公司的那个吗?”周旭笑道。
“怎么可能,在堆场的箱子都是还没安排的吧。”她夸张地扮个鬼脸,又低声说:“周部,你不会忘记我们的箱子进了缉私局吧?”
上周五的时候,货代通知他们集装箱的柜子被海关查验了,让他们准备好一个货物的清单备与海关老师查验。当时她出差在外也没在意,公司报检报关控制得都非常好,正常情况下一定是通过放行的。
却不料在下午的时候接到通知海关老师在把箱子过磅称的时候,发现箱子的重量比申报的重量多了一吨,这是非常严重的报关重量不符,当场这案子就被丢进了缉私局。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全外贸部都炸开了锅般地讨论着。各个都不相信,这怎么可能?每次申报都是严格按规定来的,除非是多装了货物,但若真如此,仓库那边一定会说,不汇报是不可能的,但若真多装了,就是走私,情节非常严重。
营运总监马上成立小组,最后让外贸部长的她与物流部长一起在周一前来解决此事。
过来之前,她已经把资料都准备好,情况说明、委托书、申请复检报告以及公司的营业执照。
“周部,你确定仓库没有多装衣服吧?”她抱着档案袋歪着头问。
周旭点点头,“我问过老邱,是他负责装货的,就是按照你们部门给的装箱单来操作的,肯定不会多装。”
这就好,她再次安下心来。
只要不是货多装了,这事解决起来便不会棘手。根据他们后期的调查,仓库报的一件货物的重量比实际的要轻上零点几公斤,这次出的又是大柜,按理算起来便是差了八百多公斤,再加上集装箱里有杆子压着,差不多便是一吨的重量。
货物在雨天也会多少有些膨胀变形,有吸水性。重量增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推算下来,事情的头绪也出来了。
花姗杉打了电话联系这边的报关员,告诉他人已经到了。
周旭这次纯粹是陪同来的,因为他们仓库也有一部分的责任,再则他见过的世面与处理事情的态度也很利落,公司委派他一同前来,也是为了事情解决更快速。
他站在花姗杉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讲完电话。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一身的黑色套装显得干净而大方。她年纪不大,进公司不到四年,但已经是外贸部长,行事作风爽朗干脆,办事清爽有条理。与她接触过的人,起初会迷惑于她那张精致微带柔弱的脸上,但在交流几次后,便完全钦佩她的工作态度。
凡是公事,她都会在发生事情后,第一时间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而非是找相关责任人,这一点让总经理莫尚锦都赞许万分。
“怎么样?”周旭在她讲完电话后问。
她摇摇头,“还不知道,里面还在查验,报关员说正和老师在一起看货。”
“放心吧,我们的货没问题。”他拍拍她的肩膀。
她轻轻一笑,“问题肯定是没有的,只不过既然被复检,就算是没问题也要弄点手段。”
他不解,猜测道:“请客吃饭?”
但海关老师会赴陌生人的约吗?
她只笑笑,耸耸肩。
背靠在大理石的柱子上,她望着行政楼前的异款车子,眼里含了些许不明的东西。
有点累,因为这件事,不仅牵扯的是海关布控局,若复检不通过便真是立案入缉私局。就算货物真没关系,也会再延一周。
可是这批货等不了,国外已经在催了。这次被抽到查验,也只是巧合,国外大致上不会太为难,毕竟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法律法规,他们也不能违抗。
但若是这柜子再延迟一周,便会有无法预想的麻烦。客户会要求赔偿交货期延迟的经济损失,公司还要支付很大一笔空运费用。
现在的空运和海运,价格是相差四五倍的。
就算用上她一年的年薪,也赔不起。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用所有的精力去挽回。
发了个短信给里面的报关员,然后闭上眼睛假寐。
夕阳快要沉下去了,这里还看不到海,只有几座连绵的山。淡褐带青的树木在夕阳里也渐渐变了颜色。
晚风吹拂,她淡淡装点的脸上有着别样的神采,“周部,你带了多少现金?”
“嗯?”周旭也靠着看景色发呆,突然听她一问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要多少?”
她不答,只说:“N市听说是个购物天堂。”
“嗯,是啊。”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要逛街买东西?”
女人天生爱购物,原来这句话也可以用在女强人花姗杉身上。
他轻笑道:“花部如果爱购物,我们可以在这里办完了晚上一起去市区逛逛,嗯?”
他朝她的地方靠近,带着几分自以为的邪气。
她没有睁开眼却能感受他周身的气息,转了转肩膀,把脸对向另外一边,“再说吧。”
他撇撇嘴,都说花姗杉这个人很难亲近,这个女子有着诱人的卷发,还有一副姣好的身材,虽然不是很高挑但可以并列在美女一类。个性偏冷,但与同事间又显得随和。很多人都说她虽是莫尚锦的妻子,却被传备受冷落,因为她是莫氏兄弟间的一个隔阂。
今晚,就让他来抚慰下这个心灵空虚的女子,“花部,N市听说有间洗桑拿的地方很棒,不如我们……”
“喂?”她接起了电话,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她拿着电话走到了一边,背对着他的身影没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嗤笑。
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他周旭果真如传言的风流。
“花小姐,还在听吗?”电话的另一头,报关员轻声问。
她回神,“嗯。我同意。”
“确定没问题?”报关员又一次确认。
她轻笑,“能这样顺利解决自是再好不过的方式。”
“让你花钱你还谢我……”报关员的声音有着惊讶。第一次有这样的客户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还可以如此冷静地提出大胆的建议。
她把手机凑紧耳边,让对方轻若蚊子的声音可以听得更清楚点,“你安心去办吧,我这边别担心了。”
挂了电话,她长吁了口气。
事情可以这样发展,比她预料的还要好。
夕阳下沉,她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快到海关下班的时间了。
还有十五分钟,就看最后这一刻是否可以挽回了。
“花部,刚才我说……”周旭见她挂了电话又走上来。
她反身就问:“有五千现金吗?”
他一愣,“怎么了?”
“给我。”她张开手,看着他。
她的眼睛太纯净,以至于他不能把这个联想到是一种暗示的邀约。他木讷地点点头,“有,但在车上。”
她马上大步朝车子走去,坐进了车里。
他拿出包里的皮夹,摸出一小叠,“我带了一万,你要多少都拿去。”他的手似无意地滑过她的手背。
她眼皮未动,低垂着眼数着手里的红色人民币,数出五十张,把剩余的还给他,“我只要五千。”
他微微一抬眉,“放你那里先吧。”
她把皮夹塞到了他座位边上,看到行政楼里贴着手机讲话的某年轻男子,便把手里的钱塞入信封里,打开车门走下去。
周旭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跟对面的男子攀谈起来。
他们认识吗?
“已经没事了,这是放验单。”报关员把手里的检验报告递给她。
她一看海关的签章便笑了,心里的石子终于落了地,“谢谢你,真的替公司谢谢你。”
报关员笑笑,“举手之劳,而且是你们的货真没问题,再说若不放行我们也要跟到案件结束为止,很麻烦的。”
她笑了笑,把手里的信封放在检验报告里一起递给他。
他一摸,摇头道:“不需要这么多。”
“没事,应该的。”她淡然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挂在嘴角的微笑很完美。
“没事了,麻烦你们白跑了一趟。”报关员接过报告。
她摇摇头,“怎能说白跑,事情顺利解决了啊。你都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不如晚上赏脸我们请你吃饭吧。”
报关员推辞:“我们有班车直接回公司,这个就不需要了,心领了。”
她也不再客气,点点头道别。
周旭坐在车里见他们分道而走,直到她再坐进车里才问:“那人是谁?”
“报关员。”她简单地道,扣上安全带。
“报关员,负责此事的报关员?”周旭再问,“那怎么不一起进去?”
“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自然就不需要了。”她淡淡地道。
周旭诧异地挑高了眉,声音也增了几分:“处理完了?不用进缉私局了?”
“本来货物就是正常的,需要进缉私局吗?”她反问,看了眼已经渐渐暗沉的天色道,“走吧。”
“去哪里?”市区吗?他有点兴奋。
“回去。”事情都办完了,自然要回公司报告。
他再次诧异,“现在就回去?”刚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来的。
她没有想过来这里吃一顿住一晚再走?
“本是打算住一晚,但既然事情都处理好了,自然没那个必要了。”她道,声音清淡却很坚定。
他不再说什么,启动车子开出了堆场。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解决了?他们连资料都没递进去,而且笔录这个步骤都没做。
她摇下座椅,微微让自己的背靠得更舒服些,“查验没事,自然就不需要别的手续了。”
“你办的?”他只能这样猜测。
她不语,“既然是一起来的,自然是我们两人的功劳。”
她不会好大喜功,也不喜欢炫耀,就算在短时间里坐上了部长的位子也很适当地知道自己该怎样遮挡身上的锋芒。
他一喜,也不再发问。
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高速公路上的车辆依旧很多,快速行驶的车子只能看着别人的车尾灯,路标上写着“保持车速,注意安全”,她没有开车窗,入夜了有点凉。
从中午出发刚到海关港口又马上上了回去的高速,一路上也没什么可吃的。
周旭递来一瓶水,她摇摇头不想喝。
嘴唇有点干,夜色很好,天上的星星很明亮。
她想起有次跟莫尚锦一起去乌镇旅游,也是在这样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当时零食都吃光了,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她忍不住说:“我可以咬你一口吗?”
他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一脸唏嘘地道:“饥饿都把你摧残成这样了啊。我不是唐僧,达不到给你果腹的要求。”
她笑着凑上他,看着他开车时才露出的严肃表情,突然一个冲动,轻轻地……亲了上去。
莫尚锦打了个呵欠,坐在沙发上再次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她的信息还没有发来。是在那边办事情太累了还是现在还在忙?身为莫氏企业的总经理,理该知道事情的进展吧?
室内的灯光调得有点幽暗,他回房准备躺床上去,但手机设了震动与铃声。窗帘还没有全拉上,他去拉窗帘,却心下一动。如果现在睡了可能就接不到她电话了吧?转身披了件外套出门去二十四小时超市买点吃的。
却在拉开门的那一刻愣住了。
蹲在门口的一个身影缩成了一团,小小的像一个圆鼓鼓的球。她的长发披盖了她的脸,双手抱膝斜靠在墙上。
“花姗杉。”他轻轻喊了一声。
她没有反应。
他蹲下去,推了推她。
她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手指拨开了脸上的头发,露出她的一脸疲态,“莫尚锦……终于天亮了吗?我好饿……好困……”
傻瓜,现在是半夜呢。
他低喃,却没有再喊她,双手抱起了她。
感受到突然来袭的温暖,她把身子更加依偎向热源,暖暖的体温让人觉得舒服而安心。她下了高速直接跑这里来了,因为很晚了不想打扰他,“我手机没电了……不然吵死你,居然现在才来开门。”
“手机没电不会按门铃吗?”头顶上方的声音有着压抑的沙哑。
她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满足地找到适合的位置,继续依偎,“嗯,饿得脑子迟钝了……”
他把她放到沙发上,替她盖上一边的毛毯,“先靠一下,我去煮面条给你吃。”
“嗯。”她微微睁开眼,咕哝了一句。
等他进了厨房,她又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那个熟悉的房间走去。
打开门,踢了脚上的鞋子,钻入被子里。被子很冰凉,他刚才没睡?
迷迷糊糊地再闭眼睡去,闻着被子上特有的气息,安心入眠。
莫尚锦把面条煮好的时候,再出来客厅没看到她的身影,便知她是进卧室了。
“不吃了吗?”他打开门轻问了句。
以为她睡了,未料她说了句:“不吃了,晚上别来吃我。老规矩,过界就是禽兽。”
这是她的口头禅,当然对象仅针对他。
清淡的菜香,混合着鸡蛋在煎时特有的“嗞嗞”声,她辗转醒来。
白色的窗帘半透明地拉着,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被子被晒得暖烘烘的。
她深深吸气,汲取这特有的香味。
“冬天,真是让人贪恋被窝的季节啊。”她发出感慨,躺在熟悉的房间里,看着淡色的天花板,再看看穿得好好的睡衣,咕哝道:“莫尚锦,你真是禽兽也不如。”
起身进浴室冲洗,换了一件干净的宽大T恤走出房间。
“喂,莫尚锦我走啦。”她朝厨房喊了一句。
他探出个头来,看到她宽大T恤下的一双雪白大腿眼睛微沉,“穿成这样去哪?”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笑了笑,“今天周二,法定工作日啊。”
“我替你请假了。”早上不需要去公司了。
“哦。”她点点头,是他替她请的假耶,很好奇他会怎么说,“老头没问原因?”
“我说你昨天出差回来太迟了,早上需要休息。”他淡淡地道,拿出盘子盛出荷包蛋。
啧啧,还是一板一眼的态度,真没意思。
她一甩头发,随便抓来茶几上的一根橡皮筋,在后脑勺扎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盘腿而坐,“早餐开动喽。”
他却沉着脸说,“先去换件衣服。”
“怎么啦?”她咬着筷子,一脸无辜。
“小心感冒。”他淡淡地说,人已经进了卧室翻衣服。
她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乖乖地接过他手上的休闲裤套上。
“今天吃什么?”她笑眯眯地看他端出早餐,眼睛在看到煎蛋后一亮,“哇——”
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只许吃一个。”鸡蛋虽然好,但是吃多了对胃不好。
她“哦”了声,可嘴巴已经一口气咬住了两个煎蛋的边沿,“嘿嘿……”
他喝着粥,“如果下午没什么事,也休息吧。”
“你以为公司你家开的啊。”她唏嘘。
“本来就是啊。”他自然地接过。
她哑然,这句话不错。
他莫尚锦是谁啊,站在贸易公司放眼望去,怕没几个人不认识他以及他过亿的身价。
他见她没说话,便知她在想什么,“下午有事?”
她点点头,“有个客户要来验货。”她是外贸部长,这个客户需要她来接待。
“哦,”他点点头,夹了一口青菜放入碗里,“那你去上班前先洗洗头。”
她眼睛朝头顶看了看,“头发很油吗?呵呵,或许可以拧干了煎蛋。”
“你啊。”他真不知该说什么。
她吐吐舌头,“喂,莫尚锦,我来洗碗吧。”
“……”
“我是说真的。”偶尔她也有为人妻的自觉。
吃完了早餐,她真的进了厨房洗碗。
虽然不会烧饭做菜,但是她干家务活还是很在行的。
他也不抢,环胸站在旁边看。
她睨了他一眼,“出去看电视吧。”
他笑,“真不用我在吗?”
“你以为我三岁孩子……”她话还没讲完,手太滑就摔了一个碗。
静默一秒钟。
“呃……”她咽咽口水。
他只淡淡一笑,“你出去吧。”
“不行。”她弯下腰来收拾,手指划到了,渗出血来。
不会吧?这么衰?她的脸上都可以挤出一个衰字来。
他轻柔地说:“客厅有创可贴,你去贴一个,这里我收拾。”
她撇撇嘴,什么嘛。一点都不像电视剧情节,起码也要很紧张地握着她的手指然后吮下血嘛。
她那颗少女怀春的浪漫情怀哟,顿时被摔得粉碎。
“手指别沾水。”他打扫完碎片后说。
“不行,我等会还要洗头。”她嘟着嘴。
“等会我帮你洗。”他的身子背着她。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嘴角却渐渐抚平。
……
莲蓬头下的水温很适中,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穿梭在纯黑色的长发里,被水冲刷的卷发也渐渐变成了直发。
他喜欢她直发的样子,比她卷发要更好看。但他不会讲,因为面对别人,无需显示她最美丽的一面。
发乳按在手心里,冰凉馨香。
“这样的力道可以吗?”他的指腹按在她的头皮上,细细地由头顶到尾部一点一点地按下去。
力道很好,她低着头靠在浴缸的边沿舒服得不想讲话。
如果每天都有这样的待遇,该多好。
“我早该甩了莫夕涯,投奔你才对。”她闭着眼睛避免水进来。
他的手指滑到了她的脸颊边上,泡沫留到了耳朵里。
“哦,进水啦。”她想睁开眼睛。
“不好意思,我擦擦。”他拿起干毛巾擦拭,“洗头不要多说话。”
她气馁,又不是挖耳朵,洗头怎么要封嘴巴了?
“唉。”太多复杂的心绪涌在心间,却只能淡淡地溢出一个单音字。
有些事,不便道与外人说啊,“虽然我们是协议婚姻,但你是一个很称职的老公。”她笑了笑,闭上了嘴巴。
他轻轻一笑,笑容很淡,隐在嘴角。
“要走了?”莫尚锦吹干她的头发问,“我下午直接去机场,就不回公司了。”
“嗯,快迟到了,我要打的啦。”她心疼那几十块钱。
“这个给你。”他丢给她一串钥匙,“就停在门口。”
她的眼睛一亮,“哈哈,莫尚锦,你真是太可爱了,拜拜!”
进了电梯又想到什么,给他发了条短信:“为了报答你的一车之恩,等你出差回来我请你看电影。”
电梯到了一楼,“叮”的一声门开了,手机里也传来“滴滴、滴滴”的短信声。
她看着屏幕上的“好的”,嘴角渐渐漾开了花。
开着车,一辆又一辆的车与她擦肩而过,她开得不快,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地只开到六十码。
“花部,你在哪里,客户在等你。”好友兼助理尹清雾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带着焦急的意味。
她扣着耳机,“在路上。”
“坐车?”
“开车。”
“那快点开啊。”这个是大客户。
“不行,这是莫尚锦的车。”擦到别的车怎么办?
尹清雾翻翻白眼,“那又如何?”
那表示不可以开太快,不然被拍到超速要罚款的,而且直接通知到莫尚锦那里,她很丢人的。
这一天,注定了迟到。
幸好客户没怎么责备,MAGGIE笑着打趣道:“花部是为了见我们盛装打扮了吗?”
花姗杉知性地特意戴上了黑框的眼镜,让自己看起来更显得沉稳些,“Hi,MAGGIE,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不过我今天有上妆哦。”
“呵呵,我们就是喜欢花部的这份真诚才喜欢与你合作。”MAGGIE笑着挽起她的手,“现在一起去工厂看下货?”
花姗杉回应地一笑,“嗯,都在昨日做好了,就等你们来验货了。”
这一批货是德国客户要的棉制男式长裤,用的是进口英国的面料,剪裁的工艺是全公司最好的生产流水线。因为他们的要求一向严格,从一开始这个客户便由她亲自负责。
“MAGGIE,进去看看吧,已经到了成品仓,货物都包装好了。”她拉开铁门,里面是一道透明的玻璃门,按了密码便可以推开,堆放在架子上的裤子很整齐地罗列在他们的面前。
MAGGIE和同行的德国客户一起走在成品仓里,仔细地审视着货物。花姗杉转身去饮水机旁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们,自己则走到了一边拆另一架的包装。MAGGIE是德国客户的中国片区负责人,也是莫尚锦手头客户的大客源。
“听说夕涯恋爱了?”MAGGIE放德国客户一人去看货物质量,走到边上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个女朋友的名字不是花姗杉?”
“不是我。”花姗杉轻笑。那个人自然不可能是她。
“那个人是谁?我倒很有兴趣。”MAGGIE顿时来了兴致。
只是花姗杉没打算白便宜她,“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但需等这批货完了先。”
“好,一言为定。”MAGGIE举起手指,自己朝自己打钩。
花姗杉笑了笑,“当然。”
不过是介绍一个女子给另外一个女子认识,大家一起吃个饭而已,简单。
MAGGIE与德国客户交谈了一阵,又看了一车的货物后,表示没有问题,合格出口,签字同意。
花姗杉接过单子笑了笑,通知成品仓主管准备这批货发货的时间,并立刻打扁箱,按照他们客户的要求在贴上箱唛,一个立体箱装三十件裤子。
因为是棉制产品,所以要在每件裤子上密封塑料胶袋。
“花部办事,就是让我们放心。”MAGGIE笑着道。
“哪里,是你们给予的信任。”送他们到公司门口。
“我听说另外一件事情,你们圣诞节公司有晚会,你也上台吗?”如果是,她可要来。
花姗杉笑道:“有,欢迎到时候来。”
等会要记得让部门的同事该是时候发放圣诞节晚会的邀请卡了。
冬季,往往会下很多雨。
淅淅沥沥的雨丝像柔软的棉般落下,微风吹拂着街道两边的树枝还带着轻微的声响。
市内有三家电影院,其中有一家因为在偏一点的公园地带,所以去的人很少,周围的环境也很优雅,那是莫尚锦喜欢去的地方。
可以消磨时光,也可以看着大屏幕上不断变换的人影来充实自己的生活。
不知谁曾说过,选一个伴侣,若想要其有品味,就带他或她去看电影。
他不表示赞同,却很喜欢用电影来消磨自己的空余时光。
撑着雨伞朝前走几步到了售票口,一眼便看到了排队买票的女子。那一个花般落落大方的发髻让他印象深刻。
她的侧脸看起来很立体,淡淡地施着粉,微靠近便可清晰地看清她眼上的睫毛,卷曲而浓密,弯弯似若羽扇。
“来一会了?”他低沉的嗓音传入她的耳里。
花姗杉偏过脸,见是他,微微一笑,“我下班早。”
看到她手里还拿着钱包,他又抬头看了看预告屏,“还没买票?”
她点点头,指着那一排的数字显示,“在犹豫着是看奥斯卡获奖影片还是港片,两部都有喜欢的演员,呵呵。”
奥斯卡影片引入很少,一般都是有获奖或者特受关注的才会被国影批准上映。但现在流行看港片,很多的演员都是人人乐道的娱乐领军人物。现在很多的片子都趋向商业化,真正找一部喜欢的倒是难了。
他沉吟了会,道:“可以看这部。”
她低头看到他手里拿着电影院提供给会员特有的小册子,里面是近期放映的影片介绍,“嗯?”
这家影院因为比较偏,所以喜欢用会员制度留住顾客,很多人因为他们的会员服务周到纷纷办了会员卡,既可以时常收到影片介绍的小册子又可以观影优惠,一举两得。若不是为了逛街方便,来这里也是挺悠闲的。
“你看,”他指着刚才说的那部片子介绍道,“这片子昨日刚上映,讲的是印度贫民窟的人如何努力获取幸福的故事,今年也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
“你很了解啊。”她笑了笑,把视线留在了那个片子的宣传海报上。
一幅一米左右的海报,很简洁的字母,一对男女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深情相拥,彼此相望的眼神里似带了更深一层的感情。
她一眼就喜欢上了那样的眼神,深似大海又如同白云般可以包揽一切,“嗯,可以试试看。”
“同意了?”他问。
“嗯。”她相信第一眼的感觉。
他转头对售票窗口道:“麻烦你两张。”
电影很精彩,故事讲的是一个励志的过程,里面幽默的语句以及偶尔出现的感人场景都让画面停留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放映厅内观看的人不多,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待到散场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两人一起肩并肩走出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放映厅也正涌出一波的人,那边明显人气多了很多,一群一群的人出来,差点就冲开了他们的距离。
他与她隔着一拳的距离,却在她的身后尽量地替她排开后面涌出来的人群,虽然放映厅很多,但最后的出口只有一个。每个人都凑在这个时候一起涌出来,她不时被人群冲挤,胳膊碰着他的,温温的热。
外面还在下雨,他从塑料袋里拿出被影院工作人员包裹着的雨伞,“你没带伞?”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带伞的习惯。”
她也是出门后到了这里才有雨的,只是拿着包包犹豫着该看什么片子用了蛮久的时间。不过也庆幸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不然也看不到这样精彩的片子。
“一起吧。”他打开伞,对着她说。
她点点头,钻入伞里,与他一起离开电影院。
进到车里,她才发现他的右肩湿了大片,微微一愣,“擦一下吧。”
车里有自备的纸巾,她抽出来递给他。
他开动引擎,不在意地脱掉了外套,打开暖气,“伞太小,淋到也是正常的。”
但是她的衣服全是干的。
“谢谢。”她说了句,想想又问:“去哪里吃?”
“自家人还需要客气的吗?”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车外,调整了姿态认真地握着方向盘,“你决定吧。”
开出电影院那一带,越靠近市中心的地段就越显得交通拥挤,因下着雨,出租车司机也忙碌起来,到处都是挥手打车的人。
她看着雨刷一下一下地在眼前刷着落在玻璃上的雨水,想起了母亲那附近的一间小吃店,名叫“雨过天晴”,很有意思的名字,专营一些东北菜式,开在小弄里吃的人不是很多,但也常常满客,“吃东北菜如何?”。
“可以,你有好的建议?”前方有红灯,他停下来,偏头问。
她的刘海有几许被雨水弄湿了贴在额际,脸上的淡妆还是很干净,没有花掉。他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又片刻的闪神,前方红灯暗了绿灯行,他又重新转过头去。
“去百里坊,那里有一家店我带你去吃吃看。”百里坊就是她娘家小区的那条街,如果晚餐吃得晚了,也无需他再开车回家。
他点点头,“那就去那里吧。”
“别挑食。”她说。
“不挑,我很好养。”他笑,第一次她看见他露出这般的笑容,从容而带着几分雅痞,很春日的微笑。
如果他在工作里可以对客户露出这样的笑容,想必客户会在看见这样一张俊脸之后更加浮想联翩吧。
她知道他的严谨与漠然在工作里也是杜绝一些心怀不轨的女子的一种手段。
他说自己不挑食,但他把所有菜里带有胡萝卜和洋葱的佐料都挑了出来,连酱油醋也只选择纯醋。这样的人,也算不挑食?
当吃到酸菜馅的饺子时,他多吃了几口;当咬到香菜馅的时候,他便找张纸巾吐出来。这样点一盘混合口味的饺子还不如单点喜欢的比较好吧。
“如果你不喜欢香菜的,可以让服务员上一份酸菜馅的。”她看不下去,建议道。
“不用了,我不挑的。你不是喜欢混合吃吗?”他笑笑,继续夹了一口菜。
她的话咽了咽,没说出来。如果她说,这样吃还算不挑食的话,那怎样的行为才算?
“你偏食吗?”他突然问。
她愣了下,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拔丝地瓜,因为刚才一直看着他的吃相,自己只夹了一个拔丝地瓜还没吃完。
“如果哪些不喜欢,也要学会吃一点,这样营养才均衡。”他淡淡地说。
“……”她完全无语。
吃了饭,她编了个理由让他回去,自己则回了娘家。
她知道母亲一直不喜欢莫家的人,所以她不会带莫尚锦来。
母亲开门看到是她,淡然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挪开些步子说:“都七点了,坐车过来?”
她点点头,算是坐车来的吧。
温了一壶暖茶,如往昔般一起盘腿坐在一起看电视。
“他对你好吗?”母亲轻声问。
“好啊。”两人结婚两年,相敬如宾,只差举案齐眉了。
母亲低低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尚锦那孩子个性淡漠,让你为了夕涯嫁给他……”
“妈,别说了。”她知道母亲每次提到莫夕涯都要伤感一番,捏了捏母亲的手背,柔声道,“我嫁给他是自愿的。”
不是为了母亲,也不是成全莫夕涯。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外的莫尚锦淡漠严谨,但在家的他,温和有礼,结婚这么久,多半时间都是他在照顾她。
“去逛逛吧。”她拉起母亲的手,“很久没陪你逛街了,呵呵。”
母亲笑笑,拿起茶几上的钥匙默许了。
“……其实我早该告别,你的温柔和你的慈悲……”女歌手的声音在音像店里缓缓流泻,动听的旋律淡淡地带着经历人生沧桑后的感慨,如同一个疗伤的曲子飘荡在晚间的空气里。
花姗杉挨着母亲一路走,听到这个曲子停下了脚步,“不如去音像店逛逛?”
母亲道:“可以啊。”
她站在一排排的摆放架子前,手指抚过一个一个CD的封面,最后停留在一个短发女歌手的CD上。
这是莫尚锦喜欢的歌手,有着清丽的嗓音和爆发力很强的唱功。
“孙燕姿?”母亲也拿了一个CD在看,左边的眉一挑,“我以为你和夕涯一样喜欢轻音乐。”
“虽然我是他姐姐,不表示我们出自同一个基因……”这句话毫无预兆地脱口而出,她看到母亲手里握着的CD一紧,“啪”地把旁边摆放的挤到了地上。
她弯腰捡起CD放回原位,朝门口走去,“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姐弟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不是同一个父亲,自然不一样。”母亲轻然的声音似若风般。
她挽着母亲的手走到门边的时候还是折了回去,“老板,我要那个CD。”
孙燕姿的最新专辑,他应该还没买吧。
晚风微冷,她还穿着套装,一双丝袜不能遮挡寒冷。秋后入冬,渐渐让昼夜的温差也加大了。
“冷吗?”母亲站在公园花坛的上边,看着另外一头在走圈圈的花姗杉。
她其实很好看,无论是正面还是侧影,都有很漂亮的立体五官,那双深色的眸子像是藏了很多的心事与秘密,只稍多看一会,便似会着迷。
花姗杉转过头,“冷。”
“我的外套给你穿。”母亲作势要脱下外套。
她的手指按到母亲的肩上,摇摇头,笑容明亮,“我不冷。妈,不要再觉得内疚,我一点也不委屈。”
母亲年少的时候有个初恋情人,他姓莫。后来因误会而分离,母亲也嫁给了父亲,再后来有了她,却在她三岁的时候母亲又一次遇到了那个人,母亲是一个软心肠的人,不想破坏那个人的家庭也不要打破现有家庭的和谐。
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那一次的相遇意外地怀上了莫夕涯,也就是她花姗杉的亲弟弟,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母亲不想父亲知道此事,便向公司递交了外派的申请,出国公干一年生下了孩子,却给了那个人。
在她升入初三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情。母亲在她的校外活动照片里发现了莫夕涯,哽咽着恳请她去接近弟弟。
“但是我为了能和夕涯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却让你嫁给尚锦……”母亲想起往事,心里还是淡淡的忧伤,“我内疚的不是让你出嫁,而是让你背负着脚踩两条船的恶名。”
当初让她去接近莫夕涯,后来又嫁给他的哥哥莫尚锦,任谁不知道真相的都会认为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吧。
“没关系。”反正莫尚锦娶她,也不是因为爱,只不过是他也到了适婚的年龄,需要一个贤内助罢了。
正文 第三章 音乐
周日的下午,花姗杉坐车到育音坊。
门口多安了一个红色的陶瓷圣诞老人,她好奇地摸去,却发现旁边粉刷的漆还没干,“喂,莫夕涯你给我滚出来!”
莫夕涯正在里面洗澡,没有理会她的大喊大叫。
她气得只能自己进去洗手间冲洗,“喂,莫夕涯,太黑心了吧。今天又不是愚人节。”看那面墙,分明是没有任何问题啊,原来还没有干。
相连的浴室门被打开,莫夕涯穿着睡衣挂着毛巾走出来,头发湿答答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水珠。
“哇,幸好你这个浴室在二楼,否则家长们都要控诉你的不专业。”为人师表,也要注意公众形象嘛,居然衣不遮体地就出来了。
莫夕涯擦着自己的头发,去厨房倒了杯牛奶,“今天来这么早?”
“嗯,今天没多少事情。”所以她提早下班了,手里的白色塑料袋一扬,“我买了超市的便当。”
两人坐在沙发上,吃着各自的便当,看着电视不断变化的画面。
“哦,我买了新CD。”她放下便当,自包里掏出一盒CD,“放起来听听。”
他一看,是孙燕姿的最新专辑,“你喜欢孙燕姿?”
她还没回答,就感受到旁边的小震动。
“主人电话,主人电话,主人电话……”手机的铃声在包里响起。
她摸出来,“喂?”
“在哪里?”低沉的嗓音悠扬。
她扒了一口饭,“唔,在夕涯这呢。”
对方停顿了会,道:“哦,那没事了。”
“啊?”她才咽下嘴里的饭,手机已经被挂断了。
这个男人,常常这般的莫名其妙。
她丢开手机,抬头看着莫夕涯拆CD,“你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总不会是孙燕姿吧?
莫夕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张张嘴没说话。
“你不知道?”她扯嘴笑笑。
只是一个无聊的话题,她也不打算深究。
想起昨日母亲的脸,她给他夹了一个排骨,“有空去看下妈吧。”
她知道夕涯的心里还在怪责母亲当年丢下他就走得决绝,但那也是当时不破坏两个家庭最好的抉择,只是作为唯一一个受害者的他,无法释怀。
“看情况吧,电视台有节目。”他淡淡地道。
他不单单是一个琴行的教师,他还是电视台御用的人,每到节日他的时间表也跟着忙碌起来。
她知道,却无法谅解,“只是吃顿饭而已,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
那个时候,她以为只要嫁给了莫尚锦,母亲和莫夕涯之间也有了一定的亲戚关系,相约吃饭也会变成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偏偏莫夕涯不肯接受。
外贸部办公室。
“你把这份修改信用证看一遍,对比之间旧的,看新的到底更改了哪些条款,你用荧光笔标注出来。”莫尚锦朝她们的方向走来,手里的文件甩在花姗杉的桌上。
“啪”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桌上的文件架还没搭建起来,刚领的几片塑料薄片被这一力道震了震,跳高了几厘米又掉落在原地。
她拿起文件夹打开一看,发现全部都是英文。
“你不会告诉我看不懂里面的字母吧?”类似讥讽的声音,淡淡地传入她的耳里。
是错觉吗?
她不禁莞尔,“自然看得懂。”
“看不懂不要勉强,可以询问同事,不然出了什么事情你承担吗?”他的话里没有友善的味道。
花姗杉怔怔地看着那道背影回不过神来,他今天吃火药了?
“跟我进来。”他在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又转身对她说。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站起来跟了过去。
“有事?”她坐到他对面。
他转身调出文件夹里的资料,翻开最近的一票,指着用铅笔圈出来的地方道:“你看这几处。”
早上银行那边退来的。一个是集装箱号对应不起来。装箱单上写的是二十尺的小柜,但是海运提单上显示的是四十尺的平柜。一个是重量单上的包装单位应该是按件而不是按包算。
这两处的不符点,都该是粗心造成的,还可以补救,只要在电脑单证里修改过来就可以了。她稍稍松了心。
“平日这些单证都是你在做吗,花姗杉?”他低沉的嗓音一直很好听。
她点点头。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发现这些小失误。但是做信用证的话,无论是很大的不符还是很小的不符,只要有一个不符点,都会让客户开立的银行有理由拒付。如果是不诚信的客户不肯买单的话,公司就不会收到任何的货款。
这是非常严重的一个问题。
“你平日都这样粗心吗?”他的口气听起来没什么特别,却让她的耳根微热。
“这些单证我可以拿回去修改。”她改过来就可以了。
“但是这里还有不符。”他又在文件夹里拿出原产地证。
两张白色的副本,因正本已经寄给了客户,剩下来的副本交单。除了这两张外,还有一份证明文档。
“你看下第四栏的货物品名与此不符。”他指着原产地证上的数字,再点点商业发票上的数字,“一个是五百,一个是四百五十五,相差了四十五。”
对于收汇而言,就是少了四十五件货物的货款。
花姗杉一惊,低头认真地校对着有误差的地方。
她靠得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脸上淡淡的茉莉香,应该是隔离霜的香味。他斜眼看着她侧脸上曲卷的睫毛,一根一根地翘着,浓黑而密集,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干净清爽。
“我知道了,那这票只能是按不符点交单了。”花姗杉咬着下唇,叹了口气。
“这个月的绩效奖金扣了。”他淡淡地说。
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你早上出门被雷劈了?”
他白她一眼,“你昨晚都没回来,怎知我早上有没有被雷劈到?”口气有点闷闷的,似在表达不满。
她一个激灵道:“因为昨天夕涯家要大扫除啊。”
她只是留下来帮忙迟了便住下了而已。
而且她发短信说过了啊,他又不是不知道。
“中午一起吃饭。”他低着头翻了一个文件在看。
她“哦”了一声,心想他肯定想借机宰她一顿。
一家市区中心的茶座。
从车站步行五十米,会看见几个铜人像,有些模仿欧洲街道的味道,一路走到尽头便可以看到一个标志写着茶座的入口。
二楼接待处的灯光调得很暗,莫尚锦上去的时候正在接电话,接待员朝他点点头,因为是常客便直接引领他到预订的位子。
这是一间小包厢,雅致大方,灯光比外围亮了许多,透过设计师巧妙设计的透视玻璃,可以由包厢内看到大厅的全景,而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他脱了西装外套,把小型笔记本放在桌上打开,开始工作。
修长的五指如同钢琴师轻盈地弹在键盘上,唧唧哒哒敲在键盘上的声音有节奏地发出来。侍者送来了一杯清水,他随手接过啜了一口便放下,右手在触动滑板上灵巧地点击着,登陆了一个邮箱,开始查阅并回复。
刚写完第二封,门就被推开。
“你来了。”他抬头瞥了一眼。
她点点头,把外套和包包放到了沙发上,整个人软进沙发里,抱着靠枕,按了服务铃。
“麻烦你给她一杯苦瓜汁。”他对进来的侍者道。
她笑了笑,爽朗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春日般的干净:“现在连你都知道我的喜好啦。”
点一杯苦瓜汁是她的习惯,每次来茶座的必点品。初识他的时候,是和莫夕涯一起来茶座吃饭,偶有几次也常三人一起,偶尔便点。
他耸耸肩,笔记本被盖上推到了一边,“看下菜单要吃什么?”
“哦。”她拉过桌角的菜单,厚厚的纸张上只有少许的几页,印着鲜美的菜式,“早上怎么火气那么大?”
“公私事要分开。”他淡淡地道,眼神瞟向了玻璃外。
可是他因为她昨晚的夜不归宿,扣了她的绩效奖金,噘起嘴,“这顿我要吃大餐。”
他的唇角一直都是淡淡地勾勒着,不反驳也不宠溺,只是保持着浅浅的笑意,“随你,反正你埋单。”
“没趣。”她支起下颌,盯着他从眉梢看到下巴。其实他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子,一身的西装笔挺,若是朝门边一站,怎一个潇洒无度。
“与我结婚,是否也很无趣?”他问。
她愣了下,看着他。
“其实我和夕涯的股份是一样的。”将来不会有外界所说的,他成为独裁。只要夕涯肯回公司帮忙,他一样是举足轻重的继承人。
“我知道啊,夕涯说过。”她拿起侍者端进来的雪域蛋糕吃了一口。
莫尚锦的眸子忽地闪了一下,“你知道?”
“嗯,知道。”本来就知道嘛,需要他提醒吗?“突然说这个干吗,想告诉我你累死累活赚来的钱要分弟弟一半?”
“……”他保持沉默。
这个女子,他一直都看不透她。
当初莫名地说要嫁给他,不会给他制造麻烦也不会缠着他像牛皮糖,并应允就算以后离婚也不要一分的赡养费。
这一点,让他困惑又不知她的意图。
忘记当初为何会答应她的求婚,只是顺理成章地做了夫妻,但又只是配偶栏上多了一个名字而已。
其余的,他们什么改变也没有。
他照样可以拥有不同的女伴,即使夜不归宿,她也不会哼唧一声。
“还记得当初为何结婚吗?”他淡淡地问。
她吸吸杯子里的果汁,“因为互补嘛。”
她需要有个理由接近莫夕涯,但是他们又不可能做情侣,与其让别人认为他们有暧昧,总比让老太知道她和莫夕涯真实的关系更好吧。
那他呢?他有什么好处?
这一点,她一直没有想明白。只记得当初把此事告诉他的时候,他淡漠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破裂的痕迹。她觉得愉快无比,更变本加厉地向他求婚,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答应了。
他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碰着咖啡杯的边沿,陶瓷的杯子里盛装褐色的液体,浓浓的香,涩涩的味,慢慢地品,“我们离那个日子还有八个月。”
八个月……可以说很漫长,也可以说很短。
她吸在嘴里的果汁,竟觉得有片刻的苦涩,“我知道。”
婚前的离婚协议里,第一条就是——婚后三年若没有孕子,便离婚。
忘记这一条是谁提出来的,可能是她吧。因为觉得愧疚,每一个人的一生都该遇上爱的人,就算不是轰轰烈烈,也该温馨浪漫。她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而让他跟着一起牺牲爱情。
或许在以后,他也会遇上相爱的女子,如同母亲当年一样。但她不想做莫老太,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子有了孩子都不知道,直到领进门才恍然大悟。她做不到莫老太的宽宏大量,替别人养孩子,如果莫尚锦有了喜欢的人,但碍于婚姻而放弃,她会比母亲更加的内疚。
所以三年,便是一个期限。
三年,让她冠上莫太太的称谓,让她的母亲有足够的理由与莫夕涯相见,让他暂被束缚。
如果,只是如果,三年内她怀上了他们的孩子,这个离婚协议便失效,无论将来如何,两人都要好好过下去。
只是这个如果,绝对的没有可能。
因为到现在,他们……都是清白的。
“怎么今天突然提起这个事了?”她微哂,笑了笑,伸过手去取他面前的咖啡杯。
被他的手握住,“你喝咖啡会睡觉,下午还有会议。”
她的体质与别人不同,对咖啡有特别的免疫作用,相当于她喝咖啡别人喝纯牛奶一样有助睡眠。
撇撇嘴,她不甘地收回手,“可是好香哦,你还没说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事情?”
“昨晚妈打电话来了。”他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所以然来。
她猜测:“老太的话让你郁闷了?”
他没响应。
她继续道:“说什么了?让我们离婚?”
莫老太一直不怎么喜欢她,她只是一般的大学本科文凭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工作也只是勤勤勉勉的普通小白领,可能是先入为主的门第之见,只觉得她配不上自家儿子吧。
不过当初他们要结婚的时候,莫老太却是沉默的,没支持也不反对。
结婚两年,相见的次数不下五次,习惯了客气疏远,也就自然了。
“她只说下周是她大寿,让我们一起回去。”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哦,吃饭而已,没必要让你心情不好吧?”看他今天像被雷劈了一样要她请客吃饭,她就觉得心疼。
“她说请了专家来帮我们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的话未落,就听见“扑哧”一声,果汁喷洒在桌面上。
“咳、咳、咳。”她捏着脖子困难地呼吸,手指还不忘去勾放到桌子边沿的面巾纸,“什么意思?”难道是指那方面?
她可以举双手发誓自己是个正常人。
“妈说旁边的好友结婚不到一年便有了,我们也两年多了一直没动静。”他清幽的嗓音,似若泉水过境。
她缓下气来,抓抓自己的头皮,有点麻。
该怎么和老人家解释,他们不是不行,是不想要呢。
她一直都知道八个月后的他,将不再属于自己。更不会想到用孩子去绑住他寻找真爱的步伐,又怎会……与他有什么呢。
“你怎么说的?”她过了好半晌,才问。
他瞥她一眼,淡淡的眼眸里波澜不惊,“我说我们暂不想要。”
“对,用工作当借口最好了。呵呵。”她放下心来,笑得甜腻。
他垂下眼睑,吃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下周日有空吧?”
“下周日?”她本来想去莫夕涯的育音坊,一道叫上母亲的。
“夕涯也会回家。”他漫不经心地说。
那就没辙了吧?迟点只能跟母亲说等下次有机会再相约了。
或许是因为那日莫尚锦在茶座的话起了些许的作用,也可能是心里隐隐地藏了些许不知名的东西,花姗杉近日来都睡不太安稳。
梦里稀稀落落地,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时候。
种满梧桐的校园林阴道上。
一对身影一前一后地捧着书本走着。
“喂,莫尚锦,借我你的笔记抄抄。”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
男孩冷漠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情绪,“为什么?你自己上课都在睡觉。”
“喂,知道我在睡觉还不借给我,你是不是找死啊?”她狠狠地用课本砸他的肩膀。
他龇牙咧嘴地疼,却还是没有妥协,“不行,下午的课你要好好上。”
“为什么?”她歪着头不理解。
“因为是我讲解的内容,教授说让我试教一节课。”他得意地扬高眉。
她“切”了一声,却还是很期待下午的到来。
“花姗杉,刚才讲的都听懂了吗?”在一个坐着二十多个学生的大学教室里,莫尚锦站在讲台上,刚写完板书的手上还有粉笔的痕迹。
二十多双眼齐刷刷地看向坐在角落看似昏昏欲睡的女孩身上。
她有很小巧的五官,中国最神秘的诱人黑发似瀑布般散在她的胸前,一身大学的短裙校服看起来清纯可爱。
她揉揉惺忪的眼,点点头,心里把莫尚锦骂了个狗血淋头,摆明了是不让她睡觉嘛。
“那好,你讲解一遍。”他站在讲台上,不依不饶。
不是吧?她看都没看啊!
低头翻着书本,同桌告诉她就在第三十六页,那是一道数学的习题,但是她不会。这个微积分也太难了点吧。
她已经想到这肯定是讲台上那个人在整她,气愤地合上书本,仰头道:“不会。”
“不会?”讲台上的莫尚锦眼睛眯了起来,“你刚才不是说都懂了吗?”
“现在我又不懂了。”她嘟起嘴,一脸的委屈。明知道她不会还点她的名,莫尚锦你简直就是找死。
“那好,等你把这题弄懂了,我们班再下课。”他淡淡地道。
“哗——”全班一片哗然。
她惊讶地瞪着他,这个人是猪头吗?怎么可以这样没人性?
感受到众人飘过来到眼神,她的手心紧张地沁出了一层汗。
“别担心,你看与前面那道例题一样的,你静心看两次。”同桌小声地说。
她低头认真地看着书本里的例题,这是昨天她借的笔记里抄过的例题。她有点印象,慢慢来。
终于她勉强所对了,全班欢呼一片,铃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莫尚锦,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生气地板着脸,气呼呼地走出教室。
莫尚锦跟在她的身后,一脸促狭的笑。
阳光很温暖地洒满了一地,柔软的棉被里探出一只脚,白皙脚丫子的水晶甲上,嵌着粉红色的樱花花瓣与紫色的勿忘我。花蕊中心的那一小颗白钻更显剔透与光泽,淡淡地似花仙子般绽放着。
感受到了外面的温度,脚丫子抖了抖,又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咯咯哒,咯咯哒……”母鸡尖锐的脑铃声在床头响起。
揉成一团的棉被里,又探出一只手,手指修长干净却无任何的装饰,朝着声源的方向胡乱地摸着,在摸到手机关掉闹铃的同时,也摔落了昨晚喝了留下一半的葡萄酒。
透明的高脚玻璃杯里盛载着杯子里酒红色的液体,似鲜明的血液倾倒在地毯上。乳白色的毛绒地毯顷刻被染成一幅雪色红花图。
“嗯……”被子里模糊地发出一个单音,握着手机的花姗杉往床头蹭了蹭,终于把埋在棉被里的头颅探了出来,“嗯——”
这一次发了长长的音,松了力道,手里的手机因她双手伸展做懒腰的动作而掉落在被子上,花姗杉双手摸摸自己的脸,像一只初醒的小猫般慵懒地笑对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盏老式的吊灯,中间挂着一百来瓦的白炽灯泡,周围散着像雨伞一样的米色叶子,看起来就像是夏季雨后荷塘里的莲花。独自立在水中央,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美。
“咯咯哒,咯咯哒……”手机不屈不挠地在棉被里再一次发出尖叫声。
她白若青葱的手指轻轻一按,闹铃便被终结在停止键里。
掀开被子爬下床,一脚便踩到了地上粘糊糊的红色液体。她伸手抽来几张面纸,坐到床边细细擦拭了一番,直到脚底板不再有粘性后,起身离开。
很久没有梦见以前的事情了,因为莫尚锦的一番话,她又想起了大学的那个时候,他从国外回来插班一起上课,她也由与莫夕涯的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行。
衣柜里是排列整齐的各种牌子的套装,不同的材质,类似的款式。她的手慢慢地抚过各个衣架,最后停留在黑色的短西装外套上。今年流行的多半都是这个款,当初她买的时候也没在意,挑衣服就像选书一样,只喜欢自己爱的风格便买。
把选好的衣服抛在床上,再弯腰捡起地毯拿进浴室丢进水桶里,她调好水温拧开水龙头。莲蓬头喷洒出来的温水似春季的细雨,软绵绵地落在她的脸上,细细地滑落在肌肤的各个角落。
她朝着镜子轻轻地笑着,满室的水汽萦绕看不真切那片嘴角停留的笑容有几分发自内心。已二十六岁的年纪,却对未来似水雾般充满了迷茫与清雾,看不清也摸不着,只能一日一日地过着。
或许以后与莫尚锦离婚,他找到真爱的同时,自己也会遇到一个相濡以沫的男子吧。
真到了那个时候,必定会有执手到白头的一天。
“好了吗?”莫尚锦在门外敲了敲门,推开门刚好看到她套上外套。
她转过身来笑了笑,“是不是应该先去买套小礼服会得体一点?”
“没关系。”只是一顿家常饭罢了。
但两人还是驱车前往了时代广场。
柏油路上都是不同形色的车子,道路的两边是商业街。他们一起并肩走在一起,他靠着她的右手边,挡去了来往车辆的灰尘。
逛完了时代,也将近中午。她的肚子也感觉到了些微的饥饿。
“附近有个茶座,不如去那里?”他看了下时间,再指着一百米外的二楼茶座。
“可以啊,反正老太那里也是晚上,我们先吃点再过去。”她笑笑,薄薄的黑色短西装外套衬着白色的衬衫,在微风里徐徐吹拂。
他的鼻翼不时地飘来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有别于经典香水的味道,很自然的香味。她的发是黑色的,在阳光里会有很光泽的感觉,他侧脸看着她,替她挡去来往的车辆。去茶座需要过马路,而这个斑马线上没有红绿灯。
她的衣袖被他轻然地拉着,互相没有碰着,她的耳根却莫名地微红。是太久没恋爱了吗?还是……从来没恋爱过,不知与帅气的异性相处呢?
自小她就喜欢和女孩子玩在一起,个性淡漠也热情,有些偏执的味道,虽然有异性缘但不会搞暧昧,是一个清清爽爽的人,做事也喜欢干干脆脆。
所以这是会与他结婚还可以相敬如宾的原因吧。除了他有点帅外,还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对待一个朋友般自然。
可能莫尚锦是个老顾客,他们一进门,接待员就微笑着伸出右手朝某个方向指去,他也点点头,然后与她一起走到钢琴架的后面。
那个位子朝着窗户,旁边都是一些绿色的蔓藤,一根连着一根,交织着匍匐在相邻的沙发上。暗红色的沙发摆着这样颜色相冲的蔓藤竟无不协感,反而在幽暗的灯光下衬得更加妖娆了几分。
这里应该很适合情侣来吃饭。
“你常来吗?”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应该是的。
他摸出手机放到桌上,按了服务铃,“偶尔。”看着她笑了笑,“有时候公司餐厅的饭菜比较难入口。”
看吧,就知道是个挑食的人。她在心里笑笑。
“要吃什么?”他把菜单递给她。
“三明治吧。”别的也想不到吃什么。
他给她点了三明治和牛奶,自己则是一个汉堡和咖啡。
“我要吃汉堡。”她拿起侍者拿来的食物,率先要了他点的汉堡。
他不置可否,只递给她一杯牛奶,“吃了再喝点热牛奶比较好。”
她睁着眼,看着乳白色的液体摆在自己的手边,她仰起脸,看到他正在吃自己的三明治。
夹着培根与生菜的三明治,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她看到他的脸很有一种健康的白,脱口道:“一直很疑惑你用的什么保养品,可以让皮肤看起来如此光洁剔透?”
说完之后,空气静默了两秒。
她才懊悔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居然不自觉地问出了心里一直存在的疑惑,但他会有什么反应?
“喝完这杯牛奶,你的皮肤也会和我一样。”他笑笑,又吃了一口三明治。
她已经恨不得挖条小缝逃了,“呵呵,呵呵。”
如果她告诉公司同事,他们的老板偶也有这样的冷幽默,不知会不会跌破所有眼镜?
寿宴进行得很完美,莫老太开心地朝大家敬酒。花姗杉陪在她旁边,也一起多喝了几杯,直到最后客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都醉得有点不省人事了。
莫尚锦坐在花姗杉的身边,闻着浑身酒气的她,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她的发。今日的她,不同往日在办公室里梳着的简单发髻,黑色的发丝被一次性烫卷,有几许松了下来,垂挂在肩上。
雪白的肩裸露在空气里,明显的锁骨因她的酒后呢喃而微微摆动。她的脸颊被室内的热气熏红,透着粉色的光泽更显得妩媚动人。
“姗杉……”他低低地唤着,像在呼喊一个稀世的珍宝。
他的手指梳过她的发间,轻柔的动作小心翼翼,眼底的深情渐渐地涌出来,无法阻挡。
“哥。”莫夕涯靠近他们,“妈让你去一趟。”
“有事?”莫尚锦收回手,眼里已恢复平日的淡漠。
“不知道,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你谈。”莫夕涯耸耸肩,看了眼他旁边的花姗杉,“我来照顾她吧,你先去吧。”
莫尚锦瞥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花姗杉醉酒后的脸,微微地透着红色的淡晕,脸埋在手臂里,慢慢地侧过来,打了个饱嗝又转去了另外一边。
莫夕涯笑了笑,“真不知是你傻还是他傻。”
阳台。
微风习习。
“妈,找我?”莫尚锦走出阳台。
夜晚的星星很迷人,今日的莫老太也很高兴。
“结婚到现在快乐吗?”莫老太笑问,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有些话变得容易说出口,“一直没问你,是否有后悔?”
“后悔什么?”莫尚锦低低地道,“后悔与你旧情敌的女儿结婚吗?”他的眼里只望着天上的繁星,“当初我与她结婚的时候,我说得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不是对你内疚的弥补也不是想要对她报复,我只是凭着感觉走。”
“包括她曾经是你弟弟的女友,你也不介意?”莫老太淡淡地问。
“不介意,因为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他淡定地道。
她与别人的故事都是曾经,唯独与自己是现在以及谱写未来。
“妈。你就别操心了,我们很好。”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半趴在桌子上的女子,眼底的柔情渐现,“我要进去了,她醉了。”
正文 第四章 演戏
花姗杉在酒醉后醒来,发现床边已有了一碗醒酒汤。
“嗯——”她伸伸懒腰坐起来。不知何时,身上已换上了丝质的睡衣,她眨眨眼,发现旁边站着莫尚锦,他朝她眼神示意左手边的手机。
她摸起来一看,只看到了短信里的两个字——“。”
?什么意思?
还没想明白,莫尚锦已微笑着弯腰低头亲吻在她的唇间,“你不乖,喝那么多酒。”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带着淡淡的,轻柔的力道,似夏日的水草摇摆在溪水里,静柔得似落叶般轻抚。
她瞪大的眼,无法回应。
“他们在门口。”他一路亲吻,低吟在她发热的耳边。
她立马反应过来,回亲他,柔软的触感让她有点上瘾。一点一点再一点,由原先他的索引改为自己的主动。
他笑着,笑容逐渐扩大,“喂喂喂,难道你现在才想到酒后乱性吗?”
“去你的。”她推开他,端起了旁边的醒酒汤。
温热的,应该是刚煮好不久。
“还会想到给我喝醒酒汤,你这个老公真不错。”她边喝着边笑。
“现在才知道我的好啊。”他摸摸她乱糟糟的头发,道,“昨天跟多少男宾喝酒了?”
她喝完了醒酒汤,巴扎巴扎嘴巴,笑嘻嘻地看着他,“喂,莫先生,现在再来讨论吃醋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啊?”
“才不会。”他倾近她,替她披上被子上的小毛毯,“下床去洗漱,李嫂准备了早点。”
“哦,遵命。”她难得那么俏皮,他也跟着乐。
她拉了拉毛毯的两端,把下巴抵上了他的肩膀,“莫尚锦,我好高兴可以遇见你。”
“傻瓜。”他一把拦腰抱起她,“走喽,去吃早点。”
“哎哎哎,我还没刷牙洗脸……”
莫老太蹲在门边看得眼都直了,眨着眼怕自己老花看错了。
坐在客厅里翻看报纸的莫老头笑着道:“看够了没有,你还小啊。”
“喂喂喂,你看到了没啊?他们竟然那样甜蜜?!”真不可思议,与外界相传的一点都不像。
莫老头推了推眼镜,抽掉报纸里的广告专刊,“孩子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呃,可是我以为……”她心虚地睨了一眼沙发上的人,“我还邀请了曾家的小女儿过来吃饭……”
“什么?”莫老头报纸一扬,“你叫盈盈来了?”
“……嗯。”她本以为他们之间没戏嘛,所以才找了正被家人安排相亲的曾盈盈来吃饭,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这也不是她的错啦。
“打电话取消。”莫老头当机立断,儿媳妇本就以为他们看她轻了,若再看到盈盈定会误会了。
“来不及了,她人都在楼下了……”莫老太有种无力感。
如果早知道他们夫妻关系那么和谐,她也不会搅上一搅,所以说报纸绯闻都是不可靠的。
“是不是我睡相不好?”花姗杉与莫尚锦一起站在浴室里挤着牙膏,看着镜子里的他一脸的疲态,“我踢被子还是打呼噜了?”
他笑笑,“你磨牙了。”
“哇,真的啊?我最近肝火旺盛吗?”她羞红了脸。
他开始刷牙,白色的泡沫贴着嘴巴,“骗你的。”
“哼。”她也跟着刷牙,刷完吐了洗漱水说,“你知道吗,早晚两次刷牙是基本的,但是刷完之后只需要用一两口水漱口就可以了,不然会冲掉留在牙齿表面用来保护牙齿的氟元素。”
“呵呵,我老婆这样厉害,连这个都知道啊。”他笑着调侃她。
她瞪了他一眼,“我知道的多了去了,娶了我才知我的好。”
他的神情一僵。
她也尴尬地笑笑,“咦,老太出去了?”
想来也是,他不会莫名其妙地跟她有特别亲密的时候,除了偶尔回家吃饭或者是在夕涯面前,他一直都是保持着淡然的态度来面对这场婚姻。
“我很炉火纯青吧,嘿嘿。”
“等会自己看着点,虽然我没想过你会有什么特别的惊人之举,但我也不希望妈那边会有什么想法。”他洗了脸,先出去。
她透过镜子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嘴里的白色泡沫一直流到了嘴边,吧嗒滴到了洗手台上,“……”
刷牙,去了他留在唇间的那股淡淡香味,混合了轻微的烟草香,带着自然的味道。
他的唇,如他的人般温和。
“我没事吧?”她吐了嘴里的洗漱水,笑笑洗脸。
或许是因为初吻,所以才会这样反常吧。拍了拍脸颊上的红晕,她自嘲地笑。
花姗杉还没下楼,就在楼梯口听见餐桌边上传来愉悦的声音,脆似清铃,丁丁当当吹拂人心。
“莫伯伯,莫阿姨。啊哟,阿姨真是越来越年轻了,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呀。”女孩子很清甜的嗓音。
“哪里啊,小妮子真会哄人。”莫老太难得地笑得合不拢嘴。
花姗杉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了一下。好精致的女孩子,齐腰的秀发直直地垂落在胸前,瘦而高挑的身上套着一件简单的毛绒衫,看起来特别的活力与青春。
她就半挂着一只脚,斜身坐在椅子上,旁边挨着莫尚锦。
“姗杉,下来了?”莫夕涯第一个发现她,朝她招招手来自己这边。
位子是六人的桌子,主位是对头的莫老头和莫老太,那个女孩已坐到了莫尚锦的身边,她只能走到莫夕涯的身边坐下。
“你好,是嫂子吧。”曾盈盈亮亮的大眼眨着,眼底闪着顽皮的笑意,“上次你和莫哥哥结婚的时候我还在国外学习,这次过来匆忙也没买什么见面礼,下次一起补上,呵呵。”
花姗杉虽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一个猜测便也知了,“呵呵,别客气。”
“盈盈是我们莫家的世交,自小就跟尚锦亲近。”莫老太补充道,“不过这几年留学在外,也没多少时间见面……”
“是啊,是啊,小时候我还嚷着一定要做莫哥哥的新娘呢。”曾盈盈笑着挽住莫尚锦的手臂,整个人靠到他的肩上说:“莫哥哥,你说是吧?”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盈盈的表现也太明显了吧。
他们的余光落在花姗杉的身上。
未料,她只是拿起筷子笑说:“嗯,我小时候也这样拉着我大院的哥哥玩这样的游戏。”
“呵呵,小孩子过家家的,总会玩那么一两回。”莫老太也开始打圆场,既然知道儿子的夫妻关系和谐,自然也不需要找个替代的来了。
曾盈盈拽着莫尚锦的手没松开,“可是我出国前也这样对他说过呢,他还摸着我的头答应等我回来呢。”
这下,动筷子的声音都没了。
莫夕涯第一个出声:“那是他在遇见嫂子之前啊,如果他早些时间遇到嫂子,自然就和姗杉说这样的话啦。”
他说完还不忘看一眼吃白饭的花姗杉。
她只是扒着饭,慢条斯理地咀嚼然后看着莫尚锦,清然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这些话,倒是没对我说过,呵呵。”
不会吧,马上就甘拜下风了?真不好玩。曾盈盈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又贴近莫尚锦说:“莫哥哥,我回国对这里还不熟悉,下午陪我一起去逛逛吧?”
“也好。”花姗杉接话,大家齐刷刷看向她。她咽下一口竹笋,“反正今天没上班,他也没什么事情,出去晒晒太阳也好。”
“你去吗?”莫尚锦淡淡地开口。
她倒映在他眼底的笑,有些促狭,“我就不去了,昨天酒喝多了头疼,想下午在家听点轻音乐休息休息。”
“那我也不去了,陪你吧。”莫尚锦淡漠地开口。
“不行,我怎么办?”曾盈盈不依了。
莫老太的太阳穴也隐隐疼起来了,看来他们夫妻间要因为自己的小聪明而冷战了,唉。
多此一举啊,招来这么个可爱的害人精。
“莫哥哥,你刚才都答应我了。”曾盈盈噘起嘴。
“你就陪盈盈走走吧,又没什么事的,反正下午我在这里有夕涯陪着也不无聊啊。”花姗杉也跟着附和。
莫尚锦的嘴角微微弯起,不知是被谁的话激起了眉心的恼怒,依旧是清淡的声音:“饭后我们去逛吧。”
他的脸是朝着盈盈说的。
“哦耶!”曾盈盈拍手欢呼。
花姗杉在饭后拍着莫尚锦的肩膀道:“喂,怎么谢我?”
看他那个样子,就觉得对那小女孩有意思。
莫尚锦与她单独呆在卧室里换衣服,眉眼一挑,“谢你什么?”拱手让出自己的丈夫吗?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有多廉价。
她一副“你少来了”的表情,手指轻巧地戳着他的胸口问:“怎样,遇到初恋女友开心吧?”
“什么初恋女友?”他拉了拉系得太紧的领带。
她靠近他,帮他把领带整好,“盈盈啊,她应该是你的初恋吧?”
他沉默,没有回答。
她抬头看着他,屋外的阳光折射在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他漂亮的睫毛像是染上了一层金黄色般的光泽。
“加油哦。”她举起手朝上一挥,摆出“加油”的姿势。
“花姗杉,你对感情就不能认真点吗?”他的指尖抵在她的额头,冰凉冰凉。
她歪着头困惑,她就是因为认真,觉得他应该有一个陪伴到老,可以相濡以沫的人出现在生命里,才这般鼓励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啊。
如果初恋女友也不会好好把握,那人生最美好的开始会在哪里开始呢?
“……算了。”他狠狠地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似呢喃般地说着“傻瓜”转身离去。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额头被戳的地方还有些微疼,但她更迷惑他的话里有话。
仿佛他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可又没有讲出来。而那些话,或许是她此刻的智商所想不到的。
商场里。
莫尚锦与曾盈盈一前一后地走着。
“莫,逛得很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盈盈走在后面,高跟鞋里的脚已开始隐隐作疼。
莫尚锦淡淡投去一瞥,“不是你提议逛街?”
“喂,莫尚锦,我不过开个玩笑,有必要这样记恨嘛。”盈盈索性停下来不走了,就近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也不管他到底依不依。
“紫都把你宠坏了。”他低低地叹气。
“别提他,我在气头上呢。”说到另外一个男子,她的气不打一处来。想到那个还在国外与别人厮混的男子,她就一肚子的窝火。
莫尚锦的嘴角轻轻地勾起,“就算你再气,也不该开我们的玩笑。”
想到花姗杉的那番话,他的心里更堵了。
“干吗,你不是说你们是没有感情结婚的吗?”她弯腰去揉脚,想到他们结婚时,他致电跟紫沐苏与自己谈及这场婚姻。
只是匆忙之下的一场婚姻,会有幸福可言吗?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他淡淡的口吻,带着一丝不苟同的意味。
她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什么意思?莫非你对她……”
“别乱猜,以后少开玩笑就好。”莫尚锦淡淡地道。
“不会是你爱上她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吧?”盈盈笑呵呵地朝他扮鬼脸。
“我明天就通知紫你在这里。”他淡淡地威胁。
“别啊,我还没玩够呢,最多我封上自己的嘴巴喽。”盈盈拈起拇指与食指朝自己的嘴巴由左到右一拉,“我住嘴,不过你要请我吃晚饭。”
“最后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婚后?”她说完马上又闭上嘴巴。
他狠狠地瞪了盈盈一眼,大步离去。
“喂,小气的男人,等等我啊。啊呀,我的脚啊……”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是空的。
她还没有回来吗?以为她下午就该回来了,才没有再去莫家大宅。
现在的她,在干什么呢?
莫尚锦脱了鞋子放到玄关处,环视着空荡荡的屋子,起身走到卧室,床上带着她淡淡的馨香,她的一颦一笑在屋子里如同影像般显现。
他们之间……有爱情吗?想着盈盈的话,他的心也有了些微的动摇。
她会在洗手间里告诉他,牙膏不用由下往上挤,因为软体的牙膏怎么挤都可以正常地出来。然后会告诉他小时候母亲会买那种硬硬的外壳牙膏,每次都对她中间挤牙膏的行为看不惯,只要看到都要小小批评一下,可她还是会忘记。
她会在厨房煮不同颜色的豆类汤。她系着可爱的麦兜图案围裙,笑着边洗豆豆,边告诉他关于豆类的知识。红豆可以补心,绿豆补肝,黄豆补脾,白豆补肺,黑豆补肾。因为知道他的心脏不太好,所以她煮的豆类里常常都是红色的。
她会拿着吸尘器到处走,穿着花色的人字拖一步一步地认真吸着每一个角落。她说自己在家里也会备用一双花色的人字拖,因为她认为自己最漂亮的地方就是脚丫子,一定要把最美丽的地方献给家人看。
那么她在他这里备用人字拖,是否也是把他当作家人看待呢?
双层冰箱上还有她贴着的黄色便利贴。
歪歪扭扭的字体真的称不上好看,她都笑着说自己这个叫做个性,如同她的名字般。
他们之间只是过着与平凡夫妻相同的生活,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两人之间的相处视同普通的朋友,除了偶尔的相敬如宾,剩下来的便是各顾各的事情吧。
门口有钥匙转动的声音,是她回来了吗?
“来来来,夕涯上次你送的那张CD,我放了几次突然放不起来了,你看能不能用什么修复液弄好。”她的声音夹杂着愉快的清脆。
“姗杉,你就让我光着脚丫子进来?”莫夕涯淡笑着站在门边。
花姗杉转过头来,笑了,“哦,不好意思啊,平日也没人来,我在家也没想到多备拖鞋,你先用莫尚锦的吧。”
可是她翻来找去,就是没找到他的。
“哥。”莫夕涯站在门边看到了卧室里出来的莫尚锦。
莫尚锦淡漠的脸上只点点头,“吃了吗?”
“还没,你带外卖回来了?”她关上鞋柜,站起来朝他走近。
却被他揽肩朝厨房推,“买了披萨,你热下给夕涯吃。”
突然被他亲密地靠着,她有点不太自然,“那个下午和盈盈约会怎样?还愉快吗?”
感觉到肩上的手一僵,她反过身来,看到他的眼又冷了几分,“怎么,她惹你生气了?”
“没,吃得很愉快。”他撇过脸去。
“真的啊?说来八一八啦,怎样怎样?”她凑近他,手肘碰着他的手肘。
他没来由地伸手按了她的脑袋一下,狠狠地按到自己的胸口上。他的指尖依旧冰凉,触摸在她滑腻的脸上带着轻柔。
“唔……”她被闷在衣服里,缓不过气来。
“哥,姗杉……”莫夕涯走进厨房,手里拿着那个被修复好的CD,“呃……”
看到这一幕,任谁都会尴尬,“我记起还有事,我先走了。”
“披萨……”还没吃呢……但她已经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挣脱开他的怀抱,她瞪了他一眼,“莫尚锦,你干吗?”
莫夕涯一定误会了。
“刚才你的头发勾住我的衬衫纽扣了。”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哈?”她摸摸自己的头发,哑口无言。
她都把头发挽在脑后了,怎么勾住他的衣服了。真稀奇了。
“哎哎哎,跟我详细说说你和你初恋女友的进展啊……”她快步走出去,也忘记责备他刚才在夕涯面前的失礼了。
莫尚锦不理她,径直走到书房找书。
她跟着进去,花色的人字拖在地板上敲敲打打地敲出声,她绕着他的旁边,笑得一脸春风得意,“怎样,那个女孩不错吧?我就说嘛,人的一生就该找一个可以相濡以沫的人,相伴到老,厮守一生。”
不需要海誓山盟,也不用甜言蜜语,只要带着淡淡的,一丝柔软的温馨淡雅就够了。
像盈盈那样的女孩子配他,应该很合适吧。
他翻着书,纸页“哗啦啦”地响,半推开的窗户微微地吹进冷风。
她脱了拖鞋,光着脚丫子跑去关窗户,白皙的皮肤衬着书房的柔和灯光,特别的夺人神采。
他的手按在书面上,倚靠在书架上的身子略带沉思地看着她的身影。
冬日的她,有着阳光般的温暖,偶尔碰着指尖的时候,也总带着温温的热,像是烧到了七十度的温水,不冷不热,很适中。
她关了窗,却在玻璃窗里看到她身后的他,“怎么,要看夜景?”
“你啊。”他几不可闻地叹息,盘腿坐到了地上。
“啊,你等等。”她拿起沙发上的两个靠垫,一个塞到他身后,一个递给他,“地上凉。”
若是白天,她定不说他,因为窗外的阳光正好可以照进来,整个人都可以懒洋洋地沐浴在阳光里,可是晚上不一样,温差更大。
他笑了笑,眼神里闪着星子般的幽光,把靠垫放到地板上,伸手拉她一起坐下,“陪我看会书。”
“以往你不是晚上工作吗?”她有点古怪地看着他手里握着的杂志。
爱情……果然让人改变往常的思维啊。
她内心感慨,嘴上更是不死心,“怎样,她喜欢服装?”
她朝他手里的杂志正在翻着的一页看,那是一件很漂亮的礼服,深蓝色的丝绸质地,一眼乍看,仿若深蓝色的海底。
“谁?”他又翻去一页,看到了家居。
她瞪他一眼,“盈盈啊,你这个人怎么老打太极?”
她知道他没有谈过恋爱,虽然长得一表人才,随便套件衣服往阳光里一站也算得上风度翩翩,但他自小生活在商业培养精英的苗子圈里,也无暇顾及别的,到了纨绔子弟追求美女的年纪,他又去了国外留学,后来便是……遇见了她。
“莫尚锦,我挺内疚的。”如果她知道他曾经和盈盈还有过那么一段,她一定不会拉他下水,也不会诱哄他一起踏入协议的婚姻。
这样,他就又少了几年可以恋爱的时光吧。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个负责任的人,但她也不希望因为自私而绑着他,“如果当初我们没有结婚……”
“那也不会和她结婚。”莫尚锦淡淡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
她与他一起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后面的书架,她的身子几乎就是依偎在他的怀里。
无声地叹息,在她看不见的角度。
“哦?”她诧异地抬眼,“因为你不会追求别人,所以照样被人追走?”
他摸摸她的发尾,笑,“算吧。”
像紫沐苏那样闷骚型的男子,就算盈盈爱上别人,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回头找他吧。如果自己够聪明就不该与狐狸那般的男子为了一个古怪的女子对峙。
“啊,你真没出息!”她坐正身体,戳戳他的肩膀,“看你平日那么冷漠又耍酷的,大家都被你骗了,其实你不接触女性是因为内心的腼腆与害羞吧?”
“……”他无语。
“或者是你根本就不会追求人?没有那个经验吧?哈哈。”她嘲笑他。
比起他,自己好不了多少,也没有恋爱过,可是她起码知道每个人都会遇上那么个人,可以相濡以沫。
“不如我来当你的试验品啊?”她笑完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来,把我想象成盈盈,如果你喜欢的女孩子就这样坐在你旁边,你会想做什么?”
“我应该做什么?”他反问她。
她翻翻白眼,没好气地教训:“当然是亲吻啊。你连KISS都不知道吗?”她两百个不相信。看平日对他投怀送抱的女子也不少,他又不是植物人,自然会生出枝来。
“怎么啦,不说……”话字被他突然来袭的脸覆盖。
他的唇,冰凉似夏日可乐里的浮冰,轻柔地淡淡刷过她的唇,轻巧地似鱼儿般刷入她的唇间,柔柔地,仿佛微风过境吹倒的稻田,散发着自然的香气,把夏日最炙热的阳光带到了她的舌尖。
她的手不自觉地抵着他的胸口,脸因这样的碰触而渐渐染红。仿若夕阳西下,最后一抹晚霞点缀着白皙的皮肤。
杂志“吧嗒”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迷失在他的柔情里无法自拔,由着他的引领,一步一步慢慢地踏入那个妙不可言的甜蜜城堡里。
他却只是轻柔地亲吻着,点点落在她的唇间,唇角。
“唔……”她发出一个单音,在他辗转吸吮间,慢慢让思想回笼。
“喜欢吗?”他的声音似若夜晚里流星划过的魅惑。
她的心在刹那跳若惊雷。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眼里,心底,全身,只能感受得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小鹿乱撞啊……”她呢喃,熏红的脸红润得让人想吃上一口。
他笑着,微微飞斜的眉眼,翘着。
“那个莫尚锦……”她咽了咽口水,恢复平静的神色,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我觉得你一定可以成功追到盈盈。”
因为他刚才就害她差点惊慌失措,小鹿乱撞,心跳加快。
他的眉眼却没有因此更加舒展,反而带着隐约的懊恼,“是吗……”
“嗯,一定的啦。”她伸伸懒腰,“嗯……我有点困了,先去睡啦,要好好把握哦。”
她举手拍拍自己被吻得微红的唇,做出打呵欠的姿势,起身拿起人字拖走了出去。
她的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深深地思考,未解。
“想要知道还不简单。”曾盈盈单脚跷在莫尚锦的办公桌上,邪邪地笑着不怀好意,“一个女人爱不爱你,从她的醋劲有多大里就可以看到了。”
他皱眉,不理睬这个从天而降占领自己办公地方的人。
盈盈叹息,端起桌上秘书泡的咖啡抿了一口,“所以说,你们这些男人啊。仗着自己多帅多有钱似的,跩得二五八万似的,说不准她心里就没你呢。”
“下去。”他冷漠地道。
“什么?”她没听明白,手里还拈着咖啡杯。
“我说从我的办公桌上下去。”他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盈盈吐吐舌头,男人生起气来也是毫无章法的。
乖乖地跳下桌子,不经意地瞟到百叶窗外正朝这头走来的女子。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嗳,莫,你想不想知道在她心里你有多重要?”
莫尚锦斜眼瞧她,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门把在这个时候传来声响。
盈盈一个跌跤摔在莫尚锦的怀里,整个人趁势抱住他。
花姗杉拿着文件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哇塞,速度够快的啊。昨天还在那边哼唧自己不会追求女生,今天就看到他们卿卿我我搞到办公室里来了。
她神色自若地把文件放到他的桌上,“莫总,请签字。”
她的声音很正常,与平日无意,低垂的眼皮也没有眨一下,眼前的情景好像透明般的。
莫尚锦的眉还是微皱着的,没有讲话。
“啊,莫,人家脚疼。”盈盈更加依偎住他,像一条小蛇,吐着芳香的舌尖,紧紧地缠绕在蔓藤上般。
“我迟点来拿文件。”花姗杉很识趣地要走,转身的瞬间还朝他若有似无地眨了眨眼,仿佛在传达“成功啦”的信息。
他的心情,没来由地更糟糕了。
“她有什么反应?”盈盈从他身上爬起来站好,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没什么。”正是因为什么反应也没有,他更加的沉闷。
“哦。”盈盈应着点点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看了他一眼,“但你有反应。”
他的反应,完全像是一个弃夫,被孤零零地丢到窗外,任他自生自灭。
他没接她的话,也知道她会说什么。转动椅子,把身子对着了办公室内的落地窗上。
窗外的景色依旧,熙熙攘攘的城市,拥挤的人群,美仑美奂的建筑物。
只是那一处的风景,看似少了点影子。
盈盈放下杯子,低低地道:“其实女孩子的想法很难猜,她无所谓的样子不表示她不在乎。而你,现在也该收回当初的那番话了吧。”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
看他还是没有发表见解,盈盈无趣地摇头,“明天紫就要回来了,我也不会来搅和你们了。自己看着办吧。”
这么傻的一对,任他们自己雨后彩虹吧。
盈盈刚走,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
“加油啊,老男人。”盈盈的短信。
他欲删掉,另外一条信息也跟着进来了。他打开——“莫尚锦,什么时候我们去把婚离一下吧。”
“啪嗒——”他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正文 第五章 相亲
育音坊附近的茶座。
花姗杉怔怔地看着手机没有动自己的筷子。
母亲见着不太对劲,问:“怎么了?在等客户电话?”
她摇摇头,“没。”
她的短信,莫尚锦应该看到了才对,为何没有回她?难道是还在和盈盈玩火热的办公室情侣戏?
“姗杉,吃刨冰。”莫夕涯拿起勺子叉了一口红豆刨冰就塞到对面出神的花姗杉嘴里。
“唔,冰……”花姗杉退开来,但嘴里已有了些微的刨冰。
红豆的刨冰带着冰凉的味道,甜美的触感,仿佛昨日莫尚锦在书房的亲吻般,淡淡的,带着冰凉的味道。
甩甩头,把他的影子甩掉,花姗杉咀嚼着嘴里的刨冰,不忘瞪莫夕涯一眼,“有你这样的弟弟吗?”
大冬天的,想冰死她啊。
舌尖还有点冰,但心里隐隐地泛着热气,连脸颊都微微红了。
又想起了那个画面,不够香艳却很流连。想着莫尚锦浓密的睫毛碰着自己的脸颊,轻然地眨着刷过的感觉,似羽毛般轻柔,她的心又不自在地加快了。
“怎么了,脸都红了,是不是室内太闷了?”母亲体贴地伸手去把小包厢里的窗户打开一点,让室外的新鲜空气流进来。
莫夕涯古怪地睨着她,也叉了一口刨冰放入嘴里,“姗杉,听说最近哥和盈盈走得很近。”
“我知道啊。”花姗杉拿起筷子去翻弄烤鲫鱼。
烤得焦黄的鲫鱼,散着香香的芝麻,旁边的纯醋看似一面倒映的水镜,她的筷子沾在醋里,倒映出歪曲了的影子。
她知道,所以很识趣地主动提出离婚。
如果他收到那条信息,会很开心吧。
这是她欠莫尚锦的,一定要让他幸福。
“姗杉,其实男人在外有点应酬也是可以体谅的。”母亲突然说起了好话。
“姗杉,哥这个人……”
“你们以为我会怎样?”姗杉笑了笑,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两人,“其实我挺高兴的,真的。”
因为她的明智,没有耽误他的幸福。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包括离婚的想法。
“为什么一定要离婚,或许他日久生情,会慢慢爱上你呢。”母亲急忙道,“那个孩子,人还是不错的。”
花姗杉吸了吸气,大笑道:“莫尚锦爱上我?哈哈,不可能啦。除非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你真想好了,不后悔?”莫夕涯问。
后悔,为了什么呢?离开那么优质的一个老公吗?
如果说习惯也是一种毒药,那么她一定是中了很深的毒。因为她竟然觉得不离婚,也很乐意跟莫尚锦待在一起。
可他们……又必须要分开,因为他还没有恋爱,他需要更好的爱情。
“想好了啊,如果我要搬家是不是会过来帮忙?”她笑着擦擦嘴角的油渍,“公司离家太远,不能和妈住,想在公司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
“还要身份证登记多麻烦。”母亲有点不同意,“离婚也不表示你就要搬出来住。”
不搬出来住,就那么赖在莫尚锦的家里混吃骗喝的?那固然好。可是她若是半夜起来倒水喝,却听见隔壁不应该听到的什么杂音,那会不会太不礼貌?
“不过身份证登记下而已。”很简单啊。
可是身份证……她似乎忘记放到哪里了。
难得莫夕涯愿意陪着母亲一起吃饭,三人聊到了很晚才散。
花姗杉借着手机屏幕上微弱的灯光悄悄开了门走进去。已经过了十二点,莫尚锦应该睡了吧。
蹑手蹑脚地走在地板上,大理石的地板沁心地凉。一不小心撞上了茶几上的一角,“嗷!”她低嚎,疼死脚丫子了。
回了卧室,才开了灯。白皙的脚丫子红了一片。
抽屉里有散淤的药,还放着她平日的一些杂物。
“身份证……”她想起来经后租房子还需要,开始翻找身份证。
这边没有,那边也没有。她忘记放到哪里去了。
“找什么?”莫尚锦不知何时出现在卧室的门口,低沉的嗓音带着奇异的沙哑。
“身份证,你看到了吗?”她弯腰在书籍上找着,头也不回地问。
他的神情一黯,“找那个干什么?”
她还没回答,他就突然一个大步走过来,扳过她的身子,让他看到了眼底的憔悴,“是不是现在就要拿着身份证跑去离婚?”
呃……离婚?现在?
她歪着头看看窗外漆黑的一片,“天黑了,他们下班了吧……”
原来他是这样的迫不及待啊。
“你这个女人……”他恨不得掐死她,整个人紧紧地抱着她,又在下一刻狠狠地把她甩到了地板上。
“哇,疼啊。”刚才撞到脚,现在是屁股。
又不是她让那些人下班的,现在大半夜的谁上班给人办理离婚手续啊。
而且光身份证也离不了婚啊。
“你也知道疼吗?”他的身子蹲下来,覆盖上她的,“这么亟不可待地要跟我离婚?”
她被突然压上来的重量闪了神,他的双手抵在她的肩上,一张沉默的脸更显得阴沉。
“你说什么啊……”她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他说离婚不离婚的吗?
“我不会的……我不同意……”他瞪着她,俯身下来亲吻她的唇。
力道大得像是席卷而来的龙卷风,猛烈毫无章法可循。她被吓到了,“怎么了……”
“不要……离婚……”他动手撕扯她的衣服,丝质的衬衫顿然被撕裂成两边,中间的单排纽扣也落到了地上。
“我的衣服……”两百八一件啊!
他的吻,已经密密麻麻地落到了她的颈项,她的肩上,她的锁骨……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鼻翼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你喝酒了?”
是醉了吗?
“我不愿意……”他低低地说着,手指伸到了她的秀发里,声音响在耳畔。
他怎么了,是因为盈盈的关系吗?
难道现在的他,把自己当作了盈盈吗?
一想到他的影像里出现的是另外一个女子,她的心没来由地缩紧了。
“莫尚锦,你给我清醒点。”她狠狠地推了推他。
没有推动,反而被禁锢得更紧。
她急了,虽然不介意他跟别的女人在他们还没离婚的时候亲热,可不表示她愿意当别人的替代品,“莫尚锦,你给我滚下来。”
她拍打着他的身子,像一头突然沉睡醒来的小狮子,拼命地要逃离他的禁锢。
他任由她打着,也不理睬,只一个劲地更把她抱着,“不要离开我……”
“你给我死开!”她更火了,“啪”的一下就是一个清脆的声响,人字拖鞋被她狠狠地蹬到了墙壁上。
他的手劲更大了,“我就是不让你离婚,我不要放你走。”
“嘶”的一声,衬衫被撕破了,她的大半香肩都露在了空气里。
她哇哇大叫:“莫尚锦,你个混蛋,你个大混蛋!我讨厌你,讨厌死了!”
她的眼角慢慢蓄上了泪水。
晶莹的泪滴,震住了他的脸,也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他就那么僵硬地看着她,看着她躺在地上大叫着,哭着。
他的手,渐渐地松了。
她还继续哭着,哭声不大,像是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子嘤嘤地发着相同音调的哭腔。
他颓然地坐到一边,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头埋在了曲起的双腿间。
花姗杉躺在地上哭得没泪了,才慢慢抽泣起来,“喂,莫尚锦……”
他还静坐在那里,没有动静。
她提起脚丫子踹踹他的脚,“喂,莫尚锦,我饿了……”
流泪,也是很费力气的。
可是谁让他撕破了她两百八的衬衫,她心疼啊,那还是名牌折扣的时候买的咧。
莫尚锦愣了愣,沉默了许久,才闷闷地道:“我去厨房看看。”
他的身影,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
“莫尚锦……”她看着那个背影,喊道。
“别说,什么也别说。至少现在……不要跟我提离婚。”他低沉的嗓音里似含了更多的压抑。
她从地上爬起来,捡起甩落的拖鞋,穿起来走出卧室。
黑色的西服外套就乱乱地扔在了沙发上,刚才的他应该在沙发上等着她回来吧。
她拿起外套,披到了自己的肩上。心里的思绪飞乱地转着。
到底刚刚……是怎么回事呢?
厨房里的人影在忙碌着,淡淡的蛋炒饭香气飘满了室内。
她慢慢地踱到了厨房门口,看着他熟练地拿着锅铲在炒着蛋炒饭,旁边还有一个洗得很干净的盘子。
白炽光照在他修长的身影上,拖出长长的一个影子,隐隐地带着一丝落寞与孤单。
不知为何,她竟然会有这样的错觉。
而她的心,竟然会觉得微微地疼。
手,不受控制地由他的身后抱住了他,她的脸埋在他的背里,竟然……流泪了。
“你……”他的身影僵住了。
“对不起……”她抱着他,低低地啜泣,“我只是想给予你……温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这样背影的他,想要安慰他,只是要给他一个拥抱。
“我不需要同情,不爱我,就不要碰我。”他的声音闷闷的。
她的身形一震,抱着他的手松动了。
慢慢地,一点点地从他身上抽离,垂落了下来。
他却马上反身扣住了她的手腕,压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说不清楚的情绪:“花姗杉,难道你就不能爱我吗?如果你觉得跟我结婚会内疚,为什么你不给我世界上相濡以沫的爱情?”
为什么非要逼着他去找别的人呢?
难道只有那样她的心才会好过吗?
花姗杉整个人被愣在原地,动也不动。
她刚才……没有幻觉错听吧?
“爱我,只要有你就够了。”不要离婚,他绝对不同意。
以前,他没有多大的感觉,对于结婚与离婚。若不是她的出现,或许他真的会等到盈盈回国,若她也是单身,可能就凑合着过了一辈子。但是她明明提出了结婚,是她花姗杉先提的,怎么就不能延续到最后了?
“不行。”她摇摇头。
他狠狠地瞪着她,“为什么?”难道她真如外界所言喜欢上了莫夕涯吗?
“我……”她低着头,红红的脸上有着娇羞,“我没有恋爱过。”
她都没有任何经验该怎样去爱人,如何可以给他爱情?
“呵呵。”他没生气反而笑了,抱着她的身子,把脸抵在了她的肩上,“现在开始,全心全意地想着我,眼里只有我,想着都是我,我来教你怎么恋爱。”
二十六岁的年纪,才开始恋爱,会不会太晚?
她暗自想着,嘴角却不自觉地慢慢上扬。
“那从这里开始吧。”她突然退离两步,提起自己的脚丫子道。
他困惑地看着她滑稽的兔子跳动作,慢慢顺着视线下滑,直到看到那个已经由红色变为乌青的脚丫子,脸在瞬间也变了色,“这是怎么回事?”
还说咧,要不是他突然闯进卧室,她可能找到身份证就把药涂完,淤青也早散了。
他蹲下来,半只脚跪着,另一只撑起来,手拿起她青着的脚丫子放到自己屈起的腿上,仔细端详,“撞到了?”
废话,抹黑进门,只撞到脚丫子已经很幸运了。
其实她本意不是让他问这些,既然是要培养恋爱的第一步,男主不是应该很激动地抱起她坐到沙发上,然后很仔细很细心很呵护地给她揉脚丫子吗?
虽然她今天还没洗澡,可能有点香港脚,可是……
所有的女生都有浪漫的幻想细胞呀。
“怎么了?”他见她没说话,抬起头来,“脑子也撞到了?”
“你才脑子撞到了!”她有点火大,或者是因内心的窘意,她抽回脚,准备自己回房找药油擦擦算了。
他蹲在原地,微微深邃的眼,含着不明的笑意,“不然你的表情看起来怎么呆呆的?”
呵,那是因为她刚才在陷入粉红色的遐想啊!
还说教她谈恋爱,太可笑了!根本就比她还菜鸟嘛。
莫尚锦没明白她的火气哪里来的,但在二十分钟后,还是把夜宵摆到了那个突然关上门的卧室门口。
女人,或许只有很少的时间里,才是可理喻的吧。
莫尚锦带花姗杉去了钱柜KTV。
质感一流的音响里飘荡着流行线上的动感音乐,他们踩在地下铺满鹅卵石的楼梯走进大门内。钱柜KTV开在市中心的开太旁,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其中不乏有附近的学生与居民,像他们这样纯粹为了娱乐而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没有订包厢,直接带她去了一个中包内。
原来他早已约了人,她心里诧异又多了一丝紧张。似看穿了她表面的镇定,他弯腰附耳道:“别担心,里面的人你也认识。”
包厢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见过两次的曾盈盈。
她握着麦克风嘶声呐喊般地唱着《死了都要爱》,投入的程度让花姗杉看了都不禁一笑。
“咦?”麦克风顿时停住,曾盈盈瞪大了眼睛指着进门的花姗杉道:“美女,你怎么来了?”
花姗杉尴尬地笑笑。如果她知道莫尚锦与他们有约,她是打死了也不肯来的,之前都打定了主意撮合他们,现在反过来让盈盈落空,她还蛮不好意思的。
“我请来的,人多热闹点嘛。这位是盈盈的男友紫沐苏。”莫尚锦指着盈盈身后的男子道。
戴着一副边框的眼镜,一身的休闲打扮,比起莫尚锦更多了几分优雅的气质,却少了几许自然的味道。
“你好,我是花姗杉。”花姗杉一说完就愣了,盈盈的男友?
“很高兴认识你,花小姐。”紫沐苏的眼直直地望着她,又笑笑地看着莫尚锦,“莫还从来没带异性跟我们聚会过呢。”
“呃?”她的耳朵又热了。进一层的意思她不敢深想。
“那边坐吧。”身边的莫尚锦手臂碰着她的肩膀,领她到点歌台,化解了她的尴尬。
“哟哟,看他那样,摆明了就是在护着姗杉嘛。”曾盈盈放下麦克风跑过去,搭上她的肩,“姗杉,莫可是个好男人哦,错过了很可惜的。”
“咳、咳。”莫尚锦清咳两声,把曾盈盈推开,对花姗杉说:“你别在意,盈盈就是个比较大咧咧的女子。”
“呵呵,没事。”花姗杉笑笑,脸在幽暗的包厢里烧得绯红。幸好灯光够暗,不然看都看不清楚。
“姗杉喜欢什么歌,可以优先唱。”曾盈盈拿着麦克风继续自己未完的歌曲。
花姗杉也不扭捏,直接点了自己喜欢和擅长的歌曲,未料有些合唱歌曲紫沐苏也很擅长,两人对唱了几首后,她停下来歇息。
不知何时莫尚锦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距离很近,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
“喝点水吧。”他拧开一瓶茉莉花茶。
她喝了一口,对他笑笑,靠近他说道:“你朋友唱歌蛮好听的。”
他怔了怔,指着自己说,“我五音不全。”
“呵呵,是吗?”她也没在意。
歌曲,重在娱乐。
很多都市人士都喜欢K歌,认为这样可以松缓压力,事实证明,在办公室内呆得过于压抑出来唱唱吼吼也真的舒服许多。
“点了哪些歌?”他朝她那边看去,右手边就是点歌台。
触屏的设计让手指轻盈地一点,便可以出现不同类型的歌单,有最经典的曲目也有最热门和新歌排行。
他的手跨过她的身子去碰触点歌屏幕,她的后背隐隐传来他手臂的偶尔碰触,不自禁地竟觉得后背似有一把火在慢慢地燃烧着,直到自己的脸也跟着热起来。
她想站起来去拿水喝,未料他绕到她的前面,坐到点歌台旁,拉上她的手问:“会唱孙燕姿的歌吗?”
她不会,但已经很熟悉。只因他喜欢听,在一起去公司来回那么多次的车里,他每每放的第一首曲子,总是孙燕姿的歌。或许她该庆幸他只是眷恋女歌手的嗓音而非是那个人。
“我点一首,你来唱好吗?”他侧头,幽暗的包厢里,他的眼似蔚蓝的大海蕴含了很多的情感,只消一刻,便会倾巢而出般。
可是她解读不出来他眼底的深意,只是微微点点头,“她的歌,我不常唱。尽量吧,跑调可不能笑我。”
他点的,是孙燕姿很早的时候几乎是出道时的歌曲——《天黑黑》。
清脆的嗓音,淡淡的柔和,含着一股柔和了中性与洒脱的味道。MV里的女歌手有着俏丽的短发,简单的白色T恤,还有一身酷味十足的劲儿。她的手指仿佛只能看见骨头关节般的瘦削,但弹奏在钢琴上的手指却无比有力地富含了感情。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愿意……”花姗杉看着歌词,用心领悟女歌手MV里的心境,放声歌唱。
这一刻,她不是自己,只希望用最美丽的声音去跟着那个原唱,一起把这首曲子进行到底。
包厢里,杂音全无,回荡的只有她和女歌手融合的二重唱,干净,清爽,淡淡带着无形的香气。
“现在我知道为何莫看她的眼里有着特别了。”盈盈淡淡地笑着靠到身边的男子身上。
紫沐苏淡笑,“哦?”
“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那样相互存在的个体,其实是最好的组合。”盈盈看着一个握着麦克风唱得陶醉,而另外一个坐在旁边静静聆听又陷入深思的两人,慢慢地说道。
“呵呵,你个丫头,别想那些与你无关的事情,听歌。”紫沐苏点点盈盈的头,给她拿起另外一个麦克风,“还不如你也找首我喜欢的曲子,唱给我听。”
“呵呵,世界上只有一个花姗杉,我才不会那么听话唱你喜欢的。”盈盈噘嘴。
另一头,花姗杉已经唱完了曲子,关掉麦克风的开关。
“我的声音是不是提不上去?”她对着莫尚锦笑道。
莫尚锦拧开矿泉水的瓶子,递给她道:“我没在听声音。”
“喂,你太不尊重人了吧。”是他提议让她唱歌的,可是他又没专注听,真没意思!害她刚才还担心那么多,怕自己会唱不好。
因为……我在认真地想着那些歌词啊。莫尚锦心底低低地道。看着她微微不满的神情,自己反而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出了钱柜,四人商量着去处。
“姗杉要吃什么?”才第三次见面,曾盈盈喊得比莫尚锦都要亲切。
花姗杉腼腆地笑,“我不挑食。”
“但你偏食。”莫尚锦插嘴。
“你怎么知道?哦哦哦,原来你们早已经……”曾盈盈食指点着他们,一脸的坏笑。
她想解释,却被莫尚锦一手揽了过去,“是又怎样?”
“哈哈,我们能怎样,当然是闪人喽。”曾盈盈挽住男友的手,朝他们挥手离开。
“你为什么不解释?”花姗杉问,她的身子还半靠在他怀里,温温的,很暖。
他一脸的认真,“解释什么?本来就是啊。”
“……”她大脑当机。
“姗杉,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他松了手,站在她面前,很诚恳地询问。
他的语气好像电影里那些男主角拿着戒指打开盒子问“亲爱的,你愿意嫁给我吗”般,她愣住了,不知反应。
她近日来也想过很多,她对他是怎样的感觉。
平日遇见他,见着了也只是淡淡地打个招呼,可嘴角自然弯起的弧度完全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这样偶尔害羞的心情,想见到他的心情,应该是了吧。虽然还带着不确定,但是她至少不觉得讨厌。
莫尚锦有点抱歉地道:“如果你觉得不妥,我可以收回……”
“说出来的话犹如下过的雨,哪里还可以收回。”她朝着他笑,“莫尚锦,你女朋友肚子真的饿了。”
他静默了一秒,脸上的笑脸逐渐扩大,“呵呵,一起吃饭吧。”
今日起,她便是他的女友了。
在结婚两年后的某一天,他们竟然以男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了。
油烟在一个半关着透明玻璃门的小厨房里飘出来,紫沐苏从二楼的书房里探出半个头来,“盈盈,你忘记关门了。”
曾盈盈围着天蓝色的围巾,左手拿着锅盖,右手拿着锅铲用手肘擦擦汗,一个旋转身用俏屁蹭了门一下,把门给关上。
她睨了一眼坐在门外客厅沙发上翻着杂志的女子,半垂落的发丝,一身简单大方的白色运动装,半曲着腿,整个人小巧地陷入沙发里,斜靠着。
今日她和紫沐苏刚搬了新居,便邀请他们一起过来,但他们只接到了花姗杉,莫尚锦还在和客户谈事情迟点过来。
花姗杉又翻了一页杂志,上面的封面女郎有着妖冶的气质,优雅的身姿。她笑着用指尖戳了戳封面女郎的脸,“家族里也就只有你特别爱出风头。”
“姗杉,要喝水吗?”厨房里的头颅钻出来,发丝因为热气贴上了曾盈盈的脸颊,她被熏得脸色微红,“中饭快弄好了,你再打个电话催催莫哦。”
“嗯。”花姗杉收回手指,应了一声,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
曾盈盈头也不回地摇摇头,她从莫尚锦那里有所耳闻,这个女子的厨房破坏功力超级大,他们这个新窝才刚搬进来,还不想马上被摧毁。
花姗杉有点没趣地嘟嘟嘴,但马上笑了,“盈盈,你真有居家女人的感觉。”
“是啊,哪个男人要是把我娶回家真是他八辈子的福气。”盈盈故意把声音拉得很高,几乎是扯着嗓子叫。
花姗杉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说话的对象是另有其人。
“帮我把盘子拿一下。”盈盈边顾着锅里的东西,边对身后的人说。
花姗杉兴奋地踏入厨房的界限,打开消毒柜取盘子,“你家的盘子真可爱。”
四四方方,长形似鱼,圆圆若花边,不同样式的盘子几乎在柜子里都可以找得到。
“嗯,我们一起去选的。”盈盈的脸上有着得意的神色。选家具好比是选爱情,酸甜苦辣都该拥有,不同的形态载满不同的心情,即使是平凡的生活,也可以拥有很多小小的变化与欣喜。
花姗杉看着她把红烧鲫鱼放入圆形的盘子里,旁边还有切片的胡萝卜,看起来非常的可观,“哪天我要拜你为师。”
是否每一个女子都有这样的心理过程,即使不愿意变成黄脸婆,也希望哪一天可以给喜欢的人烧一道喜欢吃的菜?
“哦?”盈盈微挑眉,笑笑道,“莫他不是厨艺精湛嘛,你还学干吗?”
“呵呵,多学点总是好的。”姗杉也不愿多说。
手机在口袋里响起,她摸出来,“喂?”
“是我。”淡淡的语气,带着一丝午后阳光的慵懒,“具体方位在哪里?”
“你来了?”花姗杉的眼明显地一亮,“嗯,这里是江滨路。”
“我知道,人已经在这里了,告诉我是哪一个地方。”
“哦,你等一下。”花姗杉捂着手机问盈盈:“你家门牌多少?”
“705。”盈盈比了比,“八栋705,社区门口走到底,再拐一个弯就到了。”
花姗杉照着说了一遍,末了问:“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先停车,等会见。”他挂了电话。
花姗杉握着手机又朝厨房窗户的外头探了探。
盈盈觉得好笑,用手推推她,“好啦,人都到齐了,你去布置一下桌子,我们就开饭了。”
“嗯。”姗杉转身拿了碗筷走出去。
这是一个越层的套房,不大只有九十来平方米,因为已经是顶楼所以打通做了两层。顶楼是两间小房间。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客房。楼下则是主卧和婴儿房。
客厅布置得很柔和,淡淡的米白色墙纸上印有纹缕的图案,电视机旁边摆放着整齐的原声影碟,看得出房间主人必有一人喜欢看电影。沙发是柔软的毛绒表皮,旁边散落地放着几个抱枕,花姗杉一眼就喜欢上了粉红色的猪,很可爱的折叠抱枕,多用性很强。
她把抱枕整理好,又转身去把杂志归位,末了再擦擦餐桌。
“虽然你入不得厨房,但你很有贤惠的潜质。”盈盈端着盘子,笑吟吟地站到桌边。
“呵呵,少来笑话我。”花姗杉把碗筷摆放整齐,再坐到位子上看陆续摆上来的菜式。
“嗯,好香啊,吃饭喽。”楼梯口传来“咚咚咚”的声响,紫沐苏从楼上快步走下来,拦腰就是给盈盈一抱,“真棒。”
花姗杉看到盈盈的脸,刹那红了。
原来这样,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莫还没来,要等等吗?”盈盈给他们盛饭。
“没关系,先吃吧。他也不介意。”紫沐苏在她们的对面坐下,喝了一口汤,“唔,很鲜美。”
“明天换你做。”盈盈笑着把勺子递给他,“慢慢喝,别烫着。”
花姗杉也扒了一口饭,红烧鲫鱼的味道很好,就是鱼刺有点多。为什么他还没到?会不会找不到这里呢?社区的房子都差不多,而且每一栋都有705,他有没有可能走错了?
“姗杉,菜式不喜欢吗?”盈盈见她发呆,忙问。
姗杉摇摇头,“很好吃,我在想哪天真要拜你为师。”
这样天天都可以吃到了。
门口传来响动,她的心跟着隐隐一跳。
“很香啊。”低沉的嗓音,像电流瞬间划过心间。
花姗杉的手指微微地抖,他没有走错。
门是开着的,莫尚锦已经换上拖鞋走进来。
“咦,不错哦,我没来接,你也知道怎么过来……”姗杉起身朝门口走去。
莫尚锦脱了西装外套,扯扯领带,拨了拨刘海,淡笑的眉眼因她出现在视野里而特别的舒展。
“过来吃饭吧。”她扯起他的衣袖,一并走到餐桌前。
他也任由她引领着走到餐桌前,坐到她的旁边,又斜睨了对面的两人一眼,“不等客人就开动了,真不是个好主人。”
“你哪里像客人了?”盈盈嗤之。
花姗杉把碗筷朝他那边一推,“饿了吧,吃吧。”
莫尚锦没回嘴,低头扒了一口饭。
姗杉的眼底透着一抹淘气,“莫尚锦,我跟你说个事,你别激动也别喷饭哦。”
莫尚锦拿着筷子夹了一口宫保鸡丁,点点头。
“你那双筷子和那碗饭都是我的,嘿嘿。”姗杉朝他那边一伸手,就把碗筷拿回,“还给我啦,要吃自己盛饭去。”
哼,这就当是刚才为了担心他找不到路的惩罚吧。
莫尚锦没有生气,反倒双手环胸,笑得惬意,“嗯,我明白,完全理解你要吃我口水的心情。”
“噗——”姗杉还没咽下去的饭全数喷了出来,“咳、咳、咳……”
她难受地被米饭呛到,推开椅子,整个人弯了下去,“咳、咳、咳……”
“怎么了,先喝点水吧。”盈盈忙站起来去倒水。
莫尚锦跟着蹲下来,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但是她已经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整个脸也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你啊。”他低低地叹气,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脸仰朝着他。
他低下头来,就那么的轻轻亲了上去。
他吸着气,她错愕得整个人呆愣住。
慢慢地吸吮,辗转反复地贴着又离开,离离合合,让她偶有喘息的机会。
渐渐地,她喉间的气也顺了。
她蹲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稍离的脸庞。他的睫毛很浓密,她伸出食指戳着他的额头道:“哼,占我便宜,你吃我豆腐。”说的时候,发觉脸颊还是熏染得绯红。
他轻笑着拿下她的手指,朝指尖咬了一口。
“疼。”她“嗖”地缩回,瞪着他。
他摸摸她的脑袋,满脸的促狭,“疼就对了,别蹲着做梦了。”
他起身没看对面已经呆愣木鸡的两人,径直朝厨房去拿自己的碗筷。
“紫,我没看错吧?”盈盈双眼发直地推推旁边的男子。
紫沐苏也愣愣的,“我确定我们都没看错。”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不会吧……”
他们心目中似万年不变扑克牌的人,竟然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从未见过,也不曾想象过。但似乎蹲在地上还在继续生着闷气的女子,她已经很习惯了。
花姗杉闷闷地起身,端起桌上倒好的水喝了很大一口,再与厨房出来的莫尚锦擦肩而过。
“你干吗?”莫尚锦狐疑地盯着她。
她讷讷的脸上有着郁闷,“我去洗手。”
“呃……”盈盈有点绝倒的感觉,这个女人知道不知道什么叫情趣啊?
未料花姗杉补充了一句:“我要洗手吃濑尿虾。”
正文 第六章 搬家
饭后两个男人负责洗碗,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闲聊看娱乐。
盈盈抽出茶几底下的杂志,丢给姗杉一本,“这本新的,不错。”
“我刚看过了。”姗杉笑着放到了一边,又望了一眼那个封面女郎。
盈盈看到了,笑道:“那个封面模特有气质吧,是紫沐苏的好友花潋筱,很独特的女子。”
“哦。”姗杉应了声,只淡笑着拿起遥控器去看电视。
“当初我一直在纳闷紫他怎么就没看上她呢,反而选了我这个什么都平平的人。”盈盈笑着耸耸肩。
“问他了吗?”姗杉笑了笑。
“问了。”
姗杉了有兴趣地斜睨着她,“哦,那他怎么回答?”
“他说遇见我之前,他的眼光高于头顶,而花潋筱当时还太矮了。后来遇见我,他已经近视了,看什么都差不多。”盈盈灰溜溜地摸摸鼻子。
“呵呵。”姗杉忍不住笑出声,他们小两口还是蛮可爱的。
“不过他也没机会啦,花潋筱都嫁给商业巨子楚暮雪了,紫就算想也只能吞回肚子里了。”盈盈挑挑眉。
“谁说的。”紫沐苏不知何时已经走过来,“我要是看上了一个人,谁也没机会。”
“哼。”盈盈闷闷地鼻子发音,他就是吃准了这一套。
姗杉看到莫尚锦擦干了手出来,“我带你去参观他们家。”
她挽着莫尚锦的手臂走上楼梯。
楼梯涂成了淡蓝色,几乎是带着全白的蓝,脚下还有一排灯,衬着那样的氛围。
书房是一个梯形似滑坡的设计,一排的小格子切成放着不同的摆设和书。白色的灯光整个衬托房间的效果打亮了底色。
她走到小书架上翻书,身后传来他的闷哼。
她侧头,看到他被头顶的墙壁碰着了额头。
“哈哈。”她捧着书笑起来,“真傻,也不看看这里的设计只能弯腰走的。”
这里似乎只差一个“小心碰头”的贴纸了。
盈盈就说过来这里的人,都会不小心被撞到。除了两个人。那就是她和自己。姗杉的身高虽看似高挑,但碰着这里的头顶还是不够的。
她得意地站在头顶墙壁的下面,“怎样,我就不会碰着吧。”
“小孩子。”他摸摸她的头发。
散落的发丝,柔软得不可思议,让他渐渐有了眷恋的触感。
或许,就这样的相处,也很快乐吧。
“喜欢我吗?”
“喜欢。”
“嘿嘿,爱我吗?”
“爱。”
“真乖。”
沙发上的一对男女无视别人的存在,完全沉浸在自己你侬我侬的世界里。
花姗杉坐在阳台上背靠着墙,翻过一页书又抬头看了那对小情侣一眼,笑得会心。其实像曾盈盈这样的性格也蛮好的,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地表达出来。
她再看看正对着她而坐的莫尚锦,淡然的脸上带着浑然天成的自信,举手投足间尽现贵气。
“怎么了?”莫尚锦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询问地道:“是不是他们太吵了,没法安心看书?”
她摇摇头,难得一个好的天气。周末与他在一起,渐渐成了习惯。
偶尔出去看电影,偶尔喜欢呆在阳台看书晒太阳。
她喜欢安逸的生活,而他可以给她这样安心的感觉。
爱情,真是让人踏实的东西。她不能说已经拥有,但至少现在感觉满满的恬静。
“莫……”她想开口先说。
“姗杉,晚上一起去吃火锅吧。”曾盈盈突然跳出来,“虽然快夏天了,但是有家火锅城新开的,味道很棒哦。”
“不如烧烤?”姗杉指指户外的露天阳台。
这样好的天气,应该很适合晒着阳光吃烤肉吧。
“哦,好主意!”其余皆同意。
盈盈与姗杉一起布置烤肉架等东西,两个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着。
“你喜欢莫吗?”盈盈擦着桌子问。
“嗯?”姗杉歪着头,手里拿着刷子。
“当初听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还听信了外界的传言说你爱的人是莫夕涯呢。”盈盈吐吐舌头,挠挠头,“现在想起来,我也蛮傻的,竟会相信流言。”
姗杉笑了笑,没有解释。
盈盈又问:“但你真的同莫夕涯交往过吗?呃,我说……你在认识莫之前?”
姗杉沉默了会,点点头,“是。”
当初为了接近莫夕涯,可是又不能马上告诉他,所以……她放话要追他,而她也真的追到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但她在交往的第八天就坦白了。
原因只因为……她的亲弟弟想要学别的情侣一样牵她的手,亲吻她。
“啊,你们真的交往过?”盈盈跳起来大叫。
传闻还是有点真实性。
但后来怎么又嫁给莫尚锦了呢?她要问,发现莫尚锦和紫沐苏就站在她们不远处。
盈盈尴尬地笑了笑,“啊,来啦。快点烤吧。”
姗杉也抬起头来,看到神色自然的莫尚锦,不知为何,心奇异地感到安定。
那些过去的回忆在脑海里,也变得不重要了。
……
送走他们两人后,她跟莫尚锦一起收拾洗碗。
水龙头的声音开得很大,她听着声音,用抹布擦着碗,忍不住问:“你介意吗?”
“嗯?介意什么?”莫尚锦在她旁边帮着一起洗,不太明白她所指为何。
“我和夕涯。”虽然她当时是抱着目的接近夕涯,但他们……“我很坏吧……”
莫尚锦握住她的手,静谧的眸子里闪着柔情的光芒,“我感谢上天都来不及,若不是他,我也不会遇上你,我们又怎会结婚?”
手心传来他的温度,她恍惚着,“嗯……”
莫尚锦……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吃得好饱,一起去散散步吧。”她等他一起弄好了东西,拉着要往外走。
他知道那是她偶尔腼腆的一种表现,笑了笑,道:“嗯。”
市内最好的夜景就是外滩。
在江河的两面闪着不同颜色的灯光,不同楼层的形状在夜色里被衬托得更加缤纷与柔美。轮船在码头的两边来回地跑,渡轮的上层是空设的甲板,站在上头吹风很浪漫。
几对情侣倚靠在一起看江河两边的夜景,莫尚锦脱了外套递给花姗杉,“冷吧。”
“一起吧。”她不扭捏,直接把他的外套摊开一人一边拉着环靠在一起。
渡轮到另外的一边,广场上有人射击气球,也有人摆地摊画图,也有人扔环扣。花姗杉只羡慕地看着靠近海边的广场上的人说:“读大学的时候,就很希望可以学溜冰,但一直没有学,呵呵。”
“没听说你还喜欢溜冰。”他笑,替她挽去一边吹乱的刘海。
她噘嘴,“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起码现在知道你喜欢溜冰啊。”他笑笑,拉起她的手,“最多我租溜冰鞋教你。”
“真的?”她双眼发亮,盯着排成一大排的溜冰鞋。
鞋子都有不同的尺码,但穿的人偶有相同的尺码便是穿同一双,为了不互传脚部的细菌,他们都需要在穿上鞋子的同时,套一个塑料袋。
“这样会很不舒服吧?”她弯腰寄鞋带,问他。
他已经穿好鞋子,站到一边笑,“感觉很好啊。穿好了站起来。”
她站起来,感觉自己脚底有点摇摇晃晃,“哦,不行。”好像随时要摔下来一样。
“踏出一步就好。”他滑过来,扶住她的手肘,“一起滑。”
他的手温温的,带着某种力道一起滑入了溜冰区内。
溜冰的人大多是年轻男女,有些学生还背着大大的书包挂在背后一起手拉手滑着,这些都是花姗杉在大学的时候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总想着如果哪一天有了男朋友,一定要让他跟自己一起学这个溜冰,一起在轮子上飞翔的感觉。
她的脚步很笨拙,但是莫尚锦扶得很认真。
晚风吹拂着脸颊,微微的凉。
“看对面的江心屿。”她双手抓着江边的栏杆,指着闪着七彩光芒的摩天轮说,“只是一个小小矗立在江中的岛屿,却有市内最棒的游乐场所。”
“那是小孩子最喜欢去的吧。”莫尚锦笑笑,注意着她身体的倾斜度。
她说:“大学的时候听过一个传闻,凡是未订婚的男女朋友去江心屿玩后,都会是分手的结局。”
“哪来的邪说。”他不置可否。
她倒有几分认真,“真的耶,我大学室友里的几个刚开始不信,拉了男友过去玩,后来大学毕业都分手了。”
“那是因为地域和工作的原因等给分手找的好借口吧。”他摸摸她的头,双眼瞟向对面的江心屿。
江心屿很漂亮,尤其是晚上更是迷人。小时候没去,大了也少了那分兴致。
“哪天大家一起去玩吧。我小时候被老妈带去玩,很久了哦。”她吐吐舌头,歪着头,“反正你也不信。”
“……嗯,再说吧。”竟觉得自己有点排斥。
原来不是每件事情,都是可以嘴上说说而已的。
回了家里,莫尚锦在书房里敲字工作,旁边的花姗杉静静地煮着咖啡。
他边打字边问:“怎么了,今晚看我不下十次了。我脸上贴东西了?”
她摇摇头,“觉得你好看啊。”
干干净净的脸,漂亮的长睫毛,在充满魅惑的同时又流露出神情里的不羁,可眼里又是满载的温柔,这样的男子若真要让一个人爱上,想必很简单吧。
他停下手头的工作,笑说:“现在才知道鄙人的好处啊。不仅赏心悦目而且天然养颜吧?”
她的手一抖,大笑道:“喂,莫尚锦,你别这样搞笑好吧。”
“难道我不是说出了你的心声吗?”他促狭地笑。
“去你的,”她倒了一杯咖啡,加了奶和糖,“晚上了少喝点哦。”
他笑着接过。
他喜欢她陪在身边的感觉,偶尔慵懒地似猫般蜷在沙发上看书,偶尔勤劳地帮他打扫房间,偶尔会下厨烧两个小菜一起吃。
很恬淡,很温馨,他也很适应。
“晚上一起睡吧。”他贴着她的脸,光滑的脸上有着细致的肌肤。
她温柔地拨弄他的发,笑了笑,亲上他的脸颊,“好啊。”
她的个性与她的名字大不同,没有姗姗来迟的味道,只有意兴阑珊的感觉。在与喜欢的人相处的时候,便是大大咧咧放得很开,若是讨厌的人,讲一句话也觉得那是多余。
如果说当初的婚姻,她对他的感觉是百分之零的话,那也太假了,要不然她怎么不去找个猪头来结婚呢。其实她的心里,本就对他藏着多多少少的心思,只是一直看着他的侧影,想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想着不属于他们的未来,所以……她会退缩,慢慢地隐藏起自己当初的那份朦胧的淡淡情感吧。
想起当年那么幼稚地自我呆在卧室的床上,哼着:“进来的就是禽兽,过界就砍死他。”后又补充:“不进来的连禽兽都不如,不是禽兽那是什么?”她觉得自己还真是可笑得可以。
如果把这些糗事告诉他,他一定会很得意吧,笑也笑到肚子疼吧?
哼,她才不会做那么丢脸的事情,那些就让时光给掩埋了吧。她把那些想法嚼烂在肚子里,一起跟着瞌睡虫入梦去。
他抚着她的头发,碰着她的脸,与她并躺在床上。
壁灯很幽暗,柔和的灯光映照着两人的脸。她可以看见他眼底自己的倒影,像是一只躲在羽翼下的小兔子,摇摆着自己的纯真等待着大灰狼叔叔的来临,可到最后来的那个人却是她至亲的家人,哄着她进入迷幻般的城堡里,渐渐地累筑自己的情感。
她安心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他看着她的睡眼,怔怔地无法思考。
凭着自己的一厢情愿,要她跟着自己的节拍一起走下去。她的心底……真的接受他了吗?假使哪一天她还是坚持着离开,想要与他离婚,那又该如何?
他何时可以得到初始最想要的承诺?
手臂上传来麻麻的触感,像是碰到了按摩器的开关。她躺着没动,侧脸瞥向右上方,那张淡雅的脸还在沉睡中。她的嘴角微微地勾起,把脸侧向手麻的方向,摸到手机接起了电话,“喂?”
“姗杉,中午有空吗?”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调。
花姗杉压低了声音可还带着几分初醒的慵懒,“嗯,有事?”
“你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感冒?”母亲关心地猜测。
她连忙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没,我刚在睡觉。”
“哦,”母亲顿了顿,“我忘记你今天不上班了。中午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母亲很少主动提出吃饭,她一个人生活也乐得清静。偶尔相约,也是为了夕涯。姗杉想也没想,就脱口道:“和夕涯一起吗?”
“不,就你。”母亲解释,“我没约他。”
姗杉感觉到一只手臂横了过来,温热的手掌贴到了腰侧,隐隐地发痒。
“姗杉,你在听吗?”母亲又问了一声,“我这手头还有点事情,中午十二点来百里坊附近的东北菜馆吃饭,可以吧?”
“哦,好。”姗杉憋着不笑,只能困难地发个单音。她自小就最怕挠痒痒了,即使只是贴在腰侧,她也觉得很受不了,“我到点会过去的。”
“嗯,到时候见。”母亲挂了电话。
姗杉马上腾地坐起来,用手机敲始作俑者的头,他的发色很黑,摸起来软软的,像是被子里的羽绒。现在习惯了同枕而眠,他的睡相很优雅,如同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
“我把你吵醒了?”原本的指责与控诉,到了嘴边竟成了低语的歉然,她在怕他的起床气吗?
“自然醒。”他的嘴角隐隐泛着笑意,微微弯腰一揽,她被带到了他的怀抱里,“妈找你什么事?”
“不知道,说是一起吃饭。”她把手机搁到了一边,又翻个身趴在枕头上,“嗯,还是想再睡一会。”
“你睡吧,等会我叫你。”他笑笑,替她把压在手臂下的发丝拉出来,细柔的发丝贴在掌心滑不留手,她的耳垂很轻巧,虽然不大,但很厚。手指在上面来回摸着,耳根会跟着渐渐发红。看似外表精明干练,新时代一女强人,但过了二十六个年头,她的感情世界依旧是空白一片。
或许让她爱上他,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眼底的柔情更深了几许,自己仿若是引领迷失方向的北斗七星,一步一步地慢慢静观其变,而这一路需要耐心去浇灌与期待。
花姗杉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反射性地弹坐起来,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十一点半,差点就叫出来。
拖鞋也来不及穿上,她提起睡衣的下摆就跑向书房,推门声很大,“啪”的一下就把挂在门上的小熊挂饰给撞到了地上。
“为什么不叫我?”她瞪着坐在椅子上安逸翻书的男子。阳光在他周围衬托出淡淡的光晕,像是降临到世界上的六翼天使,飞翔的瞬间又给人柔和的美感。
呸呸呸,她才不是来欣赏美色的,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嗯?”莫尚锦从书里抬起头,看看她气得粉嘟嘟的脸颊,又看看时间,“哦,抱歉,我忘记叫你了。”
但她可没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丝毫的歉意。
“那怎么办,要迟到了吗?”他把书放到了旁边,双手一拍,站起来,又睇一眼时间。
“都怪你。”母亲肯定要责怪了,她生气地转身。
“都怪我。”他笑着跟上去,搭上她的肩,“我开车送你去,当作弥补过失可好?”
她还记得上次自己开车想飙又不敢开太快的龟速,没好气地瞪瞪他,但眼里已无恼意,“好吧,等我先去洗漱。”
她关上门的刹那,莫尚锦的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若以后想要长期相处,与岳母的关系可不能太生疏了不是?
阳光很温暖,懒洋洋的像是在迷惑一个人的气息。
他们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东北菜馆的门口,他刚停好车,手机就响了。
“谁啊?”她迈下车,问。
“盈盈。”他接起电话,“你先进去,等会我来找你。”
她点点头,十二点一分了,母亲应该到了。
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旋转角旁边的母亲,“妈。”她唤了一声,走过去。
母亲侧脸朝这边看来,招招手道:“这边。”
她笑着迈近,却在看到另外一张熟悉的脸后,愣住,紫沐苏,怎么是他?
紫沐苏也侧过脸来,在看到她后,神色也有了些微的尴尬和红晕。
怎么回事?
“哦,贤侄啊,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商业干将好女儿啦,姗杉,这是你爸爸的好友的儿子紫沐苏。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他的专业是……”
“妈。”姗杉打断母亲的滔滔不绝,“其实我们……”
“很高兴认识你,姗杉。”紫沐苏突然伸出手来打招呼。
她惊讶地挑眉,明明认识为何装作不认识?以他的智商也该看得出来这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吧?难道他不要盈盈了,还是小两口吵架他跑出来赌气?
“同样很高兴认识你,紫先生。”冰冷的声音夹杂着龙卷风过境的低温,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已横挡在他们的中间。
这声音,无疑让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
她讷讷地抬头,看到已经接完电话的莫尚锦沉着脸矗在身后,忽地感觉脊背发凉,头皮也麻麻的。
“咦,尚锦,这么巧,你也在这里?”母亲很淡定地微笑着,“来附近谈生意?”
莫尚锦把花姗杉朝里头推了推,坐到她旁边,“嗯,谈完了。”
咦,又一个说谎的?花姗杉很不解。明明是他开车送自己过来的啊。
“吃了吗?”母亲不冷不热地问,按了服务铃等侍者过来。
“还没。”莫尚锦的手从桌子底下伸过来,握着花姗杉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她吃疼地缩缩脖子,却看见对面紫沐苏的眼神若有所思。
母亲点点头,“那一起吧,大家都还没吃。”
“哦,刚才盈盈不是打电话来吗?她有什么事?”花姗杉想起那个电话,会不会和紫沐苏的出现有关系?慢悠悠地端起水先喝了一口。
对面的人明显手指一动,碰到了盘上的勺子,“铛”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莫尚锦似没看见也没听见,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放到桌上说:“她说家里小强太猖狂了,准备离家出走。”
“买雷达就好了。”母亲淡淡地插入一句,“对付蚊虫、蟑螂很有效。”
“嗯,小事而已。”难道是紫沐苏不帮盈盈拍死蟑螂小强吗?
“不好意思,各位。我突然想起来出门的时候门没锁,我家里还养着小猪,我怕她跑了先回去。”紫沐苏站起来,“下次我请大家。”
花姗杉错愕,“你还养猪啊?”她上次怎么没看到?
“现在宠物猪难养,偶尔要记得打疫苗啊。”母亲闲闲地又加上一句。
紫沐苏瞪了对面的男子一眼,朝他们笑笑,“那伯母不好意思了,不能陪你们一起吃饭,下回我一定补上。”
“没关系。猪少了可以再买,房子值钱的别丢就好。”母亲道。
待紫沐苏一走,莫尚锦把菜单递给母亲,“妈,你点吧。”
花姗杉小声嘀咕:“你刚刚那话是不是话里有话?”
“你虽笨,但不傻。”他低低耳语,惹来她一拳。
“你们……”母亲这才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不离婚了?”
她还以为他们已经在洽谈离婚事宜,没想到看起来似乎很融洽。本来遇上贤侄,觉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正好可以介绍给女儿,未料事情并非会随着自己的想法而去。
“你跟妈说要离婚?”他的神色不禁沉了几分。
花姗杉忙举手解释:“以前,那都是以前的事。”
神啊,她怎么知道两人后来还会谈恋爱,而且似乎感觉也不错?
“妈,别理她孩子气的话。”莫尚锦淡笑着,隐去眉间的恼意,接过侍者递来的三鲜水饺,转头对花姗杉说:“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讲话怎么还这样没分寸?”
“什么?”
“什么?!”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
莫尚锦侧脸,挡住岳母的视线,对她道:“别说话。”
“你们有了?”母亲的声音压抑不住的惊喜,“真的吗?”
“嗯,我们也是刚知道的,妈。”他握住花姗杉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母亲的脸上闪现无数的欢喜,“太好了。”
“呃……”花姗杉心虚地低头,准备夹饺子吃。
“不宜吃辣。”母亲推开了沾有辣椒的酱,“这个非常时期要注意了。”
呃,不是吧?!
花姗杉看着一脸正经的母亲,又瞥一眼一本正经的莫尚锦,她真觉得自己窝囊,只能低头配合。
“呵呵,姗杉当初还说若让尚锦喜欢上自己,除非尚锦的名字倒过来写,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啊。”母亲打趣道。
花姗杉的手似乎又被捏红了,无声低呼。
“倒过来写也不错。”莫尚锦的手反扣住她的,缓缓道,“尚锦倒过来就是锦尚,配上花姗杉,不正好是锦上添花,好上加好吗?”
一席话,只是简单的回答,却羞红了花姗杉的脸。
她敢举手发誓,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绝对没想到这一层关系。
母亲的笑,带着浅浅的喜悦,让姗杉觉得似乎那表示着赞同,久违的笑,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慨然。
“为什么跟妈撒谎?”花姗杉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问。
莫尚锦沉吟着没响应。
莫非他还在生气?
“也不知妈怎么想的,好端端的突然介绍紫给我认识,也不打听下我们到底认识不认识,还有紫也是的,明明认识我却装作不认识……”或许是母亲愧疚想要补偿自己,但是再给自己找一个好老公?她可不苟同。
“如果紫说认识,只会让妈尴尬而已,如果不跟妈讲清楚,她以后还会再帮你找人。”莫尚锦低低地开口。
今日若不是他恰好跟来,若不是对方是紫沐苏,不知道这个相亲的局面会演变成何等的模样。
育音坊。
温暖阳光,微风徐徐。
“手指要弯成九十度的直角,指甲不能留,你要剪掉。”莫夕涯坐在花姗杉的旁边,修长的手握上她白皙的指尖,“这里太长了,弹奏的时候很容易会被折断。”
学琴的人,都不能留过长的指甲,尤其是像钢琴这种需要用到指尖力度的乐器。他弯腰在琴登里拿出一个指甲剪,“你动手还是我来?”
花姗杉的嘴巴张成了O形,但眼里饱含了笑意,“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东西哦。”
很可爱的青蛙指甲剪,绿豆娃的头,钢制的指甲剪,很小巧很秀气。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但更快被硬口气替代:“你学不学?”
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说要学弹钢琴,因为过不了几天就要参加公司的圣诞晚会。嘴里说着好话,不会打扰他休息也不会添麻烦,只要学一点皮毛可以上台秀一秀就好,但以她现在的态度,他很想直接把她扫地出门。
她撇撇嘴,“我不要那么专业,只需学会一首歌就好啦。”
“哪一首?”他口气有点温和起来。
“孙燕姿的《天黑黑》。”她笑起来,睫毛也跟着一扇一扇地带着调皮的笑意。
他微愣,随后道:“那么老的歌?”还是流行歌曲,他以为至少她会选一首卡农的,表示自己的博学。
“嘿嘿,我就要学这首。”谁管歌曲老不老,好听就行了。
他沉默,看着她稍带认真的脸。
她凑近他,指尖点着他的鼻子,冰凉沁心,“一句话,教不教?”
他把她的手指按下,举起指甲剪,“先把指甲修理后再说。”
他低着头,细细地给她修剪指甲,她的手指很漂亮,白皙而纤长,很适合弹钢琴。初中入学的时候,她靠在音乐教室的小风琴上,手指按着白色的琴键,阳光洒满了她的周围,一身海蓝色的校服短裙,微微的轻风吹拂在她的刘海上,样子清纯而甜美。他的心无意识地跟着跳快了。
“在想什么?”她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
他尴尬地笑笑,脸上渐渐染上了红晕。
“喂,莫夕涯……”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她这个弟弟,偶尔都会分神,莫非到了思春的年纪?
他抬起头,“干吗?”
“你接过吻吗?”她突兀地问。
他的眼底闪过狼狈。
“哈,不会吧,你那么逊?”她忍不住嘲笑他,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如果说连接吻都没有过,是否太扯了?
“我有说没有吗?”他叹,举起她的手指轻轻吹了吹,吹掉了修剪后留下的指甲粉末,再开始细细地磨着指尖的粗糙。
她笑,“呵呵,经验老道?”
“拒绝回答。”他的红晕淡去又红了,“怎么问这个?”
“哦,我想知道男生亲吻女生的时候,是否每一个人都是那样轻柔,像冬天的小雪,冰冰凉凉带着温暖的味道……”她问。
“你跟谁接吻了?”他清淡的声音很平静。
她笑眯眯地按了一个键,“没啦,我只是思春了。冬天快要过去,春天要来了嘛。自然符合季节地开始思春啦。”
如果告诉他,自己跟莫尚锦KISS了,说不准就要被他好好嘲笑一番,上次都那么坚决地跟他和母亲说了莫尚锦那个人绝对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现在又……啊哟,反正这个事情,暂时不能讲出来啦。
他的脸凑过来,看着她眼底的深思。
她突然侧过来,红润的双唇刷过他的脸颊,轻轻地在他脸上点了点,“呵呵……”
“你……”他忘了反应。
“没有想象里的味道。”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让人心跳加速。
“那是什么味道?”他的声音里混杂了一丝沙哑。
她歪着头,陷入深思。
曾经她亲过莫尚锦的脸颊,因那一次的旅行,她觉得一路枯燥而乏味,想要跳脱那样的氛围,她亲上了他的脸。细腻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笑意,像融化了冰山的春雨,暖暖地落到了心底。
但是亲在莫夕涯的脸上,她只觉得像是亲自己的手背一样,有点濡湿,却没有感觉。或许这就是亲人的味道吧。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亲吻应该就是想象里的那样,冰冰凉凉的,然后然后……”会让人的耳根也慢慢地发烫,烧着鲜艳的红色,像是晚霞照应在脸上般的熏红。
会心跳加快,会忍不住期望更多,会……不自觉地想到那张脸。
“不如再品尝看看如何?”不知何时在他们的中间,插入了另外一个声音,有着相同的低调声色,却比之前温柔的声音更添了一分天生的淡漠。
她的心,莫名地重重一跳,仰起脸,是一张嘴角泛着淡笑的脸。
淡雅的衣着,带着一丝压迫人的威严。他的眼里只是飘着淡淡的眸色,没有温暖春意的触感,只有一丝掠夺的气息。
“莫尚锦……”她不自觉地轻逸出声。是幻觉吗?因为想到亲吻,所以会觉得他就在眼前?
“想要知道亲吻的感觉,何不再细细品尝,然后慢慢回味呢?”莫尚锦弯腰,咫尺的距离,点点地贴着她的鼻翼。引诱着,慢慢地靠近她。唇自然地覆住了她的,轻然的温柔如同羽毛,刷着她的红唇,一点一点地掠过她的领地。
她的心轻微地颤抖着,手指卷起,指尖陷入了肉里,不疼,因为刚被修剪过。
为什么莫尚锦突然来了?
“有想象里的味道吗?”莫尚锦松开她,轻问。
她点点头。
跳快的心,犹如一首快歌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刚才的那个镜头在脑海里定格,她无法再深一步地思考这个浅尝辄止的KISS背后所带来的震撼。
“你怎么突然来了?”她已经羞得不敢看旁边一直瞪着他们看的莫夕涯一眼,扯扯莫尚锦的衣角,“公司不是说让你去意大利参展吗?”
“是要参展,所以想让你陪我去买些旅行用品。”莫尚锦不客气地坐到他们的中间,淡笑着环视育音坊的小小空间,“蛮舒服的,看起来很纯粹。”
花姗杉偷偷睨了一眼莫夕涯,问:“夕涯,一起吃晚饭吧。”
莫夕涯摆摆手,“不了,我晚上约了清雾。”
“哦,你们小两口甜蜜去吧,清雾可是个好姑娘,下次约好一起吃饭,那我们先走了。”下午的光景,可以去买很多生活用品。
“嗯。”莫夕涯微笑。
莫尚锦揽着花姗杉的肩,笑着摆摆手,“我们先走了。”
背影远远地望去,像是一只苍鹰拍着自己的翅膀,雄而有力地用自己的羽翼来保护身下的宝贝般。
正文 第七章 情书
几乎每一次出去,无论是逛超市还是吃饭,她都习惯挽着他的手。
相依相偎,沐浴阳光。
两人走过几条街又在时代逛了会,莫尚锦的手上已经挂满袋袋了。
“喂……”他看向她。
她笑,“你是绅士,当然要帮我多提提啦。”
街上新开了几家格子铺。一家铺子摆着很多不同颜色的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都放着不同的小东西。有饰品也有小本子还有挂件。
“进去看看?”她在一家店铺外停下。
还没等他回答,她已经拉着他进去了。
“哇,我喜欢这个。”她在第二层的小格子里拿出菠萝面包样子的挂饰,“好像菠萝包哦。”
触摸的手感软软的,捏进去还很有弹性地凹陷进去。面包的表层涂了类似巧克力的可爱笑脸,整个体积与一般市场上销售的面包一样大。
“好逼真。”她像个孩子一样双眼粘在挂件上,摸出自己的手机在旁边比了又比。
“喜欢就买了吧。”他也捏捏挂件。
她摇头放下,“我们公司不许在办公室吃东西,这个看起来太真了,会引起行政值班注意的。”
“呵呵。”他拉起挂件的扣环,“不要我买了。”
“喂……”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买走。
“一个大男人买这个干什么?”她的眼瞟了又瞟,精致小袋子里的挂件可是她喜欢的啊。
他也不说话,就看着前方走。
“呃,送给我吧。”她朝他笑。
“好啊。”他停下脚步。
“真的?”她眼睛一亮。
“我不在的日子,每天打个电话给我,这个就当奖励送你了。”
“不是吧?”她垮下脸,那个长途电话费很贵耶。
“不要就算了。”阴谋快要得逞的微笑。
“喂,我要的……”软下妥协。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挂件只剩下独一无二的一个,她才不要浪费那么多的电话费跟他闲聊咧,哼。
……
快到家的时候,去社区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些吃的。
“喝一口。”她的眼前多了一杯热开水。
她抬眼,望入了那双温柔如晚风的眼里。
“哦,真体贴。”她笑着坐下,接过热开水喝起来。
他买了汉堡。
她看眼汉堡,笑道:“热量很高耶。”
“吃一半就不高了。”他拆开外包装,撕了一半给她,“一起吃不就好了。”
她咬一口,点点头。
“我不在的日子,不要拈花惹草知道吧?”他伸出食指点点她的脸颊。
她回敬他,戳着他的脸,“知道啦。”
她像是那种人吗?不过第一次相亲就被他抓个正着,除了那一次,她可没再见过别的人,除了夕涯。
“不过,为了表示你也想我的决心,你在出差的一个星期里要记得每天给我一封信件。不可以是电子邮件,我要你手写的。”她吸着饮料,笑眯眯地道。
听说如果一个人喜欢对方,当写满七封的时候,爱情便会降临到两人的身上直到永恒。她不太相信,但是又很期待。写信对一个人来说不难,但要在远方发自内心地写,有点难度而且需要时间和空间。
莫尚锦一本正经地道:“若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就不要再提起离婚的事情。”永远都不要提及。
他的话听起来很平淡,没有起伏,没有激烈的感情融入,但她的心不自禁地被温暖着,仿佛他说的便是一个世界,一个承诺,一个世界里一生一世的承诺。
她很强调相伴一生,也很希望有个人可以相濡以沫到老。但她还不确定那个人是否就是莫尚锦……会是他吗?
“这次出差,我不在你身边,我不给你打电话不给你发短信,只会陆续寄信给你。你考虑清楚,是否愿意与我过一辈子。如果可以,等我回来就把那张婚前离婚协议给撕了当没那么一回事。”
“如果我觉得不可以呢?”她脱口问道。
他的脸色微愣,显然没想过如果她不同意仍旧打算婚后三年离婚的话该怎么办?
如果真是那样,他莫尚锦也有办法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你先不要想那么快,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他淡淡地道,撇去心里一丝丝的不愉快。
莫氏企业,圣诞晚会大厅。
五彩缤纷的彩带围绕在大厅的墙壁上,周围贴了很多的贴纸。圣诞老人的喷雾在透明玻璃窗上也带入了可爱的银铃,可爱的红色小帽子让后勤人员拿着到处派发。
大厅里,有很多员工带着自己的家属一起参加,在右手的角落里专门设置了一个供小孩子玩耍的小场所。
泡沫与气球的融合,还有涂满不同颜色的小梯子让严谨的公司形象在瞬间变得丰富亲切起来。
“你们公司不错嘛。”MAGGIE在进入大厅后就笑着称赞。
花姗杉引领她到贵宾席上,“都是宣传部努力的结果。”
每年一次的圣诞晚会,为了答谢新老客户以及为公司奋斗努力了一年的员工们。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晚会还有六次抽奖的机会,一家子来几个人,便有几张抽奖券,这个福利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因为连参与奖都有一百来名,起码就是一个MP3。
“让我也抽中一个奖如何?”MAGGIE扬起手中的抽奖券副券笑道。
“呵呵,看你的运气了。”花姗杉笑道,几个礼仪小姐过来倒茶,她先离开了。
公司里很多人都在应酬着不同的客户,也有几个忙碌着照顾自己的小孩,总监级别的人都纷纷坐到了主席上,晚会即将开始了。
“你的演出服。”莫夕涯走到后台把袋子递给她,“怎样,感觉紧张吗?”
“没啊,我向来淡定,哈哈。”花姗杉喝了一大口水,“不过一直对自己的歌声不太自信。”
莫夕涯微笑,替她上妆,“比起我哥,你好很多。”
“他哦,也就他能给我自信啦。”莫尚锦的五音不全是百分之百真实的,她也不想强求她每次与朋友去KTV,都要像别人一样可以夫唱妇随,只要他能在旁边陪着便好了。
咦,为什么她会把莫尚锦连接到“夫唱妇随”这个范围里?
“你们看起来很好?”他漫不经心地说,手里拿着粉刷拍扑她的脸。
很好也没有,但至少两人比起以前的相敬如宾好了很多。
花姗杉沉吟,“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如果他不好,当初也不会答应她唐突的请求,任何一个头脑清醒又家境优良的人也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吧。
她只记得当初去找他。
他手里还拿着文件,边奋笔疾书,边冷淡地说:“嗯,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她愣了愣,呆呆地站在一边,“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把这个事情告诉你。夕涯和我之间是清白的,我不是如别人说的对他有所企图,我是真心想要照顾他的。”
“嗯。”他应了一声,似乎对她说的事实一点也不心,“所以呢,你找我做什么?”
“啊……”她低呼了一声,垂下头,“我只是想说清楚,不然你责怪夕涯就不好了……”
“花姗杉。”莫尚锦抬起头,手里的笔套上笔盖,“想要别人不去误解你们之间的关系,最好的而且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便是找个人结婚。”
“呃?”她整个人愣住。
“只有这样才可以堵住别人的嘴,不是吗?”他反问,手里的文件又翻开了一页。
她听着纸张“哗”地又恢复了平静,但心底却藏了千万个鼓,咚咚咚地不知所措。
“找个人结婚吧。”他低头说。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可以听出他话里的无奈。每一天周围都有人用着异样的眼神在看她,因为当初她放了话说要去追莫夕涯,但后来又只看着他们隔着距离,若即若离,让那些想得到夕涯青睐又不能接近的女子恨得牙痒痒。
“我想来想去,那个可以结婚的人……只有你。”她的声音细若蚊声,头也渐渐地低了,只敢看着自己的鞋子。
白色的帆布鞋,洗了又洗,渐渐泛黄,可是感情深厚地不舍丢弃,只因那是大学的时候母亲送的生日礼物。
他合上文件,低低地叹气,“这个方法可以让你继续光明正大地与他在一起,是吗?”
“嗯……其实我本来也是想这样跟你说的。”她咽下口气,“对不起……”
她也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
可没料到他后面一句是:“让我考虑一天,明天给你答复。”
他竟然没有马上拒绝!
他没有拒绝!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真的吗?那我们明天再注册登记结婚。”
他诧异地挑眉,看着这个仿佛从外星过来的女子,她是不是错听了什么?他只是说考虑,没有说答应啊。
可是当她第二天再来找他的时候,他却牵起了她的手,跟她一起见了家长并且……结婚了。
花姗杉一直没问,莫尚锦当时和她结婚到底是怎么想的,即使到了现在她也没问。或许这个答案并不重要,她只要认定那个人,是一个好人便好了吧。
回过神来,她朝仍在给她上妆的莫夕涯道:“如果不是你哥,我们也不可能这样呆在一起。”
莫夕涯合上粉饼,把桌上的东西都放入自己的工具包里,转身的时候似几不可闻地呢喃:“如果你不是我姐姐就好了。”
“嗯?”她坐在位子上疑惑,但莫夕涯已经走出去了。
舞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念着她节目的名字,她整了整换好的礼服,对着镜子微微地笑。
莫尚锦看不到她的演出,虽然可惜,但她心里明白这个曲子就是为了他选的。
莫尚锦,圣诞快乐!
舞台上的灯光柔和,长发飘逸的女子穿着淡紫色的礼服款款走到钢琴旁坐落,镁光灯打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指尖闪亮的美甲特别的耀眼。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花姗杉在台上边弹边唱。
台下,大家都在惊讶她女强人外表另一面的柔美。
MAGGIE淡笑着朝坐在旁边静静聆听的男子道:“夕涯,当初如果不是你哥捷足先登,她会是你的妻子吧。”
当时她也在同一个学校,虽然是莫夕涯的学姐,却对他这个才华横溢的学弟有着深刻的印象,当初倒追他的女生一大把,但他谁也没搭理,只会跟花姗杉讲话。她们都以为他已经沦陷到花姗杉的手里,却不知后来她竟然嫁给了他的哥哥莫尚锦。
莫夕涯看着台上浅吟低唱的女子,秀丽的发丝垂落似瀑布,他一直很想由头顶到底部用手指轻轻梳一次,但这个想法直到她成了嫂子也没有实现。
有些人,即使能触动心弦,即使拥有相同的磁场又如何,她仍旧是她,他还是他。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
“不会。”莫夕涯淡淡地道,“这辈子我只爱清雾。”
因为……除了清雾,他不可以再想别人。
MAGGIE一副诧异又不甘的表情,继续道:“你和姗杉初中就认识了,尹清雾只是你大学同学而已。”
“感情,不是时间可以衡量的。”莫夕涯不想再继续下去,便直接打断她道:“MAGGIE,有些人不是你的,便不可能是你的。他们会一直相伴到老,而你,不可能再成为第二个莫太太。”
他知道MAGGIE的心思,也知道为何同行那么多,有的是比莫氏企业更廉价的加工厂,为何她每年都说服公司跟莫氏合作。
她的心机很深,却不足以达到他们的威胁。
因为莫尚锦早就爱上了姗杉,莫夕涯了解自己的哥哥,他是一个瞄准了目标便不会再更改的人,不达目的,他不会甘心。连同自己的弟弟,也绝对没有任何机会。
“你放弃了,不代表我也一样。”MAGGIE咬着唇,不死心地看着舞台上的人,“除非真的让我死心,不然我也控制不了我对莫尚锦的喜欢。”
“倔强只会受伤。”莫夕涯淡淡的,眼底隐忍着苦楚。
晚会后的宴会他们没有参加,约了花姗杉三人一起去了附近的PUB。
音乐并不叫嚣,是一个静吧。
花姗杉举起手里的玛丽轻碰了下MAGGIE的杯子,笑问:“我的演出如何?”
“勉勉强强。”MAGGIE也不客气地点评,“手法有些生硬,但歌声不错。”
姗杉吐吐舌头,她也不想的,这个是必然的啦。以前知道点皮毛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一蹴而就。
“他很兴奋?”姗杉狐疑地看着一直在喝烈酒的莫夕涯,“夕涯,你不是酒量很差吗?”
“没关系,醉倒了他女友也会过来接他回去。”MAGGIE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我刚拿到他手机不小心按了她女友的号码,告诉她过来一起喝酒了。”
“哦,我以为是来给我庆祝表演成功呢,原来是让我买单。”姗杉笑了笑,也纵容他继续喝下去。
一杯接着一杯,她隐隐觉得不对,抽了他手里拿着的酒杯,“夕涯,别喝了,很伤胃的。”
如果母亲知道,一定要责怪她。
“给我。”他夺回杯子。
“回家继续喝吧。”她哄着他。
他不肯,又灌了一口,朝MAGGIE碰杯子,“不是你提议喝酒吗?怎么来了你又不喝?”
“这个是酒不是水啊,你好歹也替姗杉省几个铜板。”MAGGIE也觉得他太过了。
“我付。”莫夕涯摸出钱包放到吧台上。
花姗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就说你酒量很差还这样,快点回家。”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欲把他拉起来,他却反身抱住她,他坐着扑在她的怀里,低低地浅语:“我为什么要那么辛苦……”
“夕涯……”他怎么了?
好像晚会结束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MAGGIE,你对他做了什么吗?”姗杉猜测道。
MAGGIE马上澄清:“我什么也没做。”她只表达自己的立场而已。
莫夕涯的声音夹杂着隐忍与无奈:“别人都可以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偏偏我就不行……”
姗杉安抚着他,又有些恼怒,“下次不要再这样喝酒了,你是皮痒了吗?”她说完就给他一个爆栗。
他吃疼但没有松手,更加抱紧她,“我想和你在一起。”
姗杉一把推开他,“夕涯,你清醒一点。”
“花姗杉,你不爱我当初就不要招惹我,你不过仗着我爱你!”莫夕涯被推得摇摇晃晃,但讲话似吼叫般地脱口。
一说完,全场都安静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把沉闷的气氛打破,连音乐都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
“你……”花姗杉瞪直了眼。
“我喜欢你。”莫夕涯看着她,“难道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如果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只搭理她一个人?如果不喜欢她,怎么会在知道她是自己的亲姐姐后躲起来哭?如果不是喜欢她,怎么会不原谅自己的母亲当年放下的错误?
如果她不是姐姐,就好了。
“对不起。”花姗杉低下头,她知道当初用陌生人的姿态接近他是不对的;但是她真的没有料想到后来他会动心,更甚至……她以为在告诉他自己是她姐姐后,一切便都恢复正常了。
“你不爱他吗?”MAGGIE在一边说着风凉话,“如果相爱就在一起啊。”
“我爱,”花姗杉的眼底蓄上了泪水,“但我更爱尚锦。”
在这个时候,她只能这样说,有些秘密是外人永远无法预知的,她也不打算讲。
“我爱夕涯,但只是一种手足的感情,而我爱尚锦,是对他一生一世的眷恋。”她一字一顿地慢慢说。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到了她的脸上。
花姗杉被打得偏了头,但心里却痛快了。
尹清雾喘着气,眼里满是火气,她的手心微微发麻,刚才很用力地扇了自己的好友一巴掌,她不是控制不住,而是这么多年她真的看不下去了,“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他为了你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情你知道吗?明明很爱你,却假装毫不在意地呆在你的身边,这样的滋味你知道有多难受吗?”
花姗杉只是低着头,没有回应。
“还有你,”尹清雾把目标又指向了MAGGIE,“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打着生意的旗号来接近莫氏,心里存的什么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莫尚锦你这辈子是别想了,告诉你当初还是他主动向姗杉求的婚,现在他们有了孩子更不可能会离婚。而夕涯,姗杉已经没有机会拥有了,而我会一直等到他回头来接受我。我的毅力比起你,绝对可以。”
她顿了顿,又冷冷地道:“我可以为了等他,四十岁不结婚,你可以为了等谁逝去你的年华?”
MAGGIE一阵沉默。
“爱,是有条件的。你愿意付出吗?”尹清雾冷笑着看她。
MAGGIE不发一言地离开。
这辈子遇上这两个女人,她也是注定了与莫氏无缘。
花姗杉直到MAGGIE离开都没有动一下。
尹清雾扶着醉倒了的莫夕涯,“我知道他的心里一直藏着你的影子,老实说当初我们交往之前我就知道。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发呆,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对他说‘我们恋爱吧’,他答应了,我便想一定要尽我所能给予他幸福。”
“对不起,这些……我都不知道。”姗杉闷闷地转过头来。
“你不需要对不起,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注定的。这辈子你和他是没机会成情侣了,但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和他相伴到老。”尹清雾扶着莫夕涯一步一步地朝门外走去,“回家记得用冰敷一下脸,不然明天会肿的。”
花姗杉闷闷地道:“好好照顾他。”
……
莫尚锦,已经三天了,为何你还没有消息?
在踏出PUB的瞬间,她突然好想他。
被自己的亲弟弟爱上,到底是幸运还是落寞?
“清雾,以后就拜托你了。”她仰起脸,看着弯弯的月儿自言自语道。
或许她该明天去找莫夕涯,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只有这样,他们的关系才会一直这般继续下去。
而她,就让自己感情的神经线,继续傻下去吧。
等到第五天,楼下的信箱里终于有了快递。
一个包裹,他的信件,有七封。
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小盒子里,白色的盒子方方正正,上头还系着蝴蝶结。
莫尚锦这个笨蛋!为什么到了现在才有信件寄来?她捏着信纸放声痛哭。
信封里滑落的一片玫瑰花瓣,暗红色的花瓣触感柔软,淡淡带着芳香。她凑在鼻翼轻轻地闻着,泪水滑落在它上面,经营剔透似若水晶。
每个女生都希望得到男友用表达爱情送来的礼物,她虽然不是小女生可是在内心也有着原始的渴望。这一片花瓣,他送的,所以会珍惜。
原来分离,真的会相思。
莫尚锦,如果你现在在我面前,我一定要狠狠扇你一个后脑勺。
跟他结婚,说好了一起在人前夫妻,人后朋友。他也一直谨遵着婚前的离婚协议,从未对她有过过界的想法。
当初她有点赌气,不知为何就是心口堵堵的,想他竟然如此,必定是不爱的吧。
正文 第八章 交心
电话响起来,她放下信件先去接电话,“喂?”
“是我。”莫老太的声音如初的平静。
“啊,老太……哦,妈。”她马上改口,“您老今天找我?”
“嗯,想去买件衣服,让你陪我逛下,行吗?”莫老太问。
“当然可以。”她看了下时间说,“等我一会,半个小时后我去找您。”
“不用了,我的车就停在你家楼下,换了衣服就下来吧。”莫老太依旧淡淡的。
花姗杉马上推开窗户看了一眼,果然是那辆莫家专用的车,“嗯,好。”
她把信件都收了起来,放到茶几下,又去换了衣服才匆匆下楼。
“妈,早。”她一进车里,就马上道。
心里还有着一些吹鼓,不知莫老太今日挑她单独在家的日子找她出来,到底有什么事儿。
莫老太戴着墨镜,看不见她眼底的表情,只是淡抿的嘴角已缓缓勾起,“嗯。”
一路上,她们都互相沉默着。
花姗杉拘谨地把头探向了窗外,心也紧紧地绷着。都怪莫尚锦,不然她也可以提早做准备买礼物给莫老太了。
“尚锦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莫老太徐徐地问。
“嗯?”莫老太突然的出声吓了姗杉一跳,她马上说:“他出差一星期,后天就该回来了。”
“嗯。”莫老太又沉默了。
这个气氛……又僵住了。
两人到了商场,莫老太去试穿,姗杉呆呆地想着下一步要说什么。
莫老太换了衣服出来问:“怎样?”
莫老太已经五十多岁,但是因保养得好,整个人的皮肤看起来很紧致,身材也没有走样,穿起连衣裙来,还像个三十多岁的居家贵妇。
“嗯,不错。”花姗杉应和。
“说实话,别老心不在焉的。”莫老太低声道。
花姗杉吸吸气,“老实说,这件外套太年轻了,比较适合三四十岁的人穿,当然不是说妈老了,而是我觉得还有更适合您的衣服来衬托气质。”
她以为会看到莫老太皱眉,未料只见莫老太取了墨镜,一脸的笑意盎然,“有什么说什么多好,我也不喜欢这件,太显年轻。”
花姗杉吐了一口气,看来与这个婆婆单独相处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走吧,给你也挑一件。”莫老太主动挽起她的手。投去淡淡的一瞥,莫老太的心里是欢愉的。
其实莫尚锦出差的前一天,他找过自己。
“妈,我想过了,这辈子我就只要姗杉一个妻子。”他淡淡的语气里有着毋庸置疑的味道。
她正在收拾莫老头看过的报纸,弯着腰说:“嗯。”
“你也别担心她和夕涯的事,这个坎他能过去的。”莫尚锦又说。
她把报纸放到了书架边上,“嗯。”
“我相信她会爱上我,以后不要再给我找别的女孩子,我只要她。”莫尚锦继续说。
她拿出鸡毛掸子挥了挥书架上的薄灰,“嗯。”
“妈,谢谢你。”莫尚锦道。
她背对着他,继续只说了一个字:“嗯。”
儿子都表态得那么明显了,倘若自己再食古不化或是棒打鸳鸯,那也显得太没有风度了,何况她还是一个自以为非常有气质的女人,不必为了儿女的烦恼而让自己增添了白发。
她可是很注重保养的。
逛完了商场,莫老太找了一家酒店与姗杉一起吃晚餐。
没有很大的排场也不是超级奢华的豪宴,只是简单的家常菜。
莫老太开了一瓶红酒,饭前她有先喝红酒的习惯,“要来一杯吗?”
“谢谢,不用了,妈。”姗杉笑道。
“陪老人逛街很无趣吧?”莫老太没有抬头看她,“下次叫上亲家母一起逛吧。”
姗杉手里的勺子一滑,“我妈她……”应该不会同意吧?
“其实昨天我们一起逛过了。”莫老太笑道,“昨天我们就去喝茶了,想来今天找你一起买些衣服回馈给她昨日的请客。”
不会吧,昨天她们两个旧情敌一起喝茶聊天?为何没听说?
“姗杉,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夕涯的事情。”莫老太缓缓道,“你和尚锦结婚之前,我就知道了。”
也是因为这样,当莫尚锦找她谈婚事的时候,让她接受这场突然而来的婚姻,“起初答应你们结婚,是为了私心地想要弥补吧。”
莫老太知道丈夫的过去,但她没有任何的表态也接受后来的莫夕涯。她一直都很心平气和,只是外界不相信她的胸襟,一直在杜撰着她冷漠与高傲的表态罢了。
其实她是知道丈夫爱上另外一个人在先,都是半只脚入土的人了,她觉得现在再去学别人一样跟情敌撕破脸也太老套了,何况她更在意个人的保养,生气也很容易长皱纹的。
那个时候,莫尚锦说要娶花姗杉。莫老太就派人查过她的底细,只是莫老太只查到了花姗杉的母亲与自己的丈夫曾是情人,却未曾把莫夕涯与花姗杉挂上等号。
“我当时想,既然你的母亲不能和我的丈夫在一起,就让我的儿子与你在一起,算是我自以为的一种弥补吧。后来觉得这样让尚锦的牺牲太大,他没必要为了我的愧疚而承担这些,我不知道当初他为何要娶你,一直以为他是心理不平衡,想要抢走他同父异母弟弟的女友解一时之气才跟你结婚的,我才想到找别的女孩子让他得到纯粹的幸福。”莫老太解释她之前的行为。
花姗杉已从呆愣中回醒过来了,“什么……”
原来大家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所谓的秘密,只是他们默默地接受并且在背后做了很多事情。
“可是后来我寿宴那次,我找他谈话,说到这个事情。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他说他跟你结婚不是为了任何人,只因为他爱你,只因为他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适合他的女子,至于夕涯,他唯有抱歉。”莫老太缓缓地讲。
想起当日的情景,她一贯漠然的儿子,站在她的面前,竟显得无比颀长与伟岸,他的眼里是坚定不移的信念以及必胜的决心,深邃眼眸里的影子只汇集了一个焦点。
或许那时候,莫老太心里还有着疑虑,但看到后来他们夫妻间的互动后,才不得不相信,感情……真是天注定。
“本来我也是不想讲的,但昨日你母亲找我,告诉我你们已经有了孩子,我想有些事情也不想搁着让你们心里猜忌,这样讲清楚了反而更好,你说呢,姗杉?”
“其实我们……”她不知怎么跟她们讲其实她和莫尚锦之间根本就没有孩子。
“当年尚锦娶你,我同意还有一个原因。”莫老太慢悠悠地说,“因为我知道夕涯是你的亲弟弟,你们之间没有那种可能,但我没有告诉尚锦,怕他如果一个差池,可能就颠覆了你们的婚礼。我瞒着他,也是希望他能在婚姻里找到真实的快乐,不要比较着我与你母亲的过去。不然将是一个无休止的悲然。”
莫老太……她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花姗杉吃惊得嘴巴都何不拢,当初怎会认为莫老太是个冷漠高傲的人呢?看她现在坦诚地讲出当年的事情,花姗杉简直不敢相信,一个知道丈夫背着自己在外面有了私生子的女子,不仅把孩子接回来当亲生儿子养,还让情敌的女儿与自己的儿子结婚。原因竟然是为了心底的那份莫名愧疚?
谁来告诉她,世界上还有比这样更纯净的心灵吗?花姗杉动容地握住了莫老太的手,“妈……”
“尚锦那个孩子我知道,不是个会吃亏的孩子,他既然肯跟你结婚,就表示你对他而言是特别的。现在他都承认对你的感情了,你也要坚定与他一起相伴的信念了。”莫老太笑道。
这个老人,也是不简单的人物啊。
机场。
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都是拉着行李的人。
花姗杉的眼里全部都是从通道里出来的人——莫尚锦。
他一身的黑色风衣,围着褐色的长织围巾,浓密的黑发套着帽子,手里的行李箱立在旁边。
她笑了,一如往昔的微笑。淡淡的,带着甜美,“莫尚锦。”
她跑向了他的怀抱,那个可以给予永久温暖的怀抱里。
爱情,来得没有道理,只要耐心地耕耘,必定会收获。只要信心够坚定,只要够爱。
“莫尚锦,我们生个孩子吧。”她低声靠着他的耳朵,淡淡地道。
他笑得醉人,“嗯?”
“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她淡淡地道,红晕在瞬间染上脸颊,“七封情书信件我要你读给我听。”
她摸出口袋里的最后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普通的A4白纸。
短短的只有五个字——“姗杉,我爱你。”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说:“我光度有点不能适应,后面那三个字是什么?”
“哦,我来念。”姗杉笑道,一字一字地指着说:“姗杉,我请客。”
莫尚锦的脸马上呈现呆愣状。
“你眼睛有问题,我很正常哦。”姗杉收起信纸,他不念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说的,但现在嘛,“好了,你请客,我接受,一起吃饭去吧。”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出来,他也可以用心去体会。
爱,在继续。
番外一 他的独白
莫尚锦记得第一次遇见花姗杉的情景。那是一次新生代表大会,他正好从操场外走进来,新生代表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来。
清脆的嗓音,淡淡的余音,听着仿佛春风过境般的轻柔。
他抬头朝主席台上望去,一抹纤丽的白色身影,有些娇小有点瘦,远远望去像是一朵洁雅的莲。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的声音与她的脸庞也渐渐清晰起来。
笑起来的样子,融化在清晨的阳光里,她的嘴角含着仿若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穿过那么多人,他的眼直直地落到她的身上。
只记得她在演讲结束后,说了一句:“我是新生代表花姗杉。”他便把这个名字刻印在心底了。
他不知道心动,到底是在何时,或许只是在那一刻,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只刹那,便让他感受到了芳华的魅力。
番外二 她的心跳
花姗杉在新婚后的第二天便开始郁闷。那个该死的半兽人,为何从来不会如死党们说的半夜来袭?是她太没魅力了吗?
尹清雾说:“没关系,他那么有钱还很优,或许早就身怀绝症,等他晕菜了,那些银子都是你的。”
说的也是。
可是为何每一次她都似在期待着什么?
第一夜,第二夜,第三夜……好吧,她最后放弃了。
不再在他身上寻找爱情的影子,因为再帅的人也可能对自己这个类型的美女不感冒。与他打岔,与他斗嘴,偶尔还可以更像朋友一点。这样的日子,也很好吧。
可是,她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讲。
当他每次回家的时候,推门说第一句“我回来了”时,她的心跳飞快地加速。
或许,心动,早在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只是谁也没有承认,只待磨练后的蜕变里,更加的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