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弥叶之想(上) 未暖之爱(鞠衍)

    

    无数的闪光灯焦聚在一个演播室里,即使这只是单独的一个人物采访,也引来了商业版块上各大行业的媒体。

    此刻坐在年轻美貌的主持人面前的男人右脚交叠在左脚上,一身黑色西服被熨烫得笔直毫无皱痕。面对无数闪耀在眼前的灯光,他如鹰般锐利的眼只淡淡地掠过,紧抿着嘴角似笑非笑地与主持人交流,低沉的嗓音如同午夜星空划过流星雨般的静谧淡然,又仿若深蓝色大海里浪花拍打礁石发出的沉稳节拍,听得让人不禁心生倾慕,堪比电台的顶级主播。

    他是谁?哪一个电影节里迅速崛起的明星,还是拥有超能技巧的名人?他,只不过是气质沉稳的一个商业人士而已。

    真的只有而已吗?他现年三十岁,却坐拥花都集团副理的要职,还是商界上流才俊里鼎鼎有名的楚家人。

    “听了楚先生杰出的商业成就外,我想观众也很想了解一下有关于您的一些感情生活,例如——”老练的主持人此刻也不禁咽了下口水,这个男人实在太优,不仅家世好,成就好,连他的外貌都是无可挑剔的好,“例如,楚先生一般会对什么类型的女生感兴趣呢?”

    一个这样有成就的男人,难免会让外界对他的私生活产生万分的兴趣,可惜他却没有花花公子的本性,也没有女伴不断的绯闻,只留给众人一些模棱两可的揣测与遐想。

    楚暮雪的嘴角淡淡勾勒出一个弧度,很轻却能分辨那是一抹笑容。他的身体微微朝后面的沙发上仰,整个人看起来沉静得如一头随时会反扑的猎豹,却又像竹林里微风拂过的树木般让人难以捉摸。

    会有怎样的答案呢?全场屏息等待他的回答。很多人都好奇他的私生活,尤其是那些成天抱有幻想嫁入豪门的女性,更加的花痴地追随着他高挺的身影和那张俊美冷漠的脸。

    “那个,楚先生……”主持人久久等不到回答,脸上职业性的微笑差点挂不住了。果然,他如传说中的冷淡难以亲近。原本这期《名人志》很难得邀请他担任嘉宾做专访,她也奋勇地接下这个美美的差事,却不料他……这么的色心不起。

    演播室的时间在流逝,镜头外的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也在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认真地看到眼睛发酸。可是楚暮雪除了初听问题露出的那一丝笑容外,便不再有任何的动作。但是他那么闲雅地靠在沙发上的样子,也让人觉得帅到不行,尤其是他穿着黑色的西服,更衬着他修长的身形与众不同。

    主持人尴尬地笑了笑,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哦,大家应该不知道楚先生上个星期去了南非出差吧?听说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商业首脑会晤,不知楚先生在南非是否有所艳遇呢?”

    原本以为主持人要把话题拉回商业上的众人颓废地揉着眼睛,后一听“艳遇”马上又振奋地集中精神。

    “艳遇?”很简短的两个字从他的口中吐出,浓密的眉毛微微挑起。

    “咳,呃……”主持人略有激动地继续采访,总算又让他开口了,“我的意思是,楚先生是否在出差期间有美女的收获呢?”

    对对,这个大家都很想知道。几个双眼冒红桃心的女子坐在演播室的后方不断紧张地扭紧了手指。

    楚暮雪显得意兴阑珊,却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只单手靠在沙发的一脚,修长的手指托着下颌,似陷入沉思里,后又淡淡地笑了,这是采访至今唯一一次最为明显的笑容,直播的镜头机不可失地拉近了距离,清晰地播放到了他完美比例俊脸上的淡漠笑容。

    周围深呼吸一片,而电视机前的女子则整个人都趴到屏幕上了。

    “南非一行是很美好。”他淡淡地道。

    周围马上有人惊呼,难道他真的偶遇了某个南非美女?

    “虽然没遇到美女,却捡回了不少钻石。”他淡淡的话语里,隐隐透着一丝揶揄,让众人料想不到的是他的答案。

    “钻石……”主持人黯然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不知是否可以分享一下呢?”

    他交叠的双脚缓缓放落至平行,整个身体也微微靠前倾,主持人见苗头不对,马上改口道:“在业界很多人都喜欢把你和紫理事、花理事做比较,不知你对他们的看法如何呢?”

    谁都知道在花都集团,虽然唯一的继承人是千静魍,但他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太子,对于商业甚至还未涉及,而集团的核心领导层则是楚暮雪、紫沐苏和花潋筱。传言三人各有各的千秋,每个人在公司里都拥有一定的地位,虽然各有成就却很不对盘,好比是三国的鼎盛时期。公司内部上下皆分为三个区域,谁也不越界,谁也不吃亏,同时也不会让公司的业绩下滑,这就是斗争归斗争,但身家利益还是摆在了前头。

    “楚先生……”主持人的青筋一根一根地爆出来,她实在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金牌主持头衔从今天开始就要转移他人了。

    “很好的商业伙伴。”他沉稳的嗓音听不出一丝的情绪,如同在聊他的朋友般,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三人是不对盘的,而且僵得异常严重。因为每个人都想在太子成年之前好好地在花都集团分一杯羹,其中的利害斗争想必是异常激烈了。

    主持人整了整自己的笑容,又继续不死心地问:“可是听说他们走得比较近哦,还是因为你公务比较繁忙呢?”

    “哦,是吗?”他冷淡的口气里似透露了一股不悦,“我怎不知他们走得比较近?”顿了顿,又冷淡地笑,“可能是我近期真的比较忙吧。很久没和他们吃饭了。”

    说笑,真是说笑了,谁能相信三只妖兽围坐在一起分吃食物呢。业界把楚暮雪比作一只狼,把紫沐苏比作一只狮子,而花潋筱就是女性最慧黠的代表狐狸。试想这样别具特色的人物坐在一起吃饭,不用动刀动枪就可以让周围寒毛直竖,顷刻崩塌。

    “呵呵,很感谢楚先生今天接受我们《名人志》的采访,也同时祝您的事业更上一个台阶。今天的人物访谈……”

    在主持人悦耳的精彩词汇里结束了他今晚的访谈,如果不是特助在他下飞机前的那一刻告诉他在一个月前他已经答应了这个电视台的人物访谈,他当时唯一想做的就是回家。

    “楚先生。”他刚命特助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自己站在电视台的门口等,刚才的那个女主持已经换掉了工作服,换了一身香肩半露的性感装束站在他面前。

    楚暮雪见惯了这类场面,但也隐忍着对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楚先生的谈吐真的很不凡,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荣幸可以邀请你午夜的后半场?”似明似暗的暧昧语气冲斥在两人的空气里,而她看到他的眼睛敏锐如鹰,仿佛能在一瞬间看透她般。心颤了颤,还是咧着嘴,摆出她引以为傲的公主娇羞姿态。

    黑色的林肯在这时停到他面前,特助走下来替他打开后座的车门,而女主持也似迈着步子欲要上车,却被特助挡在车外。

    女主持惊讶地瞪了特助一眼,转身望着沉默的楚暮雪。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如同黑曜石般璀璨的光芒,如果她不趁机好好把握就是傻子,“楚先生,我没有开车来,不知能否搭一下你的便车……”

    说完,低着头,一副娇弱不已的样子,谁看了都不禁我见犹怜。

    可楚暮雪什么话语也没有,只是扯了扯嘴角,淡淡地朝特助示意。特助马上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不到半分钟,后面又出来一辆车,同样是高级的奥迪A8,“我还有一个宴会要赴,恕我不能送你了。”

    特助朝女主持示意,手一扬,打开的车门把瞪大双眼尚不知回神的女主持送进了奥迪A8里。

    “走吧。”楚暮雪待女主持坐的车扬长而去后,跨进了黑色林肯的后座。

     正文 第二章  弥叶之想(下)

    樱兰高校的体育馆里。

    一场名义上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各大高校联合举办的校际运动会在这里举行,同样引来了各大媒体的热切关注。不仅因为这是本市最大的贵族校园,还因为这个学校的校董是皇氏集团,更让人感兴趣的是樱兰的理事长就是花都集团的核心领导层之一花潋筱,人称“潋筱夫人”。

    关于花潋筱的新闻,大概可谓是花都集团的领导层里出镜率最高的一位,因为她身兼樱兰理事的同时又一手操办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宴会和校际晚会,每一场的受名流人士追捧和欢迎程度是别人无法比拟的。

    而她与其余两位花都集团理事的龙凤斗更加是别人关注的焦点之一。只可惜每一次都只是断断续续地传出他们不和的传言,却没有真实地看到过某一个场面。而众人也很想从她这里挖到其他两位天之骄子的隐私,毕竟只有敌对的人,才会越清楚知道对方的底细。

    只可惜跟踪花潋筱那么久,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只知道她和其余两位一样都鲜少有绯闻,但值得安慰的是三个人都是单身。这让嫁入豪门和少奋斗三十年的麻雀蛤蟆们更加对此趋之若鹜。

    “……樱兰高校获得了团体第二的好成绩……本次大赛圆满成功……”在播报员刚结束播音的同时,媒体在同一时间挤出黄色的防线,纷纷跑向主席台。

    “潋筱夫人,请问你对这次比赛有何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她只是个观众而已。

    “听说这个比赛也是你举办的是吗?那么你们学校拿了团体第二,是否也预示着你在花都集团的位子将要跳过其他人,跃居第二呢?”

    好有想象力,可以去当命理先生了。

    “潋筱夫人,最近楚先生和紫先生都在频频出差考察市场,而你却在学校里举办学生的运动会,请问这算不算是在退缩呢?”

    退缩个鸟,这根本就是不搭睬的事情。

    花潋筱一张明艳的脸上,扬着优雅而迷人的淑女笑容,心里一一过滤这些没有营养的问题,对于媒体不够技术含量的问题显得有些嗤之以鼻。他们最想知道的不过是她在花都集团握有多少的股份,在樱兰高校担任理事长又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惜这些核心问题他们都只会揣测不敢问,她也对此倍感无趣。

    “潋筱夫人,请问你今晚如此明艳动人却行走得这般匆忙,是否有特别的约会?”一个记者冲出众人的重围,高喊了一句。

    十来个麦克风对准了她。一身剪裁合宜的阿曼尼服饰,橘黄色的丝巾大方地垂落在衣领外,纯黑的发质隐隐传来淡淡的馨香,似香水透露的迷人芬芳又似洗发露的淡香,举手投足间展现了迷人的身段与姣好的容颜。

    “嗯,的确。”她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约会,而他们却很不识相地阻拦在这里形成交通堵塞。

    似醇酒般醉人的嗓音,闲适的淡笑,衬得她的气质更显得独特和清新。媒体自然又在她回答后胡乱抓拍了N张。

    “那么请问对方是男性还是女性呢?”几个人掏出本子想要快速记下,好回去赚个大大的奖金,即使没有明星那般有名气,却不输女明星们一丝一毫,甚至她的言行举止很多名门淑媛竞相效仿。若能挖出女强人背后的那个男人,想必是全财经版和娱乐版的头条吧!

    她只淡淡噙起一抹笑,举起右手食指放在嘴边,神秘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微笑似春风般吹撩开了众人的心湖,荡漾得满园春色。

    这种似有若无的表现,更加能够吊足他们媒体的胃口。

    “这般神秘,肯定是男性吧?他有多优秀,与你的两个商业伙伴楚暮雪和紫沐苏来比,谁更胜一筹呢?”

    朱唇轻启,淡淡地扬着嘴角:“你说呢?呵呵,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了哦。”末了,又对后头要跟上来的人说道,“如果今晚的约会不被打扰,我愿意透露我的一点小小隐私。”

    呃,小小的隐私和这个不知是男性还是女性的约会比起来……众人在犹豫中衡量。

    “我喜欢的异性类型……”她轻轻地笑着,眉宇间淡淡地扬着一丝丝类似甜蜜的信息,众人擦干净耳朵倾听,这个挖到就是独家爆料!

    花潋筱把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如果今晚我没有看到任何人打扰我的约会,我将在一周后召开花都集团旗下新楼盘的发售新闻发布会,而你们的名单都将在受邀之列,而且到时你可以随意问在场发言席上任何人随意一个必答的问题哦。”

    她明示得很清楚,如果今晚打扰了她,要继续跟踪她的话,一周后的发布会就别想参加了。

    狠,果然是狠角色。干净利落也清清爽爽。一句话点明了核心的利害,让权衡在个人隐私和花都集团间马上做出了一个决定。

    身后,不再听到任何跟随的声音。花潋筱淡淡又扬起一丝笑,笑容明亮,灿若桃花。

    跨入早已停在体育馆楼下的红色尼桑里,花潋筱微微叹了口气,整个人陷入副驾驶座的位子里,神情略显疲惫。

    “女强人不好当吧?”说话的是专注于掉头转过去开出校园的驾驶座上的叶珺君,她在反光镜里朝副驾驶上的女人瞟了一眼,眼神里略有不赞同,“何必如此拼命,辞去一个职务不就好了。”

    叶珺君是樱兰高校海归不久的教师之一,看似开朗大方,活泼随性却没人把她和花潋筱联系在一起,即使有人不小心遇到她们在餐厅一起吃饭,也只会认为是教师之间的一种互动,万万不会往好友,甚至死党那方面去想。

    “说得轻巧。”花潋筱低吟,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再随手按了一个键,原就放在CD机里的片子就此发出悠扬的钢琴曲,轻扯嘴角,又恢复了平静。

    叶珺君知道她的心思,趁前方无人,侧头从下面的盒子里拿出一盒新的CD放入机子里,悠扬的曲调顿时被沙哑的人声代替,“我就不知道为何像你这样的女人会喜欢流行歌曲。”

    像她这样的女人?花潋筱摇下座椅,半靠在座椅上合上眼睛。像她这样的女人,是怎样的女人呢?

    “我想大部分的人都会想你该是下班后去音乐厅欣赏几首歌剧,啜饮咖啡的优雅女性典范吧。”叶珺君咧嘴大笑,但她认识花潋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对于好友的生活态度以及人生观她是摸得一清二楚了,“你就穿这衣服去宴会吗?”

    光影交叠的宴会,高级的商业会所。名流人士齐聚首亮相的“寒暄”场地,她一位身兼要职的理事就这样穿着套装过去应酬吗?

    扭了扭脖子,把身上的丝巾拿掉,她低头翻开手机看了一眼日历,“今天几号?”

    “28。”叶珺君看也不看就答,也只有忙碌到忘记时间的人才会不知今朝是何夕。

    “哦——”这一声,拖得有点长,语气又平静似水,让叶珺君看不出端倪。

    “怎么,你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花都集团每季的最后那个月的28号都要举办一次宴会的规定。”

    很显然,她忘得很彻底。伸手摸了摸自己扑满了精致妆容的脸,花潋筱朝窗外的车流静静看了一会道:“前面红灯后,右转。”

    “右转,你不去宴会?”

    “为何要去?”不是每三个月都会有一次吗?既然是例行的宴会,多个她和少个她对于宴会的主人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吧,何况她今天忙了一天很累,没心情应付。

    叶珺君在方向盘上比了一个“V”的手势,把车开向了右转后的一条小巷里。

    那里有她们最喜欢的云吞面,好吃得不行。原本两人也就是约好了去那里海吃三碗的。

    “送你回家吗?”吃完了云吞面,叶珺君打开车门问。

    她知道花潋筱的回答,所以也不等她的回答就把车倒出巷子,往另外一个反方向开去。

    车子在一座物业前停下。独特的设计,高度戒备的警卫,足有三十六层高的高级公寓。

    “今天你请我吃饭,明天换我。”花潋筱走下车后,侧头对里面的人笑,“你知道的,我最喜欢……”

    “AA嘛。”不等她说完,叶珺君就抢去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进去吧,我也要早点回家,这里……”环视了一周,她很少来这里,只觉得这样的氛围她很不喜欢,好像监狱的感觉,却比监狱贵上N万倍,“呵呵,而且韩也会想我的。哦,这束花送给你,是我和韩一起买的,祝贺你的运动会圆满成功。”

    娇嗔地白了她一眼,花潋筱接过玫瑰朝警卫亮出卡,刷地过了防御门,走了进去。

    电梯的指示灯亮着红色的格子,一层一层地跳跃,直到显示数字跳到了28,门“当——”的一声打开,她才若大梦出醒般地恍惚步出了电梯里。

    从A座的地毯下面拿出钥匙,插进去转了转,门应声打开。屋里干干净净,有微微消毒水的味道,下午已经打给清洁公司清洁过了,可能是空气并不流通,所以那些难闻的消毒水味还停留在空气里没有散去。

    把玫瑰插入茶几边的花瓶里,打开靠近落地窗边上的窗户,一阵晚风“呼”的一下吹进来,吹散了她整齐的黑色发髻。随手一扯,发髻上的夹子就松落到了掌心里。用手指抓了抓,似瀑布般的长发就散落到了胸前。

    在沙发上找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提高了一点音量后又放回了原位。她却没有坐下来看,只是进卧室找了一件浴袍然后走进浴室冲洗。

    蓬蓬头上的温水似雨般洒在她的脸上,流到身体。冲刷开了她密卷睫毛上的黑色固体,脸上的妆容也随着流水的不断冲洗而渐渐融在水里。

    镜子里的她有着凹凸有致的身材,超完美比例的一米六五的身高,高挺的鼻梁和柔美的眼睛,淡淡的笑容里还若隐若现地颊边出现了有一丝韵味的酒窝。

    “魔镜啊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她在雾气里看着镜子里那张模糊的脸,细长的眉毛如同柳叶般弯弯扬着,又自嘲地道:“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花潋筱。”

    洗完澡,只涂了一点温和的乳液就倒在偌大的床上,昏沉睡去。

    今天,好累呢。运动会,终于结束了。可是下周还有花都的发布会……怎一个累字了得。

    想起叶珺君的那句话:“累了就找个人嫁了,让他养你一辈子。”

    自嘲地再度泛起冷笑,谈何容易,商业上见惯了她谈笑间的厉害角色,谁还愿意把狐狸绑在自己的身边,炫耀他的能耐还是证明自己征服了一个绝代佳人呢?

    当然这些也不是她想的,同样是叶珺君说的,但她说得没错,而自己也无从反驳,只笑笑,再笑笑,把所有情绪纳入眼里,然后埋入心底。

    昏昏沉沉间,仿佛感觉到床边一角陷了下去,然后有一边的被子被掀起,一股冷风吹进来,她不禁全身缩了起来,蜷成一团。却在同一时间,一个冰冷的物体触碰到她的腰际,然后稳稳地拴住,把她整个人往身后一带,跌入一具温温的胸膛里。

    她丝毫没有挣扎,只是原本蜷缩的身体慢慢自我放平,然后转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让脸朝着天花板,双手覆住了腰际上的那一只手。

    继续沉睡而去。

    清晨。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把她振醒,花潋筱马上伸手拿起手机并且关掉闹铃。按了一下键盘看清现在是清晨六点。

    还很早,她还可以再睡一下。

    微微侧头,顿住了呼吸。咫尺之间的一张脸,俊逸无比。高挺的鼻梁轻轻地靠着她的脸颊,淡淡的冰凉,没有刷过睫毛膏却比刷过还黑密的睫毛下闭着那双让她沉醉的眼,薄薄的唇紧抿着,也只有他的睡相会看起来如此可口。

    她不敢惊动他,只在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便翻身下床。

    替他掖好被角,打开衣柜找到他的衣服,顺手按了烘干机上的开关,把衣服整齐地放在上面烘暖。她知道他不喜欢冰凉的东西,即使他是一个寒性体质。

    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从镜子后面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洗刷完走出来,拧开化妆台上的小台灯,缓缓地化着妆,眼角掠过保湿霜边上的一角,发现多了一个毛绒盒子,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放下刷子,拿起盒子打开,一颗如绿豆般大小的钻石闪耀得刺疼了她的眼,白皙的手指抚过被切割细致的表面,淡淡的笑容又一次溢满了脸,镜子里反射出她霎时的苍白,“呵,真大方。”把盒子重新盖上,转头盯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容颜发呆。

    想起昨晚在浴室洗澡时候对镜子的自言自语,不禁泛起苦笑。他还真舍得,这一块钻石,起码有十克拉吧。

    该道谢吗?

    楚暮雪在七点准时醒来。

    他已经养成了自然醒的好习惯,多年来他的生物钟也不曾失灵过。睁开眼睛看到空荡荡的床边,一股莫名的烦躁油然而生,在床上坐了起来,看到手机震动的显示屏里发来了一条短信,而那个署名……

    打开短信,寥寥几句却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差,“谢谢楚少爷赏赐的顶级南非钻石,小的收下了。”

    把手机扔到床上,却在触及地毯的同时被静电“啪”地无意电了一下,一张脸沉了又沉。走进浴室,看到了被挤好牙膏的牙刷横放在蓝色的马克杯上,一条炭黑的毛巾干净地摆在一边。嘴角淡淡地抚平。

    洗漱完,自然地穿上了叠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拉了拉领带却被脚下的一个不平引起了注意,黑色的塑料柄,这是她的化妆用品。怎么掉在地上了?捡起放回化妆台上,看着凌乱摆放的化妆品,心里淡淡涌入一丝余温。

    走出卧室,准备出门,却看到了花瓶里的那束大红玫瑰,这就是昨晚惹他睡前不愉快的因素之一,毫不犹豫地抽起,然后带走,顺手丢入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他低头在那条看完的短信后,回复:“晚上一起吃饭。”

    简约的一家港式茶餐厅。

    花潋筱一口气点了很多的小吃,最后上的就是四个蛋挞,“吃啊,你怎么不吃?”

    “昨晚你并不愉快?”坐在她对面的叶珺君微笑着啜了口茶,入口清香的人参乌龙,淡淡地含着一股涩涩之后的甘甜。这是一个学生推荐的茶品,当时也没注意,只答应会品尝。后来一试就迷恋得戒也戒不掉了。

    咬在嘴边的蛋挞香甜可口,吃在嘴里却淡然无味。这是她最喜欢的下午茶之一,却在此刻像在咀嚼海绵,花潋筱自包里丢出一个毛绒盒子,抛到叶珺君的面前。

    “哦,送给我的啊?”叶珺君笑眯眯地捡起来打开,看到光芒的那一刻,她的高音量也抑制不住地增加,“天哪,起码十克拉!”

    花潋筱瞥了一眼那颗璀璨的钻石,晶莹剔透的光芒仿佛折射出万丈光辉,映入眼底却充满了讽刺。

    “喜欢,就拿去吧。”她讲得随性,仿佛在告诉对方随便把一包方便面带走般惬意。

    叶珺君吓了一跳,像丢开一块烫手山芋般扔了盒子,又立即捡起放回花潋筱面前,“你开玩笑的吧。”那么大一颗,虽然她家底也不错,老爸还是个高官,但比起这颗钻石,她还是有些脑子转不过来的。

    “你看像吗?我没在开玩笑,要就拿去吧,随便把剩了多余的部分给我打个坠子。”她也不能对他没有交代,好歹也要弄个细致的项链在他面前现现,好比是一个受宠得道的女子。

    不过,他就没有更好的方式了吗?轻然地抿起嘴角,淡淡的似雾般迷离了双眼,她把身子倚在了软软的靠垫上,午后的阳光很灿烂,这是她在冬日最喜欢的。好友在冬日寻到了今生的最爱,而她却在冬日得到了一块钻石。

    真不知哪个性价比更高呢,呵呵。

    叶珺君狐疑地注视了一会,直到亲爱的那位过来接她去看电影才回过神来,“韩,刚才潋筱说要把这颗钻石送给我。”

    进了包厢里的男子,有着修长的身形和斯文的扮相,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洋溢着冬日温暖的笑容,“那就收了说声谢谢啊。”

    “可是它有十克拉耶。”叶珺君忍不住低呼,难道只有她的思维才是不正确的吗?

    “嗯,要多谢几声。”韩晓冬拿起她的包包,把放在椅子上的外套穿回她的身上,然后掏出自己大衣里的一个暖手宝递到她手里,“抱着,今年不能生冻疮了。”

    “呸呸呸,乱讲。”叶珺君笑眯起了眼。

    两人笑得幸福,手牵着手离开了包厢。

    而花潋筱只是安静地坐着与他们打招呼,然后微笑,最后目送他们离去。

    回过神来看到桌角的毛绒盒子,淡淡的神色仿若秋季被风吹落的叶子,落寞飘零得漫无边际。幸福,应该是那样执子之手而非是眼前这块碍眼的大钻石吧。

    拿起桌上冷却了的茶水,喝了一口,冰得忘记了它的涩味与甘甜。

     正文 第三章  心跳如歌

    花都集团矗立在市中心,周围也有几幢写字楼,却没有它的宏伟和气派。

    停好车,款款走到一楼,花潋筱发现几天不见的柜台小姐都纷纷换了一种装束,在这寒冷刺骨的冬日,竟然都穿上了春装,淡淡的粉妆更是潮流里的模板照搬。

    怎么,公司要独立开一个模特部门,而她不知晓吗?

    走进电梯,发现空间显得有些拥挤,若按照平常她是会选择直线通道的特许电梯的,但是自从昨日得知他们回来后,就打消在近期还使用的念头了。

    周围弥漫了一股香水混合的香味,有刺鼻、有迷人、有淡香的,而她今日却忘记了喷洒,或许是自己故意的吧。低头轻启唇角,再抬起头就是一张明艳的脸,含着春风般的笑容,点点迷人的微笑,化若春花飞入别人的眼底。

    “看花理事就是与众不同啊。”

    “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女朋友,死了都甘愿了。”

    “她的品味好独特哦。”

    “真想拥有她这样细致的皮肤哦。”

    “……”

    电梯很小,即使是压低声音在咬耳朵,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回应的只是淡淡的笑容和娴雅地点头打招呼。

    “当——”电梯停在了十七楼,有人深呼吸的声音,然后人潮马上向后退去,花潋筱抬头迎上一双星子般的丹凤眼,“紫理事,早。”

    “早。”紫沐苏扯起嘴角,微笑里含着一丝亲切的感觉。

    他走进电梯站在了她的旁边。而其他的人更加往后面靠拢,在他和她之间隔出一个很大的空隙。

    “怎么不走特许通道?”花潋筱扬着笑,举手抚了抚刘海,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万分恬静。

    紫沐苏咧了咧嘴,想把笑容扩大,却又抑了下去,低头扬扬手里的文件,“要送文件到三十二楼,而电梯在我正好经过的时候打开了。”

    切,烂借口。

    但她没有表态,只是微微颔首。

    气氛顿时又陷入了沉默。

    “呃,花理事何时有空?”紫沐苏突然靠近她,和风清香的味道。

    花潋筱没有挪动,只是淡笑的表情里,笑意不达眼底,“有何指教吗?”

    “指教倒没有,不过这次从米兰出差回来带了几套衣服想送给你而已。”紫沐苏轻笑着后退了一步,又重新恢复了刚才站离的位子。

    门“当”的一声停住,打开。指示灯显示“二十八楼”。

    “谢谢,不过你女伴的那些尺寸恐怕不合我的身材。”花潋筱走出电梯,顺手替里面的人按上电梯,笑容依旧明亮,耀眼得让紫沐苏的嘴角微微僵硬。

    “副理。”秘书走来,拿着文件夹开始汇报这几日片区的主要事项。

    花潋筱边走边听,偶尔指出里面的问题所在,几日不来,邮箱里面的邮件也堆积如山。桌上等待签署的文件也堆了半大张。

    “这是什么?”盯着花瓶里的玫瑰,她拿起的笔直接指到花瓣上,“你该知道我的习惯。”

    秘书马上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长年训练出来的干练不许犯这样的错误,“对不起,我马上找人处理掉。”这是一时的疏忽,大家都知道副理喜欢玫瑰,也独爱玫瑰,却不喜欢陌生人送的任何东西,包括她的最爱。

    这束花大概是她上午出去办理签证的时候,有人送来而刚来的小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插的吧。

    “放着吧。”花潋筱怔怔地看了一会,大红色是她喜欢的颜色没错,只是没人知道那也不是她最爱的颜色,“下周的新闻发布会准备得如何了?”

    “这是整理后的方案。”秘书马上递上一份新的文件,“里面有很详细的策划方案和到时候的布局以及后面附表里罗列的媒体名单。如果副理觉得没问题,就可以安排下去了。”

    “这么快安排下去,我还没看到过呢。”门不知何时被推开,进来的人是紫沐苏。狭长的丹凤眼闪着星子的璀璨,“如果我没有记错,公司制度里规定的该是三个副理一同签署的文件才能生效吧?”

    花潋筱低着头看文件,也没有反驳,只是扬了扬左手,让秘书出去泡咖啡,而右手开始在文件上划重点,“把门带上。”

    门被秘书关上。

    “何时你闲到跑来我这里逛了?风景如何,还合你的眼吗?”她只嘴巴对着他说话,手却没有停下来,钢笔在纸上划着重点,一点一线,写着自己的见解。看来真的是没来公司太久了,才会如此头疼这么多的事情。

    紫沐苏咧咧嘴,朝她快步走了几下,然后凑近她的脸颊,“小花花,不要这样无情嘛,好歹人家也是凑空来找你的耶。”

    “死开,挡到我视线了。”花潋筱腾出左手把他的脸往旁边一拨,“没事自己喝咖啡去,不要来打扰我做正事。”

    “叩、叩。”门被敲了两下,秘书端着咖啡进来,而紫沐苏也已经坐在了办公桌的对面椅子上。

    “怎么有三杯?”花潋筱轻蹙眉头,然后看到了秘书身后走进来的那个人。高挑的身影,冷漠的神色,隐隐地带着沉稳的气质,开司米的黑色大衣披在西服的外面,显得更加挺拔,“哦,出去吧。”

    这话,自然是对秘书说的。

    秘书放下三杯咖啡,然后走出去关上了门。

    “咦,楚理事也有空下来转转啊。”紫沐苏一副闲情自得地拿起咖啡啜了一口,“哇,好烫。小花花,马上把这个秘书开除掉,太过分了,咖啡都不会泡。”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刚泡好的咖啡是烫嘴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如同洛神般婉约地带着一丝娇嗔的美,花潋筱索性放下手中的笔,“说吧,你们同时来有什么事情?”

    一次性说完,不然她没那么多的时间陪他们喝咖啡。

    楚暮雪走到办公桌另外一张椅子旁边,没有坐下却只是俯身越过桌面,扣起她的下巴,然后毫无预兆地吻了上去。

    冰凉的触感,微微含着一丝咖啡的苦涩。想必他在来这之前已经喝过黑咖啡了。

    “哇哇哇,你们也太过分了!”紫沐苏马上跳脚,居然在他面前表演起免费的火辣激情戏,呃,虽然激情不足,却温情有余。他不爽啦!“我也要,我也要!”

    说着就把自己的脸凑近花潋筱。

    在楚暮雪推开紫沐苏之前,花潋筱已经推动脚下的齿轮,让椅子滑开一段距离,与他分开。

    “苏,别闹了。你不是有几件衣服要给我,先去拿过来。”

    她难得在公司喊他“苏”,紫沐苏皱着的脸马上软和下来,一想到这是变相的支开,又心有不甘,“可是小花花……”迎面射来一道更为冷峻的目光,他马上收声走人。

    不来了,不来了。咖啡烫人,眼光冻人。

    “找我有事?”面对他,她总是显得小心翼翼。

    楚暮雪斜睨了她一眼,然后坐下,端起什么也没有加的咖啡喝了一口,“晚上一起吃饭。”

    “哦。”不过现在才下午两点,吃晚饭不觉得早了一点吗?

    他总是那么随意地来或者去,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的预兆,走的时候也不会多几句的寒暄。说完之后,他放下咖啡真的就转身走掉了。

    望着桌上尚有热气的咖啡,她怔怔地回不了神。

    伸手触上刚才的唇角,冰凉的感觉犹在,苦涩的味道满溢在嘴角。

    刚才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刺激紫沐苏吧,因为他比他先了一步踏入这里,而且显得那般温和。

    他的手段,就是用自己特有的一贯方式去打击敌人,而他也知道对手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包括何时该用怎样的计谋。

    不过,除了私下里会与她一起外,也就是在紫沐苏面前毫无忌惮地表现出对她的亲密。她不知道该感谢苏,还是该讨厌楚暮雪。

    讨厌是万万舍不得的,所以她只能感谢苏,即使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打败苏的一个棋步而已。

    或许楚暮雪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相识已经五年,而紫沐苏不过这半年间突然出现的对手而已。

    他真的有这样在乎成败吗?

    低低叹了一口气,恍恍惚惚地想起了过去。

    那一年的某个晚上,她穿着薄薄的外套,围着一条厚重的围巾,在他的住处楼下徘徊了很久,终是鼓足了勇气上楼。

    “是你?”他打开门,身上只穿了一件暗蓝色的羊毛衫,随意的装扮显得很闲适,但她知道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没有化妆的脸上,显得很沉静,却在心里涌上万般思绪,明亮的眼睛盯着他冷峻微有诧异的脸,“楚先生,很冒昧来打扰你,我是千岛落的朋友花潋筱。”

    手还握着门把的他只挑了挑眉,沉默地睇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个小丑笨拙的表演。

    她在心里一直一直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能紧张,可每次见到他,望入那双眼,如鹰般锐利,如海般深沉,她便无法再似表面般的沉静。

    “我……”她想逃,或许她该挑个别的时间,例如下午茶的时候。

    “进来吧。”在她想要说告辞的时候,他竟然打开了门,然后径自先走了进去,“把门关上。”

    她愣在门口,久久无法回神。

    她做到了,她做到了,她让他打开了门,第一步是完成了。

    那么后面呢?

    每一个人都说她是小狐狸,小魔女,有着超凡的智慧与迷人的外表,可是在他的面前,她却提不起半分的魅力,在来之前打开衣柜搜寻了半天,最终只穿了件习惯了的外衫,甚至把精致的妆容卸了,涂了淡淡的妆出门。

    这样做,只不过是不希望他把她和其他名流里的一流女明星做任何的比较。

    “楚先生。”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这是一间格局非常男性化的房子,简约大方的设计让它看起来就像屋子的主人一样沉稳,“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千岛落和你表妹楚楚木的事情。”

    他坐在离她有些距离的一角,手里端着杯子捂着,慢慢取暖。

    “呃……”她紧张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却差点吐出来,好苦!

    看到她皱着眉头的样子,他紧抿的嘴角倒淡淡地扬了起来,虽然很浅,却是真的在笑,“忘记放糖了。”

    什么叫忘记,这分明是故意的吧。与传言的一样,他只喜欢喝纯黑的咖啡,并且该死地养成了习惯。自己不会去改变,也会要求周围的人与他一样,习惯他的习惯。

    “没关系。”心里的恼火慢慢地升起,反而让她显得更加镇定,“楚先生,我想你也知道千岛落喜欢楚小姐。”其实她见楚楚木也不超过三次,甚至比见他的时间更少。但是好友喜欢她,现在甚至为了她黯然伤神,作为好友的花潋筱,没有理由不出面帮忙。

    他啜着咖啡,悠悠地抿了一口,如黑曜石般闪烁的眼眸掠过她的脸,“那么你也该知道木是我的未婚妻吧?”

    未婚妻……原来传闻是真的。楚家人非常的排外,甚至有不成文的规定,允许家族里的表亲们通婚,而楚暮雪和楚楚木从小就有婚约。

    虽然早就听闻了这个未被证实的传言,但她的心还是没来由地抽了一下。

    “你来是为了让我成全他们两个苦命鸳鸯?”既然说开了,就没有什么好掩藏的。楚家小姐在宴会上偶遇了商业对手千家的大公子,两人一见钟情却碍于两家的对立和楚小姐身上的婚约,苦恋却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花潋筱微低了下头,她也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有点过分。她不知道楚暮雪对楚楚木的感情有多深,甚至不知道他们曾经是否相爱。可是……可是……千岛落是她的好友,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如果我成全了他们,我又有什么好处?”他低沉喑哑的嗓音似在谈论一宗生意,“如果我悔婚,自然是可以成全他们。但是——”他顿了顿,放下杯子,双腿交叠在膝盖处,黑色的眸子直视着她,“谁该赔我一个新娘?”

    呃?她愣住。这是她没有想过的问题,也没有想过他会这样问。

    “给我三个你来这里的理由,如果说得在理,我或许会考虑看看。”他气定神闲地淡笑,笑容却没到眼底,“你知道生意场上的人,身家利益总是摆在前头,要是你有办法说服我,或者给出更好的条件,我倒是可以马上解约。”

    喝……这么容易?

    她差点要用手去掐自己的脸,这个男人,真的说风是风,说雨是雨。

    “我……”她在心里飞快地寻找着足以让他相信她来这里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一定要有说服力,“花家和千家是世交……”相比较与千楚两家的敌对,花千两家的关系是好了许多,而且两家还一起创办了花都集团,“你知道的,我们两家拥有同样的股份,而我占了其中的一部分。如果千岛落倒下去,对于花都集团,对于我,都将是一个损失。”

    他靠在沙发上,单手支撑着左脸颊,暗蓝色的羊毛衫贴着他的脸,“没想到年纪轻轻的花潋筱,也这么在乎金钱。”千岛落是千家最好讲话的一个,他也拥有了千家大部分的股份,只要他在花都的一天,两家的利益都会是平衡无失的,也的确如此。

    她的脸似火般地烧起来,却也不反驳。看来这第一个理由是过关了,因为没有再看到他讲话时的皱眉。

    “为了让他振奋而来这里请我解除婚约?似乎理由还不够吧?”他淡淡的语气里,显得冷漠。

    她知道他不会单方面地接受这样的说辞,早有准备地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这是花都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如果你同意解约,那么这个就是你的。”

    “哦?”他似黑潭般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手没有去碰那份文件,而是拿起了文件边上的杯子,“你认为我会对花都感兴趣?”

    她当然知道以他的家世背景无需花都这一点股份都可以挥霍一辈子,只是……徘徊在胸口的那个想法怎么也翻涌不上来,硬生生地被压抑下去。她噙起一抹淡笑,柔和的灯光下衬得微红的皮肤更明艳动人,“凭楚先生的能耐自然不会看重这一点小钱,但是花都是一个正在发展的企业,我们不保证它在将来会在行业间变得更为强大。何况,”她闪烁的眼眸,开始渐渐被沉稳所代替,清脆的嗓音扬着优美的音调,“何况据我所知,楚家现在内部也在闹矛盾,这样一个家族企业如果经营得当自然很好,但是如果不善就是一盘散沙,何不在此之外,轻易得到另外一杯羹呢?”

    只要他是一个有头脑的商人,想必都不会抗拒这送上门来的好处。

    他微微颔首,嘴角的弧度渐渐上扬,终拿起了那份文件,“没想到花潋筱还如此善于引导别人。”

    她吁了口气,总算是接受了。其实让千岛落和花潋筱两人放弃一部分的股份过渡给他,这还有另外的一份私心,凭楚暮雪的本事,仅靠这点股份也可以对花都有很大的一番作为,将来必定可以把花都推向更为雄壮的景象。

    而她也可以……

    “第三个理由呢?”他翻着文件,漫不经心地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条文。

    第三个理由……她不可以讲出来。可是也必须要有一个足以应付他的理由,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被指甲戳的生疼,在那双敏锐的眼下,她淡淡地开口:“因为……我喜欢千岛落。”

    他“嗯”地挑眉看她,静默的眼神里仿佛想看出点什么,却又笑了,今晚第一次笑出了声,“原来花潋筱还有这般少女情怀啊。”传言里的花潋筱,荣睿明智,古灵精怪,小小年纪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淡定自若与独特的计谋。今晚见来,的确有点相似,却也不全是。

    “我喜欢千岛落,所以要成全他们。”她仰起脸,与他平视。镇定自若的脸上,有着似森林般空旷的淡然,“我喜欢千岛落很多年了,一直以要跟他在一起为第一心愿,但偏偏他喜欢上了楚小姐,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凭你的能力,恐怕从一个弱女子手上掠夺一个人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吧。”一抹轻蔑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何况千岛落的第一位夫人死了已有三年。”三十六岁的商业巨子千岛落早已结过婚,而且他的独子千静魍也已有十四岁。

    一丝狼狈从她眼底飞速闪过,她咬了下唇,淡淡地道:“我的爱,要凭我自己的能力让他爱上我,而非是从别人的手里夺走。”

    她的语气很认真,仿佛像在暗暗发着某个庄严的誓言般。

    “你想成全他们,让他感激你,然后爱上你?”他的语气还是藏不住地飘着一丝嘲讽,“花潋筱,你真的有这般天真吗?”

    她……花潋筱撇开了眼,然后站了起来,“对不起楚先生,今晚冒昧打扰了。”

    首尾呼应的话,还真的像极了商业里谈判的她,“好,我接受你的三个理由。”

    她诧异地瞪圆了眼睛,这个男人真的让人捉摸不透,每当她要放弃的时候,他又会生出一丝希望给她,“你的意思是……”

    “我同意解除婚约。”低沉的嗓音仿佛天籁般吹拂开了堵在她心口上的闷热,淡淡的凉意。

    她……成功了。

    说服了深沉不可揣测的他,他和楚楚木的婚约可以安然解除了。那么欠千岛落的那个恩情,她也顺利地还了。自此,她将不再欠任何人。

    “但是我有条件。”他淡淡的语气里隐含了一丝让她莫名的不安。

    他会要求什么?

    “既然你调查过我们楚家,必然知道楚家人在满二十六岁以前都要有一个未来继承人的产生,自己才可以正式拥有楚家的股份,而我……”他冷淡的话语似寒风过境,“明年就满二十六,我需要一个孩子。”

    “轰——”大脑崩塌,停止运转。

    “我答应你解除婚约,可不能因此让我失去楚家的股份,你说对吧?”他觉得很缓,慢慢啜饮着手里的咖啡,文件已经签署好放在茶几上。

    她挪动着嘴角要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我……楚先生……我可以……”心狂乱地跳着,仿佛就要把心底的秘密给跳出来,“楚先生,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和楚小姐一样的女子,温婉优雅,我保证可以让你……呃……”让他生个可爱的孩子。

    “呵。”他低沉的嗓音似夹了一丝淡笑,缓缓地散开来。他站起身,慢慢向她靠近,然后在离她半步的距离停住,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低下,俊美的五官落入她的眼底,顿然夺走了她的呼吸,“我想知道,狼和狐狸结合的孩子会具备怎样的特征。”

    她的心“哗”的一下散开来,连同大脑一起当机。

    低沉的嗓音夹着更多的醇厚,空气里弥漫了一股淡然的暧昧,“如果,你真的喜欢千岛落,就证明给我看,你能为他牺牲到何种地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唇就贴了上来。淡淡的冰凉,似夏日冰激凌店里最昂贵的一种,含着一丝无法言喻的苦涩,轻然地闯入了她的心湖。只轻轻的一个碰触,已经然她全身起了颤抖。

    ……

    “小花花,小花花。”紫沐苏在花潋筱的眼前摆动着自己的手指,夸张地跳起来,“哎呀,怎么办啊,我不过离开一会,小花花就被那个怪物点穴了啊。我的小花花啊……”

    他作势要抱住花潋筱,却被她刚好的回神用手推开,冷淡的语气里扬着不悦:“你还来干什么?”刚才……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次。

    她低头看了眼办公桌上的台历,原来距离当初,已经过了五年。

    时间真的很快,快得让她连回忆都来不及就又要投入现实。

    紫沐苏万分委屈地把桌下的袋子提到桌上,“啊,我的幼小心灵受伤了啦,你刚才不是让我把衣服拿上来给你看嘛。”

    的确,她是这样说过。不过那只是打发他的一种说辞,她不认为他会这样较真,“说吧,你来这里真正的目的,给你三分钟,现在开始。”

    顿然紫沐苏快速收敛了刚才的痞样,平淡的脸上如初的淡定,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倚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千老头要吞了我三分之一的股份。”

    他说的是千岛落的父亲,也是他紫沐苏同母异父的弟弟的父亲。

    “哦?”她丝毫不见慌张,反而显得很高兴,“这么说,再过不久我的眼底就可以消失一个你了。”

    “花潋筱!”他微有恼意,这个女人真是……和她开玩笑的时候,她一本正经,和她讲正事的时候,她吊儿郎当。

    花潋筱拿起笔,继续在刚才未完的文件上划着重点,“如果他能轻易吞了你的股份,那你也是死人。”

    千老头是很狡猾,很多人把他和花潋筱一起挂钩狐狸,但再狡猾的狐狸老了也是会模糊了视线,钝了脑袋的。半年前千岛落和楚楚木出国办事意外遭遇了空难,留下的大部分股份他都想一并吞了,却不料千岛落早就写好了遗嘱而且放在花潋筱手上保管。

    很多人在他们的丧礼举行后,看到她和一群律师出现在花都集团的会议室里,都显得恐慌,怕她更改了遗嘱,独吞了那么多的股份。

    却不料最后宣布的结果是千岛落手上握着的股份五分之四将由他的儿子,也是千家唯一逃过大难的千静魍继承,剩余的五分之一将由他的同母异父的弟弟紫沐苏继承。

    每个人都很意外这样的结果。第一,当年千岛落和楚楚木结婚是众人吃惊的重点之一,大家都以为商业上形影不离的千岛落和花潋筱是铁定的情侣;第二,就算两人婚后,花潋筱还是坐拥了花都很大的一个位子,众人揣测她就是千岛落背后的另外一个女人,却不料在他死后的遗嘱里没有半分她的份;第三,紫沐苏是谁?在过去这么多年都未曾出现的一个人,他凭什么无缘无故获得这一份股?

    可是任谁也想不到的是,紫沐苏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三个字如何写的时候,翩然来临现场。短短的半年,他不仅挤开了萧理事等元老级的千老头那边的人,还成功地挤进了核心的领导层,并且展现了他非凡超人的领导能力与独特的商业头脑。

    “我不觉得千老头会对你这点股份有兴趣。”花潋筱低吟了一声,“是不是他也想着手夺去静魍的那部分?”

    千静魍还很小,如果他对自家爷爷信任一些,恐怕……他手头的那些股份会很轻易地落入千老头的手里。

    紫沐苏淡淡地笑,“怎么,想到千静魍有事,你就紧张啦?”

    她白了他一眼,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说吧,你知道他近期有什么行动?”

    “如果不是知道他今年已经十九岁,而你才二十八岁,我会很自然地以为他是你的私生子。”紫沐苏半掩而笑,站起来利落地抖了抖衣角,“你也可以猜得到,千老头知道我们三个的内部矛盾,他要是想夺得花都的产业他会从哪里下手。我,你还是楚暮雪?”

    聪明如她,自然猜到了。

     正文 第四章  我还想他

    烛光摇曳的餐桌,悠悠扬起的小提琴,米黄色的大理石矗立在墙壁的周围,整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花的芳香。

    花潋筱和楚暮雪坐在靠近玻璃窗边的一角,如果别人不知道他们正在讨论的内容,会很自然地往情侣的方向想去。

    “昨晚的宴会你怎么没来?”楚暮雪啜了口红酒,烛光摇曳下的他,还是那么的风度翩翩。

    她吃了块牛肉,这家餐厅是他们一贯吃饭的地方,原因有二。其一是食物符合他的口味,其二是这里是山顶,来的人很少。

    “忘记了。”

    他微一挑眉,轻笑,“堂堂花都集团理事花潋筱也会忘记这般重要的首脑会晤?”

    淡淡地,她的嘴角也含笑。是啊,很多人都会认为她的厉害是建立在对商业的热衷上,一个温婉优雅而又犀利的女强人,为了商家利益,可以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却不变色的女子。怎会忘记与友人们寒暄的大好时机呢?

    见她只笑不答,莫名的情绪不佳让他如同黑曜石般的双眼折射出冰凉的目光,“该不会是约会去了吧?”

    Bingo,答对了!但她不想多加说明,况且以他对她的了解,也该知道身边能让她放弃宴会而去私人约会的人寥寥可数。

    想起昨晚宴会回来在花瓶里看到的玫瑰,他的眼渐渐眯起,刀叉在牛排上优雅地交错着,“昨晚紫沐苏也在,怎么你还有别的对象?而他恰巧也和千岛落拥有一张相似的脸?”

    他以为她昨晚约会的对象是男性吗?

    嗯,她都快忘记她对他曾经说过的话了。

    半年前,千岛落意外的死亡,紫沐苏突然的出现,让原本和谐的花都集团再度陷入僵局。而她再度找上了他。

    那是她在五年前替他生了孩子之后第一次在公事以外找他。

    “帮千静魍,帮紫沐苏。”她只淡淡说道。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低头饮着咖啡,没有看她,而她也不知道他的表情。

    “理由呢?”他说。

    她垂下眼睑,在心里重复了几百遍的话语还是说不出口,“因为千静魍是千岛落的儿子,紫沐苏是他的弟弟。”

    “嗯?”他让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都拥有和他一样的脸。”她淡淡地开口,声色平稳。

    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踱到她面前,低沉的嗓音如初的天籁,可讲出来的话却字字戳伤:“如果你真的有这般喜欢他,怎不跟着他一起死?”

    他的话,让她的脸色顿时陷入一片惨白。

    “承认吧,花潋筱。在你的眼里,再美好的爱情,也抵不过金钱的利益。”她要他帮那两个人,是不想那些股份落入千老头的手里,让她在花都的地位动摇吧,她是何等精明的女子,那年让他解除婚约,然后申请出国留学在国外替他生了孩子,事后又像留学生一样地回国,接受众人的追捧。谁也看不出来她是一个生过孩子的少妇,甚至没有人把她和他想到一起。

    楚暮雪的眼色暗沉,“这一次,你又要以什么作为交换?”

    “我。”她只听见自己这样说,胸口隐隐作疼的感觉异常鲜明,“我喜欢千岛落,我更喜欢花都集团,如果你答应帮助他们,我愿意用我作为交换。”

    “你值这么多?”他的语气含着一丝讥讽。

    而她的眼迷离得似雾,“我以及我手头的二分之一股份。”

    他笑了,淡淡的笑容里含着一丝微妙的情绪。

    她知道,她这一次又成功了。

    思绪飘回餐桌上,牛排在她无意识地切着的同时变得惨不忍睹,她抬头看着眼底含笑的他,“如果我说是呢,昨晚我是和一个千岛落相似的男子一起约会吃饭看电影而忘记了去宴会呢,那又如何?”

    那又能如何,他会在意吗?不会。对于他来说,她不过是一个三番两次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走向他的女子,更是为了贪图一切利益而不择手段的女子罢了。

    那么她在利益之余,去寻找属于她的钟情异性,那又如何?

    他放下刀叉,俯身靠近她,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然后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她的下颌。她知道他接下来的动作,所以撇开了眼睛。可他却从她的眼睛开始,一点一点地,亲亲地印着吻。逼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对着他的脸。

    “你要知道,现在,你属于我。”他淡淡的轻笑,却冷得没有温度,“我不希望和别人共同拥有一样东西,你知道的。”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有自己特有的洁癖。五年前的他住在与她一个档次的公寓里,而五年后的他住在那所看似监狱般戒备的高楼里,却比监狱豪华千倍。

    他的东西总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从房子的装修到喝的咖啡。而她,再一次莫名地成了他的所有物。只因她自愿地跳进来。

    外界的人都在揣测他的女人到底有几个。虽然他没有花名在外,却也会有商业的应酬。在宴会上对于美女的搭讪与暗示,她也不曾看他拒绝过。

    “听说千老爷子有意要让你和他的外孙女订婚?”千老头的这招很高明,让楚暮雪成为他的人,然后一起对付她和紫沐苏,殊不知他早已和她有了约定,一起帮助千静魍。

    楚暮雪放开她的下颌,缓缓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消息倒很灵光。”自己也不过是昨晚宴会上刚刚听说而已,她没去也知道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告诉她的。

    倒吸一口气,她的神色变得黯淡,原来是真的。

    她知道总有一天千老头会行动,也猜测可能会从楚暮雪下手,但没有想到会是联姻。

    “如果我答应了他呢?”他淡淡地道,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意图。

    她惊了一下,看向他的脸。随即别开脸,转投看着食物。如果他答应了千老头,与那个所谓的外孙女结婚,那么他和她两人的关系……也就到此终止了吧。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娶了他的外孙女,你就要和紫沐苏一起联合来对付我?”他淡淡地说着,像是在肯定一件事情,“为了你的利益,你肯定会再找一个更好的合作伙伴,对吧?”就像当初找到他一样。也会对那个人像他这样,提出那样的要求吗?他的眼色转冷,显得更淡,但这个问题却没有问出口,好比昨晚看到的那束刺眼的玫瑰。即使很想知道是哪个该死的人送的,话到嘴边也给硬塞了回去。

    一起对付他吗?花潋筱微愣。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甚至想也不用想就可以给出答案。但她只是拿起装着红酒的杯子,慢慢喝着,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送你的钻石呢,还喜欢吗?”他轻笑,看着她艳丽的妆容,“这样的装扮不是该配一条钻石项链更好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新装,淡淡轻笑,“如果你送的更大一点,或许我还可以多切割一部分放入腕表里。”心里却涌入一股苦涩,久久留在唇齿间挥散不去。

    “哦?”他轻笑,然后眸色暗沉,“我会记得下次买大一点。”

    “多谢。”

    晚风吹拂着桌布的一角,她的发丝被微微吹乱。她用手轻抚回原位,却怎么也抚平不了自己荡漾的心。

    樱兰高校。金盏菊号别墅。

    “姑姑,千静魍那家伙说喜欢我。”一个披散着似鸡窝头的睡衣女子爬到正在看报纸的花潋筱的旁边,可怜兮兮地问,“可是他比我还小两岁耶。”

    花潋筱看都没看她一眼,拿起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呢?”

    “呃……”睡衣女子微愣,“我也不知道,我想我要不要和他分手算了。”

    她轻笑,这个比任何人都要亲的侄女花娘是这幢校舍里的学生之一,很多人也把她当成她缩小一半的影子,而花娘“抢钱花花女”的称谓也在此风靡一时,“既然你都决定了,又为何来问我?”

    “喂,你还是不是我姑姑啊?”花娘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听说千静魍的爷爷要给他安排对象耶。”

    “什么?”花潋筱的眼色转浓,锐利的双眼掠过那个鸡窝头,“他不过十九岁,千老爷子急什么?”

    如果千老头的目标是花都集团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好一招联姻,不仅拉拢了楚暮雪,连千静魍都包括在内。几天前的那场宴会,她没去到底错失了多少?

    “姑姑,如果你最爱的人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你该怎么办呢?”花娘的话似锣鼓一般敲进她的心底。

    该怎么办……她怎么知道。

    “不过姑姑清心寡欲这么多年,想必也不会有我这样的遭遇了,唉。”花娘躺在沙发上做半死状,“失去了最爱的人,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啊。”还是姑姑好,独身这么多年,看起来还是那么明艳动人,容光焕发。

    花潋筱轻扯嘴角,淡淡的,不着痕迹。她,真的是清心寡欲吗?恐怕除了她的心,谁也不知道。

    驱车赶回花都,照例处理了一些事物。然后吩咐秘书泡了咖啡,自己拿起桌上的资料先行去了会议室。

    下午就是新闻发布会了。

    会议不长,只是例行的一些问题讨论。她显得有些失神,心不在焉地玩转着手里的笔。

    直到新闻发布会的开始,她才在秘书的示意下走上主席台。

    主席台上摆放了五个位子,除了她外,就是千老头和楚暮雪,紫沐苏以及主持人。

    记者的闪光灯刺疼了她的眼,微微不适地眯了起来。

    手肘下传来一张纸条,上面娟淡地写着:“小花花,你生病了吗?”她忽地低笑,也只有旁边的紫沐苏会在这种时候还会有这样的冷幽默。

    嘴角淡淡地含着笑,搜寻桌上的钢笔,却在拿到笔的那一刻被人按住了笔的另一端。她微有诧异,迎上边上另外一人的深邃目光。

    楚暮雪似笑非笑地看着在场的媒体,手却不经意地压住了那支笔,任她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她有点恼,也索性不回那张纸条了,把纸条折了折,收入桌下。

    记者这个时候,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麦克风对准自己,整了整头型,希望自己等会成为焦点的时候,可以显得更加帅气一些,“那个花理事,我们很想知道你喜欢的异性类型是哪一种呢?是偏向楚理事这种深不可测的大海型还是高深莫测的森林型的紫理事呢?”

    马上众人的眼睛就刷一下投向刚才的发声体。但也只是一瞬间,然后快速地看向花潋筱。

    “呃,我记得这次发布会有个独特的地方就是可以随便问主席台上的人任一问题对吗?”那个记者得意地握紧了话筒,嘿嘿,果然很帅吧。

    花潋筱半托着的手差点挂下来,但也只是淡淡地扬着唇,如水光潋滟般的眸子里泛着点点若明若暗的光芒,唇角的弧度在众人的直视下更加贴合往上扬起,“嗯……”

    她的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的两位揶揄对象,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她自嘲地心里冷笑,然后轻轻地用悦耳的声音问:“深不可测和高深莫测有什么区别吗?”

    “哗——”似乎在同一时刻,众人被点醒,皆鄙视地望了一眼那个记者,好好的问题如此被浪费了。

    其中有一个夺过那只可以发言的麦克风,“请问你喜欢的类型可以透露吗?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不同类型却有着同样气质的人,刚才只是那个人组织不太好。花理事可以回答他前部分的问题吗?”

    很多人都好奇她的感情生活,二十八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从她十七岁开始踏入花都集团并且一个月创造了奇迹之后,大家对她的眼光就是一个三级跳。可是任狗仔队怎么追踪,她都没有任何的破绽。即使有人揣测她是千岛落背后的女人,也没有任何的证据。

    花潋筱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眼睑盖住了她明亮的眼神,淡淡的笑意还是浮现在嘴角。手指在桌底微微弯起,然后一环扣一环,两个手交握在一起,“我喜欢的人,他有着高瘦的身材,淡淡的笑意,喜欢戴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呵,她不是在说喜欢的类型,是在描述一个人吗?疑惑之中带了几许的兴奋。

    “你说的类型很像已逝的千岛落哦,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和他结婚吗?”记者不怕死地继续追问。

    “不会。”回答很快,而且斩钉截铁。

    “那……”

    “我已经超了哦,说了只回答一个问题,除非你要我替我身边的两位一起回答了。”花潋筱的脸上依旧很温和,优雅的笑容,闪亮动人的妆容,但笑容已经渐渐失去温度。

    她感觉到身边的那个人在她回答完之后,松了手里的那支笔,便伸手要去拿,却重新被他按住。

    真无聊的一个人,什么都要和她抢!花潋筱在心里暗暗白了楚暮雪一眼,等会看记者问他什么噎死他。

    记者又把问题指向了严谨的紫沐苏,“紫理事,你和你哥哥千岛落有几分相似,刚才花理事描述中意的异性类型比较偏向你,你又如何想法呢?如果她喜欢你,你又会接受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底下都有了偷偷的掌声。

    花潋筱只是淡然地接受着众人揶揄的目光,配合地把眼神瞟向紫沐苏,看似含情脉脉,实则威胁示意,你嘴巴要是敢乱说,你就死定了。

    紫沐苏微笑着接受她投来的目光以及众人关切的眼神,接下来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突然把手靠近她,然后往自己边上一拉,狠狠地拉入他的怀里,在多双错愕的眼眸里,淡笑,“你们看我们般配吗?”

    还没得到别人的回应,他身边的女伴已经瞪了他一眼,然后在桌底狠狠地踩住了他的脚丫子,疼得他马上松了手,却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忍着快飙出来的眼泪说:“我觉得一点也不配,那么没有夫妻相,怎么可以走到一起呢。”苍天啊,幸好他只是抱了她一下。

    花潋筱轻笑,“大家不要误会哦,我们三个虽然在商业上偶尔有点小矛盾,但在私底下可是好朋友。”

    她这一句话,突然让众人醒悟,他们差点忘记了这三个人是死对头,每个人都在盘算着另外一个人,每个人都想在公司里做得比对方更胜一筹,怎么可能会做情侣呢。

    唉唉唉,浪费好问题了。

    看到底下一片的懊恼表情,她知道自己转移话题成功了,一味地避开还不如让事情明朗,倒会有欲盖弥彰的味道,让人猜不到其中的真实。

    “那么楚理事,业界都知道你有一个四岁的儿子楚浚,请问你何时会考虑给他找一个妈妈呢?”

    她扣在一起的手突然松了,然后又狠狠地扣紧,脸上很淡然,继续微笑着,却多了一丝苦涩,淡淡的不着痕迹。

    楚暮雪冷淡的脸上似乎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反应,放在笔上的那只手松开了,笔在桌上滚了几圈,在快落下去的时候,停在桌的边沿。

    “楚理事……”这个人,最头疼了。

    她莫名紧张起来的心,也缓缓地落了下去。瞄到桌边的那支笔,突然很想去握住,然后伸出了手,不料他的手也正好伸过来拿,两只手指意外地重叠在一起。

    像碰到火般马上放开,与他手指碰过的食指不自觉地弯弯勾起,然后被卷进自己的掌心里,硬硬地掐在肉里,泛白变红然后生疼。

    她没有侧头去看他的表情,在公司里她几乎不会和他有任何的接触,除了他们三个碰面的时候,他会不经意地在紫沐苏的面前表现一下亲密,但也仅仅短暂的几秒。

    不是第一次接触,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炙热,仿佛这是一座火山,又可能是一壶烧开了的水,冒着热气的同时她却不怕死地碰上去。

    在心里,她不得不承认,记者的这个问题,也是她想知道的。

    他会和千老头的外孙女联姻吗?

    楚暮雪的眼,淡淡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平稳的嘴角微有勾起,似笑非笑,“再等些时候吧。”

    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似在说着一道符咒般,淡淡地,冰冰地说。再等些时候是什么时候呢,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

    垂落的手被身边的另外一个人牵住,她没有去看,知道是紫沐苏,却没有再踩他的脚。接下来大家回答了什么问题,她都只是淡淡地回应,心思却飘落得很远。

    一场发布会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略显疲态。

    “晚上我会晚点回来。”在媒体散去后,楚暮雪突然凑近她,几乎贴上她的脸。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弹跳起来。而这一下,也把原本被紫沐苏握着的手抽了出来。

    楚暮雪没有理会她微愣的表情,只淡淡掠过那只已经挣脱开的手,然后转身离去。

    “喂,小花花,他刚才说什么?”紫沐苏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总不会是让你陪他晚上一起吃饭这类没吸引力的事情吧?”

    对于她和楚暮雪的事情,紫沐苏了解得不多,但隐隐约约也猜测了些。只是她知道他不会问,而且绝对会保密。

    但与楚暮雪同住的事情,她谁也没说,除了好友叶珺君。

    “不如你推了他,晚上陪我吃吧,我都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紫沐苏突然很小孩气地嘟起嘴,但也只一瞬间,因为这是在办公室以外。

    花潋筱整理了一下桌上的资料,顺便把刚才那支滚来滚去的笔拿起来插在资料的上头,“晚上我约了人,下次吧。”

    说完,留了个长发飘扬的背影,踩着高跟鞋款款离去。

    “又是这句话,你什么时候可以不敷衍我啊。”感慨了一下,紫沐苏也离开了会场。

    花都集团二十八楼。

    “把这些交代下去,明天的理事会会议我要看到你们的成果。”花潋筱利落地分配着各项工作,让秘书记录下来一项项需要注意和必须限期完成的事项。

    内线接进来,她拿起电话,“喂,你好。”

    “呵呵,我很好啦,快点下来,我让韩送我们去酒店。”对方那爽朗的笑声让她怔住,差点忘记今天是学校一个老师的结婚日子,她答应对方要过去参加的。

    坐进车里她才渐渐回神,今天的她,真的太在状态外了。

     正文 第五章  婚礼

    在一家四星级的酒店举行。新郎是一个石油公司的部门经理,高高瘦瘦的,显得很清秀,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挽着充满幸福微笑的新娘。

    “嗳嗳,这个符合你的审美标准吧,喜欢吗?”叶珺君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花潋筱,“没想到许老师会有这样好的归宿,呵呵。”

    花潋筱淡淡地笑,眼底浮起浅浅的羡慕,好像金鱼吐露出来的水泡泡,一点一点地慢慢上升。

    下午回答记者的问话,她也不过随手谄了一个比较符合她品味的类型罢了,只是没想到大家会往千岛落身上想去。

    台上的新郎牵着新娘的手,一只手握着另外一只手,然后双手互相握住,紧紧相缠。司仪在台边用模糊不清的话筒叫着:“一鞠躬,二鞠躬……”

    她在底下的眼神渐渐地明亮,又缓缓地暗下去。

    新郎拉近新娘,轻轻地印上他的吻,这一吻钟情一生。

    她的眼角却忽地泛起水光。咎由自取,该怪谁?

    想起当时叶珺君结婚的时候,她也是坐在台下望着台上的新人在一起接受司仪一步一步结为夫妻的过程。而她还接住了那个花球,可是到了另外的一对新人结婚的今天,她还是孑然一身。

    该怪谁,怪谁……

    结束后,她靠坐在车里的后座,半阖着眼假寐。车里飘荡着她喜欢的流行歌曲。

    开着车送她回家的韩晓冬看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叶珺君,只见老婆只是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叶珺君知道的,自从楚楚木死后,花潋筱偶尔流露的伤感就会让她心疼。她知道她的事情,却什么也帮不上,只因当时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互相吐露了秘密后的花潋筱,要她们两个发誓不可以把事情说出去,也不可以擅自行动。

    送她到楼下的时候,叶珺君突然转身对她说:“潋筱,找个男人结婚吧。”

    花潋筱睁开眼睛,瞪着好友,不解其意。

    “就像我和韩一样,过平凡简单的柴米油盐的生活。”她看着花潋筱微显的痛苦,不忍再说下去,“我只是觉得你两个职务太辛苦了。”

    “不如晚上住我们家吧,我买了新的拼图,潋筱你可以陪君好好玩一下,不然她都会说我只顾着拼图冷落了她。”

    花潋筱知道韩晓冬是在找借口让她不要回这里,心里微疼的某个地方,缓缓地被温暖着。点点头,任车子调离这个宏伟的物业,然后消失在幽幽的夜色里。

    漆黑一片。

    没有嘈杂的电视声,也没有冲水声,他的目光渐暗,她没回来?

    放下与客户签好的文件,他扯了扯领带走进卧室,床铺还是如早晨出门时保持平坦,她真的没回来。

    洗了澡出来,换上休闲的装束。踱到书房拧了台灯打开手提,拿出抽屉里的黑色丝边眼镜戴上。

    已经一点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按在手提上的手指微动,看了一眼手机,还是保持着黑屏的颜色。摘了眼镜,拇指和食指按了按鼻梁架着的位子,深邃的目光悠远飘扬。

    这半年几乎已经习惯了每次开门的时候,听见里面的电视声。起初以为她是在看电视,后来才发现她有开着电视睡觉的习惯。

    只是他也没有问,为何她不关了再去睡。但如果那天是他先回来的,她是绝对不会开着电视的。这一点,疑惑至今。

    “滴滴,滴滴。”短信的声音。

    仰卧在椅子上的他忽地坐起,然后拿起手机,是她的。

    “晚上不回来了,晚安。”

    幽深的目光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然后按下手提,关灯。

    韩家。

    “喂,都睡到一半了,干吗还爬起来发短信?”迷迷糊糊的叶珺君挣扎着坐起来,抢过花潋筱的手机,嘟囔着,“睡吧,睡吧,你以为还有谁在这三更半夜不睡觉,等你短信的。”

    橘色的壁灯照在她们的身上无限柔和。

    白色的墙壁,水晶的吊灯。淡绿色的窗帘。这是叶珺君和韩晓冬的卧室,今天却出借了一天给她。花潋筱怔在灯光下,直愣愣地看着叶珺君抽走手机。

    是啊,何必还琢磨了这么久却仍是发了短信呢,难道还怕他会因为她失眠吗?

    苦涩的笑僵硬在嘴角,久久停留。重新躺下,靠着身边的温香,嗅着不同昨日的香味入睡。或许,她真的应该改变一下现状。

    夜色,朦胧依旧。

     正文 第六章  只能爱你

    清晨的阳光刺眼地洒入一室的光芒,母鸡“咯咯咯咯”叫的闹钟勤奋地开始它每天最光荣的使命。床褥上的人动了动,探出一只手来。在床边摸索了一会,又探出一个头来,端起刚摸到的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半坐靠在床上,花潋筱深呼吸了一口,没想到一向随遇而安的她,昨晚会失眠了。

    “嗯,还很早,再睡一会吧。”旁边的叶珺君按掉了闹铃,“今天早上学校没什么事情。”

    “九点花都有一个理事会议。”她需要参加,看了一眼闹铃上的时间,把杯子放在床边,继续躺下闭着眼。

    可是睡意全无。

    叶珺君侧过身来,正面对着她,“潋筱,不如考虑一下昨晚我的提议,放弃一些吧。”

    晨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沙哑,却也让她感受到了温暖的温度。可是……放弃,谈何容易。她已经坚持了五年,不认为有放弃的必要。

    伸手覆上叶珺君的腰际,淡淡的冰冷顿时受到了她腰际的体温而浮上满足的暖意。花潋筱闭着眼睛,淡淡地开口:“君,有些事情,如果没有到达绝望的地步,我是不会产生动摇的心思的。”

    “你怎么不说山无棱,天地合……”叶珺君差点弹起来,瞟到她微有倦怠的脸,又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也罢,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期待,她不该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好友的幸福。

    花潋筱凑近她,靠得很近,几乎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入叶珺君的颈窝,“等我从英国回来,我会有所决定的。”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没有想到会因为清晨的醒来而睡过头。

    叶珺君盯着手忙脚乱在一边穿衣、化妆的花潋筱就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态,“既然都快迟到了,就不要去了。”

    “怎么不叫醒我?”花潋筱无奈地白了她一眼,镜子里的她依旧被明艳动人的装束所代替,“可以让韩先生送我一程吗?”

    “哦,不行耶,我忘记告诉你,他今天早班六点就开车去医院了。”叶珺君躺在床上,从被窝里探出个头来,被子拉到胸前,得意而又无辜地笑。

    唉。三条黑线爬上花潋筱的脸,倍感无力地开始描口红,“那么借我一套衣服吧。”总不能让她穿着昨天的衣服回公司。

    “你自己不是有吗,何必要我的。”叶珺君就是看不惯她因想到某人而出现的多余表情,那种淡淡的忧伤与担心,是她这个作为朋友最心疼的,“还是你害怕让别人误会你昨晚去哪里鬼混了?”

    “我才……”没有两个字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哽在喉咙里,像是默认了般。花潋筱站起来从头整理了下,拿起椅子上的包包,“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也不要全说出来。”

    门轻轻被关上了,室内又恢复了悄无声息的安静。

    叶珺君盯着门板看了一会,才叹气道:“说了,还有机会。要是不说,对方就永远不会知道……”

    花都集团,十七楼会议室。

    “对不起,我迟到了。”扬着淡然有度的声音,花潋筱踩着高跟鞋,优雅地推开门,走向自己的位子。

    正在讨论的理事们都抬起头来,手上的笔也点在文件上,她迎接着众人探询的目光,只微微地笑,然后用手抚了抚套裙,然后坐下。

    “你惨了,千老头今天正好有来。”她刚一坐下,手机就在手里震动起来,打开一看是坐在对面的紫沐苏发来的短信。

    她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放在桌上的文件上,打开文件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大致就是月总结和一些未来开发的问题。

    “花理事每次都要精心打扮一番才来开会吗?”千老爷子坐在主位上,而未来继承人千静魍陪在他的旁边。

    花潋筱淡淡投去一个笑容,但笑意未达眼底,他今天竟然坐了静魍的位子。

    “不是的,花理事一般不迟到……”

    有人想替她辩解,却听千老爷子沉了声:“迟到都迟到了,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还有什么一般不一般的。花理事,我想告诉你这里是商务会议,不是酒会。想要搔首弄姿也要看场合吧。”

    这话未免太过分,太不合时宜了些。

    有几个理事轻皱起了眉,虽然花理事是个难得的美貌优雅型商业女性,却也不会如他口里说的这样不堪。大家对千老爷子的野心都心知肚明,却都不太苟同,毕竟他身上的风度还不及其余三位核心领导理事更显得有领袖气质。

    她只是咧了咧嘴,眉眼间的笑意更浓更深,忽地圈起一个食指和拇指扣在下颌,然后向右边的人倒去,而那个人没有动弹,但在她快擦过身要跌落在地的时候,腾出一只手把她的腰牢牢地接住,然后往上提,她便又坐回了原样。

    “如你所说,我就是这般的搔首弄姿,但也有人肯买账才行。”她明亮的眼扫过右边的楚暮雪,然后再转回干瞪眼的千老头脸上,“如果是你,恐怕还没这本事吧?”

    腰际还没滑落的手忽地一使劲,她微感吃痛,却也不敢去瞪楚暮雪,只淡笑着问:“会议可以开始了吗?我可不想等会再被你冠上耽搁会议的罪名。”

    她似调侃的话语,轻松地带过刚才的情景,仿佛一起发生了又好像没发生一样。

    她就是有点随性,有点隐忍,有点……独立的坚强与倔强。

    身边的人看着她对公司主打新产品咖啡豆广告的提议与售楼期间引发的事件独到看法,深邃的眼神似海一般肆虐地狂卷住她的影子。她,还有一点认真与傻劲。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她突然提出让大家都吃惊的提议:“我想请假一个月。”

    “理由呢?”千老爷子第一个出声,“不要认为你能力较好,就可以肆意妄为。公司也有公司的制度,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事就请假,公司还需要运作吗?”

    她就知道这个老头来了准没好事,一看就知道是针对得紧,但是已经答应校方出席这次与英国学院作交换生相谈事宜的,“相信我不在公司,同样不会耽误这里的工作。”

    “在你踏入会议室前一秒,紫理事主动提出要代表公司去英国签订一份一百万的合约,而你现在又说要请假,该不会你请了假要去的地方也是英国吧?”

    千老头暗沉的脸色有些严肃却也轻蔑,“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了?”

    花潋筱淡笑,“对,我是要请假去英国。”

    呵——底下一片抽气声,马上有人联想到昨日的新闻发布会。

    “哎呀,还真被我言中了啊。”千老头得意的神情显露无遗,“楚理事,我想你也是不赞成用公有的时间去做私人的事情吧?”

    楚暮雪淡然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收回来的手,尚停留着她腰际的余温。深邃的目光如同北方的冷光淡淡地映着她的身影,“随便她吧。”

    “呃……”千老头倒吃惊了,传言他们不是不和吗?怎么他还不站在自己这边呢?

    “我反对。”紫沐苏悠然的身子缓缓坐正,右手握着的钢笔清然地划过另外一只手,“为了不必要的绯闻,我不同意花理事请假。”

    呵呵,果然还是不和的。这三个人,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只要有一个同意,另外一个马上反对。不出所料啊,千老头暗笑。

    花潋筱没说什么,只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然后紫沐苏继续道:“既然花理事要去英国,就顺便把合约签了。反正我代表公司去和她代表公司去都是一样的,而她又正好要去英国,何必还请假如此麻烦。”

    她的笑容渐渐转浓,余光里的千老头已经傻眼,却也辩驳不出什么来,而事情就这样成了定局。

    理事会百分之八十同意让花潋筱代表公司去英国洽谈新的合约。

    而她,也无需请假来完成樱兰高校的任务。一举两得。

    其实是一举三得。

    她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脱了那双红色的高跟鞋。足有十寸的鞋子把脚后跟都磨红了,这是从君那里拿过来的,早上没换衣服,却拿了她的鞋子。

    刚才她趁机一摔,让楚暮雪接住她,相信他已经看到她的鞋子了……吧?带着一丝的不确定,缓缓地叹气,打通内线要了一杯咖啡。

    “副理,你的护照已经放在袋子里了,其余的还有什么要为你准备的吗?”秘书尽责地把随机的资料都检查了一遍,手里还拿着一张物料清单。

    花潋筱扫了袋子一眼,除了去学校把那些资料带过来,应该没什么了。

    “副理,已经下班了,要不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秘书出声关心。虽然跟在这个老大后面做事,她会很追求完美,却不会刁难底下的员工,甚至会很好心地允许他们偶尔因为突发事件而请假。

    但是在她领导下的片区却没有因此懒散,反而每个月的月绩都遥遥领先。

    “回去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花潋筱啜了一口温温的咖啡,拨通了手机。

    “你说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叫我出来陪你逛时代广场?”挽着花潋筱的手臂,叶珺君第三次感慨,“你看这天多冷啊,外面的风吹得真是抖索。你要来这里买什么?秘书没把你随机的东西买全吗?”

    站在时代广场的精品区,花潋筱冷眼淡扫周围的几家商店,然后朝某个柜台走去。

    “嗳嗳,慢点啦。”叶珺君的高跟鞋差点甩出去。

    “麻烦你,把这个给我包起来。”她指着玻璃橱窗里的一对白金袖扣道。

    “呃,你买这个干什么?”叶珺君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这个扣子是32L的吧,我记得你没有适合这么大扣子的衣服吧?”

    “换24L吧。”她对刚拿出袖扣的服务员道,刚只顾得看外形了,差点忘记了尺码。

    白金的袖口很简单,几乎看不出特别的地方,只有触摸上去的那一片冰凉,才觉得稍微的不同。

    刷了卡,提着小袋子下楼。叶珺君定定的眼里有了一抹了然,“送他的?”

    她没回答,就是认了。

    叹口气,叶珺君只挽紧了她的手臂,“繁花似锦,佳期如梦。你这样做,值得吗?”

    她抬起脸,淡淡的神色里,是安定的眸子,“用一万二买一对白金袖扣很划算啊,她还给了我一个折扣。”

    “你啊你啊!”答非所问,叶珺君也作罢了。

     正文 第七章  开始沦陷

    打开开关,漆黑的屋子顿时明亮。

    她放下包包,打开窗户,让空气吹进来。冬日的晚风似刀片般划过脸颊,尖锐地生疼。找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然后坐了下来。

    思绪被茶几上的袖扣打乱。电视里播放着今年的潮流走向,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机械地换着频道,却一眼也没有看屏幕的内容一下。

    按了一会,画面突然停住,遥控器失灵了吗?她低头察看,是没有电池了。站起身去寻找备用电池,才忽然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有多买一对备用的。

    其实她根本就不喜欢看电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八点档的电视剧或综艺节目,只有一些时候会在网上浏览最近的新闻。

    之所以开着电视,是害怕一屋子的寂静。

    真的很安静,在没有他的时间里。整个屋子被一股孤寂笼罩,她望着电视怔怔地发呆。

    晚风吹拂得很冷,迷迷糊糊间睡去,却被突如其来的重物压住,她忽地睁眼,望入了那双似深潭般的眼。

    一股难闻的酒味,他喝了很多?轻微皱眉,她试着推开他,他却更加用力地把她圈在自己和沙发之间,下颌抵着她的脸,淡淡的冰凉,“怎么,今晚没约会?”

    低沉沙哑的嗓音,淡淡地传入她的耳里。他的气息吹拂到她的颈窝,温温的暖气。她颤了颤,安静地不动,等他站起来。

    没想到他在站起来的那一刻突然抱起了她,打横抱入卧室,重重地摔到床上。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他喝醉酒,也是第一次他这般野蛮地对待她。

    他总是温和的,即使外界形容他为狼。但每一次的接触,他都是轻柔的,带着一丝的淡然。而她,只是习惯他的淡然。

    今晚的他,显得陌生。而且热情。

    他在公司里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是你,是你,是你……”他低声呢喃,把她抱得更紧,紧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在说什么,什么是她?还是他在说别人?

    现在的他,怕是意识不清的吧。

    “滴滴滴滴”的手机闹铃叫醒了她。

    她伸手按掉电话,转过身却吓了一跳,手机掉落在地。楚暮雪穿着睡衣躺在她的身侧,发型微乱,脸色沉静,而那双眼却望着她的脸。

    天哪,他醒了多久了?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每次都是她先醒来,而今天却是他,多少不习惯。而且在睡梦里被他盯着看,自己真的很没有把握是否表现得体。

    “呃……”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早上的飞机,她该起来了。

    身后的手伸过来,穿过她的腰,撩上她的衣摆,没有动静只是用手取暖。

    她“嘶”地受冷,坐起来,“我要洗漱准备了。”

    “浚也在英国。”他低沉喑哑地道,慢慢坐起半个身子,然后看着她在旁边开始忙碌,“你可以抽空去看他。”

    她整理的手顿了顿,“不需要。”

    “给你加条珍珠项链。”他突然从旁边拿出一个盒子,然后抛给她,“加上这个,可以有时间了吗?”

    她吃痛地接过盒子,里面是一条珠圆玉润地镶着翡翠坠子的珍珠项链,她低低地笑,眼睑覆盖了她的眼,缓缓地走近他,然后坐在床边,“楚大少真的不是普通的大方。上次一颗钻石,这次一条珍珠项链,那么下次呢,送什么好?”

    她对着他吐气如兰,淡淡地笑,“既然我收了,我自然就会去。不过该以什么身份好呢?呵呵。”

    他望着她,似雪似冰。

    “哦,不如下次送我一只腕表吧,我上次看中了某个时尚杂志上的一款,可惜当时没有留意,好像后面很多个零。不介意送给你的床伴这样一份厚礼过冬吧?”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然后低低地凑近他,靠着他,靠近他,一点一点的。双眼微有潋滟地闪着光芒,似春日妩媚的阳光。

    “过去你也对别的伙伴提过这样的要求吗?”他冷淡的语气里似有些压抑。

    “哦?”她侧头,轻笑,“或许吧,我记不得了。但你肯定是最……”大方两字隐没在他的吻里。

    他吻得肆虐,有狂风过境的感觉。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退缩,可他却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带近自己,贴合得更近,她的意志在他辗转间崩塌。

    “花潋筱,你不是这样的人。”久久,他放开她,看着满脸霞光的她,淡淡地道,“我是你第一个男人,这一点你要否认吗?”

    对,他说得没错。

    “如果你爱千岛落,为何你和他只是纯粹的商业伙伴关系?”他冷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为何?因为她不爱千岛落。不爱,又怎会有多余的关系。

    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上了飞机。坐进了头等舱。

    外面的景色很好,白色的云朵像棉絮般飘荡,阳光穿透云层折射出七彩的流离。

    但她,无心欣赏。

    为何他会突然那样问?他最后的那深深一眼,仿如印入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花都集团。三十二楼。

    楚暮雪坐在办公室里,静默地看着窗外。

    川流不息的车辆在公路里不断穿行,天色很好,温暖的阳光照进透明的落地窗里,带着温和的热气。

    她已经走了吧?

    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两颗扣子,这是一对普通的白金袖扣。比起他量身定做的那些,这一对显得尤其突出。早上在关门前发现的,是她遗留在茶几上的。

    是买给谁的吗?会是给他的吗?

    噙起一抹淡笑,淡得几乎看不见。视自身利益胜过一切的她,会想到今天是他的生日吗?而这对扣子根本不可能是要送给他做生日礼物的吧。

    “啊呀,这不是我的扣子嘛,怎么你也喜欢?”身后突然多了一道揶揄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了半米外的紫沐苏。

    紫沐苏盯着他手上的白金袖扣摆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呵呵,我习惯了用这个牌子的扣子了,没想到楚理事也喜欢用这款扣子。”

    原来,她是买给他的。

    楚暮雪的眼光暗沉,“我没说在用。”

    “哦,那不如送给我吧。”紫沐苏伸手要拿,却被他握紧在手心里。

    楚暮雪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找我有事?”

    “哈哈,不给就不给嘛,干吗宝贝成这样。”紫沐苏灿灿地耸耸肩,然后坐下来,“想和你谈谈关于早上千老爷子开会的提议,对于新凯电子的股份,我们是否要介入。”

    英国的冬天,更冷。

    花潋筱拖着行李走出来,冷得差点跳脚。把行李交给校方派来的人,然后钻入车里,马上吩咐司机把车内的暖气开大。

    她一向怕冷,却又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有雪。

    而他的名字里,带着雪。

    想到他,冷缩的身子不禁一怔,不知他有没有看到茶几上的白金袖扣。

    她不会表达,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索性就把该给他的生日礼物放在茶几上,他应该会看到吧?希望,如此。

    摸索到随身携带的包包,找到了那个盒子。把它递给助理,“寄回樱兰高校,写叶珺君老师收。”她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半年来,楚暮雪很大方。不间断地会给她送很多的衣服或珠宝,而且价值不菲。她统统丢给了叶珺君,随她怎么处理。

    她不需要留着,就像她本就不该接受一样。

    那些东西,只会让她沉淀的秘密,显得更加孤寂与无助。

    她都不知道,除了五年前的那一次,她还有机会可以再和他在一起,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一次是在千家的宴会上。

    灯光在不停地闪烁,杯影交加的宴会现场充满了谈笑声,水晶柱子旁边站立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一身公主式的装扮,卷曲的长发下有一双灵动的星眸,唯独樱红的鼻子让人不忍联想到她是否刚受了哪个恶人的欺负。

    “小妹妹,你怎么了呀?”一道温柔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淡淡的,但很舒服。

    小女孩转过身,吸吸小俏鼻,抬头仰望着好心人,他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英俊的五官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黑色的大衣衬托出他王者般的风范。呀,好帅的叔叔哦!

    “我是这次宴会的主人千岛落,有什么事情惹你伤心了吗?”他带着好看而迷人的笑容轻柔地俯身靠近她。

    哦,原来这么帅的叔叔叫千岛落呀,世上还有姓千岛的人吗?看他的样子貌似很聪明,不知道和那个魔女比起来……小女孩吧眨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灵光,“我、我……”她忽然又低头啜泣,仿佛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婴孩般无助,小手很适机地抓住千岛落的一根手指,另一只手指着庭外的室内花园说,“那……那里……我的……我的……呜……”

    不忍再看见小佳人如此的伤心模样,千岛落一把抱起她,快步朝她指的方向走去,还没有到达,耳边就陆续传来:“嗯……啊……不要……不要啦……别这样嘛……讨厌啦……哈哈……”

    “妈……妈妈……”小女孩哭得更加起劲了。

    千岛落不做他想地抬腿踢飞了花园的大门,只是眼前的场景让人傻眼。一只纯白的牧羊犬正扑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身上轻舔着她的脸,看那女孩的侧脸充满笑容,该是玩得很开心。

    小女孩挣脱开千岛落,嘟着嘴奔向那个被扑倒的女孩,不,确切地说是奔向那只牧羊犬,口里还模糊地喊着:“芒芒,芒芒……”

    千岛落当场傻眼,无法把眼前的场景和心里的想法结合起来,难道刚才不是发生了调戏的戏码,而是人狗融欢?他把视线落在倒在地上单手托腮,还不忘朝他抛来一个媚眼的女孩身上。居然是她,这次理事会找得焦头烂额的天才少女花潋筱!

    “你又做了什么啦,小魔女?”花潋筱轻笑着对女孩说,眼睛却是看着一脸怒意的千岛落,“落落大人也好雅致,放着美女如云的宴会不管,倒是跑来打扰我和我家爱犬培养感情,真是让人纳闷啊。”

    “什么你家爱犬,它是我的芒芒,要不是你强掳了去,它怎么会和我分离啊。幸好有这个帅哥叔叔帮忙。哼!芒芒以后千万不要再理这个魔女了,你只要记得我,听见没?”小女孩占有欲超强地抱着牧羊犬,小脸颊不停地往那白色狗脑袋上蹭。

    千岛落怀胸斜靠在花园的入口处,屋外的冷风徐徐地吹来,耳后的发丝缓缓地飘到了额前,形成了一道优雅的风景。

    “你知道大家都在找你吗?花、潋、筱!”最后那三个字几乎是他咬着牙说的,为了这个魔女,他差不多把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却没想到他会是躲在这里和狗玩游戏。这个宴会原本就是为了她而办的,可她的曝光率却只有到场的前五分钟!

    花潋筱打打哈欠坐起来,优雅地轻轻拍掉身上的草屑,轻笑,“小魔女,去屋内二楼帮姑姑把外套拿过来,我们准备回家了。”

    “你?!”千岛落有丝懊恼她居然完全不把他的话当话。

    “我?我什么?这位先生,我是你的谁吗?你是我的老爸还是老公,男朋友还是兄长?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吗?”满意地看到他微皱而无可奈何的脸,她转而对小女孩说:“小魔女,还不快去?”花潋筱微笑着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种诡异,“小魔女,花烈影!你该不会想我连名带姓地叫你才请得动吧?”

    “哈?哦,我知道了姑姑,我马上就去。”小女孩,也就是花娘马上很狗腿地露出一个天真而可爱的笑容,“很快,很快。”牵起牧羊犬的链子就跑出了花园。

    千岛落看着远处,轻笑道:“没想到,你对家人也用威胁的手段。”

    “哦?”花潋筱轻轻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她所听到的评价,“我威胁她了吗?你哪只眼睛哪个耳朵告诉你了?”

    他略微闪神地端详了下她浑身上下所散发的炙热光芒,她的美丽,远不止完美无瑕的脸庞,而她的精明,更不止别人所了解的程度。

    “潋筱,我希望以后我们不是敌人。”过了半晌他说,“你知道的,我在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就是我儿子。”

    “……”花潋筱低头不语,任谁也看不透她的心思。

    “你知道的,这一次的花都理事会改革,必有一方要有损伤,我们的立场是对立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你的成就胜于我,一定请照顾好静魍。”

    “这么信任我?”轻灵的水眸没有抬起,右手微微地抓紧了地上的草屑,难道就不会出现更好的局面吗?

    千岛落从怀里取出一个水晶制的十字架,精致而剔透,俯身递给她,“这是我的财产股份钥匙,交给你来保管。”

    “就不怕我给私吞了?”她轻笑着抬头,眼神带着复杂的光芒,“这样年纪轻轻就拟好遗嘱不觉得太快了?”

    他看不懂她,一直以来周围的人似乎都不懂她,但是他知道现在的局势她是他唯一能相信的人。他摇摇头,沉稳地说:“我信你,而且你欠我一条命。”

    她拿着十字架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还是力持镇定地微笑,笑容美丽而无懈可击,“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们互不拖欠。”

    她欠他一个恩情,必然是要还的。她以为帮他保管遗嘱的钥匙就是最好的报恩方法,没想到他在宴会上遇到一见钟情的女子楚楚木,而且茶饭不思,苦苦哀求楚家把她下嫁与他。

    她看着那样的他,一口气答应帮他,然后去找楚楚木传闻中的未婚夫楚暮雪。

    其实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是有私心的。

    因为,在千岛落遇到楚楚木的那一刻,她也看到了轻拥着楚楚木走进宴会现场的楚暮雪。

    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带着淡淡的冷意,眉眼间流露的是一股冰凉的气息。

    而她穿过众人,望着那样的他。

    他的目光很深邃,仿佛大海般波澜无边,又似星河般繁星点点。

    她知道,她的心在独守二十三年之后的那晚,。

     正文 第八章  类似温馨

    车子缓缓停在一间酒店的门口,车门被打开,吹进一股冷风,也吹醒了陷入沉思的她。

    迈出车子,走进酒店,然后跟着助理一起乘坐电梯。

    电梯里的人夹杂着不同的语言在轻笑着交流,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被冻红的脸。其实她很自私,自私到打着为好友的爱情争取的幌子去接近楚暮雪,其实她是希望把楚楚木从他的身边戴离。

    在和他一起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一起住在英国。在她怀孕期间,他偶尔回来看她一次,但时间都很短,几乎都是在洽谈公事,见了她也只是点头淡笑,然后一起吃饭,回到公寓就是换了休闲的衣服进书房办公。

    她记得他的习惯,带着一副眼镜,干干净净的脸,高瘦的身子投影在墙上,总让她用不同的借口经过书房看到那样的影子。

    “副理,到了。”电梯“当”的一下停住,随行的副理推了推还依旧陷入沉思里的花潋筱。

    她回过神来,不禁苦笑。

    来到这里,算是故地重游。多少有些缅怀过去。

    “你去整理一下洽谈合约的事宜,合理安排一下时间吧。”她对着助理示意,然后拉着行李关上门。

    此行,她通知校方安排了住宿,却带了花都集团的得力助手。

    这样,也算是权衡两者了吧。

    躺到床上,看着米黄色的天花板,上面有很剔透的一盏吊灯。

    好累。

    她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但是她知道,不和楚暮雪在一起会是自己一辈子的遗憾,因为只有他的眼才可以穿透她的心。那么的深邃与醉人。

    可是他又是那般的深不可测。她没有想过他会提议让她替他生个孩子,而且在离开他的四年里他也没有再找其他的女人替他生过孩子,并且没有结婚也没有固定的女伴。

    她不认为自己有这个魅力能让他对她另眼相待,或许他只是对谁也不曾动心,认为随便哪一个都是一样的吧。

    她甚至没有勇气问他,当时为何轻易答应解除婚约,难道他不爱楚楚木吗?而她更加没有勇气去问他对自己的感觉。

    她只愿做一只鸵鸟,在适当的时候靠近他,靠近他,只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这样,就足够了。

    从衣领里拉出一条细细的链子,这是他送的礼物里,最入得了她眼的一个。而上面的那颗袖扣是她从他某件衬衫上剪下来的,反正他那么多的衣服,也不见得会发现其中的一件少了一颗纽扣吧。

    拿起袖扣审视了会,重新放回去,贴着心脏最近的地方,好像他就陪伴在身边般。

    繁花似锦,佳期如梦。她的佳期,何时可以来?

    花潋筱在商场上的能力是众所周知的,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敲定了新的合约,而且把原本的一百万追加到了两百万。

    “花理事真是女中豪杰啊,不知能否赏脸一起吃个饭呢?”对方显得很愉快,如此优雅动人的女子,他一定要得到。

    “对不起,副理等会还有另外一场约要赴。”助理坐在旁边先出声,然后煞有其事地低头翻看笔记本,“副理,你还有半个小时。”

    花潋筱的嘴角抿起淡笑,对对方露出歉意的笑容,“很抱歉。”

    “啊,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来日方长。明日我还是可以邀请你一起游玩的,呃,我的意思是做一下东道主,让你们欣赏一下这里美好的景色。”对方马上识大体地道。

    恐怕就是你有时间我没空,她在心里暗叹,却依旧不改脸上的淡笑,暖暖的似阳光般。

    “等会副理要去哪里?”送走了对方,助理尽责地要为花潋筱安排下午的事项,据她所知副理还有一个学院的事情要谈。

    “放你半天假吧,我出去走走,中午就自便吧。”花潋筱回房间换了一套装束,把长发披散下来,戴上了毛茸茸的帽子,然后走出酒店。

    道路上,有几个行人在走,这里的人几乎都穿上了大衣。

    而她,只裹了一件皮外套,显得有些单薄。

    忽地,警惕地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她,她加快脚步,没想到身后也加快了脚步,她抬头看到一家快餐店,快步走了进去。

    然后突然一个转身,抓到了那个跟踪者。

    令她意外的是,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小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有着浓密的睫毛和乌黑的大眼。一身淡蓝色的羽绒服,红扑扑的脸颊因刚才加快脚步的奔跑而显得更为明显。

    “我?”她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有点疑惑地看着他,“刚才跟着我的,是你?”

    小孩点点头。

    她注意到他的身后还背着一个书包,是附近的学生吗?

    “你的鞋带松了。”她低头看到了他的鞋子,然后说。

    “可以帮我系起来吗?”他怯怯地问,似带着一丝探寻的口气。

    她忽地蹲下身子,没有顾虑到围巾拖到地上,然后帮他系上。

    她站在店里,一米六多的个子直立起来是这个孩子的两倍多,“小鬼,你认错人了吧?”快餐店内的暖气慢慢沁入皮肤里,渐渐地连手指也有了温度。

    小孩的皮肤吹指可弹,白白嫩嫩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清晰而明亮,好比是香草冰激凌,很想让人咬上一口。

    “你想捏我吧?”他笔直地站在她面前,一脸的促狭了然,“很多阿姨看到这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风度无边的我都会忍不住对我上下其手。”

    呃……她刚才可没那样想。

    “还有哦,我很讨厌背书包,因为里边被塞满的情书比课本还要重,都跟那些小朋友说了我不喜欢了。”他说得慢条斯理,然后扯了一下背包带,手在带上一绕,“啪”的一下书包掉在地上,散落出几封粉红色的小信封。

    她看得有点忍俊不禁,却又不禁额头冒青筋,这个奇怪的小孩,“阿姨没有……”

    “你不是我阿姨。”他突然飞快地打断她,语气略显认真,“也不要自称大姐姐。”

    呸!不是阿姨不是姐姐,难道她长得像大妈啊?心里没来由生上一股闷气,竟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孩,“那既然如此,我们就是路人甲乙了,就是GOOD?鄄BAY吧。”

    她拢拢自己盖在帽子下面的头发,拉紧了围巾,盖住自己半张脸,放在外面的手指已有些冰冷,然后越过他。

    “你是我妈妈。”身后传来低沉却充满幼稚童音的声音,她微微僵硬,但脚步只停留了两秒,便笑了,转过身捏了捏小孩高挺的鼻子,“你家人没告诉你,撒谎鼻子会变长吗?”

    说完就要快步离去,他却拽上了她的衣角,只轻轻地扯住了,“我们可以去验DNA。”他的眼神闪着如同黑曜石般的光芒,明亮而清晰。

    这个小孩……真不可爱。看他的年纪,不该有这样的成熟。大概才是幼儿园上学的年纪,却讲这些大人的话,可想而知他的父母也不会称职到哪里去。

    “我是楚浚。”他松开她的手,低低地道,声音藏了一些沙哑,像是一种压抑不得的哭腔,却没有看到白皙脸上任何的表情,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鞋,“今年四岁,AB血型。”

    她猛地瞪大眼睛,仿佛置身在云层里被透出万丈光芒的太阳灼伤了皮肤般。冻得有点僵硬的手指隐隐发抖,不住地颤抖着。

    慢慢地,弯下腰来,“楚浚?”

    黑色浓密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印着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她早该猜到的,能拥有这样一对沉静眸子又狂野明亮双眸的孩子。除了那个人,还有谁可以遗传到这样好基因。

    四年了,生下他。在医院的秋季,当时落叶的雪飘雪得正浓,飞扬似蝶般狂卷在医院的角落。

    她坐在白色的床单上给楚暮雪写了一封离别信,说好两人关系终止在孩子出生,所以她必须走得毫不犹豫。

    她不希望让他误以为她是一个缠人的俗世女人,所以在他没出现的情况下离去,这样很好。

    “楚浚,”她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如同豆腐般嫩滑的肌肤,像婴孩般的柔嫩,仿佛当时在育婴房里见他的最后一面,“我是花潋筱。”

    “我知道。”他答,这是他四年未曾谋面的母亲,他知道,“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一滴泪滚烫地滴落在她的手背上,这个早熟的孩子是她和那个人的结晶,是曾经疯狂迷恋一个人所填满的最美好的回忆和印记,却也是今生的桎梏,她对他亏欠太多,甚至未做过一分钟的母亲,“对不起。”

    他笑了,笑容灿烂,胜若旭阳。

    花都集团会议室。

    千静魍坐在主座,千老爷子侧坐到了旁边,而紫沐苏和楚暮雪分座了两边,因为花潋筱不在,所以出席每周的例行会议就由秘书来做。

    “紫理事刚才说要动用二期的资金去投注新凯电子,为何?”千静魍清秀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沉稳,“据这份报表,这个公司的上半年一直在亏损状态,你认为还有任何理由可以接受他们那么高的价格来收购吗?”

    “不是收购,是投资。”紫沐苏举起的右手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抛去一份文件,“这是我拿到的数据,新凯电子在去年和前年都是盈利的,只不过今年年初的一笔单子做砸了,才会这样的。只要我们能够在他们这一期的新主打产品上开始,就可以把他们过去亏损的也拿过来。”

    “我不认为我们公司还需要向电子行业延伸。”花都集团是以咖啡起家的,后来延展到了房地产,也开设了很多家的百货公司,但是目前的形势还不需要跨足电子行业。楚暮雪淡雅的嗓音插入他们的讨论,“二期的资金是通过外界一起募集来的,不可以动。”

    紫沐苏瞥去一眼,而他只淡淡地迎着,没在说话。

    “爷爷,你怎么看?”千静魍投向旁边的千老爷子,今天的他显得异常安静。

    “怕也是反对吧?”紫沐苏的声音冷了下来,“这是可以操作的。”

    “如果可以操作,你敢自己承担吗?”千老爷子突然道,爬满皱纹的脸犀利地盯上他,“如果你认为可以盈利,你可以用个人的资产投资,如果前期可以盈利,公司再投注也不迟,如果要我们同意,你必须要先证明你自己。”

    “那是怎样?”紫沐苏冷淡地道。

    “用你自己的能力来证明,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紫沐苏静了下来,看着千老爷子,然后投向千静魍,“你怎么说?”

    “一切就照此论断。”千静魍轻轻地道。

    “为什么你要把纽扣当坠子,是现在女孩子流行的打扮吗?”和花潋筱一起躺在大床上的楚浚,好奇地把玩着由母亲衣领里抽出来的项链,认得了自己的母亲,他又恢复了孩子的好奇本性,“没什么特别的样子,还不如班上乐乐的小棒糖别针。”

    花潋筱失笑,很难告诉他这颗扣子带给她的意义与来历,现在躺在她怀里的孩子,都没有问起她和楚暮雪的事情。她不知道那个人是如何对他说起她的。

    他只是拉着她去逛百货商店,然后用她的金卡刷了三套印着米老鼠与唐老鸭的睡衣,棉质的面料穿着很舒服。此刻的他们就是穿着同个款式同个颜色不同尺码的睡衣搂在一起。

    她下午买好东西带他回酒店的时候,助理就看傻了眼,“这个孩子是?”

    她拉着他的手,温暖的热源淡淡传递在她的掌心里,“我的儿子。”

    助理差点掉了下巴,只呵呵地傻笑,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副理难得的玩笑心情。

    花潋筱侧身看着儿子,他的轮廓很分明,越看越像楚暮雪,不知他对自己和儿子的重逢会做何感想?

    花都集团,三十二楼。

    两道身影在室内拖得很长。

    “他动用了自己手头的股份。”沉稳雄厚的声音略显苍老地扬起,“你猜他会成功吗?”

    坐在对面皮椅上的人,只弹了一下灰烬的烟头,沉默不语。

    “如果他手头的资金被套牢,下一步会想到谁?”苍老的声音淡淡隐含着一丝诡笑。

     正文 第九章  惊喜

    英国。

    一屋子的混乱,到处摆放的文件与一些废弃的稿纸。

    楚浚站在母亲面前,看到躺椅上睡着的她,眼里多了一丝温暖。

    手机在桌上震动,窗外的风徐徐地吹进来,她渐醒,看到了楚浚,“你放学了?”

    这两天,他几乎是一放学就会过来她这里,她不知道他在英国的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也不知为何没有人来管他这几日住她这里,甚至没有等到那个人的电话。

    “你的电话。”他把手机递给她。椅子上半挂了一条毛毯,他捡起来然后裹上她的脚。

    她一个激动,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按下了接听键,“苏,找我有事?”

    楚浚靠在她的身上,淡淡地被温暖着,他似想了很多次遇到母亲该有怎样的情景,躺在她的怀抱里会有如何的感受。原来就是这样,像冬日的暖阳,轻轻地被温暖着。

    “嗯,你决定吧。呵呵,我的股份何曾在意过,相信你可以做好。嗯,找我的秘书吧。”她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

    她低头看到他在笑,“嗯?”

    “我以为我的母亲是一个工作狂。”他的父亲是这样告诉他的,他的母亲爱工作胜过一切,如果要见她,就要有十足的耐心。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呵呵,你这小鬼。”恐怕很多人都是这样以为吧。

    工作……也不过是为了心底的那个秘密。

    只有工作,才可以和那个人离得近一些。

    “我想去迪斯尼。”很多父母都会带孩子去,而他也很想要做一个平凡的小孩。

    她低头看着他,满脸的期待,偶尔讲话会嘟起的小嘴,“呵呵,好啊。明天去。”

    “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他抬头,问得很认真。

    她的回答是把手机扔出了窗外,“明天开始我让助理先回去。”

    花都集团,十七楼。

    “你说什么?有回升了?”紫沐苏轻微翘起的嘴,淡淡地笑,“很好。”

    低头看着由二十八楼送上来的文件,拿起钢笔签了代表人一栏,“还没联系到花理事吗?”

    助理愧疚地低头,“打了一天的电话,接通了但是没有人接。”

    “算了,没事。”他淡淡地道。

    就让她在回来的时候,得到一个吧。

    花都集团,三十二楼。

    一道斜影映着夕阳的余晖,修长的手指绕过电话线,把话筒放在原本的位置上。

    管家说她已经见到楚浚了,而且相见甚欢。淡淡的情绪飘在心口,手抚到衬衫的一角,那里缺了一个扣子。

    “势头已经有了,该你出马了。”苍老的声音插入宁谧的氛围里。

    他坐在位子上没有动静。

    老人不禁提高了音量:“到了现在,你该不会舍不得了吧?”

    他笑了,笑容很浅。

    “同居了半年,产生感情了?”老人的笑容显得诡异,“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我知道,明天的飞机。”他淡淡地道。

    “那就好,拖延得越久越好,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何时回来。”老人道。

    他的唇角弯弯扬起,似笑非笑,却又捉摸不出他的心思。

    英国。

    花潋筱办好了学校间的事情已经是来这里的第十五天了,其实她不需要请假一个月,当时也不过是考虑到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但现在意外遇到了楚浚,她想或许可以把剩下来的这半个月一起与他分享。

    “今天要去哪里呢?”楚浚吃着她做的早餐,其实只是简单的吐司配牛奶,一脸笑眯眯地问,“听说很多小朋友都去广场玩,我们也可以去吗?”

    她笑得淡淡的,却很温暖,“嗯,当然可以。”

    已经撤离了公司和学校的相关人员,现在的她只剩下一个楚浚。

    亏欠他的四年,很难一下子补回来,但是她可以慢慢地尝试做个合格的母亲角色。

    在遇到楚浚之前,她觉得整个世界除了报恩和爱那个人以外,就没有什么举足轻重的,但看到了这个孩子,是她身体里分离出来的一部分,不禁暗暗感叹生命的奇迹与不凡。

    “走吧,今天天气很好哦。”他的小手拉住了她的。

    笑容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万分显眼。

    花潋筱千算万算没想到楚浚的体质那么差,只在广场吹了半天的风,他竟得了感冒,而且鼻涕眼泪不断。她慌得不知所措,他却边吸鼻涕边安慰她:“没事的,陈嫂的姜汤很好用的,只要喝了她的就可以了。”

    “陈嫂?”她疑惑。

    “嗯,是一直照顾我的人。妈妈,我们可以回家吗?”他说的是他住的地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她微微怔住,有些迷茫。

    “陈嫂是个很好的人,平日都是她在照顾我的。”他低低地说,“可以吗?”

    眼神里似多了一丝期盼。

    她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异样地发热,终于她抱着他,招了出租车,“好,我们回家。”

    一路上她很忐忑不安,她不知道除了楚浚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她的存在,而且如果知道她是一个为了自己甘愿抛弃儿子的母亲时,又会作何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平静。当别墅的门慢慢开启,她抱着楚浚走进去的时候,屋子里的佣人都只是有礼地对她点头,然后有一个中年妇人朝她欠了欠身,指着二楼的方向说:“靠楼梯的第二个房间是小少爷的。”

    她也不多想,只抱着楚浚就上去了。木板在她的高跟鞋下被踩出“噔噔噔”的声响,如同她的内心,似一团麻絮,怎么也解不开一般。

    她把楚浚放在床上,替他掖好了被子,然后整个人靠向床的边沿,好累。

    “叩叩。”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那个中年妇人端着一碗姜汤走进来,“这里的天气变化无常,小少爷的体质很差常会生病,医生说大概是他小时候没有喝母奶的关系。”

    她的脸似火一般地烧起来,直愣愣地瞪着已经睡去的楚浚,她的儿子,她有太多的愧疚,无法说出口。而他的乖巧与懂事是她无法培育出来的。

    说到底,她还是该感激楚暮雪的。

    “我是这里的管家,可以直接叫我陈嫂。我已经吩咐他人把隔壁的房间整理了一遍,晚上你可以睡那里。”陈嫂把姜汤放在桌上,然后走了出去。

    她觉得很合理,可是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

    待楚浚醒来喝了陈嫂的姜汤,他的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呈现真正的健康红。花潋筱一颗悬着的心也慢慢安稳下来。

    关了壁灯,她退出了他的房间。

    走进陈嫂替她安排的房间,忽地被一股熟悉的简约感觉怔住。

    这个房间的陈设和楚暮雪在国内的主卧室一模一样,如果她猜测没错,这里就该是他平日回来住时的房间。

    为何陈嫂要替她安排这里?

    而她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哪里不妥。她四年来不曾出现在这里一步,可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出现任何的惊讶或者是好奇,他们只是平和地迎接她,仿佛这一切做了千百遍般。尤其是楚浚,到底是谁告诉他,她的存在,而他为何会在大路上认得出她?

    难道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她躺在大床上,有点冰冷,却和国内一样的舒适。

    睡得有点昏沉,梦见了一些稀稀落落的片段。

    梦见楚暮雪对着她笑,然后轻轻地抱着她,吻着她,那样的清浅与缠绵,美好得让她不想在梦里醒来。

    “爸爸,为什么妈妈还不醒,你不是说睡美人要让王子亲一下就会苏醒吗?为何妈妈被你亲了这么多下还没有醒来?”楚浚趴在床头,看着梦里恬静的母亲。

    楚暮雪半坐在床边,促狭的笑容拖得很长,修长的手指滑上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如同半个月前的感觉般。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他深邃的眼神仿佛带着一丝深情,这是梦吧,她未曾见过的他。

    “妈妈,你醒了?”一边的楚浚开心地跳起来,“我还以为把感冒传染给你了呢。”

    “浚?”她侧头看到活蹦乱跳的儿子,然后微微僵硬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楚暮雪!

    她差点跟着跳起来,马上半坐了起来,盯着他,“你……”

    “我来了。”他淡淡地笑,笑容很明媚。

    “我……”她低头看着自己,睡衣半开地靠在床背上,马上拉高了被子,却被儿子伸手拉开,然后抽出她脖子上细细的链子。

    “爸爸你看,我没有骗你,妈妈真的有一颗和你衣服上一模一样的扣子。”

    楚浚把项链上的纽扣拉出来,比着楚暮雪手腕上的那一颗。

    她的脸蓦地通红,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更没有想到儿子会把她脖子上的纽扣和他的联想到一起,此刻的她真的很想挖条缝钻进去得了!

    “浚,先让妈妈下楼吃饭。”楚暮雪一把抱过儿子,把他放落在地上,“乖,先让陈嫂榨一杯柳橙汁给妈妈。”

    “好的,爸爸。”楚浚飞快地下楼。

    花潋筱也趁机要跳下床,却被他堵在床边,他低沉的嗓音扬着淡淡的温度:“如果不是儿子在电话里告诉我你身上戴着一颗和我上次来看他的时候穿的衬衣上一样的纽扣,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衣服里,居然少了一颗袖口。”

    她简直羞愧难当,当时的情境只许得她藏下自己的心思,却不料会让楚浚记得。

    “走吧,先吃早餐。”他没有再说下去,而他如果问她为何这样做,她还真是答不出来的。

    吁了一口气,她开始去洗漱。

    半个月后相见,他如初的英俊挺拔,风度翩翩。

    黑色的开司米大衣十分合身地穿在他的身上,她看着他和一旁的儿子,有点奇怪又有点兴奋。

    这是第一次,三个人在一起逛街,而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一家人。

    “妈妈,我要吃冰激凌。”楚浚看到一家店铺马上喊道,这是冬天,吃雪糕却是时下的一种潮流。

    “可是……”她为难地睇向旁边的楚暮雪。

    他咧着嘴,“好啊,你选一种口味,但是要和妈妈一起分享吃掉哦。”

    她的心“扑通”跳漏了一拍,他刚才对着楚浚称她为“妈妈”,心里有一种难解的温暖与……激动。

    “嗯。”楚浚开心地“啾啾”两下送给楚暮雪,花潋筱第一次看到楚暮雪露出这样的笑容,很淡很浅,却很温暖,如同在梦境里见到的一般。

    原来他也是有感情的,不是对楚楚木,不是对她,而是对楚浚。

    “妈妈,你来咬一口。”楚浚把冰激凌举高,然后踮起了脚。

    花潋筱淡笑,低头含了一口,却溢出了一部分的奶油。

    楚暮雪低下头来,掏出口袋里的手巾,擦拭去她嘴角的奶渍,她愣了,他在这里变得出奇的体贴与温柔。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楚暮雪,一个她未曾接触过,未曾了解过的楚暮雪。

    街道上扬起了几片晶莹的雪花,而他们三个人却在这个寒冷的时节吃着冰凉的冰激凌,淡淡地微笑。幸福而满足。

     正文 第十章  乌云然舞

    花潋筱做梦也没有想过会和他们这样祥和地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星期,楚暮雪对她几乎是无微不至,而楚浚更加是可爱讨喜到不行。

    如果一个月前有人问她,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她的答案是离那个人更近一点。而现在她和心里的那个人已经很近很近了,她觉得一个月后的现在,已经完全拥有了幸福。

    但是她不知道这份幸福是哪里来的,而这一切又是否是一个梦境。

    “你会讨厌妈妈吗?”她低头抱着楚浚问。

    楚浚的鼻子红红的,嫩嫩的小手回抱着她,“妈妈,我已经四岁了,可是见到你却不到一个月,如果我用这些短暂的时间来讨厌你,我哪里还有时间去爱你呢。”

    幼稚却朴实的话,让她丢下了地上的行李,哭得泣不成声。

    “这个电话还给你。”楚浚摸出手机,这是他后来在酒店楼下捡起让服务员代为保管的。“谢谢你妈妈,把最美好的时间留给了我。”

    这个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早上起床来替她送机,却没有任何话说出来挽留或者是哭闹,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司机把行李从车上搬出来,包括她和楚暮雪的。

    “记得我的号码,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她真的感谢上天赐给了她最美好的人生,让她同时拥有两个最棒的男人。

    楚浚点点头,然后看向楚暮雪,“爸爸,你要照顾好妈妈。”他伸手递给楚暮雪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楚暮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低下头来挠挠楚浚浓密的发丝,然后接过纸条放入口袋里。

    “再见爸爸,再见妈妈,我爱你们。”楚浚流着眼泪,带了很浓的哭腔,却没有让眼泪掉出来。

    楚暮雪揽上花潋筱的肩膀,“我们走吧。”

    飞机徐徐在上空飞起,地上的小人儿终于忍不住放声哭泣。

    旁边的中年妇人抱紧了他。

    他抬起头来,很认真地问:“爸爸说,只要我表现得很勇敢,只要我不吵吵闹闹要妈妈留下来,他就会再把妈妈带回来,然后永远不离开。爸爸说的,我相信他的,我从小到大都相信他的……”

    机舱里。

    他就侧坐在邻近的位子,半阖的双眼有着很深的双眼皮。在时下流行单眼皮男生的审美观念里,他的双眼皮还是完美地煽若流纱。

    她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与来之时相似的明媚天气,却在回去的此刻,心境渐渐变得温暖。

    “小姐,你需要点什么吗?”美丽的空姐扬着淡淡的嗓音问。

    她看了他一眼,转头道:“一杯纯黑的咖啡,一盒奶白巧克力。”黑与白的组合,是极致也是极端。

    手里传来咖啡杯上暖暖的热气,苦涩的味道淡淡地转为甘甜。打开盒子拿了一颗巧克力,轻咬一口,里面的夹心酱满溢到舌尖,很甜,甜腻得不真实,但是她喜欢。

    她知道他的习惯,也习惯他的习惯,但仍旧保留着自己的习惯。

    “很好吃吗?”身边扬起他淡淡的慵懒之音,沙哑得异乎寻常的温柔。

    她的手一颤,半颗巧克力掉落在覆盖住膝盖的毛毯上,一只白皙而纤长的手指捡起,她侧头看着他把那颗咬了一半的巧克力含入自己嘴里。

    心,更加没来由地一颤。这是第一次,他吃她吃过的东西。

    “这算不算间接接吻?”他弯起眉,淡扬的唇角有好看的弧度。

    “我更喜欢这样。”她突然弯下腰来,略低于他地仰起头,然后轻轻地印上她的唇。

    只轻轻点了一下,似羽毛般轻然,他却按捺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更加带向自己,任两人一起陷入雪花飘零的时刻。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可以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但他不知道此刻她的心跳,已经狂乱不已。

    隐隐地,心口微疼。为着不知名的不安与空寂。仿佛他会在一下子离自己远去一般。

    飞机缓缓降落在机场。他牵着她的手,绕过走道去提行李。

    她接过自己的行李,侧头看着他的大袋小袋,没想到他比自己还会买礼物。她把行李箱的把手拉起来,然后拖着滚轮先行走出通道。

    数十架相机几乎在同一时刻“咔嚓”、“咔嚓”闪花了她的眼,几个记者冲上去,团团围住了她,十几个话筒一致对着她的脸。

    她握着行李的手,微微地抖,隐隐的不安又涌上来。

    “花理事,你知不知道在你出国的这段时间,花都集团投资新凯电子的事情?”

    “花理事,听说你的股份已经被新凯反收购了是吗?”

    “花理事,听说新凯的幕后老板就是千老爷子,对于内部激化的矛盾你作何感想?”

    “花理事,请问你在失去了花都的股份后,还会继续留任这个空壳还是辞去这一职务只去樱兰高校任教?”

    “花理事,你是被陷害的吗?还是如外界所说你是紫沐苏的地下情人,所以你和他同时身无分文?”

    “花理事……”

    “……”

    接踵而来的问题与闪光灯冲击得她头晕目眩,她的手指冰冷地由骨头透进心里,脸色也渐渐惨白下去。似忽地醒悟过来,她猛地转头去寻找那个身影,可是他,未曾出现在出口过。

    她就那样愣愣地呆立在出口的一角,任这群人造成了小小的交通堵塞,而她此刻也明白了为何那几天会有那般隐隐的不安。

    因为即使拥有了他的温暖与自我感觉的幸福,也分辨不了那是否就是永远。

    一个人冲破人群,然后揽上她的肩,替她拿起行李,用行李箱拨开人群,往机场外走去。而她还是处在半麻木状态,因为她知道,此刻给予她温暖的热源,不是那个人。

    “对不起。”坐进车里,紫沐苏满脸抱歉地低下头,“我没有想到新凯和千老头是一伙的,我更加没有想到这是他们的一个圈套。”

    他在情况危急的时刻打过无数次的电话,而她的电话虽然处在开机状态却一直没有人接,而他就看着自己原本回升的股指,一点一点被套牢,到最后演变成股份化为的期指演化到了这般的境地。

    “一点不剩?”她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缓缓开口,手指的温度如同冬季最寒冷的北风,呼啸而过后的萧瑟。

    紫沐苏歉然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对不起,我把你也拉下了水。现在的你和我在花都,只徒留了一个副理的职务。而股份在被我变卖为资金对新凯周转的同时,化为乌有了。”

    空气里,弥漫了一股黯淡的气息,浅薄的呼吸声,她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由强变弱,再由弱变强。而他只是侧坐在她的身边,安静地等待她的指责。

    似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道:“带我回公司。”

    花都集团。

    公司照常运行,不会因为期间少了一个花潋筱而停止运作。

    她和他一起走进公司,接受着众人热切的眼神。然后跨入电梯,里面站了七八个人,却在此刻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只是沉默地低着头,给他们空出很大的一个空间。

    她直接按了二十八楼,她的区域。

    电梯一格一格地上升,中间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批人,最后“当”的一声停留在二十八楼。

    她走出来,紫沐苏也跟着走出来。

    “你先回去吧,迟点再谈。”她略微疲惫地道。

    紫沐苏紧盯着她,长发散下来的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衬衫,套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原本干练的形象却在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温婉与倦意。

    “副理。”秘书马上走上来,拿着大堆的文件,“这些需要您签字。”

    “副理,关于我们二期的计划……”

    “副理……”

    片区里的同事似乎根本不知外界发生的事情一般,照样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来汇报她们近期的工作进展。

    花潋筱静静地看着她们,只淡淡地含笑,“现在我已经没有资格当副理了。”她的股份已经半点不剩,理事会没有理由会还让她留下。

    “副理,你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你永远是我们的副理。”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大家表明了自己不可动摇的心迹。

    花潋筱没有想到这样的情景,和这一群工作的伙伴,谈不上感情的亲疏,她只是用她的方式来操作自己底下的事情,无论是公司里还是学校里。

    但是她未曾想过,她竟然会有这样一群如此贴心的伙伴。

    友好,和善,并且忠心。

    “谢谢大家。”她只能这样说,但是她明白不可能因为一时的意气,而让这群人跟着自己失去工作。

    她进办公室,叫秘书泡了一杯咖啡,不理会后面紧跟着她进来的紫沐苏,径自脱下外套,然后挽起袖子,开始低头整理自己桌上的资料。

    紫沐苏完全不理解她到底在做什么,直到看她把最后一个文件夹合上。

    “对不起。”他只能这样说,他知道工作对她来说的意义,也知道她在公司的意义。如果没有她,他也进不来这里,更加不会进入理事会,掌控了花都长达半年之久。

    她只笑笑地抬起头来,原先的倦意被干劲所取代,她微笑着闪着明亮的眸子,然后轻轻地靠近他,“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答应我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