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微笑的温度
执手陪你过暖冬（鞠衍）
窗外的雨丝有些朦胧，似冬日的晨雾迷茫地看不清真实。韩晓冬低头轻抚陶瓷杯子的边缘，食指一下没一下地在杯沿上转着圈圈，轮廓分明的五官倒映在白色而整洁的办公室里，略显得冷淡了些。
“韩医生，237号。”护士如兰推门而入，边说边在手里的记事本上划勾。“因为那个女孩的脚不方便走路，需要麻烦您亲自出去看一下。”
韩晓冬侧头望了她一眼，淡淡开口，“嗯，知道了。”便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窗外的小雨上。如此年复一年的生活，仿佛有些倦怠了呢，除了每日所见的病人不同。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白大褂，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便走了出去。
这是第一次，韩晓冬遇见叶臖君，她半靠在医院的长椅上，黑色的秀发如瀑布般絮乱无章地披散在肩上，半侧的脸只能依稀看得清她高挺的鼻梁，但不知为何长廊上的灯光却把她的身影拖拉地孤长而落寞。
“你好，我是韩晓冬。”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人已经站在她面前，而且唐突得忘记了平日作为医生该有的严谨。
她微微讶异，半阖的眼慢慢张开，看到他白大褂的装扮后轻扯起一丝淡笑，“你好，我是叶臖君。”后一想，感觉这样的介绍有点奇怪，便扯开嘴角大笑，“韩医生？”
韩晓冬等她笑完，然后很温和地道，“对，我是。”
“那麻烦你了。”接着她的话，韩晓冬把视线调到她的脚下，看到她的一双大红色高跟鞋微微愣住。
“呵呵。”叶臖君“噗哧”笑出声，用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女孩道，“她才是病人。”
这时韩晓冬才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一个人半靠在她另外一边的肩膀上，看起来十分年轻。
“这是我的学生，刚在体育课上扭伤脚了。”叶臖君轻笑解释，他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若隐若现的酒窝。
“嗯。”他点头，然后把注意力放到旁边那个女孩上，没有大碍，只是扭伤了。他唤来护士给她记录病情，又转头对叶臖君说，“你跟我进来一下，填单给你。”
“你是老师？”坐在办公室里，韩晓冬低头边写病历表边问。
叶臖君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放在桌上的白色陶瓷杯看得出神。
“叶小姐？”韩晓冬察觉她的沉默，抬头望了她一眼喊道。
“嗯？”叶臖君似还没回神，只是轻淡回应，视线始终没从杯子上转移。
韩晓冬也不介意，耸耸肩低头又继续写。待他写完抬头才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禁耳根微热。
“呵呵。”叶臖君忍不住再度笑出声，指着他红红的耳根道，“没想到韩医生如此害羞。”
轻皱眉头，韩晓冬也不介意，只递给她病历表道，“这段时间让她多吃点清淡的较好。”
她点点头，表示了解。但现在的学生哪个不是KFC和必胜客，若当清真和尚，恐怕……她苦笑摇头。
把她的表情收入眼底，韩晓冬转变了语气，“如果不节制饮食，她可能会引发高血压。”
“高血压？”叶臖君大吃一惊，从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紧张的表情，“只是韧带拉伤，和高血压什么关系？”
她的脸上分明印着“你讹我吧”这四个字，他有些好笑，只好道，“叶小姐恐怕没注意看你学生带来的旧病历表，里面有近期的健康数据，她有高血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是吗？！”她马上低头查看病历表，在最前面的几栏里果然写着他所说的内容，心里一惊，呆呆道，“严重吗？”
韩晓冬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只要控制饮食得当，并无大碍。”
她接过，并没有喝水，只是用手指捂住杯身，顿感手心发麻，阵阵暖意透过杯子传递到掌心，发紫的手指慢慢变回红润。她，就是没来由地讨厌冬天，因为怕冷。“谢谢。”她轻语，也不解释这其中的具体含义。
他也没在意，仿佛端水原本就是该得到感谢般的自然，“叶小姐，那就这样吧。平日多注意一下应该会没事的。”
她再次点头，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杯子很暖，她不想放手。而她的视线更加不肯离开他的那个白色陶瓷杯。
似是有所了悟，韩晓冬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笑道，“叶小姐，喜欢喝茶吗？”
不喜欢，她只喜欢茶杯。
“叶小姐，不喜欢喝茶？”他见她沉默，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对，一点都不喜欢，她只喜欢茶杯。
“叶……”还没等他说完第三个问题，她就鼓足勇气开口道，“韩医生能把茶杯送给我吗？”
“呃……”韩晓冬微愣，盯着她黑漆漆的双眸，瞳孔似清泉般透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倔强。
原本想逗逗她的心情也散得无踪迹，“可以，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说完还把杯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叶臖君也不客气，拿了杯子起身把剩余的茶水倒入垃圾筒里，又取出自己包里的纸巾擦拭干净后，放入包里拉上拉链。
这一动作一气呵成，让韩晓冬看得不是滋味，“叶小姐常做这样的事情？”
“嗯？”叶臖君轻瞟了他一眼，心思还是挂在杯子上，“不知放包里会不会被碰碎。”
韩晓冬今日第N次扼腕，想他风流倜傥的外表，斯文干练的形象迷倒了多少医院内外的女子，这个女子竟从头到尾都未曾试图正视他一眼。
“韩医生。”这时门外的护士推门进来，“那个女孩的事情都办好了。”
“嗯，知道了。”公式化的应答，韩晓冬转而看向叶臖君。
叶臖君起身用手扣着包包，“那我先走了，韩医生。”
他没有多余的表情，想抬手提杯习惯性饮茶，摸索一空才后知后觉杯子刚转送与人。
“韩医生，”叶臖君走到门口，突然转身道，“谢谢你的杯子，你的杯子和你一样好看。”
呃……他的金丝边框眼镜微微往下一塌，嘴角却不由地上扬。
看着叶臖君走出办公室，护士如兰惊讶地盯着韩晓冬，口舌打结，“你……韩医生，您居然笑了。”冷漠如菊的韩医生居然因为一个陌生女子的话笑了，这……简直是一则天大的新闻！
韩晓冬闻言，轻触上嘴角，弯弯的弧度还在。叶臖君……他记得了。
叶臖君没有想过还可以遇见韩晓冬，自从上次医院见过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在书店的拐角，她与他共同拿起一盒《清明上河图》的拼图。
“这么巧，韩医生。”叶臖君对这个温雅男子有些模糊的印象，记得他害羞的时候耳根会微红，“你也来买书？”
“嗯。”韩晓冬淡淡答道，这次没有之前的热络。
叶臖君也不介意，放在拼图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韩医生还记得我吗？”看他这般冷淡反应，该不是已经忘记她姓谁名谁了吧？不过医院每天人来人往那么多，忘记也是正常的。她好心提醒道，“我是上次扭伤脚又有高血压病史学生的老师叶臖君。”
“嗯，我还没有这么健忘。”他的嗓音透露着一股淡淡的沙哑。
他……感冒了？叶臖君探头看看外面的冷气流，笑道，“韩医生嗓子不舒服？”
他有些吃惊，但神色依旧正常，点点头，“最近寒流太猖狂。”
“噢，医生也会生病？”她小声嘀咕了句，却被他听在耳里，“医生也是人，当然会生病。”
她暗暗吐舌，这人耳朵真灵光。转而她把注意力放到了他手里的拼图上，“韩医生……”
“我喜欢这拼图。”他轻轻浅浅的笑容映入她的眼帘，“上次我送了叶小姐一个杯子，这次就当叶小姐把这图割舍给我吧。”
人家都这样开口了，她还能好意思拒绝嘛。心里虽有不甘，却还是轻笑道，“当然，当然。”找了这么久，找到这盒拼图却被他捷足先登，真是……心有不甘啊！
手机铃声响起，她接起电话走出去，“喂？嗯，明天吗？学校老师都要去？嗯嗯，几点？好的，知道了……在时代广场吗？好的，下午四点……记下了。嗯，再见。”
挂了电话，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书店门口了，外面下着毛毛细雨，而她今天没有带伞。
“叶小姐，要去哪里？”身后温和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她不用转头也知道是刚才抢了自己拼图的家伙，他付钱付的这么快？
“韩医生。”她转头轻笑，看到他手里的雨伞后马上双眼发亮，这男人……实在太未卜先知了吧。
韩晓冬没有错漏她多变的精彩表情，扯起嘴角淡笑道，“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吧。”说着，把伞打开。
“街道对面那辆红色的车子是我的。”叶臖君指着不远处的车子说，自然地钻入他的伞下，“麻烦你把我送到那里就行了，韩医生。”
两人并肩走着，街道不宽，走两步就到了。他帮她打开车门，“再见，叶小姐。”
叶臖君进入车里还不忘看一眼他手里的拼图，“嗯，谢谢韩医生。”
车子绝尘而去，他连车子的背影都没来得及看全，车子已经消失在第一个拐角。叶臖君……他在心里默念。这是第二次见面，他先她一步拿到她想要的东西，并且不似第一次般慷慨相赠。明天下午四点，时代广场……吗？
微勾起嘴角，任淡笑隐没在夜色里。
叶臖君赶到时代广场的时候，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在广场的一角。这是各大高校一起联合举办的教师英语角，虽然她不是英语老师但现在学校对老师的要求都高，加上她是海龟，更加让校长钦点为形象代表之最。
“君，这里，这里。”同事兼好友花潋筱眼尖地在一波人群里发现了她，朝她招手，“君，幸好你来了，如果你不来那可真是亏了。”
“嗯，亏了？”叶臖君觉得有些好笑，什么东西值得自恃甚高的樱兰高校理事长花潋筱说出如此的话。她转头寻着潋筱的方向望去，站在人群里被一团女生围住的人，戴着金丝的边框，干净整洁的米色休闲衫，轮廓分明地异外俊朗。
花潋筱神神秘秘地扯扯她的衣角，凑近她的耳畔，“君，看到了没，那群发春的母猪。”
口气里没有一丝的妒忌与嘲讽，纯粹是开玩笑的调侃，“君，让我看看你这海龟的实力，比比看，快去。”
叶臖君受不了地推她一把，这人就是没一刻正经，成天喜欢刺激和恶作剧。但自己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溜过去，在半途遇上他突然瞟过来的眼神，两道目光在空气里衔接。“铛”她的大脑顿时怔怔愣住，滴答两秒后回神，他……是韩医生。
他朝她微微一笑，笑容轻轻浅浅，淡淡的似芙蓉般散开。周围的人也跟随着看向她，眼里的复杂让叶臖君有些失笑，朝着他点点头致意，便也转身拉着花潋筱去找自己学校的老师了。
校长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好了，短短几年把樱兰高校发展得同行里人尽皆知的地步，而且引来很多的外商来校内投资，这又是另外一项本事了，现在又开头玩起各大校之间的兄弟友情，不知接下来校长又要唱哪一出。
“叶小姐。”身后温润的嗓音不似昨日在书店听闻的沙哑，叶臖君泛起一丝淡雅的笑容，柔和的眼光绕过身边的好友看向他，“韩医生，真巧。”
韩晓冬随意地耸耸肩，也不想明说自己是突然为了多见她一面而出现的，“叶小姐，很喜欢这类活动吗？”
喜欢？！怎么可能。一群朋友都谈不上的人围在一起三个来小时，不时穿插一些学校福利以及政府花边的事情，她是提不起兴趣的。可惜她是领学校的薪水过日子的，这些校方命令的事情，她还是要应允来的。
“叶小姐？”韩晓冬发现她是他遇到的唯一一个和他聊天会频频出神的女生，“叶小姐，你……”
“韩医生接下来还有事吗？”叶臖君打断他的话，双眼望向时代一楼的广告牌。是章子怡代言的某款化妆品，看到她的脸，想起最近似乎有部她的新片上映。
他没反应过来，只得摇摇头。
“那我们去看电影吧？”她调回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淡淡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迷离得如同周边产生了一圈的光晕。
他点点头，没有任何惊讶或疑惑，只有嘴角淡淡扬起的轻笑，似清风般吹散在午后的广场上。
影院的灯光幽暗，她坐在他的左侧，轻咬着香甜的软糖。“韩医生，要来一粒吗？”
他摇头，敬谢不敏。作为一名医生，一名视健康为第一要位的医生，对自身饮食的习惯是非常讲究的，尤其是牙齿的保护。“你不怕蛀牙吗？”
她低头偷笑，然后轻轻靠近他，“呵呵，我已经有两颗了。”
她的笑如同白昼般明显的耀眼，他有那么一刻显得哑然，更多的是心里没来由的心悸。她紧接着转回身子，重新盯上宽大的电影屏幕，“不过已经都补起来了。”
这调皮的语气里，淡淡含着一丝可爱。让他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这样大方自然，毫不做作的女孩，真的是很少见了。尤其是他常年累月地待在药水味特重的医院里。
看完电影出来，叶臖君的手机刚开机就入了电话，“喂？”
“该死的你哪里去了，我不过是一个转身的时间，你就盾地了，人呢？”对方不等她缓过神来，就噼里啪啦的大叫了一通，“叶臖君，我限你一分钟滚到我面前。”
“潋筱。”叶臖君知道此刻来硬的是不行的，只好拿出软软的语气来哄那个刚才忘记知会一声的好友，“潋筱，我就过来了，还不行么，晚上请你去刘家乡吃好菜。”
一听她软软的语气，又听见自己最爱的刘家乡，花潋筱的语气顿时也软了，“嗯，君，我在时代等你来一起过去。”
挂了电话，叶臖君对着手机轻笑，抬头看到那双清澈的眸子，“韩医生，我有事要先走了。”
韩晓冬也不在意，只点点头，“嗯，再见。”
“再见。”她的笑容明亮清雅，匆匆忙忙钻入一辆出租车里，摇下车窗探出头大叫，“韩医生，谢谢你请我看电影。”
他目送她走，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隐没。再见，我们会再见面的。
韩晓冬回到家的时候，韩父在沙发上悠闲地看报纸，边看边呷茶，看到他推门而入也不以为意，只用眼朝发出“乒乒乓乓”的厨房使了个颜色，表明今天急急忙忙叫他回家的不是自己，而是里面那个主角。韩晓冬会意地淡扬起嘴角，放轻脚步慢慢踱进去。
厨房里，一个约摸五十来岁的女子低垂着头，灵活的五指在砧板和菜刀之间不失节奏地剁着猪骨头，黑色的发丝有几撮贴到眼角旁，她轻抬起手抚了抚，又再次垂落下来。一只白皙而纤长的手帮她把发丝捋到了耳后，轻卷了卷，给别到发夹上固定住。
“你回来啦。”女子对那只手的主人，绽放今天的第一抹淡笑，“去洗洗手，就好了。”
“嗯。”他应，帮她把橱柜里的碗筷拿出来，“今天有糖醋排骨？”澄净的眸子里有微微发亮的光芒，“糖醋排骨……”
待他把碗筷摆好，再去洗个澡出来，厨房里忙碌的声音也停止了。
“晓冬，过来吃饭。”女子向他招招手，韩晓冬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有些感慨无意间发现的，属于她的眼角鱼尾纹。
“爸吃饭，姑姑吃饭。”他端起碗筷低低说了一句，习惯性地第一个夹了糖醋排骨。不若往日地送入嘴里，而是放入姑姑的碗里，“姑姑，排骨挺好吃的。”
她当然知道好吃，不然这个傻孩子怎么爱不释口。韩梅在心里低叹，尝了一口，轻笑，“晓冬，明天下午有空吗？”
“明天？”韩晓冬吃饭的动作微微停顿，有些不解其意，“姑姑有事要我帮忙吗？”
“呃……”韩梅思索着开口，看着她侄儿端正的五官，斯文的装扮，心里有了一个计划，“明天陪我出去喝茶吧。”
“喝茶？”韩晓冬有些惊讶，这个一直以照顾自己的弟弟为己任的好姑姑，连恋爱都没兴趣的人会突然对喝茶感兴趣了？他直愣愣地盯着姑姑，却被她的筷子狠狠敲了一下。
“怎么，陪年轻姑娘喝茶有时候，陪我这个老太婆就没时间啦？”韩梅故作生气地撅嘴，这点让韩晓冬不得不扩大嘴角的笑意，连连摇头，又拼命点头，只想表达他的意思——她姑奶奶要求的事情，他一定百分之百的奉陪到底。
而这整个过程，韩父只是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似乎周围的一切与他，都是空气般。
现在的大婶级人物都流行来茶座喝茶了吗？而且还是年轻人也非常崇尚的GOTEAGO?韩晓冬站在茶座的外面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机，里面只有一条短信，“亲爱的可爱的侄子，请在中午11点半前赶来GOTEAGO会有十二万分的惊喜哦，否则下周放假回家别想再吃糖醋排骨。”倍感无力地再次浏览了一次短信，合上手机盖，他走了进去。
现在的大婶级人物真的喜欢喝茶？
答案是否定的。
在韩晓冬坐下来不到十分钟，他的位子正前方就出现了一个衣着淡雅的女子，清秀妍雅的容颜，短短的秀发只到耳后，一双红豆般大小的珍珠耳环轻巧地垂挂在她的耳上，白皙的脸部淡淡映着红晕，“你好，请问你是韩晓冬先生吗？”轻柔的语调，带着如同春雨般的绵绵，却又掺杂了一丝的不确定。
韩晓冬微愣，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敢情他可爱的姑姑正在给他安排一场她老人家认为的“惊喜”相亲宴呢。他起身为她拉开对面的座椅，“你好，我是。”
“呃……”因他的有礼，让女子更显得紧张，双手绞缠在一起，反复绕着圈圈。“我是楚楚木，韩姨是我妈的好友……”
她似乎在说相亲的开场白，对于此，他一无所知。姑姑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的提示或口风，眼前的这个女子，有着淡雅的妆容，害羞的外表，却有着相似的香味，与他印象里的某人。“楚小姐，想喝点什么吗？”
“啊？”她还沉浸在自我酝酿的介绍里，突然被他打断，显得有些惊慌，“喝……喝……什么？”
看着那一张布满问号和惊愕的脸，他不得不做主替她点好一杯热牛奶。“麻烦你，服务员……”
他用服务铃唤来服务员，却让她抢先一步说，“麻烦你……我要……要一杯冰柠檬红茶。”
韩晓冬再次惊讶地发现楚楚木在点单的时候，虽然支支唔唔却在说到“冰柠檬红茶”的时候，露出温柔而痴迷的表情。那一种表情，可以让人好不多想地怀疑她说的是热恋情人的名字。冰柠檬红茶？有这么好喝吗?足以让一个女子露出那种接近花痴般的表情？
“韩先生。”楚楚木接过服务员刚端上的饮料，轻轻吸了一口，迷蒙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点点地泛着淡淡的精光，“他喜欢喝这个口味的红茶。”
他？哪个他？韩晓冬真的有些懵了，不知是第一次相亲会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笨拙还是对方实在是个很难理解的人物，她……到底在说什么？
“韩先生。”她轻柔的语调似雨点般慢慢敲入空气里，“韩先生，我有喜欢的人了。”
呃……什么？！这是韩晓冬至踏入茶座后，第三次因为眼前的女子产生惊讶的情绪。既然她有喜欢的人了，为何还来相亲？就因为她妈妈和自己的姑姑是好友？
“小木——”一道清脆爽朗的声音响在茶座入口边上，紧接着是一个步履稍显轻快的女子踩着一双艳丽的红色高跟鞋优雅地朝他们这位子走来，“小木，我来晚了吗？”
一般这个时候，应该粉墨登场的人不是那个姗姗来迟的男主角吗？然后抱着心爱的女主角温柔地说，“亲爱的，我来晚了。”可是为何是另外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拥有如此清脆悦耳的女低音？韩晓冬忍不住好奇抬眼看向那个女子，红色的针织毛衣，纤瘦的腰上随意地扣了一个黑色的皮带，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胸前。这样的一个身影，很像……叶臖君。而他把视线往上移，也真的看到了叶臖君！
“咦？韩医生？”叶臖君也转眼看到了好友相亲的对象，“真巧韩医生，一个星期我们遇到了三次。你也来相亲？”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这不是摆明了的嘛。
韩晓冬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隐没在镜片后的眼神含着极淡的笑意，“叶小姐，真巧。”这一次的相遇，不是刻意。而是纯属巧合。或许他还要感谢姑姑，感谢之前的楚楚木。
“君，你们认识啊？”一旁被忽略几秒的楚楚木不禁好奇地在两人间来回巡视，“你们……也是暗地情侣吗？”
“不是。”
“不是。”
两人一致异口同声地否认。说完，轻笑而过。
叶臖君指着韩晓冬道，“他是我班上学生的主治医生，姓韩。”说完，又觉得该咬舌根了，他们两人相亲，自然是知道对方底细了，她还多费一番口水去表明人家姓韩，真汗啊！但她也觉得委屈，原本打算周日好时光去书店找拼图的，上次的《清明上河图》没买到，心里一直惦记着，可她一只脚才迈入书店，她口袋里的手机就鬼催命似地狂叫起来，饱受众人不满的眼光后匆忙撤离现场接了电话，才知这大小姐遇到了点小麻烦。
“那正好，君，你帮我跟韩先生解释吧。”这就是楚楚木所谓的小麻烦。她有喜欢的人，可是家人不同意，一直逼着她相亲，可是她偏就非良人不嫁。
唉唉唉，罢罢罢。谁让她是自己从高中就铁的要死的骨灰级死党呢，叶臖君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看你跟我讲话的眼神都是瞟向手机屏幕的。”
“君……”楚楚木的双眼浮现泪花。
“呃……我可没面巾纸，你大小姐还是早走一步，小心淹了这小茶座。”叶臖君半推半扶地让开道给楚楚木走出位子。
“韩先生，我有事先走了，下次我和他一起请你们吃顿饭。”楚楚木一脸歉意地朝韩晓冬轻微鞠躬，然后快速离开茶座。
叶臖君在楚楚木刚才的位子上坐下，唤来服务员点了一杯温水。“韩医生在笑？”
“嗯？”低扬眉边，韩晓冬轻手触上自己的嘴角，发现是平稳的。
“我是说你的眼睛含笑，韩医生。”叶臖君轻笑，不以为意，开始吃起桌上的大块薯条。这个茶座唯一的不足点就是薯条不像麦当劳那样的又长又细，而是像妙脆角一样地又肥又大块，味道……还真不怎么样。吃了半口，她放弃了，“韩医生，我的好友楚楚木她有喜欢的人。”
这个，他已经知道了。扬着温温和和的眼神轻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韩晓冬不禁问出口，“叶小姐，常替你朋友做这种事？”
呃……这种事？他指哪一种？替她相亲善后还是替她把相亲桌上的美食吃个精光？
“叶小姐？”韩晓冬很有耐心地唤了一声，这个人，真的很容易游魂。
“我可以叫一份海鲜沙拉吗？”她朝他露出诚恳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我中饭还没吃，韩先生。”
“呃……”这次轮到韩晓冬无语了，久久缓过神来，“当然可以。”
正文 第二章 冬日的温暖
被批准，马上叫了两份海鲜沙拉，叶臖君轻笑着扬眉，“你要吃吗，韩医生？”
他摊摊手，暂时不需要。而且他的问题，她似乎忘记回答了。
“嗯。”她拿起勺子轻咬了一口，味道真不错，难得这里会有沙拉，而且还是海鲜沙拉。原本也就打算吃两份的，这样就一股脑放开吃了。
“叶小姐，你和刚才那位楚小姐关系很好？”他尝试着用另外一种方式提问。
“嗯。”味道真不错，怎么沙律感觉这样好呢。
“叶小姐，你朋友常让你帮她处理不喜欢的相亲对象？”他再问。
“嗯。”实在好吃啊，真好吃，好想再来一份。
“叶小姐，你处理像我这样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有几个了？”他突然有些介意她这般较真天性表露在别人的眼里，莫名的不舒服。
“嗯……”她突然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他道，“韩医生。”
“呃？”他沉稳地等待她的回答，无论她回答什么，他一定要毫不在意。
“我可以再要一份海鲜沙拉吗？”她说，表情有些俏皮和期待，眼底隐隐含着一丝倔强。
韩晓冬第一次皱上眉头，轻叹，“不行。”
“呃？为什么？”叶臖君有些不爽，端起桌上的温水“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我中饭没吃……”又想用这招！
“不行，你的胃不能承受第三份海鲜沙拉。”他缓缓地开口，低头在菜单上翻了翻，点着其中一份饺子说，“换吃饺子如何？”
“好！”她很爽快地回答。这一点让他挑眉，一般的女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都市病，尤其是像她这样的白领。对于自己喜欢的食物有一种嗜命的热衷，并且任性。
他替她叫来一份饺子，忍不住问，“你不问问原因？”
问什么？问他为何不给她点第三份海鲜沙拉的原因？他是医生，当然他比较懂了。而且她还不至于笨到让他有机会对她说教。那半个营养师老爸天天耳提面命她早就耳朵生茧了。“我喜欢吃饺子。”她亮丽的双眸轻轻含笑，淡淡地散开来，似午后的第一抹光晕，浅浅缨络属于她的温和。
整个下午他就看着她吃完第一份饺子，第二份饺子，直到第三份的时候，他的手机振动在桌上发出“滋滋滋”的声响，他抱歉的看了她一眼，接起，“姑姑。”
听到这个传闻中的媒婆，叶臖君吃饺子的动作马上停顿住，发亮的双眼紧紧盯着他手里的手机，一刻不放松。
“嗯，见到了……”韩晓冬的声音柔和地低沉，清清浅浅似一泉流水，慢慢流淌在冬日的午后，给人一股慵懒的感觉。叶臖君的注意力渐渐从手机的对头转移到手机的外壳，到手机的机型，在到拿手机的那手，再到手的主人……然后对上那双似秋红般的眼，温情的眼神里映着淡淡的落寞。
心突兀地跳了一下，她忙别开眼睛。
“对，她蛮好的。我们……姑姑，其实我们……”在他正要说他们吹了的时候，叶臖君突然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双手合十呈卡通人物的“拜托”状，她用口型告诉他转达他们相亲成功了。
为什么？他用眼神示意。明明是散了。
“拜托……”她轻声低语，接近求人的态度让他一时难以反应，只得对手机那头拼命竖起耳朵听的女子道，“姑姑，放心吧，我和现在这小姐还喝茶着呢。嗯，嗯，知道……喂？”他还没说完，对方以“我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为理由马上挂了电话，大概是没想到他还在和对方喝茶中。
她是让他说相亲成功没错，因为这样至少有段时间楚楚木不用接受家人相亲的炮轰，可是……他刚才讲的话好有歧义哦，什么和“现在这小姐”……算了算了，她不管了，挨到现在，算她很义气了，“谢谢你，韩医生。”
韩晓冬会意地笑笑，从包里摸出一包药片，“这是健胃消食片。”
“呃？”她有些傻气，记得她上次拜托对方这样做后，对方都会敲诈她一顿或者不怀好意一下，可是他……却突然拿出药片？？
“刚才你吃了那么多的东西，胃是一下子接受不了的，如果感觉肚子难受的话，可以吃一颗这个。”他叫来服务员换上新的一杯温水。
她端着那杯温水，感觉隐隐地烫。很烫，非常地烫，手指不自觉地轻颤，最终努嘴挤出一句话，“韩医生，我想起学校晚上还要开集体大会，我先回去准备了。”
她起身，穿上外套，拿包，走出位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看着她忙碌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温和地看着，然后道，“嗯，我也要回医院看看，那么下次再见吧。”
“呃，好好好。”叶臖君连连说了几个“好”便落荒而逃。
而韩晓冬，站在原地，等服务生送来账单，他的手轻轻地拿起桌上的健胃消食片，放入自己的包里。
叶臖君有些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各排书架中间，手无意识地翻书，然后合上，再放回架子上。她刚才为何要如此狼狈地逃跑？她……何时这般没风度了。可是……他，真的好的有点过分了。
慢慢地任由自己的身体蹲下来，这是书店二楼的一个角落，灯光有些幽暗，极少的人有穿梭至此。她斜靠在玻璃窗上，落寞的眼神倒映在黄昏的影子里。
“君，怎么又感冒了，记得围上围巾。”
“君，你还吃海鲜，上次你都吃到拉肚子了，真不听话。”
“君……”
眼睛突然有了晨雾一般的迷蒙，然后一不留神的合上眼，一颗细小的水珠就那么不经意地翻滚下来，在削瘦的脸颊上缓缓留下长长的一条痕。
“叶臖君，你真可爱。”
“嗯。”
“叶臖君，你超级可爱。”
“嗯。”
“叶臖君，你超级宇宙无敌可爱。”
“不要啦，可以啦。”
“叶臖君，你真漂亮。”
“骗人的，不过我知道我很可爱。嘻嘻。”
……
为何还会想起，这些零星的片段，她以为这些在去年，不，在前年她就已然忘记。原来还记得，留在记忆的匣子里不肯离开。
叶臖君轻轻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单薄地有些像格林童话里的卖火柴的小女孩。“东，我想你了，怎么办呢……”
今夜，星影横斜，浅浅淡淡。
医院的值班室。
“韩医生，韩医生？”护士如兰今天第七遍叫着面对文档发呆的韩晓冬。这个号称全院最帅的末株院草，果真是十分养眼啊。他有着所有白马王子应该具备的外在条件，关键目前还是单身无女友状态，这让很多护士羡慕如兰可以天天近水楼台。
“嗯？”韩晓冬缓过神来，“有事？”昨天……不知她怎样了，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急促，是他的行为太明显了吗？
“韩医生，天气转冷了。”如兰给韩晓冬倒了一杯温水，不知何时他不再用白色陶瓷杯，而是换上了普通的不锈钢保温杯。
天气，是变得更冷了。他抬眼看了下室内温度计，伸手开窗，任手掌接着细雨，纷纷扰扰，似棉针般轻触皮肤引来微疼。
“韩医生，那个……”如兰站在原地踌躇着，低着的头只能看到他棕色的鞋子，“韩医生，因为天气冷了，我想这个你需要，”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暖手宝，朝他九十度大弯腰，并双手捧了上去，“这个，请你务必收下。”
“嗯？”他淡淡的眸子轻扫过她手中的浅蓝色暖手宝，忽然想到什么，唇角慢慢洋溢开来，“送我？”
“呃？”如兰没想到他会提问，以他平日的作风都是一贯拒绝众人的小礼物，“嗯嗯，对对对，我想……想送你……”看到他微微异样的神色，她马上补一句，“呃，我也送了李主任和张护士各一个，大家平日对我这个实习护士都很照顾，我想回馈一点小小心意。”收下吧，收下吧，拜托请一定要收下啊。
“嗯，谢谢。”韩晓冬接过还有余温的暖手宝，只盯着它的形状和贴上的标签看得专注，没注意到此刻他眼前的女子正绽放着花儿般的笑容，心里默默祈祷在他遇见李主任和张护士之前，她可以去买两个暖手宝补上，愿上帝保佑！
一下班，韩晓冬到车库没看到平日等在车旁要搭顺风车回家的如兰。他轻笑着打开车门，那个小丫头也蛮可爱的，一直一个劲地说自己和他家住的近，要每天坐他的车来回上班省公车费，可也不见她家到底在哪里。只记得离他家还有两站的时候，她都习惯性下车。
“暖手宝……”他边开车边看了几眼座位旁的暖手宝，记得上次在医院遇见叶臖君，她的手指冻得发紫，或许这个……会适合她。
车缓缓停在银泰百货的楼下，他径直进去，却不知这个东西该在哪里买。
“韩医生。”一团火球般的颜色闯入他的眼帘，紧接着是一根超级大的圆形棒棒糖，“韩医生，你也来买东西？”
“嗯？”韩晓冬被这突然出现的人惊了一下，眼前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随性地抓松头发在后脑束了一个马尾，一身米色休闲衣的打扮，手里捧着大束的玫瑰，还有插在玫瑰上那根既夸张又突兀的棒棒糖。这个人，他认识吗？
用扫描仪的速度在脑海里过滤病人的资料，似乎没有这号病人的存在啊？
花潋筱见他没多大反应，只好挫败地问，“韩医生，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不曾记得，又何来忘记。韩晓冬在心里默念却脸上含着歉意的淡笑，真糟糕，他真不记得这是何时的病人了。
“韩医生，我是上次在时代广场和你交流了几句英语的花潋筱啊，还记得吧？当时我还给你名片了。”
呃……名片？他模糊地记得那堆在时代收来的名片全被放在桌角，第二天醒来不见了。可能被自己不小心碰掉垃圾筒里给钟点工收走了吧。无奈地，他只能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叫花潋筱，你现在记得就好。”挫败啊！他居然不被她无敌艳丽的容颜迷惑，但双眼依旧充满喜悦，这么优的男人她以为上次错过就没机会再见了呢。
“潋筱。”又一个轻柔的女声插入，“你还不出来吗？咦，韩先生？”
韩晓冬有一瞬间的晕眩，他一年也没来这里几次，今天一来就遇到两个认识他而他可能都会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某某某，希望现在这个他可以有些印象，转眼望去，顿然又惊又喜，“楚小姐？”他的眼神很自然地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可惜除了人来人往的忙碌人外，没有其他。
花潋筱诧异地盯着自己铁杆好友楚楚木，不会吧，这个比她社交要少n倍的人居然会认识这个优质男人，“你们认识？”
“算是。”楚楚木想了想说，“韩先生和君也认识的。”
花潋筱又看向韩晓冬，只见他轻微地点头。与她上周一别已经四天了，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既然和她们也是朋友，为何她不在呢？淡淡的眸子里难掩的失落。“你们和叶臖君……呃，我是说，你们和叶小姐是很好的朋友吗？”
“对啊，我们号称‘草本三剑客’，可惜今天君家里有事没来，不然让你看看我们三剑客站在一起那个无敌霹雳的惊艳场面，哈哈哈哈哈哈……”花潋筱的恐怖巫婆笑声最后消失在楚楚木的手掌心里。
楚楚木一脸挫败地瞪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少丢脸了，“韩先生，你很忙吧？你可以先忙的。”她觉得韩晓冬之前的表情看起来仿佛像是肉包子遇见了两只饿狗一般，虽然她对这个一面之缘的男人也很有好感，可不代表对方也是如此想法。
“呃，”他微有停顿，拿出手中袋里的暖手宝问，“这个东西哪里可以买到？”
“哈？！”两个女子看到那个浅蓝色的软绵绵的，毛绒绒的暖手宝似在看外星人七仔般不可思议，他……如此淡雅的外表，斯文的气质，沉稳的谈吐居然……喜欢这个东西？
一个可悲的想法窜上花潋筱的脑海，一个男人不会无端来银泰做这样没男子气概的事情，如果不是他个性使然，就必定是买给女朋友的！原来这个优质男人，早已经名草有主了，可悲啊真可悲！但她还是很有风度地指着前方，“扶梯上去，三楼右转第三个专柜有这个牌子的。”
“嗯，那么谢谢了。再见。”他有礼地道谢，却听见背后楚楚冷不防地说了一句，“冬天到了还真冷，我们也要买个暖手宝哦，君喜欢红色，我喜欢白色，潋筱你喜欢什么颜色？”
“什么？你连我喜欢的颜色你都忘记了！”花潋筱做势要扑过去，却看到楚楚木盯着韩晓冬的背影微微深思。
韩晓冬在专柜挑了一款红色的吉祥猴，周边有淡红色的小碎花点缀外套，她，应该会喜欢吧？嘴角淡淡地扬着极浅的笑。
待他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踏入专柜，“小姐，麻烦你刚才那个先生买的我也要一个。”
专柜小姐只当是普通顾客，随手就递了同样的一款。
楚楚木和花潋筱相视一笑，像是达成了某一种共识，刷卡买了下来。
“为何你认为他会买红色？”花潋筱坐在回学校的车上有些疑惑，“而且还是买给君的，难道他们在交往？”这根本不可能，按君的个性，一定会把对她示好的男子视若空气。
楚楚木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头发前额的刘海轻轻飞扬，“女性的直觉。”她在茶座第一次见到韩晓冬的时候，觉得他温和有礼却在骨子里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漠，可是在君出现后，他眼底的温度却似冬日里最灿烂的阳光般温煦。
“去你的女性直觉。”花潋筱忍不住伸手按了她的头一下，“骗三岁小孩啊，我都快三十岁了。”而且上周在时代广场遇见韩晓冬的时候，君明明是一副不太熟的样子啊。
“你没注意到他讲到君的时候，表情会显得稍有温和与淡雅吗？”那种淡淡的柔和，是未曾在和她们讲话间流露的。
“有吗？”花潋筱少根筋地细想，或许她真的没注意到一些细节？
“或许只是我纯粹的猜测，不过你不希望君走出过去的阴影吗？难道你希望她一辈子只记得一个大叔？”楚楚木轻声叹息，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也微微收拢，“她已经为此拒绝了多少个追求者，你觉得在我们都成家之后让她一个人孤单，会好吗？”
“她年轻，才二十五岁。有的是青春可以挥霍。”想当年她也是大把大把的人在身后追啊，要不是遇见楚暮雪，或许现在的她还是依旧我行我素呢。
“吱——”一个急刹车，轮胎在马路上划出很响很长的一道痕迹。车里的人都不禁向前倾，花潋筱没系安全带，整个头撞上前方的玻璃窗，疼得哇哇叫，“哇，你谋杀啊！”
“潋筱，你真这样想？”楚楚木转过身来，一双眼充满了认真和严肃，“刚才的话，你是真心的吗？”
花潋筱回视着她，渐渐地低下头去，闷闷地回答，“小木，你我都清楚君的个性。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固执。如果她执意不从过去出来，我们就算九头牛拉也是拉不出来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楚楚木冷冷的口气渐渐恢复温度，“可能韩先生就是一个奇迹。虽然我们也曾试过几个，但是或许……我总是在想，或许这一个就是，潋筱，我总想，总有那么一个人，他可以真正对君好，照顾君，爱护君，疼惜君，给予她最原始的幸福……”说着说着，她的脸上就滑下两行清泪。
花潋筱无言地握上她的手，楚楚木的心态她都能明白。可是……韩晓冬真的可以吗？他真的有那个耐心和信心走进君的内心世界吗？久久地她背过身去，系上安全带，“但愿吧。”
入冬的时节，总是会淅淅沥沥地下很多雨，一般雨量都不大，但如果出门忘记带伞就会变成非常糟糕的一件事情。
“叶老师没带伞吗？”一个微有秃头的男子，甩着两颗特别突出的门牙晃到叶臖君的面前，“需不需要我送你去车库？”
叶臖君站在教学楼下，抱着几本教案侧身看他，这个人她记得，上周的公开课讲得很好。虽然外表看起来傻傻呆呆的，但是很有内涵，拥有精明的投资眼光，“你好，龙老师。”
“呃……我……”大概是第一次被美女老师记得自己的名字，多少有点紧张，这雨下得非常及时，龙老师在心里感谢上天了n遍，然后鼓起勇气再次问，“叶老师，我能和你一起肩并肩走到车库吗？呃……不对，我的意思是说我……”
“不用了。”冷冷的语调打断了龙老师所有的期待。怎么会，他在心里演练了上百遍的台词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卡带，龙老师转身看到刚才出声的那个人，“叶尔老师？”全校号称摔锅级的酷酷男老师，他怎么也在？
“叶尔老师？”叶臖君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男子，双手不着痕迹地抬高自己的教案，挡去一部分由这个男子带来的强烈古龙水香味。
叶尔捧着玫瑰一手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龙老师，一手腾出夺过他手里的雨伞，“谢谢龙老师的雨伞，小君就让我来送吧。”
叶臖君扁扁嘴却没有发言，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等……等一下。”龙老师走上前来，险些在地上滑倒，看到叶尔犀利的眼光又显得有些气短了，“那个……那个……我的雨伞……”
“给你。”叶尔摸出一张一百大钞递给龙老师，“不用找了。”
“叶尔老师，你这是做什么？”叶臖君顿然出声了，语调冰冷，“世界上不是每种人都是讲金钱等价的。我想之前已经和你说清楚，我不喜欢你。我不是那种欲迎还拒的人，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收起你的玫瑰，死了心吧。”
“君，上车。”这时一辆白色的车子映入三人的视线，楚楚木把头探出来，“上来吧。”
叶臖君也不多看他们一眼，打开车门就迈了进去。车子瞬间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而那两个男子，一个捧着玫瑰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另外一个还为自己刚失去男子气概懊悔不已。
车子里的暖气渐渐调高。
“怎么，那个帅帅的海龟老师你不喜欢？”车里楚楚木不忘调侃，其实说起来叶尔的条件也不错，家里条件好，自身外表也好，还是时下最流行的海龟一族。
叶臖君抽了一张纸巾吸吸鼻子，“有什么稀罕的，我还海龟呢。”天气真冷，她忍不住伸手在嘴边和气。
楚楚木扬起淡笑，在反光镜里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突然心念一动，问，“君，晚上大家约好去唱歌的，你没忘记吧？”
“没忘。我记忆力不至于那么差吧？”叶臖君噘嘴，她至于那么健忘么？只是有时候不会记得一些比较琐碎的事情而已。
楚楚木轻笑，“嗯，我们现在过去。”不知潋筱那头是否已经接走韩先生，回头看一眼沉浸在闭眼假寐中的君，她再度把车内的温度调高。
KTV包厢。
叶臖君想过可能会再遇见韩晓冬，却没想到这么快，而且是在自己好友的聚会上。
“你……”
“你……”
两人一个要推门进去，一个要推门出来，面面相觑，只能化作一个单音字站着。
“君，外面冷，快进去啊。”身后的楚楚木推了叶臖君一把，韩晓冬这才退开一步，让她们先行走了进去。
包厢里已经坐了几个人，几乎都是认识的。一一打过招呼，叶臖君在花潋筱的身边坐下，“韩医生，是你带来的？”
花潋筱耸耸肩，伸手递给她一杯花茶，然后再给一小块蛋糕放入她嘴里，“是惊喜还是欢喜？”
叶臖君淡笑，咀嚼着嘴里的蛋糕也不再发话，按照她的分析，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肯定是想对人家韩医生怎样了。一想到翩然淡雅的韩晓冬被好友霸王硬上弓，卡在喉咙里的蛋糕竟有点咽不下去。
“君，吃好了没，快点轮到你唱了拉。”一个同事把话筒塞入她的手里，紧接着一段古老却又很耳熟的《夜来香》旋律就飘了出来。
叶臖君放下手里的杯子，拿着话筒清了清嗓子，也不急着唱，先自我摆了个POSE再开腔，惹来众人一阵狂笑。
韩晓冬再次推门进来就是看到那张思念的侧脸，淡淡的笑意，浅浅的哀愁，还有明朗得不似悲伤的曲调。这，就是真实的她吧。带着一点点的迷惑，藏着一丝丝的神秘，然后更多的是她的出神。那双空洞而有些落寞的眼，是为何？
歌曲完毕，叶臖君转过头来，正好对上门口韩晓冬的眼神，顿然有些吃惊，但马上被灿烂的笑容代替，“韩医生，你也来唱一曲吧？”
众人的视线随之落在他的身上，对他有点陌生的同时也充满了好奇。这是学校几个比较好的老师之间时常的聚会，也偶尔会有人带自己的朋友来，但是这样干净而儒雅的男子就不多见了，而且是这熟女横行的世界。
“好啊好啊，韩医生来一曲。”几个不知他名字的女老师也在那里起哄，一个大胆点的开始站起来偷偷靠近他，“韩医生，我们不如合唱吧？”
花潋筱见状，随手一拨就把她拨到一边凉快去了。哼，不识相的女人，也不看看这个极品是留给谁的。“韩医生，你自己点吧。”也不由得他抵抗，双手一推就半推半就地让他绕去叶臖君身边的点歌台。
“韩医生，喜欢什么我帮你按吧。”叶臖君略带歉意地笑笑，看他那么淡然的表情，或许他是五音不全，这样淡淡然的样子，他心里该不会在暗自不爽吧？偷偷藏起一抹轻笑，不知言语，“如果不喜欢，可以不唱的。”
“我来吧。”韩晓冬靠近她的左侧，白皙而纤长的手指在触屏里灵活地点击着歌曲的首字母。
她看着他的侧脸，干净永远都是第一感觉。对于潋筱天天挂在嘴里的帅气，她不明白，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在很多人的眼里都符合好看的标准。轻轻扬起嘴角，毫无掩饰地淡笑，“韩医生也喜欢英文歌？”
屏幕上显示的是英文歌曲的曲目，很多人在KTV都不喜欢点外语歌曲，一个是怕别人不喜欢自己显摆，还有一个是发音不准也很让人笑话。
他……属于哪一种？
狮子王的主题曲《Canyoufeel,tonight？》旋律慢慢地扬起，众人有些惊讶地看着韩晓冬，他沉稳而内敛的声音，柔和地浅唱着属于他特有的感性。叶臖君靠得他最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嘴的张合，这样纯正的发音，在中国人中，还是一般的外科医生来说，很难得。
一曲完毕，众人呆愣得忘记鼓掌。韩晓冬也跟着愣了愣，浅浅挂上笑容，“谢谢。”
大家反应过来，猛拍掌，“好好听哦。”
……
一群熟女的发春合奏曲。
车内。
“为什么韩医生送我，小木和你不顺路吧？”叶臖君在散场后被花潋筱硬塞进韩晓冬的车里，而楚楚木则难得发挥了一次老好人的行为，热情邀请了几个熟女上车，并送她们……到附近车站坐车回家。
“哎哟，我明天不用上课要住小木家当米虫啦，你就满足我吧。”花潋筱嘟喃着嘴，向他们摇了摇手，扭头就走，完全不给两人任何反驳的机会。
韩晓冬和叶臖君面面相觑。
“叶小姐，我送你回家吧？”他淡淡的声音，有着黑夜里似光般的温度，回荡在她耳际是刚才的那曲好听的旋律。
“你唱得很好。”她由衷地道，手指慢慢地蜷缩在一起塞入口袋里，对着车窗呵气，白色的迷雾很快弥漫，看不清窗外的夜色。
“谢谢，”韩晓冬轻笑，从车后座拿出一个袋子，放到她面前，“给你的。”
“给我的？”她哑然失笑，“这不会是我夸奖后得来的奖赏吧？”
韩晓冬看着她俏皮的笑容，黑色的发丝悄然地飘过他的指尖，只一瞬，却让他有一刻的悸动。“顺路买的。”
叶臖君拆开一看，红色的暖手宝？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淡淡地移进一点光亮，手指抚过暖手宝绵绵的表面，“谢谢。”
呃？他没想到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只得傻傻地点点头。
“呵呵，我很开心收到这个礼物，韩医生。”她走下车，站在小区门口对他摆出一个招财猫的手势，“我上去了，再见，韩医生。谢谢你了。”
他轻笑，“早点休息吧，再见。”
正文 第三章 郁金香香香
情人节的代名词就是玫瑰和巧克力。平日被药水味淹没的医院，此刻换上了一种浓郁的花香味，过道走廊总有那么几个面带微笑的护士和病人手捧着鲜花走过，夸张的是病房区的各个花瓶里全都是花海。
“韩医生，情人节快乐。”A区的二号病人从枕头下拿出一块包装精美的纯黑巧克力，笑意吟吟地塞入韩晓冬纤细的手上，“这个，你一定要吃哦。”
韩晓冬淡淡地扬着眉，低头看了一眼长形的包装物体，轻扯起嘴角收入了口袋里，“嗯，谢谢。”
“我好喜欢你哦，韩医生。”女病人顺势扑入他的怀里，脸埋入他的胸前娇滴滴的说，“韩医生，人家好喜欢你哦，我出院可以住你家吗？”
周围的几个病人听得目瞪口呆，但韩晓冬只是宠溺地拍拍她的头，轻笑道，“小美，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哦，记得你超级讨厌医院的药水味，对吗？”
“我才不要呢，我只想和韩医生在一起。”女病人小美用力抱紧他，但可惜手臂太短，只能抱住他半个身子，“韩医生，你一定要等我长大哦，我长大了一定很漂亮。”说着，她又眨着灵慧的大眼，“韩医生，今天是情人节哦，你不趁机约小美吗？”
“呵呵，小美……”韩晓冬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不知自己哪里吸引这个五岁的小孩，但能被小孩子喜欢也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小美，你不想念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了吗？你不在的这几天，他们应该很想念你。”
换了一种方式，让她理解她这个年龄可以理解的话语，“如果你坚持不出院的话，小胖和乐乐他们会很失望的哦。”他记得上次有好几个可爱的小男生一起过来看她。
小美歪着头挣扎着，“可是……”她喜欢和小朋友们在一起，但是也好喜欢韩医生哦，怎么办好咧？“韩医生，你不约我这个超级无敌美少女，可是你的损失哦。”她学着姑姑的语气对他娇羞地说。
韩晓冬差点大笑出声，“你这个小鬼……”真不知她的家长是怎么教的，“好好休息哦。”走出病房，伸手摸出口袋里的巧克力，喃喃自语，“情人节……吗？”不知她在做什么呢？
叶臖君有点郁闷，面对快被玫瑰花淹没的办公桌，多少有些感慨花店老板的好生意，若不是有这些节日的存在，也不会有这些行业兴兴向荣的景象了。
瞄了一眼手机，只有一节课上完就可以下班乐乐。哦，天气真好！打开窗户，吹进几许清风。桌上的文案随风“哗啦啦”作响，那些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在冷风过境后也轻然飘落在地。但她并不在意，甚至没有把它们插入花瓶的打算。从抽屉的第一格拿出一张湿巾，她朝鼻子的方向轻拭，花粉味……一直有点过敏。
走入教室，课本还没放下，一束特大的玫瑰花就从她的讲台前方“唰——”一下窜上来，“老师，情人节快乐！”全班的学生异口同声地大喊，“祝叶臖君老师，早日找到白马王子！”然后掌声雷鸣。五彩缤纷的彩带随着氢气球似琉璃苏般飞散开来。
抱着这一束特大玫瑰，她忍住打喷嚏的冲动，“谢谢大家。”张咧着嘴，环视一周看着大家的笑脸，心里竟奇异地涌上一股暖流。
课后居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叶臖君没打算回办公室拿伞也不想把那堆有的没的礼物带回家。吩咐班长叫上几个班委去拿来分给大家吃了，众人一片欢呼，但眼里小心翼翼地扫着她手里的鲜花。他们送的花会有怎样的下场？
她哑然失笑，面对这群既淘气又可爱的孩子，竟无法拒绝他们的好意。把脸埋入花束里，轻轻吸一口，道，“这花，万金不换。”
“哦耶——”全班在得到她的保证后，再次欢呼。这个学校里，海归的老师不少，比她能力好出色又经验丰富的也不少，可是她就是能轻易地走进他们的心里，并且大家都很期待能离她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以此来看清她那张在课堂上永远洋溢着爽朗笑声的脸。
“小君。”熟悉而温醇又带了一丝自傲的声音再度闯入她的耳膜，叶臖君捧着鲜花跨出校门，哦，老天，让她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吧。
叶尔一点也不死心，见苦等的佳人即将离去，快步跑了上去，“小君，小君——”知道她如果下午没课，一般早上课程结束就会准备回家，他等在校门口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这个女人，是他有史以来猎艳的唯一败笔。“小君，我知道你不喜欢玫瑰花。”
叶臖君在心里白了他一眼，既然知道他干嘛还在手里捧着一束，讨厌！
“不过我肯定你以前喜欢的。”他拦在她面前，一副很自以为是的表情，“小君，你在感情路上受过伤吧？”看她眼底迅速闪过一抹黯色，他更加得意自己的猜测，“小君，我一定会治好你走出阴影，将来你一定会为了我喜欢上玫瑰花的。”说完，他把玫瑰花往她面前一递。
“啊欠——”叶臖君毫无预警地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口水也毫无保留地喷到了他的衣服上，“呃……”真糟糕，鼻子好痒！
三道黑线爬上叶尔的额头，但他还是硬把那些黑线一根一根抛到脑后，脸上还是挂着牵强的笑容，“小君，今天可是个特殊的日子哦，不如我们……”
“啊欠啊欠啊欠——”她面对他越靠近的鲜花连连后退，即使他没有捧着鲜花出现，他身上浓烈的古龙水也让她很想打喷嚏，不过她不喜欢玫瑰，只纯粹是因为玫瑰的香味太重而已。她也是俗世女子，当然爱花。
“咦？”她只想离他远一些，却不知后退撞进另外一个人的怀里，淡淡的薄荷药草香，很轻柔，却舒服地沁入心脾。她微微抬头，眼里多了一丝冬日阳光般的温暖和小小的涟漪，“韩医生？”他……怎么来了？
韩晓冬单手撑着伞，另一手迅速扶正她，“还好吗？”你，需要我帮忙吗？他用眼神示意她，当看到她因寒风而吹红的脸颊时，心里竟有一股要再次纳她入怀的冲动。
“呃……”她转着眼珠子，余光瞄到了几步之外傻愣了的叶尔，顿然兴起一股精光，于是乎，她再度倒入他的怀里，轻吟浅笑，“叶尔老师，这是我的男朋友韩晓冬。晓冬，这是我的同事叶尔。”满意地看到叶尔吃惊的快让下巴拖地了，“晓冬，我们走吧。”
她抬起头来，朝着韩晓冬淡淡柔柔的笑，忽觉得腰间的手劲一紧，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松开改为揽着她的肩，“嗯，走吧。”话未落，他又直直对着叶尔道，“天气寒冷，叶尔老师也别在外面多吹风了吧，风吹多了容易得风湿。”
叶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相携离去。一阵大风吹过，毛毛的细雨打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手上的花束也黯然垂落，跟着被风卷起的枯叶飘然远去。他的第N+1次猎艳彻底失败了吗？
车内，暖气徐徐吹拂。
“刚才，我很抱歉，谢谢你。”叶臖君把玫瑰放在车后座，系上副驾驶上的安全带。“韩医生今天没值班？怎么过来了？”
因为想见你，所以就来了。他在心里轻叹，但出口的只有淡淡的话语，“嗯，恰巧路过这里。”握着方向盘看了眼窗外的细雨朦胧，“想去哪里？”
“随便。”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夏日的炙烫热情，却似冬日的一抹阳光，不够浓烈，却足够温暖。她也很奇怪为何会讨厌叶尔，却不会讨厌他，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总是流露一股让人安神的语态？
突然车子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便利商店停下，“你等一下。”他低低地道，也不多说什么就打开车门迈了出去。
呃？要买东西吃吗？她早餐和中饭都还没吃，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真的很饿耶。如果他买的是自己喜欢的白吐司就好啦。
不到两分钟车门再度被打开，他提着一个塑料带坐回位子上，看到她虎视眈眈的眼，顿然莞尔，“怎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好丢脸哦，他肯定觉得自己很白痴。她暗暗背过身去轻吐舌头，赶紧收起饥饿的表情，脸快丢到太平洋去了。
“这个给你。”他从袋子里摸出一罐午后红茶，“先喝点暖胃吧。”
铝制的包装放在手掌间，慢慢地传递着暖暖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沁入掌心里，她满足地闭上眼睛享受这样一丝温暖。真好，刚才的手都冻得发紫了。
将她慵懒而怡然的姿态收入眼底，他重新发动车子上路，嘴角不自觉地溢出浅笑，淡淡的，柔柔的，似冬日过境的阳光。
当她靠着椅座迷迷糊糊睡去又醒来的时候，侧头正好看到窗外的一家花店。看到点名顿时眼睛一亮。听说这家花店因为独特的装修风格和别具一格的布置让它的生意比一般的花店要好上好几倍。
“醒了？”低沉的嗓音淡淡逸出，似清泉般的纯净。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则广告，女主角轻哼着旋律乘车来到海边，海风伴着海水卷起她黑泽亮丽的头发，慢慢吹开她的发际，露出她耳上纤细的耳线。而屏幕上只显示了四个字，“完美音质”。她觉得这个声音就类似这个广告的诠释般。
韩医生是那款拥有纯净音质的音乐手机？“呵呵。”她忍不住浮想联翩后轻笑，“韩医生，你要买花吗？”停在车里，一定是要买花送人吧？
“嗯。”他大方承认，也不介意她刚醒来莫名其妙地盯着他发笑，自他接触来，她都是这般习惯性会沉浸到自己思维里的人。他不奢望成为她思维里的一部分，但希望将来能做她每次回神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一起下车吧。”
“咦？”他不自己去买吗？她可是有鼻敏感耶。
“因为，”他似星子般淡亮的眼直视着她，“我要送花的对象，是你。”
“扑通——”为何她的心突然跳漏了一拍？
“下来吧。”他绕到她这边，打开车门。
呃……好吧。希望不要打太多的喷嚏，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带着淡笑走入花店，顿然看得惊呆了。
花店不仅外观漂亮吸引路人，店内的布置也极为雅致迷人，叠落有秩的梯形展花台，细水流淌的小型假山，各种各样的花用淡雅的纸包装在不同的花瓶里，几束满天星零落地散在一边，别具一番风味。
“韩医生……”她忍不住挑高眉，这里真像绿野仙踪的境地，好美！
他站在她身后，轻笑着看她孩子气地露出痴迷的神态，不着痕迹地让店员调高室内的温度，他记得她的体质偏寒，因其不经意间碰触到的都是冰冷的。
眼角瞄见店员拿着几束不同颜色的玫瑰走来，她马上跳到他身边道，“韩医生，你要送我花，我可以自己选择的吧？”
他轻笑，“当然。”淡淡的眼掠过她的身后，欲扬又抑的唇角终还是微微勾起，“你自己选。”
“小姐，麻烦你给我一打郁金香。”叶臖君在店员还没开口推荐之前赶紧开口，她才不要玫瑰，她只喜欢郁金香。
店员显然被她弄得一愣，拿着玫瑰的手也顿住，“小姐，现在这个时节郁金香只能国外进口，如果买花我建议你还是买玫瑰更实惠些，而且今天是情人节哦。”
情人节怎么啦，一定要买玫瑰吗？！叶臖君的眉目闪过一丝懊恼，转头看着旁边沉默的韩晓冬，只见他轻笑着朝她点头。她笑咧了嘴，“小姐，麻烦你，我就是要一打郁金香。”
店员撇撇嘴，唉，推销玫瑰失败！但还是依言去帮她挑选郁金香。
叶臖君咧着嘴接过大束的郁金香，她的最爱耶，真想亲一口！
“别拿它当冰淇淋吃了。”韩晓冬轻笑，跟着她一起走出花店，“这个戴上。”他摸出一个像香囊似的小药包。淡淡的薄荷药草香马上散出来，“可以防止花粉味过敏，戴在手腕上就好。”
难怪她和他一起后都没打喷嚏，原来是这个神奇的小东西。呵呵，她像得了宝一样马上戴上，“哇，很好闻哦。”关键是闻多了也不会想打喷嚏。
“嗯。”他淡淡的笑，原来她和自己一样都有过敏症。看来下次做药包要多做一个了。
“韩医生，你送我药包又送我鲜花，我不知可以回报什么哦。”她客气地回应，嘴上这样说，心里高兴着呢，终于可以不用害怕花粉过敏了。
韩晓冬眯着眼，瞧了下天空迷蒙的雨雾，“不如请我吃饭吧。”
她听得一愣，随即笑了，“好啊。”有何不可呢？
只是她没想到他口里所谓的请他吃饭，不是指请他下馆子，而是驱车在超市买了一大堆然后去他的公寓做着吃。老天，她忘记家政课里炒菜是先放盐还是先放味精了。
他的公寓很整洁，不大的空间是三室一厅的格局。一间卧房一间书房一间厨房，平日工作回家都是这里，除了和他姑姑父亲见面的家之外的一个小家。
茶几上散落着几本医药类的书籍和健康杂志，叶臖君扫视一周，顿然眼前一亮，“韩医生，这个杯子……”白色的陶瓷杯，看起来真的好眼熟哦，嗯？这和上次在医院索要来的杯子一模一样耶！原来他有两个啊，难怪上次送她送得那么爽快。害她回家还后悔害羞了好久。
韩晓冬轻笑，也不多说什么，把食物提进厨房，然后打开冰箱拿出吐司和牛奶，“要先吃点吗？”
她不喜欢牛奶，只喜欢温水，但……现在肚子好饿，管它呢！“好啊。”
“你先吃着，等会再给你作别的。”他细心地拿出杯子倒好牛奶。
作别的？她的大脑还没接收这个信息，已经听到他在厨房发出跺东西的声音了，耶？莫非他要下厨？“扑通——”心狠狠被敲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
“叶臖君，我要吃煎蛋。”
“嗯，你去做啊。”
“不行，我就是要吃叶臖君牌的爱心煎蛋。”
“嗯，不行，让我再睡一会。”
“叶臖君，你给我起来啦，我就是要吃你亲手做的煎蛋当早餐。”
“乖啦乖啦，让我再多睡一会。”
“不行，叶臖君你给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啊，痒死了，别挠了，痒死我了，我起来去做爱心早餐啦。”
“叶臖君，你好好哦，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
“叶臖君……”
“干嘛啦，没看到我在忙着打蛋？”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你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好温馨哦。”
“……无聊。”
……
叶臖君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韩晓冬，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厨房……她已经陌生四年了。自从大叔离开她后，她再也没有进入厨房做过任何东西了。
大叔……我以为已经忘记你，为何突然想起你，还是会心痛呢？
“叶小姐，你怎么了？”淡然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关切进入她的耳里。她回过神来，怎么又想起过去的事情了呢。
“我切的洋葱影响你了吗？”韩晓冬提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滴，她刚才……是哭了吧？只是这是为何？
“呃，不好意思。”她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哭了。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做出一连串丢脸的事情她还真是……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晕过去。
“对着洋葱流眼泪很多人都会这样，你若觉得无聊要不去我书房上网吧。”他体贴地没有揭穿她的窘迫，若她不肯说，他何必戳破。
她依言点点头，转身走开。
他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呢喃。其实，你开心的时候，我比你更开心。你难过的时候，我比你更难过。想起刚才她在花店的笑容和现在的眼泪，他的心里竟涌上一股陌生的情愫。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么他愿意掉进这个爱情的漩涡。只为和这个一见倾心的女孩。
叶臖君打开书房的门，淡淡的紫檀木清香飘入。很典雅的一个空间，有点传统中国风的味道，一道古老的屏风，几排整齐的书架。还有一张特宽大的书桌。
“这是……”她惊讶地发现桌上摆着拼了大约四分之一的拼图，“清明上河图？”这就是她上次在书店被他抢先一步买走的拼图吧？原来他还没有拼好。
她半卷在椅子上，单手撑下巴，单手捡起一边未拼入的小块慢慢寻找插入的位置，“原来韩医生也不是很聪明呢。”她放入一块居然完全吻合，不禁捂着嘴笑了，“哈哈，还是我厉害。”
其实很多东西，例如记忆。就像拼图一样，倘若不去拼，就永远都是模糊的几块，但若用心仔仔细细地拼，就有可能恢复最初完整的图案。只是这个过程，非常的辛苦，需要耐心和毅力。她……有吗？
在买拼图之前，她一直这样犹豫着。想着就算买来了也不一定能拼得完全。可是……她是真的想买的，不仅因为大叔，还因为……她想要知道过去的时光，倘若全部找回，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叶小姐，出来吃吧。”门外韩晓冬的声音清和地传进来，她轻扬起嘴角，看了一眼自己手下完成的一小部分拼图，“嗯，来了。”
其实，边生活边寻找流逝的时光，也是可以的呢。
“咦？”她看着橙黄色的荷包蛋加上热气腾腾的面条时，傻眼了，“吃面？”她还以为会有大餐呢。
“呵呵，不满意？”他替她拉开椅子，给她倒上一杯温水。
她撇撇嘴，哪里敢哦。不过她还以为就算没有满汉全席，至少也有几道家常小菜呢，没想到只是一碗看似普通，而实际上就是很普通的一碗面。唉！
“我开动啦。”她用筷子卷了卷，把面卷起来轻咬一口，顿住，“韩医生……”
“嗯？”他浅笑着扬高一边的眉毛，“怎么，要说好吃？想表达你吃惊的程度？”
三滴汗！她心里一个白眼，咀嚼着口里的面条，慢慢咽下去，然后喝了口水才说，“韩医生，我想说你的厨艺……真的很一般。”
喝？！她倒够直接的！
他不以为意，像是知道她会这样说般，顺着答，“嗯，所以才说要你请我吃饭。”
耶？意思是怨她不下厨吗？不过……就算她下厨也不一定比他做的好吃吧。像是任命般地，低头吃起这碗挨饿了好久吃到的普通面条。
“韩医生。”她卷着面条轻咬了一口，在国外的四年让她忘记了正常吃面应有的动作，“这个碗等会我洗吧。”收了人家的礼，吃了人家的面，总该有件事情是自己应该做的吧？
“呵呵，好啊。”他答应得倒很爽快，一点也不像一个主人应该有的热情与好客。
叶臖君吃完了还真站起来去洗碗，而他也没有阻拦。她洗完了出来，在书房发现他正在拼图，“韩医生，你也喜欢拼图？”
他抬起头望了她一眼，只稍稍点了点头。“叶小姐也喜欢吧？”不然为何死死盯着他的拼图不放？说完又低头继续寻找小块的位置。
“不……”她又打住，她喜欢这《清明上河图》却没有尝试过拼这么多小块的拼图。
“如果叶小姐不介意的话，以后有空也可以来这里拼图。”他再次抬头，澄净的眸子里无波澜，“看这拼图最后一块谁拼上的，这成品画就归谁。”
“成交！”她像一个商场上拍案叫价的女子般加重语气，深怕他会反悔。大叔，你说如果我开始耐心拼图就可以遇见你，这……是真的么……她凝视在那幅拼图上，有些出神。这个答案无人可以回答。“韩医生，我想……”
“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吧。”他主动提出建议，“去江边走走如何？”他，突然很想和她多呆一会，只怕她先开口，就是要离开。
“呃……好啊。”她本来还想去书局一趟。出去吹吹风也好，毕竟今天是情人节。
江边聚集了很多人，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时有几个卖花儿童出来要求先生买花给小姐，几个升气球被七彩斑斓地挂在半空里。淡淡的天边染上一抹红晕，快傍晚了。
“韩医生，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她侧头笑，看着他站在自己的左边，细心地为她挡去车来车往。
韩晓冬扯起嘴角，划开淡淡的弧度，“嗯，情人节。”
情人节他没和女生出去，只是和自己出来吹风，这表示他是单身喽？叶臖君轻笑，也不知到底在高兴什么，“我们去涂鸦吧？”
江边摆了很多地摊，有卖工艺品和首饰的，但最吸引人的还是白色的陶瓷涂鸦。纯白的陶瓷工艺品，用不同的颜料自己涂鸦出想要的样子。
“嗯？”他瞟了一眼板车上罗列整齐的不同样式，伸手拿起一个白雪公主，“你喜欢这个？”
她摸了摸陶瓷白色的外壳，轻轻的似乎一捏就会碎。“不，或许我更喜欢巫婆一些。”
“嗯？”他讶然地挑高一边的眉，把钱付给小贩，拿了另外一个白马，“过去那边填充颜色吧。”
叶臖君望了一眼他手里的白马，不禁莞尔，“韩医生是觉得自己不像王子，而像王子身边的白马所以选择了这个吗？”
他笑笑，没有作答。给她拿了张小凳子，两个人就在五颜六色的颜料前坐着填图。
其实他不是王子，也没想过做白马，只是觉得她就像一抹不可琢磨的风，或许哪天她飘得远了，他可以追得到。
“阿君？”一个柔似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一点不确定在他们背后扬起。
叶臖君拿着的画笔霍地一下在白雪公主的衣服上划出很长的一条淡蓝色的线条，难道……会是她吗？
“阿君，是你吗？”这一次韩晓冬先听到，转过身来，他看到一个俏丽短发的削瘦女子，小鸟伊人般地轻靠在一个男子的怀里，而那个男子……他拥有一双深邃不可见底的眼。
“阿君？”女子离开男子的怀抱，轻轻扳过叶臖君的肩膀，“真的是你！”
叶臖君低垂着头，她的手指冰冷。而韩晓冬似乎明白些什么，单手扣住她的，给予淡淡的温暖。
“德韵。”她抬起头，已经挂上明媚的笑容，“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女子也轻轻呢喃，然后退回到男子身边，重新回到他的怀抱里，“伊东，我们居然在这里遇见阿君耶。”
男子淡淡地扫过一眼叶臖君，他的视线落在她和韩晓冬交握的手指上，瞬间转移，“嗯。”
“砰砰”，叶臖君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很快地被提起，只因听到了他的声音。多少年，四年。多少个日子，她在梦里反反复复做着同样的一个梦，只因为梦里可以模糊地听到属于他特有的嗓音。
“阿君，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德韵一脸的兴奋，后知后觉地发现叶臖君的身边还有一个男子，“阿君，这是你的新男朋友啊？”
正文 第四章 落叶轻然语
叶臖君抬头看了一眼韩晓冬，他的侧脸有着很好看的弧线，淡淡的唇角此刻紧抿着，指尖传来暖暖的温度，“嗯，对啊。他是我的男友韩晓冬。”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扬起无比轻然的笑容，对着韩晓冬说，“晓冬，这两位是我的大学好友德韵和伊东。”
“你们好，君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们，很荣幸得见一面。”韩晓冬站起来向他们伸出手，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似一抹阳光洒入他们的眼底。
“阿君常提起我们？”德韵睁大了眼睛，露出片刻的迷茫，然后马上换上另外一种可爱的表情，“伊东，你听到了吗？”
“嗯。”伊东只是淡淡地望着叶臖君，也不多话。
“要不我们去喝一杯吧，晓冬，你有兴趣跟我们去酒吧吗？阿君以前可是玩得……”
“德韵。”伊东沉沉的声音打断她的提议，“你们慢慢玩，我们有事先走了。”
德韵惊讶地盯着伊东的脸，想找出一些端倪，但是什么都没有，他的神色依旧很平静。
“再见。”叶臖君提前说，似有一股逃离的冲动。他……他们……就要走了啊。
“再见。”伊东带着德韵，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叶臖君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顿然整个人软下来。而她的身后那个男子很小心翼翼地接住了她的身子。
他们两人重新坐回位子上填充颜色，沉默，持续沉默着。而她，什么也没说。他，自然什么也没问。
自那天之后，叶臖君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后来才从花潋筱的口里知道她代表学校去参加外省的一个学术研讨会了。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韩医生，有人挂诊。”护士如兰轻轻敲门，让他从位子上回过神来。
“嗯，让病人进来吧。”韩晓冬理了理自己的白色大褂，拿出抽屉里的眼镜布擦拭镜片上的灰，再次戴上眼镜看向门口的时候，一眼闪过惊讶，“德韵小姐。”
他记得她，就是情节人那天在江边遇见的女子，叶臖君的朋友。
“嗨，真巧。”德韵轻然笑着，在他对面坐下，“没想到晓冬你是医生。”
韩晓冬轻轻皱眉，他并不反感不熟的人直呼自己的名字，只因她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些不够明朗的熟。
“晓冬认识阿君有多久了？是在国内认识的吗？那应该不是很久吧，她才刚回国不久。”德韵漫不经心地说，“阿君还是什么都没变啊，找男友的速度真是……”
她故意不把话说完，却多留了一个语音，但她等了等，他只是听着，却没有开口问。有点恼，她只得自己继续说，“晓冬既然是阿君的男友，那你自然知道伊东是她曾经一任的前男友咯？”
这一次他抬起头，眼神明亮，没有一丝的涟漪，“德韵小姐，想表达什么？”如果说她的到来真的只是一个巧合，那也未免太凑巧了吧。从她的语气里，似乎也看不出来她只是随便提起。
想来，她是有备而来的。
“晓冬，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在关心我的好友。”德韵软绵绵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无辜，“阿君是我大学的好友，我们三个人非常要好，实际上我想她对我们有点误会。你明白我说什么吗？”
他不明白，其实他和叶臖君现在的关系还不到让她对他说隐私的地步。
“当初伊东和阿君是先在一起的，可是后来伊东发现他喜欢的人是我，我……我也没办法，你知道的，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这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事情。”她幽幽地倾诉当年的往事，“我也挣扎过的，劝告伊东回到阿君的身边，可是……可是……”
韩晓冬没有说话，只是摸着杯子的边缘，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圈圈，这是叶臖君常做的动作，原来是这样的心境。
“可是……她竟早已和别人在一起。”德韵扬高声音，“韩医生，你能相信吗？当我和伊东去她公寓找她的时候，她竟和另外一个男的在一起。”
韩晓冬还是没说话。
“原来先变心的人不是伊东而是她啊，晓冬，你是她的男友，你说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如何？”
韩晓冬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直直的眼神望入她的眼里，“德韵小姐，我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呃……”她一时语塞，他不若她想象里应该有的反应。
“德韵小姐有哪里不舒服吗？”韩晓冬一本正经地问，“这是我工作时间，如果你没有生病的话，我希望可以见下一个病人了。”
“晓冬你……”德韵恼羞成怒，“你这人真不识好歹，她的人品你了解多少，你这样一味地掉进去，小心哪天她那蝎子似的尾巴蛰到你遍体鳞伤。”
愤愤地甩门出去，也顾不了她往日维持的淑女形象。
韩晓冬只是让如兰把门带上。如果有自信和对她的信任，就不应该不问青红皂白，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男的在一起就否决她吧。感情上的事情很多都是因为误会造成的，那么叶臖君和伊东之间也是如此吗？心底莫名地泛疼，想起初次相遇时，她靠在医院走廊里那般落寞的神情。君，何时你才会回来？
叶臖君没有想到在外省也会遇见伊东，而且是同一家酒店。
“呃……”她在大厅遇见他，站在一边像个小孩般不知所措。他的刘海有点长了，但还是如当初般的柔顺，让她有片刻的缓神，他是否还是当年的他，“大……”叔字还哽咽在喉咙里念不出来，终是咬紧下唇说了句，“伊少。”
伊东单手插在裤袋里，一身笔挺的西装衬托出他的身影更加的伟岸。只淡淡地俯视着比自己矮半个头多的她，“你瘦了。”
啊！她心里猛地一跳，他……呃，为什么自己的脸感觉那么烫？
“叶子……”他低声呢喃，未曾碰触她，可是却似火般撩拨着她的寸寸肌肤，为何？为何他离开四年，她对他仍旧没有一丝的免疫力。难道只因为他是自己日日夜夜所梦的那个人吗？
“叶子。”他轻微叹了口气，渐渐靠近她，手还没碰上她的肩，口袋里的铃声响起。
她才惊觉失态了，连连后退，他和她……已经回不去了，不是吗？这个认知在四年前就该明白的道理，为何到现在还在犹豫不决？
“知道了，你休息吧，很晚了。”他对着手机的另一头柔声说道，这是她所熟悉的，他曾经与她煲电话粥的语气。柔和的，轻浅的，醇厚的，迷人的，可是却不是属于她的。
伊东接完电话才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电梯口，“叶子——”他大步跑上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在他和她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缓缓关上。
宽敞的电梯里，三面镜子照着同样的一个身影。叶臖君靠在一面镜子上，从中映出她的两行清泪。如果可以，她希望……在她的世界里未曾有过他，可是这般清晰的记忆又怎能忘却归零？
……
“大叔，我的朋友都说想见见你耶。”
“呵呵，所以你就带她们来我办公室了？”
“哪有哦，我只是带她们在你办公室的附近转了一圈，偶尔瞟你一眼哦。”
“呵呵，是啊是啊，都不知你们是来办事还是来郊游的。”
“大叔……”
……
大叔，四年后再见你，你什么都没有变，可是……有些东西，真的回不去了。电梯门“噔”地一声打开，她擦干眼泪走了出去，这里的研讨会，还是快点结束吧。
“滴滴，滴滴。”诺基亚特有的短信提示声在她的床边响起，难道会是他吗？如果他是来找他复合？叶臖君啊叶臖君，这怎么可能，当初他那样抛弃你，狠了心地说不要你，你怎到现在还没死心啊！
心被撩拨地疼痛，她也索性盖上被子睡觉，不去理会短信。如果是他，他又想怎样呢？或许只是她想多了吧，他可能只是想来问候一声或者他只是……凑巧和她住在一个酒店呢。
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直留着那个寂寥的背影。当年的他总是喜欢一个人站在阳台，一根一根地吸烟，烟圈慢慢地轻袅而出，而他总是把她关在阳台落地窗的另一边，直到手里的烟淤燃为灰烬。
“啊——”她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头发被枕头压得有点零乱。如果他真的只是来问候，她又何必这般小心计较！拿起床尾的手机，深深呼吸打开新短信：我想你了，君。简单的五个字显示在屏幕里，她的眼也跟着按出来的联系人而瞪大眼睛，这个……这个是……“韩晓冬？！”怎么会？那么内敛含蓄的一个人，他怎么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
叶臖君拧亮壁灯，仔细再看了一遍，但只是徒劳。因为手机里本来就是有背光的，可是为何……他会发来短信？他对她有好感，她是敏感的人自然知道。可是没有想过他会主动，而且是如此直接。
他……喜欢自己吧？那么淡淡然，又举手投足流露一丝丝的温情。可他没说，从一开始就是那么淡淡的存在着。那么这条短信，算他隐讳的告白还是……只是朋友的问候？
韩晓冬的短信竟让自己分神，不再去为伊东的事情烦恼，看着手机屏幕渐渐睡去。
昏昏沉沉间，耳边传来一阵阵的轻微敲门声，有那么些吵，她还是没理会，继续翻了个身闭眼入梦。白色的床单在她脚下交叠，有一部分被长长地拖到地上，她习惯性地抱着其中的一边被角。
“滴滴，滴滴。”类似短信的声音一直绕在她的耳边，而震动的声音在桌上发着执着不变的响动。困，真困。好超……叹，为何不可以在她心里乱糟糟的时候给予片刻的休憩呢。
挣扎着起来，不去接电话也没想过是否刚才有人敲过门。叶臖君走进浴室开始冲洗自己，一天的学术研讨会坐下来，还是很累的。大家都是代表学校的形象出来的，自然也万分的宣扬自己学校的哪里哪里好，哪里哪里更好，而像她这样对此兴致缺缺的人，便只能用“如坐针毡”来形容了。
洗澡出来，清爽很多。门还是有在轻微的敲，她打开门，“大叔？”
“你没事吧？”伊东站在门外，还是一副倜傥的风流，“刚才来过，未曾看你出门。”
她出门他又怎么会知道？
“我住你隔壁。”他直接解了她的疑惑，“饿吗？”扬扬手中的白色塑料袋子，踏步走了进去，“很稀的粥，你喜欢的。”
她喜欢的，他还记得吗？已经过了四年，他还记得吗？
“给你，粥和煎蛋。”他在她房里的沙发上坐下，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桌上，“趁热吃吧。”
“我不饿。”她为何要吃，只因他给？
“叶子，别闹脾气。”他的话柔柔的，低沉地含着一股温和的气息，却又无比的霸道。这样的他，仿佛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宠着她，哄着她，任着她，可是这还有可能吗？
她偏过头去，不想理会。但是粥的味道很清香，是她最喜欢的清淡味道。
“吃吧。”他拿起椅子上的一条干毛巾绕到她的身后，轻轻擦拭她的湿发，一如以前般。
她退了一步，正面对着他，“大叔，一起吃吧。”
很多事情，已经回不去了，难道他不清楚吗？
“嗯。”他收回手，径直坐到她位子的旁边，拨开盒子，“这个口味的，还喜欢吗？”
“嗯。”她跟着坐下来，“一直都记得在冬天，我们坐在操场上吃的样子，呵呵，大叔你还把粥给吃个精光了。”而且包括她的那一份，也一起连带地吃了。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不似女子的那种，而是淡雅的，符合他味道的不知名的香水味。从来都不知道他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却知道他喜欢用的东西她都是千方百计地去学着喜欢。因为……她喜欢他这个人，所以连带地把他周遭的一切都喜欢进去。除了……德韵。
他来这里，德韵知道吗？
她看着他较好的侧脸，心里暗叹，若德韵知道，他又怎会在这里。
“叶子。”他低低地唤，纤细好看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轻扣，“叶子，上次那个男生……”
“大叔，我们当年一别，已经四年没见了哦。”她抢先说，四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难道他不明白吗？假使她再喜欢他，甚至达到爱的地步，用四年的时间去磨平也绰绰有余了。“大叔，我们四年没见了，你可曾想过我？”
伊东怔怔地看着她，这个他认识了八年，疼惜了四年的女孩，如此纯真开朗却又善良的人，现在却不被他所拥有。可是……当年是他先放弃她的，他又有何资格来说什么，“你觉得呢？”其实他都有在关注她。去国外留学的她，去学习考驾照的她，去剪短了头发又慢慢畜养的她，去……他们曾经恋爱度过美好时光地方久久不离去。但她却不曾知道，或者她每次出神的时候只要转个头，就可以发现在某个角落，他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样出神的她。
“没有吧。”叶臖君轻笑，拿着毛巾来回摩擦自己的长发，当年他说喜欢她长发，她留长。后来他离开了她，她去剪短了头发，现在还是留长了。只是这些她也没必要拿出来说，况且他有了德韵，又怎会想她?
他抽动了几下嘴角，终没说出什么来，还是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次看到的那个，不是你男朋友吧？”
嗯？他说的是韩晓冬？他不是，当然还不算是，可是她突然不排斥将来他会是。
“大叔，想知道什么？”想知道他们分开了那么久，她是否还如刚开始分手那般痛苦仰或他希望她离开他后，也能活的阳光灿烂？
伊东静默地卷握起手，指甲陷在肉里，柔淡地不知为何，“叶子，晓冬是我的表弟，我不希望你和他之间有什么。”
“你的表弟？”这一点，她不知道，但不知韩晓冬他是否知道这一点。
“你不知道？他没告诉你？”伊东的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光亮，“叶子，我知道过去是我对不起你……”
“等一下！”叶臖君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整个人从位子上弹起来，用着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去看身边的这个男子，“你刚才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和他在一起，是因为过去对你的不平衡所以找他报复吗？”
不用他回答，看着他的沉默和眼神她就已然明白，心莫名地被抽痛，她以为他是对她余情未了，所以在这里遇见她，终是要来见她一面的，却不知他包含的是这样的心态。以为过去他抛弃了她，所以她现在必须去接近他的表弟然后让那一幕在她身上上演？
“大叔，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呢？”她低低地轻语，竟连生气都发不出火来。这个曾经让他喜欢得死去活来的男子，那一次的误会他没有相信她，这一次事隔四年，他依旧怀疑她。疼，心像被针扎了般的疼。
她默默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大叔，这是我最后一次用这个词叫你。若你还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朋友，不要再和我提及刚才的话题。”
“叶子……”他的眉头聚集，他来不是为了那个啊！
“你走吧，我累了很想休息。谢谢你的晚餐。”不等他抗议，她把他推了出去，关上房门。
他站在门外，缓缓无法回神。他才不在乎她要伤害谁，更不相信她会要去伤害谁，他只是，他只是……妒忌。妒忌晓冬为何只认识她不到一个月，却可以比其他任何坚持不懈追求她的人更加容易地呆在她的身边。这四年来，她不是都单身吗？为何自晓冬出现后，她的身边就时常多了一个他了呢？难道她真的对晓冬有好感吗？
他不信，其实是不愿意相信。他记得当时是怎么狠了心不要她的，现在……他又有何资格来管她。除了用这样的话来刺激她，刺激自己，他到底还可以做什么？
叶子啊叶子，你可曾知道分别的这四年，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地思念有你在身边的日子。
医院。
韩晓冬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天蓝色的外壳因为长久的触摸渐渐淡去，手机上没有挂饰，桌子的一角倒是放了几个卡通图案的挂饰和卡片，但仍旧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未曾拆封过。
她……没有回信息。是没看到短信吗？还是……她不知如何回？
或者是他太过焦急了吗？
低头凝视着手里的手机，叶臖君，我很想见你呢。仰头看着窗外，还是下着毛毛的细雨，她的那个城市，也在下雨吗？
“晓冬。”门口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正好看到穿着米黄色薄外套的韩姨走进来。
韩晓冬看了一下表，轻笑着站起来，“姑姑今天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快下班了吧？”她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大袋的东西，顺手就放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还有一分钟哦，韩医生。”
面对姑姑的调侃他只一笑带过，整理完桌上的东西便也换下工作服了，“姑姑来了，这一分钟自然也是给你了。”
两人一起并排走在社区的小路上，他帮她提着袋子，也知这里面的东西是为了他准备的。韩姨每个月都会来他的小公寓一次，但通常他回自己的家也就隔月或更久才一次。换句话说他见这个姑姑比父亲的机会还要多。
“最近爸爸他好吗？”他在两人沉默后出声询问。
“他好不好，想知道自己不会回家看看。”韩姨趁机给了个白眼，谁让这个孩子如此让人不省心。因为夜晚时常要加班，回去有时都会是凌晨，为了让他们有更好的休息环境，他坚持搬出来一个人住，虽然离家有点远，却也还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也不见他多有时间回家吃饭。“交女朋友了？”
“没。”他轻笑，“不就你上次介绍的那个么。”说到那次特别的相亲宴，他又想到了叶臖君，这个时间了，她在那里吃饭了吧？
韩姨从他手里拿过钥匙，边开门边用眼瞪他，“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楚小姐已经有人了吧，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善良居然想到帮别人隐瞒。”她把门打开，径直先走了进去，环视了客厅一周，又走进了厨房，然后又去一一打开了房间的各个门。
韩晓冬含笑地关上门，把东西放到桌上，“姑姑，别翻了，我屋子里没女孩子留下的东西。”
“你又不是阿东，我自然不会用对他那套来对你。”她突然从他房里走出来，严肃地问，“杯子呢？”
他的眼皮一跳，但还是很镇定地笑，“什么杯子？你要喝水，冰箱里有一次性的杯子。”
“你少给我打哈哈。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装傻了，我说的是你妈妈送你的杯子。”看着他抽动的嘴角，她又补上一句，“你可不要说除了茶几上的那个外，还有一个在办公室里。我刚去过那里，桌上空空如也。”
果然是他的姑姑，观察的就是仔细。他记得，自然知道她口里的杯子指的是什么，因为那个杯子在第一天见到叶臖君的时候就送给她了。
韩姨缓缓地坐到沙发上，“我还记得当年那是你爸爸送你妈妈的第一份结婚纪念日的礼物，送杯子代表许诺她一辈子。他把他的一辈子送给了你妈妈，而你妈妈却……”
“姑姑……”知道她的隐忍，他过去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那个杯子，我送人了。”
“送人了？女孩子？”除了女孩子他总不能送男生吧？能让他把母亲的礼物送出去的人，想必在他的心里也有很大的份量。
韩晓冬点点头，神情略有迟钝，“姑姑，我送杯子的人，其实是……”
“只要不是男生，我都可以接受。”韩姨心底笑得欢，这孩子乖了二十多年，终于这次学会主动出击了吗？
“姑姑，你还记得四年前的深夜，我们在一家饭店遇见表哥吗？”那是他印象里唯一看到名义上的表哥伊东失态的一次。桌子上摆满了空了的酒瓶子。满脸的狼狈，沉迷的眼神里只盯着手机的屏幕发呆。在他醉倒后，韩晓冬按下了他手机上的屏幕，那是一个女孩子的侧影，瘦瘦的身材有着很长的头发。
当时他不知道到底在表哥和这个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直以为是那个女孩抛弃了他，也直到那次他无意间在医院走廊上与那个女孩相遇，知道那个让时刻都保持形象的伊东第一次失态的女孩，叫做叶臖君。
“姑姑，你一年才可以见表哥一次，你不会忘记吧？”姑姑的背后有着她自己的故事，她没有名义上的老公却有伊东这个亲儿子，却只能一年见一次。
韩姨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及，但还是记忆清晰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眼角含着泪光。”她那个坚强沉稳的儿子，第一次莫名的哭泣，她知道在他的身上必然是发生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可是第二天他酒醒后却没有提起，她也选择了不知情。
“姑姑，你知道叶臖君吗？”韩晓冬慢慢地回忆过去，“当天的表哥，整晚都在念叨的那个名字，叶子，叶子……你说是不是就是叶臖君呢？”
“晓冬，你想说什么？”韩姨隐隐约约猜到他话里的含义，却又不想去想象这猜测中的真实性。难道晓冬现在交往的女孩子就是当年让伊东伤心的那个吗？
韩晓冬深深看了一眼一脸淡然的姑姑，“我喜欢叶臖君，喜欢表哥的前女友叶子。”
她的眼忽地闪了一下，“你怎知你喜欢的那个就是他的前女友。”对自己的儿子，她还不若这个干儿子理解。
“有人告诉我，而且我也肯定了这个事实。”原本他也不知道，但听了德韵的话，他就肯定了。之前接近她，是因为对她的好奇，想知道怎般的一个女子可以让闪光灯下那般优秀的表哥流泪，即使在梦里也念念不忘。但接触后才发现，她竟有奇异的魔力吸引着自己，甘愿为她沉沦在思念里。
“那又如何。既然她是他曾经的女友不是现任，那你若和她在一起就是她的现任。姑姑也相信你不是出自替你表哥打抱不平的想法，你定是自己喜欢上她了，不然也不会送她杯子。可能她不明白其中的含义，我却能理解。”韩姨的表情里没有一丝的忧虑，反而是一种释然的快感，“我不知道阿东感情上的事情，也不过问他那些私事。但常在他睡时听他喊着‘叶子’，我想若不是他对她有所歉疚或者她伤害他太深，他是断不会有这样的现象。自四年前那次起，我已经陆陆续续听了四年。晓冬，无论我的假设是哪一种，我都不希望你是受伤害的一方，当然也不希望你抱着任何的想法去伤害对方。”
“我知道的，姑姑。”他从未那么想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不可能将来会有。
“真喜欢人家，就主动点，好好去追求她吧。”韩姨说完，就去做饭了，之后再也不提起。
他为这句话想了两天。
真喜欢人家……他是发自内心喜欢叶臖君吗？
正文 第五章 温情只为你
距离叶臖君出差有一个星期了，她回来了吗？但中间的短信他只发了那一次，唯一的一条。可是她没有回复，是因为她在忙？
韩晓冬还是忍不住驱车到她的社区转悠，即使看不到她，他也可以让自己心里的思念稍微减少一些。
“叔叔，你这榴莲很重吧？我帮你提吧。”甜甜的，像抹了蜜一样，却又和记忆中的某个类似声音重叠。他坐在车里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身影，瘦瘦的，穿着红色的外套，边呵着气边要帮身边的人提白色的塑料袋子。她……叶臖君，回来了！
心里一个激动，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隐隐地抽动，终是找到了一个空地熄火停车。再到刚才那个地方，她却不见人影了。难道是上去了吗？
可是他从来没有到过她家，每次都是送她到楼下，甚至不知她住在几楼。要打电话给她吗？
“韩医生。”清脆的叫声，带着一丝俏皮，他转过头，正好看到她正面对着自己，浅淡的笑容还有一些特有的朝气。
很多人都说出差让人心情变糟糕，体质变差，为何她却恰恰相反？是因为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还是在学术界拿奖了？
停止自己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再次见到她，发现她比离开之前的精神状态还要好，他自然也很开心，“恩，这么巧？”呵呵，说出来连自己都发笑了，这样的蠢问题啊。
“韩医生，听说这附近开了一家很有意思的小吃店，有兴趣一起吗？”她轻笑着，也不问他为何而来。
他点点头，求之不得。
一家有点竹林风的味道，小小的格局冲刺着绿色的视野，显得有点复古的小店开在了社区门口不远的地方。两人走进去，店里的服务员全部都是古代店小二的装扮，各个肩膀上挂着一块白色的长毛巾。桌子椅子全部都是竹子做的，连地板也是很有竹味风格。
“……”叶臖君无语了，抬头看着身边的人，“韩医生，我们走进别人拍电影的地方了？”
“请问客倌几位？”一个穿着兰色长衫，在腰围系了一条白色方巾的店小二在他们面前鞠了个四十五度的躬，那长长的毛巾往前面一甩又贴到了他的肩膀上，“两位里面请。”
韩晓冬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淡淡轻笑，“怎么？要进去吗？”
“好啊。”她忍不住咧嘴笑，这样吃饭的地方她还真没见过，试试又何妨？
两人被引领到一角的木桌，桌上一角写着“笑傲江湖”。
“想吃点什么？”他瞥了一眼菜单，让服务员也就是本店特色店小儿先端上两杯温水，“胃寒的人，喝温水可以暖胃。”
他的话永远这般清淡，而他为她所做的举止又是那般自然无可挑剔。她拿起杯子凑近唇边沾了沾干燥的红唇，碰在杯沿上，产生微略轻细的摩擦感。冬天到了，她除了怕冷外，就是嘴唇容易干裂。
想伸手从包里掏唇膏，才发现因下楼倒垃圾，根本没带任何东西出来，“韩医生，能借用一下你的润唇膏吗？”
“呃？”他微愣，接着摇头，“没这个习惯。”
他是男子，自然不会像小木和潋筱随身携带，潺潺一笑，“呵呵，我是用习惯了，不好意思哦韩医生。”她总是认为自己没有的，身边的人也有必备。“呵呵，算是习惯性思维吧。”
习惯性思维？他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有些困惑，有点乍喜。在他身上套用“习惯性思维”是她不排斥他主动靠近的表现之一吗？心里，竟缓缓涌上一股淡淡的情绪。
“这些菜，名字都很奇怪。”她轻松带过话题，把注意力放到菜单上，“光看这些菜名，就很有武林风味。”
“天龙八部，四十二章经，情花毒？这些可以做菜名？”韩晓冬盯着菜单足有半分钟的呆愣。“这店主该不会是个金庸迷吧？”
“呵呵，真不巧，我们家老板娘正是。”突然凑近桌子加水的店小儿把水壶一放，肩上毛巾一甩，右手指着店内的某个角落道，“看见没，那是我们的佑掌柜。”
“真佑意思，还有左右掌柜之分。”韩晓冬笑了，浅浅的酒窝印在脸上，一旁坐着的叶臖君循着他眼神的方向望去，不禁一怔，“佑纤？”
佑纤正低头拨弄算盘，黑色的圆润珠子在手底打得霹雳啪啦响，感觉道目光的热源，敏锐地抬头一望，瞬间呈现惊喜，“叶老师！”原本严谨到一丝不苟的掌柜形象顿时消失得无踪影，马上一手提着账本一手抱着算盘就从柜台内跑出来，“叶老师，你出差回来啦？”
“呵呵，是啊。”叶臖君轻泛着柔和的笑，佑纤是她带的班里的班长，像情人节的小花样也是她想出来，全班实行的，很可爱的一个学生。她伸手指了指旁边另外一个位子，佑纤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上去了。
“佑纤在这里打工吗？”很不错的环境，但是她还是学生……
“打工？”佑纤愣了一下，顿时笑起来，明亮的眼睛带着星星般的闪耀，“哈哈，算是吧。”
“不会影响到学习吗？”这个是叶臖君最关心的问题。
“不会啊，你看过我考试挂红灯或上课打瞌睡吗？”佑纤大笑，唤来店小儿，二话不说就比了一个手势，不一会就上来很多精致的小菜。
这倒是省了他们点菜的麻烦工序，“那就好。”叶臖君还没说完，就见佑纤盯着韩晓冬猛瞧，淡淡的嘴角忍不住弯弯上扬弧度。
突然佑纤拉住她的手腕说，“叶老师，经我努力研究发现，你男朋友好帅哦！”
一桌顿然沉默三秒！叶臖君用余光瞄了一眼韩晓冬，发现他的嘴角有上扬的嫌疑，心里也淡淡冒着微笑的泡泡，“嗯，我也觉得不错。”
韩晓冬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不禁抬高一边的眉，礼貌地对佑纤道，“你好，我是韩晓冬。”
“你们才刚开始吧？嘿嘿。看你们不自在的。”佑纤调皮地扮个鬼脸，拉开椅子站起来，“我还要忙，你们慢慢吃吧，这里的东西绝对的物美价廉哦。老师的帅哥男朋友，记得我叫佑纤哦，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哈哈。”
“她很可爱吧？”叶臖君看着佑纤离开的背影，浅笑，“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
“有点像你。”他喝着水，试想刚才她对佑纤讲的话是否还有另外的含义，“我们……”
“韩医生不吃吗？菜要凉了哦。”她夹起一口，“嗯，味道不错。”不知为何此刻心“砰砰”跳的很厉害，是在期待什么吗？
“不如你考虑一下让我转正？”他看着她，眼神清澈而认真，低低地道，“让我做你的正牌男友。”
叶臖君顿住筷子望向他，视线重叠却没有言语。终她先撇开视线，笑，“韩医生，我这个人有点霸道，或者说占有欲很强。”
“嗯？”他静待下文。
她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喜欢我的人，不用以我为中心，却不能博爱和花心。”
“我的心很小，只能容纳一个叶臖君。”第一次，他连名带姓的叫她，听起来仿佛像一句简单的甜言蜜语，听在她耳里却有一股莫名的心安。
“喜欢我而又想和我在一起的人，要宠我，惯我，照顾我，经得起外界的诱惑，最重要是绝对不能欺骗我。”尤其是当遇到更加心仪的女子时，她希望他不要藏在心里还是和她拖拖拉拉到最后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可是这句话她哽在喉咙里没有讲出来，突然很不希望他成为第二个伊东。“你会欺骗我吗？”
“善意的谎言也不可以吗？”他戴着眼镜，但眼神炯炯有神。“善意的谎言也不被原谅吗？”
当然不可以原谅！原本以为他会说我当然不会骗你之类的好话，却没想的他会突然这样冒一句，她有点生气，“怎么说？”
他说：“比如假设你打电话给我，我正在忙，但是你很想和我说话，我就回答说现在不忙，你说吧；有时候你打电话给我，我想你多休息，可以长胖一点，如果你不愿意听我罗嗦，我只能告诉你，我很忙，希望你早点休息。这样也不可以被原谅吗？”
她听了之后觉得心里很高兴，不过为了不表示突如其来的暗爽，表面上还是刚才的严肃脸，“韩医生，现在居然会说这样的话来哄我啦。”
他开心地哈哈大笑。“君，你可以叫我韩。”
店内小堂间。
佑纤拉住招待他们的那个店小二，贼贼地笑，“等会结账的时候算他们一成的价格。”
“一成？全价的十分之一，老板娘你没说错吧？”店小二惊呼，这不是亏本买卖吗？按老板娘信奉的“你不赚钱我赚钱，你要赚钱我比你还要赚钱”的人生座右铭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佑纤手里的算盘“呼啦”一下就拍到他可怜的脑门上，“你听错都不可能我会说错，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她瞟了一眼店内红火的景象，手里的黑色珠子哗啦啦的响，“反正银子到处都是，哪里都可以得到，不缺这一份。”忍不住打个哈欠，把手里的账本也一骨碌全塞入店小儿怀里，“你去忙吧，晚饭时间再叫我，现在不要因琐事扰我的美容觉。”
“老板娘……”店小儿无奈又可怜地把东西放回柜台原位，真是个奇怪的老板娘，非要在客人面前喊她掌柜，明明是学生，却有超越学生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与稳重。唉，低低叹了口气，他不过是个小小跑堂，出来混口饭吃而已，既然老板娘都这样说了，他自是照办了。
告别韩晓冬回到家里，叶臖君第一件事情就是在MSN上给两个好友留言说到这件事情，当然还有那间很有风格价格却低得一塌糊涂的店铺。在淡绿色的网页框里她还打上狂流口水的表情，末尾加上一句，“下次请你们去那里吃。”
有些困，刚刚回来，时差还是没有调整好。拉上窗帘倒在床上就呼呼睡去。
翌日，办公室。
叶臖君坐下还没两分钟，两个人影就风一样地刮进她的小小私人空间。
“好你个叶臖君，看你都干什么好事了！”楚楚木一脸的晦涩之气，“嗖——”地一下从包里拿出一本病历表，“都是因为你啦。我昨天半夜爬起来去卫生间发现电脑没关，刚爬上椅子看到自动弹出来的MSN就让我摔个底朝天了。你看——”她把自己背过身去，“这些薄薄的衣服下面可都是淤青啊！”
“你这样算什么，我才心疼啊。”花潋筱铁青一张脸，摸索着拿出一张账单，昨天她看到信息，吸引的是那个菜馆，对他们的事情倒是看得很开。大方地叫了一群人过去吃，没想到这个价格，死贵死贵！“根本就是宰猪的！”分明就是黑店嘛！
“喂，叶臖君同学，你是认真的吗？和韩医生交往了？”为何之前一点迹象也没有，只一次出差的机会就改变如此之大，“给你一次机会坦白从宽。”
叶臖君额头蹦出三滴汗，她是一个慢热型的人，面对感情永远固执得要命，从她嘴里挖出点什么真的太难了。
“快点，告诉我们详情。”花潋筱也在一旁催促，不断掐一下呆愣的楚楚木，“你不好奇？”
楚楚木如梦方醒，端正自己的思绪，半蹲在叶臖君面前审视她的表情，“君，这次你是认真的吗？”自那次之后，她们未曾听闻她交往仰或接受他人的追求，时不时有人过来探听她的底细，也有人直接放话说她很难追。
“真的，比你手上的钻石还要真。”叶臖君笑笑地拍过楚楚木无名指上的戒指，一脸淡然的表情，“你们决定公开了？”
“说你的事呢，干嘛又扯我身上。”楚楚木微有不满，娇嗔地瞪了一眼叶臖君，“既然如此，我们集体狂欢。”
自那次伊东事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难得她能够放下，重新开始新的一段。此不庆祝又待何时？
约了下班后晚上在常去的江边那家酒店见面。
叶臖君到的时候，其余那两个女的喝的都差不多了。都是为爱情苦恼的人，却又在苦恼里发觉了甜蜜，这般矛盾的综合体融合在这样朦胧的夜色里，唯有酒精可以畅饮。
为何出差回来就和韩晓冬在一起？为何，为何？因为……她遇到了他，伊东。
“这两瓶都是你的哦。”花潋筱摇晃着手里的啤酒，笑得有些傻气，“喝……都喝了……嗯……”
她的脸上呈现醉了的信息，她喝醉了，在自己还没出现之前。叶臖君低头看着坐在吧台上单手靠着的好友，“潋筱……”
花潋筱突然转身抱住她，投入她怀里痛哭，“君，你和小木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怎么我还没有，为何我等的时间比你们都长，却等的比谁都要久，为何……到底为何……”
又是一个为情所困，宁愿买醉的人。她们三个人同在大学遇到相识的心仪对象，却只有小木可以两情相悦，看似潋筱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男人，却没有同时得到他回应的心。如此这样的感情，怎能不悲伤春秋？而她呢？
叶臖君挑了个位子坐下，轻吟手里的啤酒。她还记得在离开酒店的时候再次遇到伊东。
当时他西装笔挺，身边还站了几个人，相似谈生意的样子。她就提着行李准备与他擦肩而过，可他的动作却比她还快，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拖着她离开视线。
“放手，你有什么一次性说完！”她有些发狠，心里乱如麻絮，“有什么话你直接讲了吧。”
他的神情深沉而伤感地看着她，让她恍然间回到了那么多年前的那天，他也是这样站着跟她说了分手的，那么残忍毫无预兆，她该说什么，甚至连“我恨你”都说不出来。
“我想你，我很想你。”之前的那些话都是他的气话，他想她，无论何时何地。“叶子，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好，当然好。没他活得好得狠！只是嘴里涩涩的，夹杂了那种中药与糖参半的感觉，她恨他是恨不起来的，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很想念他的，这四年来。即使分手了她还是在心里想着他，每回梦里还是会让时光自然回到两个人的过去。可是……真的见到了，却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原来他……已经离自己好远，无论是现实里还是梦境。
“叶子……”他站在她面前像个孩子般的局促，有些话很想说出口却不能说，只能搅在喉咙里，生疼。
“伊东，我很好。你不用为过去的事情感到内疚或者其他，当初我懵懂不明白为何无缘无故分手，死哭着缠着要你回到我身边，甚至深夜喝醉了发酒疯去敲你家的门。但是现在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女子，至少我自己这样认为。现在的我已经明白感情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当拥有的时候就珍惜，当放弃的时候就洒脱。”
“不是这样的，叶子！”他拽上她的手腕，那种淡定的眼神此刻分外通红，“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叶臖君甩开他的手，她不知道，她当然不知道。她不知道为何他们感情那么稳定会突然因德韵的插入马上断裂得没有痕迹，不知道为何口口声声说要疼她一辈子的人就这样离开她，不知道为何那个清晨醒来就嚷着要吃她亲手做的煎蛋的人用那么冷漠的眼神抱着另外一个女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该知道什么？他很幸福，还是他很内疚？
嘴角泛起一阵冷笑，如果是幸福她已经看到了，如果是内疚难道要回到她身边吗？
“德韵她不能……”他想告诉她更多，原以为离开她不是那么痛苦，但真的见面了却不能拥着她，让他感觉万分痛苦。
“你无需告诉我任何事情。伊东，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三个人的感情世界永远都会有些拥挤，她轻笑，淡淡地投影在光里，“所以请你在我的生活里，保持适当的距离，让我也分清楚你只是一个朋友。”
他愣住，目光显得清冷，萦绕两人的空气顿然失去鲜活。他就知道离开她太久，不会让她更想念她，就会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我有事要先走了，祝你幸福伊东。”她说的很缓慢，似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晰地从口里吐出来的。她知道就算他回到身边也不会幸福的，像德韵这样的人，能制造第一次误会就会制造第二次。而关键不是她能否离间他们，关键是伊东从第一次就没有给过信任的机会。既然如此，她又何须再去枉费自己将来的感情，只为这个得不到的男人执着？
伊东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扭头走出自己的视线，那种绝不回头的坚决好比回到了过去那一次他说出分手之后的她，叶子，你永远都不会……回头看一眼。
倘若你回头，此刻的我，你会发现我爱你有多么的深沉。
他没有告诉她当年提出分手不是因为撞见她和另外一个男生单独共处一室，而是因为拒绝德韵的时候，不小心推她摔了楼梯，害她一辈子都不可以再怀孕。他是因为对德韵的愧疚与责任才答应永远呆在德韵身边，离开她的。不是因为移情别恋。叶子，这一点你不知道，而且我想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泪，清然地从他的眼角滑过，滴落得无声无息。
恍然如梦，怎又想起出差时的事情？叶臖君甩甩头，握着瓶子又饮了一口，再看看酒吧里半靠在吧台上的两个好友，不禁失笑。女人疯起来，真的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医院里。
“韩医生，你为什么不陪我去看电影？”德韵一身优雅的装扮，波浪的发型微微卷在背后，显得万种风情，“我第一次买电影票还赶到对方的工作地点来邀请他陪我看一场电影。”
韩晓冬坐的位子上，淡淡的眼神透过透明的眼镜看着她，“德韵小姐，没有人要求你这样做。”
“是没人……”德韵紧咬着下唇，“可我乐意。”
她乐意，但他不乐意。韩晓冬对门口僵直站着的如兰使了个眼色，她马上会意，提高音量道，“韩医生，十三号病人家属询问。”
韩晓冬朝德韵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德韵小姐，我觉得如果你要看电影，我建议你还是找你的男友陪你更好。”
她瞧着他的侧脸，一脸的平静无波澜，没有任何被她激起的涟漪，心里憋得难受，“我的男友此刻正和我的好友在一起，我怎么去叫？”
他忽地暗下眸子。
她得意，“怎么，你也知道君和伊东在外省见过面？他们现在恐怕都要旧情复燃了吧。”
“你不相信你的男友，我无所谓。但，”他的眼神渐渐恢复明朗，“请你尊重我的女友。而我也绝对相信我的女友。”
“哼。”德韵愤愤不平地离去。
“韩医生……”如兰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如兰，晚上我没有排到班吧？”韩晓冬低头看着资料问，看预约单上似乎也没有病人了。
如兰点点头，“嗯，没有。”
“那么我下班就走，麻烦你帮我整理一下昨天的会议资料。”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电影票，眼角淡淡地散着温和的光晕。
韩医生……真的恋爱了。如兰抱着文件夹呆立在门口，她就知道像这样优秀的男人总会有恋人的一天，只是不知道原来来的这样快。
像他这样的男人，要么不动心，一动心就是一生一世。她，是万万没有这个等待的机会了。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着，分针走到了十二的位子，他淡淡的笑容逐渐扩大，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叶臖君出了酒吧后招了计程车先送了她们回家，自己再回去。幸好她没喝醉，但是有段时间没喝啤酒了，这样咋喝之下胃还真的很不舒服。
到了家里，自然地喊了声，“我回来了。”想起爸妈都出门远行去了，不禁失笑，习惯了。匆忙洗了个澡，直接倒到床上睡去。
韩晓冬走出医院，不断拨打叶臖君的号码但都是彩铃响过之后，出现忙音。是手机没在身边还是此刻正在忙碌？他先开车到了电影院，发短信给她留言电影开场的时间和厅号，便去停好车买她喜欢吃的东西去了。
她有潋筱和楚楚木这两个朋友，真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他的幸运，自那次K歌之后，潋筱就给了他一张列明臖君喜好的单子，上面有写她的作息和喜欢的食物。
他不知道伊东和德韵的事情，也不了解伊东和臖君的过去，但是他明白应该珍惜的是此刻。
站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她还是没有来。难道出事了吗？还是没看到短信？他忍不住再拨了一个号码，这回终于通了。
“……喂？”
韩晓冬一听，顿住，“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韩，我……胃疼。”叶臖君卷缩在被子里不停地出冷汗，“疼……”
“在哪里？”
“家。”她说完就没有再讲什么，手里的手机直接掉落在地板上。
“喂，喂，君……”他在电话一头显得焦急，挂了电话直奔药店，然后开车去她家。
到了门口按门铃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好叫来楼下的物业管理员来帮忙打开门，“君……”他步入房内，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终于找到蜷缩成一团的她，“君，还好吗？”
叶臖君朦胧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扬起淡笑，又闭上。
待她醒来，还是躺在房间里，只是胃没有之前那么疼。
“别动，你的左手在挂点滴。”韩晓东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在厨房没发现什么，给你熬了粥。”
“我以为会是在医院。”她轻笑着半靠在枕头上，支撑起半个身体，“还是第一次在家里挂点滴。”
“医院的消毒水可不怎么好闻。”他跟着笑，其实他刚看到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早就冲动地抱着要出门了，后来想到自己带来的药，便打电话给如兰让她把输液也带过来，让她直接在家里挂点滴。这样也少了车里的颠簸和赶忙。“要不要先喝点？”
“好啊。”她看着他，薄薄的一层汗珠凝集在额头，刚才忙坏他了吧？心里淡淡地涌入一股似甘泉般的甜，为何突然兴起和他在一起的念头，或许就是因为在出差回来在小区见到他的那一刻，闪入他眼底的惊喜吧。她不知道原来自己还可以给人带来如此的感受，微微地心疼，也淡淡的感动。听门卫管理员说常有个男生开车来绕圈，大概就是他了吧。
他侧坐在她旁边，把碗递给她，然后拧开床边的水壶。
“我还以为会享受粥来张口的待遇。”叶臖君调侃地笑笑，接过碗和勺子自己吃起来。
他笑笑，他也想喂她，但竟会微有腼腆。“味道如何？”
“嗯……“她嚼着，慢条斯理地拖长音，看着他既期待又担心的眼神，顿然没了开玩笑的兴致，诚实地道，“很好吃。”
他笑得露出淡淡的酒窝。
“比我在学校门口买的两元一碗的还好吃。”她又补上一句，惹来他一个不满的眼神。
心里偷着乐，却未必都要告诉他。这是她吃的最有温情的一碗粥。
正文 第六章 期待中完整
叶臖君以为和韩晓冬恋爱了，那《清明上河图》的拼图应该就可以被她拿来了吧？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很无辜地问了一句，“你有空的话，可以来一起完成拼图吗？”
被他打败了，唉！
在超市买了面食和新鲜的海鲜，等会记得让他给煮个最好吃的海鲜伊面，嘿嘿，“有人在吗？”她推开为她而虚掩着的门。
“呵呵，在。”韩晓冬从书房里走出来，“我正好拼了二十块，轮到你了。”
“好啊。”她关上门，放下东西，笑吟吟地走过去迎接他早已敞开的怀抱，“那我就试着超越你喽。”
“不用，你也拼个二十来块，留下的下次再拼。我先去做吃的，你要是拼好了，可以上上网。”
“哦。”虽然不明白为何他喜欢一天一点的拼几块，但还是很听话地数了二十小片出来，然后认真地半卷在椅子里对着图拼。
“知道吗，刚开始的时候你拼图充满了心事，低头拿小片的时候眼神总是低垂的，现在你的嘴角总是淡淡含笑。”他端着温水走进来，把吐司和杯子放到她面前，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让我觉得很开心。”
呃，他注意到了呢。她吐吐舌头，轻笑，“因为和你一起，我很开心。”
他身上淡淡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安心。
“这算夸奖吗？”他难得幽默，背过身去，“为了这句话，我决定好好煮碗天下最好吃的面给你。”
呵呵，这个男人啊，他还在介意上次她说他的厨艺不精而耿耿于怀。
低头数了数，这个图只剩四分之一差不多了。桌上诺大的工程，是属于他们共同的印记。轻笑，转身去打开他的电脑，开始浏览网页。
韩晓东在厨房里仔细地弄着，海鲜他不拿手，但是知道她喜欢后，就开始去接触去学做。网上的食谱也常下载，偶尔也回家讨教姑姑。
等他做好端到客厅茶几上，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把阵地移往沙发上，双眼紧盯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发呆。
“在看什么？”他靠近一看，网页上显示的是一家数码店铺，她看的是一新款，“单反相机？”
“嗯，看起来很不错吧。”她把眼光稍稍调离网页，瞟了他一眼，顿时被茶几上的食物吸引住，“哇，海鲜伊面，你做好了啊！”
马上转移注意力扑到面前，“嗯，闻起来好香哦。”
他笑笑，再次看了眼那个相机，“不知道你还喜欢拍照。”
“嘿嘿，我的兴趣比较广泛嘛。”她含糊地吃着讲。“不过那个好贵哦，要两个月工资耶~”
“呵呵，如果用处不大，就别买了。”他笑着跟她一样坐到地上，“我也吃吃看。厨艺有进步吗？”
“嗯，有那么一点。那个相机很不错的。”她末了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单反的哦，可以拍的很清晰耶。”
“别想啦，先吃完。”他拍拍她的头。
夜晚，繁星点点。
学校。
“叶老师，听班长说你找了一个很帅气的男朋友？”在某个教室的休息时刻，一些喜欢八卦并且关注叶臖君的学生把她围在一起。
叶臖君扬着淡淡的甜笑，从包里拿出那个暖手宝，边暖着冰冷的手，边跟他们讲两人相识的过程。末了，还不忘再道谢，“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意外，我也不会遇到韩先生了，呵呵。”
“哇，原来我们班的同学还是老师和韩先生的媒人呀，激动，激动。”
“撒花，撒花。”
某人很有兴趣地继续问，“老师和韩先生啵啵了没？”
“去死啦，这么没营养的问题都问得出来。”
在叶臖君还不是很理解他们谈话的内容时，已经有另外一个人用书本代替了拳头砸到刚才发言的那个女生身上，“像老师这么有魅力的人，韩先生肯定早就和老师那个啥啥啦。”
“啥？”一个很白目的不死心地问。
“就是啵啵啊，都这么久了，嘿嘿。老师你介不介意谈谈你们第一次在哪里甜蜜地牵手和KISS啊？”
牵手……KISS……
叶臖君努力用最快的速度消化他们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他似乎……还没有牵过她的手，更何况是亲吻。是她的魅力问题吗？呵呵，看着这群天真的孩子，她的笑容更加明显地扩大。
“老师，你幸福吗？”
“幸福。”应该是幸福的吧。每个周末的早晨都可以吃到他熬好的粥，而且亲自送到小区楼下。
“老师，你开心吗？”
“开心。”是有的吧。想到他温文的声音淡淡的从电话的另外一头传来提醒她不要在饭后忘记吃胃药，记得午睡前要盖条毛毯，她从心底里感到温暖。
“老师，你喜欢韩先生吗？”
“喜欢。”肯定的吧。她了解自己的喜好，如果没有喜欢他，也不会想到和他开始。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了，就肯定是喜欢他了。
“老师，你爱韩先生吗？”
爱……这个问题……她淡淡的笑容有了片刻的犹豫。她爱过伊东，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但是韩晓冬，她还不知道。现在她的心情只能装满幸福快乐与甜蜜，无法预测未来是否还有某种悲伤在等待着她。
“老师，你回答啊？应该是很爱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吧？”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讲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很大的喊声，“叶老师，办公室有人找。”
“哦，不会是韩先生来了吧？”
“肯定的哟，想老师了吧，好男人啊！”
“老师，你快点过去吧。”
……
刚才还兴致勃勃追问她的人，听到有人找她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弯，推她出教室了，还满脸堆笑的对她抛媚眼。
她的这群学生啊……何其幸运，在学成归国后来到这里，与好友们共同工作在一个学校里，也同时拥有这群可爱的天使们。
不过来访的那个人，真的会是韩晓冬吗？
推开门，浓烈的一股香水味，优雅地如同一只伏羲的猎豹在等待般的散发着幽香。不用看，她也知道此刻坐在她位子上等待的人是谁。
“德韵。”叶臖君走近自己的位子，顺便放下手里的教科书。她没有想过德韵会主动来找她，而且是在四年之后。
她还记得四年前的德韵是怎般骄傲如同一只孔雀地挽着伊东离开她的视线。那一次，在她的心里第一次有了生在世上要去痛恨一个人的心情。
“你下课了？”德韵轻盈的笑声贯穿这个小小的空间，但被精致妆容掩盖的眼睛还是略略看的出来有严重的黑眼圈。
“找我有事吗？”难道是为了那次出差遇见伊东吗？
“为了伊东。”
果然是他。
叶臖君低声叹息，转身给德韵倒了杯茶，自己则坚持用那个白色的陶瓷杯灌了温水，“我和他已经说清楚了，你可以放心。”
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很清楚了。他和她，早就分手了。
“我不是来责怪你的，我是要把他还给你。”德韵没有伸手去接茶，只是目光定定地盯着她，“伊东，还给你。”
还给她？伊东是什么，玩具吗？叶臖君冷笑，“德韵大小姐最近有更好的玩具了？”
“如果我说是，你会要回伊东吗？”德韵的语气显得很认真。
叶臖君心里一凉，伊东啊伊东，过去你背叛我爱上我的朋友，现在反过来被人背叛，不知如果你知道会有怎番精彩的表情。“我为何要回，你以为我是什么？”
位子上的人“嚯——”地站起来，目光炯炯，“叶臖君，你不喜欢伊东了？”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叶臖君没有因她的逼近而后退，“你难道就要这样霸道吗？喜欢一个人就要过去，不喜欢了就还给别人。你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吗？德韵，四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
德韵紧咬牙关，手指渐渐掐入卷成拳头的肉里，现在的叶臖君也不在是四年前那个任意让人欺负的女孩了，现在的她学会保护自己，学会反驳了，“我只问一句话，你还要不要伊东？”
“不要。”她口气坚决，心却莫名地抽疼。她为何还要替伊东失去一个女友而伤感，原先就是他对不起她，她为何还要心疼。让他伤心吧，让他难过吧，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背叛了他。
“叶臖君，你不要后悔。”德韵愤愤地道，眼神充满敌意。
她不后悔，该后悔也是在那些时候早该后悔过了。
“这封信给你，要看不看随便你。”德韵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扔在桌上，然后掉头就走。
叶臖君没有去拿。伊东，就让他成为过去吧。把信放入抽屉里，打开手机按了快捷键，“喂，韩，晚上一起吃饭吧。”
韩家。
“姑姑，晚上我不在家吃饭了。”韩晓冬挂下电话，淡淡笑道。
韩姨“哦”了一声，从厨房里走出来，“约了君？”
“嗯。”他回答的爽快，也没理会身边还坐着的另外一个人。
“下次请她来我们家吃饭吧。”韩父从书房里走出来，摘掉了眼镜，“顺便也介绍给伊东认识一下。伊东，你今天没有约会吧？”
沙发上的另外一个人韩伊东只淡淡答到，“没。”今天是和母亲一年见一次面的日子，母亲提议来韩家过他没有意见，只是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原来大家都已经知道叶子的存在了吗？
“那就好，你不是也有个女朋友吗，下次一起带来看看吧。”韩父道。
“……嗯。”伊东漫不经心地回答，放下手里根本看不进去的报纸站起来，走去了阳台。
韩晓东也跟着走了出去，拉好阳台的门，“我会照顾好君的。”
对方没有反应，只给了他一个背影。
“我也无需对你交代什么，只是想告诉你这一点。”说完，韩晓冬就要走出去。
“你是真心的吗？”伊东突然开口了，“不是因为她曾是我的女朋友？”
韩晓冬转过身，淡淡的眼眸透着冬日阳光般的温度，“我不在乎她之前曾是谁的谁，但我知道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需要我的加倍呵护才会变得更加幸福健康的一个女孩。”
“你……”伊东看着他，欲言又止，似有了悟地点点头，又背过身去。
或许现在能给予他们的，就只有祝福吧。
“这个图……哇，你怎么做到的！”叶臖君打开书房的门，惊喜地发现桌上的《清明上河图》已经完整地拼好了，“我记得昨天过来还有好多没拼的。”
“昨晚我失眠了。”韩晓冬含笑地拉开落地窗帘，外面的月光正好洒进来，满室的光晕。
叶臖君扁扁嘴，她才不信呢，昨天跟她聊电话不知是谁先睡着的。“咦，还缺了一块哦？”
“嗯，好像哪里遗失了。”韩晓冬无辜地挠挠头，“昨天拼好之后，就是找不到最后的一块，可能是丢哪里去了吧。”
“那怎么行，再找找啊。”
于是两个人的晚餐变成寻图大行动，最终结果是还是没有找到最后那小块拼图。
第二天中午，叶臖君接到韩晓冬的电话。
“怎么找到图啦？”
“呵呵，你就想着图。下午有课吗？”他在医院的办公室里笑吟吟地低头摸着一个礼盒。
叶臖君翻了翻课程表，“没有哦，想看电影？”
他们的约会模式不外乎是众人眼里的俗套模式吃饭逛街看电影，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很宁静也很开心。
“不是，我想约你去博物馆。”他淡笑。
“博物馆？”离她的学校有五站的距离，但是为何去那里？
“嗯，君。我们去博物馆约会吧。”他再次说。
她突然扬高了嘴角，心里很高兴但还是不依不饶地问，“怎么想到去那里？”
韩晓冬签下了请假条，站起来脱了白大褂，道，“因为博物馆是免费参观的。我没有钱，去那里约会最便宜。”
哇……这个男人好小气咧！叶臖君努努嘴，但依旧开心不已，“知道了，等会整理一下就出发。”
挂了电话，把东西稍稍整理了一遍，就打算离开办公室，却在门口又遇到德韵，“又是你？”她微微皱眉。
“你看我给你的信了吗？”德韵依旧优雅地现身，却没有了之前的锐气。
“没。”叶臖君三步并两步，“我要出去了，你要坐的话，我不介意请你一个人进来办公室坐坐。”
“为什么不看信？”德韵紧追不舍。
叶臖君索性把门重新打开，然后认真地说，“德韵，我们好歹也朋友一场，过去的事情我们就当铅字笔一样用橡皮擦擦掉吧。现在我有事要出去，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谈吧。”
也不管她是否会坐在办公室里，叶臖君先行离开了。
坐车来到博物馆，因为不是周末，所以显得有些冷清。
她在二楼看到背对着她的韩晓冬，“韩——”
他转过来，温暖的阳光投影在她身上，淡淡的显着柔和的光晕。
“这是什么？”她接过他递来的袋子，和他一起坐到一张长椅上拆开看，长形的礼盒，“不会是另外一副新的《清明上河图》吧？韩先生啊韩先生，如果你因为丢失了一小块拼图就要重新找新的一块，我无法接受你浪费的行为以及鄙视你寻找东西的耐心……”她的话完全隐没在看到礼盒里面的东西之后，惊讶地瞪大了眼，“这个……”她无法相信。
“我的女友真好看，看来我没有买错，以后每天都可以拍你啦。”他轻笑，带着万分的宠溺。
这个礼盒里的，竟是她上次在网上浏览看中的那款超级贵的单反相机！！
他竟瞒着她，给予了惊喜。
他竟装什么也不在乎，却记得她的点滴。
他……到底还有什么为了她做，却不被她知晓的呢？
“韩……”
“不用太感动，稍微亲我一下就好啦。”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讨厌！”她白他一眼，却被他拉入怀里，紧紧抱着。
韩晓冬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红色的毛绒小盒子，递到她面前。
她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狂跳，有那么些紧张与期待。
“打开看一下。”他试着鼓励她。
如她所想，里面是一枚透着纯白银光的戒指，“韩……”这个男人……
“嫁给我吧。”他的眼神诚恳而明媚。早在与她相见的那刻，他已慢慢萌生了这个念头，想和她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眼泪毫无预期地滴落在手上，淡淡的，如同白色的迷雾。
“这个……”他轻轻拉一下戒指，在盒子的底部还有一小片拼图，“我会等你到答应的那一天。无论那一天的期限是何时，我都愿意等待。如果你考虑好了，就用这片拼图把我们的爱情划上一个最圆满的句号。”
原来拼图是他故意拿起来的。
这，算是最诚挚却最温暖的求婚方式吧。他对她，一直都是这样淡淡的，温和地。
“哦，我忘记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了。”他突然叫起来。
害她吓一跳，“怎么啦？”
“因为买了这些东西，我的工资都没了，这个月我变穷光蛋了，你要养我哦。”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撒娇的可爱笑容。
“嘿，想得美！”她乐翻。
第三次叶臖君在学校遇到德韵。
“直接告诉我你到底要怎样吧。”叶臖君很无力地看着她。她不知为何德韵三番来找她，但是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里一直有这样一个不愉快的影子。
德韵沉吟了一阵，“我知道你恨我。”
叶臖君不做声。
“你恨我抢了你的男友，恨我设计陷害你，让伊东离开你。”她慢慢道出过往，“但是当时伊东是自愿的。”
他是否自愿，和她叶臖君已经没有关系了。
“叶子……”德韵失声叫道，“他当初是这样叫你的吧？”
对，他是这样叫的。每一次想到过去，她都会产生幻听的错觉。但是现在已经不会了，因为她有了韩。
“你距离上一次听到是多久呢，我距离上一次听他喊‘叶子’是在昨天。”德韵的话让叶臖君吃惊地抬头，正好看到她眼底的泪光。
“你可知道当一个男人睡在你的身边，嘴里喊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这种心情该是多么的可悲。叶臖君啊叶臖君，你可知道他离开你四年，却整整在午夜梦回里喊了你四年。”德韵幽幽地叹息，“我原想为何你要这般幸福，而我得到了却还如此痛苦。我曾想过抢走韩晓冬。”
“什么？”她也找过韩？什么时候？为何从未听他提起？叶臖君的眼神逐渐泛冷。
“可惜啊，他不若伊东那般的好骗。你知道吗？当年我诱惑伊东不成，故意骗他说因为他的失误让我摔下楼梯导致不孕，害他要呆在我身边一辈子为我负责……”
德韵的话，说的很流利，语气里却充满了忧伤和无奈，以及一个女人最可怜的自尊。可是她的话却没有激起叶臖君脸上的一丝涟漪，“现在你告诉我这些，又为了什么……”
原来当年，他离开她，不是因为不爱她，而是因为这个……才是真相。
“现在，你会原谅他，回到他身边吗？”德韵低低地问。
“不会。”她的回答，一如以往的坚决。
“看来，你还是没有看我给你的那封信。”德韵无奈的叹息。
叶臖君只是问，“讲完了啊？那我去上课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一个转身，一滴晶莹的泪珠就跳出了眼眶。伊东那个笨蛋，如果那是他的责任，他们可以一起承担啊，为何要用这样让她恨他的方式离开她的身边呢。
过去，都让它过去吧。
医院。
韩晓冬翻了一下台历，距离上次求婚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她还是没有说任何的话。是他……给了她太多需要顾虑的东西吗？还是……她……
他不敢往下想，晚上约了父亲和姑姑一起吃饭，就是要跟他们谈这个问题。
“韩医生。”
他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的德韵。
“对不起，还是过来打扰你。”德韵显得很抱歉，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流露这样的谦卑，“我来不是为了之前那些事情，而是求你一件事。”
他“嗯”了一声，看着她。
“你能放弃叶子吗？”
“不能。”姑且不论她说出来的目的，他的直觉就是脱口而出的干脆。
德韵咬了要下唇，“什么事情也动摇不了你的决心吗？”
“你任何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值得我期待而去改变主意的人吗？”他反问，并做了一个“请离开”的姿势。
“如果我告诉你伊东还爱着叶子，并且想回到她身边呢？”
“君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左右，但是我会陪着她。”
“可是伊东快死了啊……”德韵讲着讲着突然泣不成声，“他快死了，快死了……”
学校。
叶臖君盯着桌上的小毛绒盒子发呆，要答应他的求婚吗？
和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吧。
突然之间很想念他，她打开抽屉找手机，却看到了那封德韵留下来的信。
怔怔的，还是打开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自己如同看一个故事般地怀念吧。
“叶子，
我不知你何时会看到这封信，但是我还是坚持提前两个月写了。医生说我最多也活不过今年的冬天了。我就想这里有我最爱的你，怎么样都是要回来一次，即使只是为了见你一面。我看到你过的很好，也打消了让德韵去打扰你们的念头。这个中间她可能会为了让你回到我的身边做了一些让你和晓冬误会的事情，但是她也是个好女孩，知道我有这个病后，她时刻都陪着我，没有离开。
叶子，祝你幸福，真诚的。
叶子，对不起，但，我爱你。”
信从她的手里滑落，这是什么意思？
医院。
“他就在圣罗兰医院。他有先天性的肾衰竭。四年前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会离开的，所以当时才顺着我的计谋答应了我的请求。当时我还天真的以为他是为了对我内疚离开叶子，原来他不过是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她的，这样给了他更好的借口离开她而已。而我，就是那个可怜的道具……”德韵哭泣地耸着肩膀，计较算谋了一辈子，到头来不过是别人证明自己真爱伟大的一个工具而已，要不是她在半年前偷听到他和医生的电话，恐怕到他死了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真相。“我答应他，让他在今年回来见到她，让他们见面。”
而她也答应，如果叶臖君再次看到他还有感觉，她就潇洒的放手。却不料……她忧伤地望着此刻木讷了的韩晓冬，“你说我哪里比不上她？我家境好，成绩好，样貌好，身材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爱情，不是用这些来衡量的。”韩晓冬久久地才挤出这样一句话来，爱情，本身就是没有道理的。谁爱谁，在何时爱上，都是不可预期的。就像他遇上叶臖君，这就是一辈子细水长流的希冀。
但是此刻，还可以吗？
“韩先生，你可以放手吗？”
“不行。”他定定地答，“只要君需要我，我就会在她身边。”
德韵失神道，“我已经把他住院的地址放在信纸背面了，她总会看到的。如果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呢？”
“一分钟也是一样的。爱情与责任不同，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他淡淡道。
君，你会为了伊东，离开我的身边吗？
圣罗兰医院。
叶臖君跑进病房，里面已经站满了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她第一个就看到了韩晓冬，他站在窗口，淡淡地喝着茶，他的眼神掠过她，似乎早料到她会出现般地淡笑。
她再看到了德韵，以及床上的那个人。
“你终于来了。”德韵站起来，手却还是握着伊东的，“如果你还不来，我绑也要绑你来。”
“德韵。”伊东出声轻喝，“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叶子谈谈。”
众人听闻都一一出去了，叶臖君就站在刚才进来的地方，呆呆的。
“你就站那么远和我说话？”伊东靠在枕头上，淡笑。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很深沉。
她把花放到花瓶里，“要吃什么吗？”她看了一眼床边的水果篮。
“煎蛋。”他笑，浓浓的眉，映着一丝哀伤，“叶子，当年你都是做煎蛋给我吃的。”
“大叔……”叶臖君低吟，泛上的泪光，怎般都无法阻挡，“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他淡笑，继续回忆，“我还记得你喜欢吃饺子，喜欢郁金香，喜欢……”
“大叔，我要结婚了。”她突然说，她以为自那次后不会再遇到他，即使遇到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今天，此刻，站在这里，她看着他，却有了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我想你们会祝福我们吧？”
“……”他无语地看她，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拥有。
“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会天天来看你的。”她说。
这就是他和她的区别。
他看着她，这个他用了四年的时间陪伴，四年的时间思念，却不能再次拥有的女孩。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叶子，你好可爱。”
“嗯。”她低着头。
“叶臖君你非常可爱。”
“嗯。”她回应他，如同他们以前一贯对话的模式，带着一丝甜蜜，带着一些迷惑，还有一份只属于青春的任性。
“叶臖君你超级可爱。”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叶子，即使我不再拥有明天，我还是感谢上天，因为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让我完成了我的心愿。把你带到我的身边，和我再次做着以前同样的事情。虽然，你不再属于我，可是，我从心底里感到欣慰。
“大叔……”她的头渐渐抬起来，在昏黄的柔和灯光里，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他忘记这事第几次看到她哭，却知道这是第二次她为了他而哭。
“傻孩子。”他吃力地爬出床沿，用自己白色的病服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一个如同水晶般美好的女孩，是不应该掉眼泪的。”
“我好讨厌你……”她泣不成声，放声地大哭起来，趴到了床边，俯在他的被子上，泪水很快浸湿了白色的床单。她的心却似一片失地，无法再收复。
她曾以为他不信任她，为了她的朋友离开了他。而她说是记恨他其实是在刻骨地思念他。直到她遇见了韩，一个与他不同却能加倍给予温暖的男子。正当她渐渐喜欢上韩的时候甚至萌生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念头时，他却告诉她当年的离开的真相竟是如此……而一切汇总在一起只有那么几个字，“一切为了你好。”
她应该感谢吗？还是感动？
“我不会……感谢你的。”她不断地抽泣，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
伊东摸着她的头，低低苦笑，“我知道。”
他知道一旦他离开了她，她就不会再属于他，她是一个看似柔弱却万分坚毅的女子。无论何事，都是一个义无反顾。
尾声暖冬
病房外。
德韵透过门上的小小玻璃窗看着里面的场景，心里一阵凄凉。机关算尽，到最后……求的竟是让人破镜重圆。不知该叹是她可悲，还是她可怜。
“总算，我也做了一件好事，爸爸。”德韵转身对着身边的一个老者轻笑，淡淡的笑容映入无限的悲伤。
老者没有发言，只是疼惜地揽上她的肩膀，相继离去。
韩姨和韩父只是陪伴在韩晓冬的身边，都没说话。他们也是在今天才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却不知该先震惊哪一件事情。有些事情，他们就算要帮，也是无能为力的，还是该自己来处理。
韩晓冬沉默了一阵，忽地抬起头道，“我先回去了。”
“你不等叶小姐一起吗？”韩父一说出来，才惊觉失言。在他们的角度看来，叶臖君回到伊东的身边，是可以确定以及肯定的事情，儿子这回怕是要失恋，而且难免。
他的眼渐渐深暗，淡淡的眸子透着一股如星子般的坚毅，“我……会在家里等她回来。”
他们不明白，而他……也不确定。她是否真的会选择和他一起。
自第一次遇到她，和她相识到相恋，才半年多的时间。可是她和伊东……爱情，不是用任何外力衡量的东西，他很清楚。所以他一定不能比。而他也在希翼，希翼他所希翼的。
驱车来到超市，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的地方采购东西，然后洗菜，切菜。煮热气腾腾的面条。
君，过了十二点了，你……还没有回来。
他起身把面条倒掉，然后洗碗，擦干净放入柜子里。打开电视看里面的晚间新闻，看书籍。
君，已经一点二十分了，你……累了吗？
他关了电视，第一次在阳台点上一根香烟。医院规定医生不能吸烟却没有说不可以在家吸烟，而他也是很有节制地能不吸就不吸。
他还记得那一次他们看电影，她习惯性靠在他的手边吸可乐，却在出来后告诉他自己只喜欢喝温水。
他还记得她每次都会冷得让手指发紫，万分眷恋他送的暖手宝。不知现在她是否也握着取暖？
君，现在是三点四十五分……我突然有那么一刻撕心的疼，因为预感你要离开我……
君，我有些自私的想，没有关系。最多他陪你一年，而我……可以陪你一生。我不急，真的，而且我也不能急。我一急，就可能一辈子失去你……
君，五点了……天空渐渐泛出白色的亮光。
我很想你，真的。
他洗漱了一番，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穿好衣服，拿起围巾围起来，似想到什么，又再拿了一条。
打开门，却在刹那顿住。
叶臖君右手扬着淡褐色的环保袋，笑成一条线，“爱心早餐来喽。”
他定定地看着她，连大气也不敢呼一下，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她出现在他的公寓门口，而且拿着似乎叫早餐的东西，这是真的吗？
她用袋子轻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嘿嘿，外面冷死啦，快点让我进去啊。”
他一听，双手紧紧抱上去，紧紧地抱住这个让他想了一夜的女子。君，真的是你，你回家了……如他所期望的。
她在他的怀里一僵，但慢慢柔和下来，也回应他地回抱他。
“韩，我回来了。”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这里。”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暖暖的温度渐渐的散着一股潮湿之气。
她低低叹气，“你果然……很笨。”
“嗯？”他放开她，看着她一脸的怪笑。
“进你的书房看看啊，傻瓜。”她大笑，然后先他一步闪身进入屋内。
他进书房，她入厨房。
书房里什么都没变，和昨天的一样。
他疑惑地环视一周，却定格在桌上。那是一幅完整的《清明上河图》，原本有一小片空缺的地方现在已经填补完整。她把他给她的那一块放在了这图应该放置的位子。
她是在何时……昨天？
他回来没有心情去观察屋里的任何改变，而她却早已经给了他答案。
她在去医院之前先来了这里，填好了拼图。就是要告诉他，她的选择……就是他。
“君——”他冲出书房，却在客厅看到她在那边傻笑。
“尝尝我的煎蛋。”她夹了一口递给他。
他只得先吃下。
“味道怎样，等会我要给伊东送去。”她在他吃着的时候说，却让他烫地瞪她说不出话来。
“韩，其实我早就知道伊东是你的表哥。”叶臖君定定地说，“我觉得在我们讲开之前，这些事情总是要先说清楚的。”
他点头，这个他也隐瞒过，“我也知道你是他曾经的女友。”
两个人都面面相觑。
“秘密？”
“秘密。”
“现在呢？”
“不算了吧。”
“呵呵。”相视一笑。
叶臖君放下手里的盘子，第一次主动抱上韩晓冬，“我以为我是恨他的，但当我在医院看到他的时候，我发觉对他，我竟多了一份兄长之情。韩，将来我们结婚了，还是可以一起照顾他的吧？”
“嗯。”他答的很爽快。只要能和她一起，其他都无所谓。
“韩，我很幸福这个冬日遇见你。”
“该是我幸福，能牵着你的手一起走过寒冬。”
“有你的日子，我相信一定是暖冬。”
“我会努力的，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