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言一??????????????龙田山人   序言一••••••••••••••龙田山人   大凡活在世上之人,没有算过卦的人,是很少很少的。在每个农村的街头巷尾,在每个城市的活动场所,只要一说起算卦,人们就兴趣盎然,脸上顿时流露出神秘好奇的色彩来:“咋说?准不准?”“哪儿的先生?”“改天我也去看看!”一些人更是往往会迫不及待地立刻前往算命先生所在之地,一睹算命先生的预测风采!   我的母亲也是一位对算卦深信不疑的人,因为算卦先生预言她自己及她的孩子们的事儿,后来都一一得到了应证,所以母亲就对算卦先生们特别尊重,对自己坎坷的命运特别看得开,心态也特别好。她老人家嘴里常常念叨着一句话:“孩子,什么都是命,命里有的总许会有的,命里没有的千万不要强求啊!”   母亲对算命的执着,也深深地影响着我。是啊,在现实生活中,自己亲身经历的和自己亲眼看到的,各种各样许许多多活生生的事例,让我这个从来不相信命运的人,也不由得疑惑起来,最后由疑惑到逐渐变为相信,直至彻底进入这个周易领域来研究它。   离我老家大约七八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庄叫大湾台,曾经居住过一位可以说是在当代无人能比的算卦师傅,他叫刘明,其预测水平并不亚于现在盲派大师段建业老师所说的郝金阳、夏仲奇二位老先生。   本书的小说主人公刘清的原型之一,就是刘明老师傅。   可惜我今生无缘得见,刘明老师傅早在一九八九年就去世了,享年六十七岁(他生前多次预测自己熬不过此年,果然)。他预测奇准、扭转乾坤的神奇故事,至今还在我的家乡——阳原县马坊川一带广泛流传着,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特别是一大批易学爱好者,每每谈到哪个老师傅算卦算得准的时候儿,就往往提起他:“看看当年刘明算卦,人家真是金口玉言,说啥就是啥,毫不含糊,应验的事儿从来不打折扣!”   由于他和他师弟们及徒弟们的言传身教(据我考证,刘明师傅的预测手法和山西太原段建业老师所说的郝金阳、夏仲奇二位师傅师出一家),在我的家乡阳原县马坊川一带和相邻的蔚县壶流河流域,涌现出了不少算卦这方面的人才。其中的佼佼者当数蔚县水泉镇的王老六、阳原县化稍营镇的刘文国等几位师傅。但是,就他们现在的预测水准而言,却很难望刘明老先生之项背。所以有位师傅自嘲地说:“没有朱砂,红土也能照样画符!”而龙道生先生也算是“红土”里面学得比较好的一位吧。   龙先生自幼爱好文学,着迷劲儿特大。曾励志当一个文学家,十几年如一日,奋斗在农村,,用他自己的话说:“白日痴迷嚼风雪,夜半敞怀揽月星;独攀人生山间道,春夏秋冬自横经”。也许命运所致吧,他一直没有什么“惊人”的作品问世,只是偶尔在报纸副刊上发表几块儿“豆腐干儿”诗歌。后因机缘所至,受高人指点,龙先生毅然掉头扎进中国传统文化——易学的海洋,刻苦钻研,南下北上,博学众家,渐而形成自己的一套预测思路和方法。艺成不久,他游走家乡,到大城市里图谋发展,几年拼搏奋斗下来,颇有成效。   龙先生一边从事易学研究,一边磨练笔锋,耕耘文学创作;他以现实生活中的大量事例为素材,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写出了一部别具一格的易学小说。这样的题材,据我所知,在当代文学领域里面,好象还无人涉足,龙先生大概是第一个吃“禁果”的人吧。   国学大师南怀瑾老先生讲过:“八卦是中国文字的源头,而《易经》是中国文化根源的根源,经典里的经典,文化中心的中心。”可是,在现实生活里,有几个人认同此说呢?在这部小说中,龙先生极力弘扬易学,极力讴歌易学,极力还原易学其本来之面目,极力让易学这块儿“国色天宝”展现在世人的面前。同时,他大胆地曝光了大量预测行业的秘密,披露了一些人假借易学之名骗财骗色的惊人内幕,告诫人们对算卦既不可不信,也不可过度迷信,要有一个正确的认知态度和思想。   正如另一位国学大师讲得那样:“站在太极弦上,执两用中,平衡阴阳,不可偏执任何一方。”   在这本书里,龙先生从各个角度给大家描述了一个个丰富多彩的易学领域景观,展现了各式各样的社会人文百态。   多少年来,有的人一提起算卦,就往往嗤之以鼻,说是骗人的。这也不免有以偏盖全之嫌。大家知道,在一些医院里,医生利用医术骗人钱财,咱绝不能说医学就是假的吧?一个堂堂的共产党员、国家干部贪污腐败“包二奶”,你也不可能全盘否定说共产党就不是为人民服务的政党了吧?   其实,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包涵其正反两个方面的内容;二者相互对立、相互统一、相互转化,这才真正符合易经阴阳的特点(注意:伟大领袖毛主席就是把老祖宗的《阴阳论》改换成了另外一个名词叫《矛盾论》)。算卦,作为中华民族一种古老而又新颖的预测方法,也不例外。易经,既有它存在的积极的合理性的一面,也有它不该存在的消极的不合理性的一面。在如今高科技的时代,易经已经被广泛应用于各个领域,它的预测功效,正以磁光般地放射,极大地解除了人们遇到的各种问题;当然,不可否认,也有一些人,利用它,骗财骗色,败坏了易经的名声。   我们作为中华民族的后人,理应责无旁贷地去继承易经,研究易经,发展易经,剔除易经之糟粕,弘扬易经之精华,让它服务于社会、造福于社会、服务于人类、造福于人类。而不是“一味否定”,让它“束之高阁”,不得问津!   当前,我认为最最关键的地方,是我们大家如何学习它,宣传它,应用它。说一千道一万,就是由谁来引导它!   我文笔欠佳、词穷意尽,非常感谢龙道生先生的信任,受命于他,为其小说作序。在开篇之初,我先声嘶力竭地呐喊几声,也算是为易学行业增添些许微力吧,让大家见笑了! 正文 序言二??????????????吉名易   序言二••••••••••••••吉名易   从远古时代到现如今,谁也说不清有多少年了;从创立八卦的伏羲氏到写下《六十四卦》的周文王,再到当代把易学搞得风生水起的邵伟华大师,谁也说不清在中华大地诞生了多少易学奇才!从事易学的,研究易学的,爱好易学的,更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每一个涉略的人,都想一探究竟,看看自己的命运如何,看看他人的命运到底是啥样儿。更有无其数的人们,闻听哪儿有高明的算卦先生,便趋之若鹜。   大约在二零零三年的时候儿,塞外山城张家口便放开了“封建迷信”的窗口,一些禅风露宿的江湖术士,理直气壮地办理了营业执照,堂而皇之地开馆坐堂预测起名。虽然一些“有识之士”还在“呐喊”,一些报纸、电视上不断“口诛笔伐”。   而作为张家口市的一个行政区——宣化区,好象松动的比较晚一些。大约是离主城区相距三十公里的缘故吧。   那时候儿,常去南大街和地道桥头两侧的人都知道,公安局派出所的人,常常动不动就以搞“封建迷信”的理由,或者以“有损城市形象”为借口,把那些坐着一个小马扎、面前铺着一块儿小红布或者小黄布、上面画着阴阳八卦图的师傅们抓起来,关进拘留所,长则半个月,短则一星期,或者罚款交钱了事。   二零零四年一开春儿,渐有个别师傅们悄悄在家开馆;二零零七年春夏之交,“忽如一夜春风来”,号称“京西第一府”的宣化城,到处有了起名馆,或者叫预测馆。   政府终于不管了,默认了,许可了,但还是不公开表态支持!   是的,周易,作为中国的国粹,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在国外,被研究的红红火火;而在他的诞生地,经历了一场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后,到如今还是生长得如此困苦,行走得如此艰难!可喜乎?可悲乎?可叹乎?   在中国,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反正北方城市的脚步总是比南方城市的脚步慢几拍,无论是在文化交流中、政治透明上、经济开放里,还是季节变换中。早在一九九三年的春夏之交,南方的许多大城市,在邵伟华大师“摇旗呐喊”的统领下,在国家有关部委的支持下,易学文化就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而在十年之后,北方的一些城市,才怯生生地、小心翼翼地掀起紧捂的红盖头,露出她那胆小的眼神儿,审视着外面的世界,生怕自己的“两眼”看见什么“肮脏”的东西,生怕自己的“呼吸道”吸进什么“流行病毒”!不过,你不可否认,倒是黑压压的阴霾和凛冽冽的寒流,比南方的城市来的早了许多。   好在时代总是在前进,尽管步履蹒跚,尽管遮遮掩掩!易经,你也确确实实该在中华大地露露脸儿啦!无论是在东方西方南方北方,无论是在城市乡村大街小巷。要不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让外国人申报了世界文化遗产,岂不羞杀我辈儿孙?折杀我等后人?易经,你干嘛藏头露尾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干嘛要云山雾水的在“洞里观晴天”?易经,你大胆地走出来吧!是男儿就得找对象,是姑娘就得入洞房,是将士就得上战场,是太阳就得放出耀眼之光芒!   龙道生先生大约就是在这个时候儿,来到享有“半城葡萄半城钢”美誉的宣化府的。听他叙说,以前去全国各地拜见了不少所谓的“大师”(当然,也不乏真正的明师),跑了不少冤枉路,也花了不少冤枉钱。乙酉、丙戌二年在张家口市桥西区南瓦大街和西坝岗开馆,声名鹤起。丁亥年随孩子陪读又来宣化,不到半年就打开了局面。在周易预测行业里面,也算是一个佼佼者吧,尽管他本人十分谦虚。   我与龙道生先生相交时间不长,大约也就是五六年的功夫。当时,我遇上了一件麻烦事,想找个师傅预测一下,经人推介,来到龙道生预测起名馆。   他的起名馆坐落在宣化区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郝都司街深处路北的底商,面积大约三十五六平米,布置得还算井然有序,干净利落。   龙先生瘦瘦的、高高的个子,长方的脸上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许多人评论,说他和走江湖的算卦先生截然不同。   一番预测,一番谈话,我顿然释疑,心中有了自信。从那以后,我便成了他的常客,有事无事,爱去他的小店;他没有业务时,也喜欢和我闲聊一番。渐渐地,我成了他的一个虔诚的追随者。   龙先生学识渊博,为人随和,也许职业的缘故吧,他善于和各个层次的人打交道,遇事遇理总是退让,从不和任何一个人结怨,所以在同行里面口碑不错,赢得了广大客户的信赖,回头率极高。   听说他闲暇之余,还笔耕不辍,写出了十六七万字的小说,我甚是佩服,略读初稿,顿觉耳目一新,便自告奋勇,要求为其小说作序。他立马同意。   于是,我欣然提笔,一吐为快,惶惶然写下了以上文字,略表对中华传统文化之敬意,是为序。   2013-3-29日太阳出来之时  自序 与易学的对白(诗一首) 你说 我很有磁性 一句话 就把你所有的日子 粘上满满的印记 我说 你很有魅力 一个手势 就把我饱满的爱 轰轰烈烈地开启 你说 你下了很久很久的决心 决心不再让我离去 你把我精心收藏在你的生命里 你把我精心地编排为 你生命中的最强有力的杀毒程序 让我分分秒秒时时刻刻 来巡视你生命的每一个角落 和未来的点点滴滴 我说,YS 我很知遇 离开你 我一无是处 你说,OK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的生命就会“死机” 作于2012-4-18上午   正文 第一章 我的故乡根儿   第一章我的故乡根儿   在方圆一千八百多平方公里的金沙川上,一条发源于晋西北的曲曲折折南环北绕的金水河,缓缓地从西流向东方,把广袤的金沙川硬是鲜灵灵地冲刷成两半。河的南岸,有稳重老成的骆驼岭相卫,与林阳县接壤;河的北岸,有奔腾站立的飞马岭高望,和万安县相连。   有时候,在清空万里的夏日或者是秋高气爽的秋天,我站在高高的飞马岭上,一边攀爬行走,一边东西欣赏,一边南北观光,总觉得这广袤的金沙川像个什么造型,是人躺在自然的怀抱?还是大佛在修炼睡功?我的内心里一直恍恍惚惚,不敢肯定••••••。直到公元二零一二年春天的时侯儿,我有幸坐着直升飞机陪同几位省里来的地质专家考察,才终于证实了我多少年的猜想!   直升飞机在金沙川的上方盘旋了好几个圈子。我们顺着它的地形走向反复观察,又和谷歌卫星地图加以研究对比••••••我在地质专家们的指点下,才悠然而惊奇的发现:那金沙川原本就是一张天然浑成的人体经络分布图!假如金沙川是一个秀丽的美人儿的话,你欣赏吧:林阳县城恰在金沙川的最西端,相当于美人的丽容,县城周围的绿化带,就是她的秀发;那静而欲动的骆驼岭和飞马岭就是她的纤手玉臂。你看,在金水河的南北两岸上,在骆驼岭和飞马岭的怀抱里,高低起伏圪几旮旯密密麻麻地散布着大大小小不等的村落。这些个村庄,无疑就是美人儿身上的穴位。我仔仔细细清点一下数量,天哪,不多不少正好三百六十五个!“穴位”坐落在美人儿的头顶上、脚底下,“穴位”坐落在美人儿的肚脐眼儿上、俩乳之间(更奇的是金水河南北两岸,各有一个城镇,恰似两个乳房相对应),“穴位”坐落在美人的柳叶眉上、樱桃小嘴儿边,“穴位”坐落在美人儿的胳肢窝里、两腿中间••••••再看那川流不息的金水河,就更象是正中的任脉,以它为线,一条条车马大道一条条羊肠小道,把这一个个神奇的村庄连接起来。是凑巧?是天意?还是先人的妙夺天工?还是古代风水先生的精典之作?不然为何在金沙川的中心点——肚脐眼儿上,布局着戒备森严的“太极堡”?你站在太极堡厚厚的城墙上近观,外围是环抱着对称均匀的“阴一村”和“阳一村”。远望“阴阳”二村的八方,则又是排列整齐、遥相呼应的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村庄。这八个村庄,金沙川上的老辈人统称“八卦村”。   天下无独有偶,说起以“八卦”命名的地方,在中华大地上,公开记载的有承德避暑山庄的“八卦井”,太极点是井;有浙江金华市的“诸葛八卦村”,太极点是钟池;有贵州兴义市万林峰的“八卦田”,太极点是“地眼”;有新疆特克斯县的“八卦城”,太极点是“八卦观光塔”。而金沙川上的“八卦村”则与众不同的是,太极点是高大耸立的“太极堡”。   哪为何太极堡没有被天下人所了解所知道呢?这大概和金沙川人讲究实在,不爱张扬有关吧。   据我们祖祖辈辈相传,当年宋朝杨六郎大战金沙滩的壮举,就发生在金沙川上的南岸;而穆桂英扬威弘州城的马蹄印,至今还留在金沙川西端的白龙山上。再往远了说,《西游记》里唐僧的父亲,就是被水賊刘洪害死在金水河中(可见,金沙川也是产生罪恶的地方)。再往近了说,民国年间,八卦村之一的乾卦村就出了一位大人物,他曾经当过国民党中央政府什么院的院长。可是,他的旧居早已破败不堪,被村里人圈了羊,做了羊圈。有谁曾经想过拿他的旧居开发旅游、发财致富炫耀一番呢?!还有经络上膝盖处——也就是北魏李三娘当年推磨的碾盘,还有•••••太多了,我自己说不过来!那里,一个村庄,一个故事;一捧泥土,一片深情。朋友,你如果想进一步了解金沙川上风俗人情的话,按一天访问一个村子计算,那走遍金沙川所有的人居点儿,就得跟着北斗星把儿在天空绕一个整圈儿;也就是说,需要整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时间。哥们儿,你无需有什么顾虑,你大踏步地走进他们的村庄吧,保准有人热情地招待你!你拿各色各样的瓢,咕噔咕噔喝着他们的水;你拿五颜六色的碗,咕噔咕噔吃着他们的饭;白天,你扛着锄头顶着太阳和他们一起劳作;夜晚,你躺在柴禾烧得热乎乎的土炕上,和他们拉着家常••••••。这时,你就会融化到这一群亲情经络相同、嫁娶血脉相连、日日夜夜繁衍着无穷的期冀和希望、忍受着无穷的屈辱和痛苦、享受着无穷欢乐的金沙川人当中。   在民国年间编撰的《云阳县志》里记载道:“金沙川兮金沙川,中间丘陵四面山。见苗庄稼收一半儿,一半儿秀才一半儿仙。”金水川上沟沟坎坎爬满了弯弯曲曲的榆树杨树老柳树和圪针树;金沙川上的平地里、坡地里、河滩里,盛产着一起风就齐刷刷摇头晃脑的高粱、玉米、谷子、黍子,出土着拳头大、鸡蛋大、杏核大的山药蛋、落花生,它们年复一年地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勤劳勇敢的、奸诈狡猾的、智慧的、愚蠢的、稍微有点儿癫狂的老少爷们儿;这老少爷们儿,就像那些旱地的树种、旱地的庄稼,忍受着天地间的风耗雨洒、电闪雷劈,拼命顽强地挣扎着、搏斗着••••••。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上演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农闲啦,地净场光啦,立起碌碡啦,这时你看吧:每个村的男男女女,或者半前后晌,或者饭前饭后,都爱聚集在村头巷尾,或站立,或圪蹴,或踱步,或指手划脚,或抽着老烟梗,在一起海阔天空地胡侃一番。什么东家长西家短,张家喝了糊糊李家打了碗,仿佛都要在这里较论出个是非来。这些吃着黄糕喝着糊糊长大的庄稼汉们,啦闲话时都有个特点,就是嗓门儿特大,仿佛相互吵架一般。据说是从小吃黄糕不往烂里嚼,整咽时把嗓子眼儿都撑粗了的缘故。难怪老祖宗们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金沙川人有自己的说话方式和方言特点。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他们一开口,你就知道是金水河两岸淌出来的人。处得时间长了,你也就能听出点儿道道儿来。金沙川人爱把没影儿的事儿比作“胡诌八卦”,把不讲理的人说成是“不翻阴阳”;人人都知道自家的院子:东面儿为青龙,西面儿为白虎,南面儿为朱雀,北面儿为玄武。走街串巷的阴阳先生也常常挂在嘴边儿,什么“宁叫青龙高万丈,不让白虎抬了头”啦;什么“玄武低又低,后代子孙稀”;“红嘴朱雀展翅飞,口舌多是非”啦,等等等等。特别是三姥爷捋着长长的白胡子,满嘴跑风拉气地说:“看了《玉匣记》,不敢放、放响屁!”说的大伙儿一愣一愣的。为啥?原来《玉匣记》是阴阳风水先生必备的工具书,里面规定了什么“甲不开仓,财物耗亡;乙不载植,千株不良";什么“丙不修灶,必见灾殃;丁不剃头,头主生疮”••••••忌讳太多啦,如果严格讲究起来,真的是什么也不敢闹。三姥爷眉飞色舞指手画脚的讲述,直把我们笑弯了腰。嘿嘿,什么阴阳八卦?什么朱雀玄武?那时候,我穿着摞补丁衣裳,和张为民李玉富刘世元等小伙伴儿们在寒冷的晚上,流着鼻涕,饿着肚子,咽着口水,听得是一塌糊涂,总觉的远不如俺娘在七印锅里搅出的杂交高粱面糊糊就乱叶腌菜,喝得爽口。   正文 第二章 三姥爷的故事   第二章三姥爷的故事   三姥爷是个“百古知”,他肚子里装了很多很多的故事,就象田野上种的庄稼一样,一拢儿一拢儿的,割了一茬又一茬;又象葡萄架下提溜的葡萄一样,一串儿一串儿的,吃了一颗又一颗。他的故事张口就来,讲的内容包罗万象,随便抓起路边的一拔草,也都能说出它的根根把把儿来,好象永远也讲不完。一九八八年一月出版的《云阳县民间故事集》上,发表了三姥爷讲述、张为民收集整理的好几篇故事呢。   无论三姥爷走到哪儿,他的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人,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忠实的粉丝”。三姥爷讲故事有个特点,就是特别好卖关子,他总是先说结果或者反问,待吊起大家的胃口以后才慢慢儿的讲那个过程。   却说有天下午,在三姥爷院里的“青皮”杏树下,好象刘世元李玉福都没来。三姥爷稍微有点儿遗憾,他看着我和张为民赞许地点点头,右手“啪”一拍疙膝盖,讲道:“嗨,过去人们都说瞎子算卦算的准,我就从来不信!”   隔壁的二大爷好象故意将三姥爷的军,提高三姥爷讲故事的积极性:“三伯,我记得我奶奶和我爷爷可信算卦的哩,我爹也信,你却不信,闹的我是迷迷糊糊的,你说说这是为啥?”   “为啥?”三姥爷的嗓门儿一下子高了起来,声音洪亮有力,“你甭着急,且听三伯慢慢儿给你讲来。”他信心十足地环顾了一下大伙儿,“你们知道不?在古时候儿,也不知是什么朝代,有三个瞎子到处算卦骗人。有一天,走到河边,他们不知深浅,不敢过。其中一个瞎子说,‘咱们会算卦,算一算不就知道了吗?’另一个瞎子掐了掐手指,半天才说:‘甲子乙丑海中金,今日过河水不深。’于是,三个人手拉着手,慢慢儿地过。谁知,越走水越深。一个瞎子慌了,‘快,再算算,到底能过不能过?’另一个瞎子急忙举起一只手,掐了起来:‘丙寅丁卯炉中火,••••••’,谁知另一个瞎子‘咕咚’喝了一口水,奋不顾身地大声叫喊,‘淹••••••淹死你俩生••••••剩下我!’结果呢?”三姥爷停住不说了。   我们大伙儿齐声问:“结果咋啦?”   三姥爷自负地说:“三人全淹死了!”   隔壁的二大爷若有所思:“哦,没怨毛主席他老人家号召我们破除封建迷信活动,看来这真是害人不浅呢!”   三姥爷呵呵一笑:“这个故事有点儿久远了,咱就说个眼前真实的故事吧。在咱们邻村太师堡,有个老瞎子叫‘五老软’,能掐会算一辈子,却没想到最后“栽倒”在对算卦一窍不通的他儿子卫东手里!你们想知道咋回事儿吗?你们想听吗?”三姥爷总是这样反问我们,我们立马齐唰唰回答:“想听,想听,三姥爷,您快讲吧!”   三姥爷呢,不慌不忙地掏出烟锅口袋,装满老烟梗,拿火镰打着,“巴嗒巴嗒”吸上两口,鼻孔里吐出两股长长的烟雾来,“咳咳咳••••••”连着咳嗽了几声,他右手端着长长的烟锅杆儿,左手一捋白白的胡子,招呼大家往前靠拢靠拢,看看人群里常来的人尽短谁,然后才有声有色地讲起来。   “话说有年夏天的大清早儿,••••••”   “哪一年呢?”张为民打断三姥爷的话问。他从来都怀疑三姥爷讲故事的真实性,一是三姥爷讲的哪个故事都没有发生的准确时间,二是三姥爷不久前还去找算卦先生刘清给姨姨算过卦。   “这孩子,悄悄儿听你的。大人说话,不准小孩儿插嘴!”三姥爷不满地呵斥他。   我在张为民的背后,拿手指捅了他一下,张为民回头扮了一下鬼脸儿,笑了笑不啃声了。   三姥爷继续讲他的故事••••••话说有年夏天的大清早儿,老天爷下着濛濛细雨,一个中年汉子急匆匆前来太师堡村,找见老盲艺人五老软,说要算卦。儿子卫东跑上前来,对他老子说:“爹,今天我来算吧。”五老软一愣,他知道儿子是根本不会算卦的,也是从来不相信这一套的,他今天怎么能够给人算卦呢?卫东没有对他爹作过多的解释,只是对来人说:“你坐吧,大伯。”五老软摸摸索索掏出“乾隆”字钱儿递给中年汉子,说:“给你,摇卦吧!”中年汉子急忙抓在手心儿里捂起来。卫东瞅了瞅中年汉子,笑了笑说:“大伯,用不着摇卦。”中年汉子一怔:“这这,不摇卦,咋算?”卫东看着他焦急的脸色说:“好算,神仙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大伯,你听我说,你今天是从东南来的。”中年汉子一愣:“哦?对对!你咋算出来的?”卫东不慌不忙继续说:“大伯,你看我说的对不对?你是给你媳妇来看病的,你媳妇病了。”中年汉子大惊:“啊,啊呀,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半仙儿神仙,果然名不虚传呢!神仙,真是神仙。甘罗十二为宰相,小的更比老的强!”卫东哈哈大笑:“大伯,我不是神仙啊!我只知道你老婆得的是慢性病,跑了好多地方,找了好多医生,吃了好多药,效果都不理想,是吗?”中年汉子“唉”地叹了口气:“神仙啊神仙,都让你说着了!你说咋办?你快看看是不是我家里哪儿动着煞气了?还是你大伯我命硬克着人家了?”卫东也许是第一次断卦有点儿紧张吧,他拿起木瓢舀了半瓢水,咕噔咕噔喝了,一抹嘴,顿了顿,然后口气很是坚决地说:“啥也不是!赶紧到东北方向大医院找医生看病去!没有事儿的,三个月之内就会完全好了。”中年汉子激动得说:“是吗?真的太好了,到时候儿我一定还来感谢你的!”卫东摆摆手:“大伯,你不用客气!”中年汉子边往外走边回头说:“谢谢你小神仙,谢谢你小神仙!”说罢,留下卦钱儿,高高兴兴地走了。   五老软一旁听完,糊涂了,也纳闷了,他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什么道道儿来。他不知道平日里极力反对自己算卦的儿子,今天竟然一不摇卦,二不排八字,张口就说,并且一针见血,句句到位!他迷惑不解,心里盘算道:“是梅花易数?小六壬?还是奇门遁甲?难道卫东这小子偷偷儿学会了我的手艺不成?那他也得让人摇卦呀!可他••••••难道他身上有附体的大仙儿不成?不然为啥说的这样准?!哦,不像,不像••••••”五老软干瘦的脑袋摇的象个拨浪鼓似的。   于是在吃晌午饭的时候,五老软虚心地试探着讨教自己的儿子。卫东连着“咕噔咕噔”咽了几口杂交高粱糕,喝了一口飘着几点儿油花花的清菜汤,很是轻松,不屑地说:“爹,我没有啥,我只是比您多长了一双眼!”五老软越发糊涂了:“难道你偷偷的学会了看麻衣相不成?”卫东哈哈一笑,“爹,麻衣相的书我见都没见过!跟谁学去?”五老软越发惊奇了:“这么说,你身上顶着大仙儿?”卫东看着老父亲满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抖动着一根根疑惑,直笑得弯下了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哈哈哈,爹呀,我身上除了一身臭汗,脑子里装了二个半字,啥也没有!去哪来找大仙儿?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嘛!您想想,今儿个天傍亮不是下了点儿小雨?是吗!刮得是东南风,就是吗!他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后背湿了,由此断定他就是从东南来的!”“哦,有道理,有道理!”五老软不停地连连点头,上下翻动着的无神的白眼球,也好像看见了一丝光亮,“可是,哪你后来为啥说人家给老婆来看病的呢?”卫东继续解释道:“爹,断事儿也得结合常理呀。你没听现在的人们说,儿子一娶媳妇,就跟他爹出了五服了?一般人他娘病了也不见得舍得来咱这儿花这一块卦钱。媳妇病了呢?你看吧,他立马放下手中的一切活儿,整天东跑跑,西颠颠,到处求神拜佛找医生。”“哪慢性病,你又是咋推出来的呢,卫东?”“好我的爹呀!”卫东又是哈哈一笑:“亏爹你还是给人算了几十年卦的老阴阳先生,连这么点儿常识都不知道?您看看谁家得了头疼感冒来咱这儿算卦的?都还不是这儿看医生也不行,那儿看医生也不行,最后才来找你的?不是慢性病是啥病?”五老软打破沙锅(纹)问到底:“哪你为啥叫人家去东北方向找医生?卦理何在?”卫东直截了当回答:“有什么卦,有什么理?在咱们飞马岭地区,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是哪家?首选地区附属医院嘛!附属医院在东北,爹,你说,不去东北方向找医生,去哪里找?”五老软听了连连称奇,甘拜下风,汗颜自叹不如自己的儿子。 正文 第三章 我的感言   第三章我的感言   这个故事不止三姥爷一人讲过,我娘讲过,我爹也讲过,金沙川上的人差不多都跟别人讲过,如果你是金沙川的人,你也一定听过。爷儿俩算卦的故事,至今还在我们金沙川广为流传,成为人们街头巷尾的笑谈。就连我们的政治老师也在课堂上作为案例反复讲过。全班同学一致表决通过:算卦是骗人的!   金沙川以外的伯伯大爷婶子大娘老哥哥老姐姐小弟弟小妹妹们,你们听了这个故事感想如何?嘿嘿,我觉得你们应该和我当时的观点儿一样,这阴阳八卦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只不过是瞎子们骗人钱财的一种手段罢了。我这个念书时天天高喊:“一加一等于二,狠批林彪孔老二;一加二等于三,狠批林彪天命观”的人怎么可能相信算命这一套呢?“根子红,苗子正,跟着共产党闹革命;狠批封资修,无产阶级一定要专政!”   有时候儿,我听见老娘捣腾去找圣水湾村刘清算卦的事儿,或者说西院的二奶奶又摆米碗上香供神的事儿,就气不打一处儿来,总是唠叨她们:“老脑筋,旧思想,封建迷信!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一套?”   我坚信“命运”是有的。它不在蓝天上,也不在地底下,它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你自己不努力,天上是不会往下掉油炸糕的。换句话说,就算天上掉下油炸糕来,你不张嘴,也会砸掉你的前门牙,饿死你的。老祖宗有句话叫:成功从来不照顾懒坨,失败自古心疼窝囊废!   于是,我不惜流血流汗地去开拓、去拼搏、去呐喊、去高歌••••••于是,我不惜一切代价地去进取、去奋斗、去征战、去探索••••••正午的太阳热情地擦试着我的汗水,圆圆的月亮温柔地抚摸着我的梦想;任嘲笑的东南雨遮闭了我的双眼,任冷酷肆虐的西北风拍打着我的双脸••••••我在挣扎••••••在彷徨••••••理想就像过完十五后的月亮一样,一天天的在渐渐缩小,一点点地在消失••••••我的失望,就像波涛汹涌的海水一般,吞没着我的憧憬;我的收获,就像深秋里的枯枝落叶一样遮盖着我的未来;我无奈的泪水,滋润不了被干燥的五月风吊干了的我的青春!为何我的梦想刚刚发芽,就枯萎?为何我的汗水和收获不成正比?为何悠闲的人享福,勤劳的人却在受罪?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然而,我依然不舍不弃地在我祖祖辈辈劳作过的黄土地上数着星星看着月亮望着太阳,任凭蒺藜和石块儿合伙儿扎着咯着我的脚板儿;任凭汗水飞过我的双脸淌过我的脊梁,任凭汗水跌进土里瞬间蒸发,不知飘向何方••••••生我养我的金沙川啊,为何我播种着希望,到头来收获的却是失望?为何我头顶青天,倾下来的却是暴雨冰蛋?面对人生,面对未来,我一片茫茫然••••••苍天啊,我不甘心,可通往成功的路又在何处?   树叶黄了,又长;百草枯了,又绿;奔腾不息的金水河,依旧向东流着••••••残酷的现实,逼得我不得不多次反思:“人,难道真的有命?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种看不见的神奇的力量,在支配着我们每一个人?”为什么千百年来,算卦这“封建迷信”的玩意儿屡禁不绝呢?为什么圣水湾刘清先生预测奇准呢?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前赴后继地去相信他找他占卜前程呢?!   恰在这个时候,也就是九零年的夏天,我的哥们儿张为民听见邵伟华大师在摇旗呐喊,他的一句话:“周易是信息预测科学”,唤醒了千千万万个易学爱好者。于是,我在张为民的影响下,也小心翼翼地推开阴阳八卦这两扇沉重的大门,站在门口闻了闻,觉得《周易》这东西沉淀了几千年,竟然没有一丝儿人们传说中的“霉味”,从洞里飘逸出来的“仙”气,倒是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豁亮亮的感觉。我跟在张为民的身后,慢慢儿慢慢儿地走进去,哈哈,“洞”里更是别有一番天地:“太极老翁挥舞着阴阳棒,北斗星指路,安排春夏秋冬;二十八宿照明,预示风雨阴晴;金木水火土们井然有序地排列着队形,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主事于外,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分工于内••••••”大家热烈地欢迎着我和张为民••••••从前,孔圣人为了政治抱负而周游列国,到头来碰得头破血流,不得已,五十岁而知天命;张为民乃一介草民,为了文学创作,扎根农村,到头来一事无成;我李国柱,自以为家庭条件不错,在村里也算是“高干子弟”,有钱有手艺,对象相了几十个,不是人家看不上咱,就是咱吃不准人家,迟迟娶不过媳妇!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我俩走过的每一个脚印儿,仿佛上天安排好一样,都按照金沙川上有名的易学大师刘清说的话一步步趟出来了!由此,我不得不信:人是有命运可寻的,人是有命运可找的,人的命运要符合自然规律,否则,必然遭受天道的惩罚。你看张为民,他本身就不是写小说的料儿,却非要拧着一根筋去闹,到头来屡遭碰壁;我也不是如此吗?干什么都是一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是的,我很幸运,我和张为民三十岁时候儿,受邵伟华影响,机缘所至,似乎才摸住自己命运的一个脚指头••••••看到这里,可能有人要问了:小子,你也太狂妄了!难道你比孔圣人聪明?   答:非也!此为时也,运也!俺的“时运”只不过比孔圣人的时运早来二十年罢了!   既然我知道了“人有命运”这么一说,我就要探个究竟,就要弄个明白!   于是,我跟在张为民的屁股后面,义无反顾地大踏步地跨入了易学行列,身陷易学江湖••••••本人郑重声明:本故事完全虚构,什么主角次角配角,什么大人物小人物无名人物,是你也不是你,是我也不是我,是他也不是他••••••情节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感谢张为民三哥的亲自讲述,感谢同行们提供的第一手资料。为了写作方便,我采用了不同的叙事方法,希望你们多多理解。   最后,祝大家:当官的,仕途坦荡;从商的,买卖兴旺;上班儿的,高高兴兴;为农的,风调雨顺;求学的,金榜题名;搞易学的,技术突飞猛进••••••大家各自鸿运高照,前程美好,造福社会,造福人类! 正文 第四章 我的高中生涯   第四章我的高中生涯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一年的春天,似乎来的格外早,清明节刚过没几天,就下了一场透雨。老天爷洗去了讨厌多日的沙尘,天蓝灵灵的,空气中透着一股甜丝丝的快意。圪塄底下的沙蓬蓬、粘沙蓬蓬们,仿佛一夜之间钻出了地面,绿油油的;鸡儿碗碗、羊胡财、猪草草、驴打滚儿、马奶奶、尿麻麻儿、白蒿子们更是不甘示弱,爬满了沟沟坎坎圪几圪旯;就连藏在地下的甜苣菜芽儿,也把地面儿顶起一个个“圪泡”,好奇地倾听着外面的声音,胆大一些的,早已探出了头,被阳光染成了紫绿色••••••家拐子们欢快地戏耍着,飞叫着,嘴里不时地叼着一条条小虫;成群北归的鸟儿,此起彼落,有“尖儿尖儿尖儿”叫的翠姑雀儿,有“叽叽叽”叫的混地雀儿,有走路滴溜溜飞快的大脚板儿,有“喳儿喳儿喳儿”叫的猴儿头雀儿,有尾巴上下摆动的黄颤悠、蓝颤悠,有四平八稳的老灰串,有实实在在的嫩公黄,有东颠西窜的皮嘎啦-----老杨树吐着嫩芽,小柳树披着秀发,桃树吐蕊,杏树开花,飞马岭上白云飘,金水河里哗啦啦••••••自然界里所有的一切,都以崭新的姿态,享受着多少年没有出现的美景••••••村落里,左邻右舍,家家户户,修犁的、备籽种的、晒粪的、送粪的;田野上,经地的、点山药籽儿的、撒化肥的••••••包产到组的甜头,刚尝了一点儿,就把大伙儿忙得不亦乐乎!是啊,“春眠不觉晓”,节气一个挨着一个,过了清明就种山药玉米,谷雨前后耩鹅黄高粱和冰凌谷,紧接着是立夏小满。老人们说:起小满,种杂田。小满前后,安瓜点豆。这话一点儿不假。你看看金水河两岸,到处是人们起早贪黑忙忙碌碌的身影,种地成了他们生活当中最最重要的头等大事。农业社的活儿一点儿都不能耽误,节令不饶人啊!   在云阳县城西北郊外的一中校园里,随着高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这些还没有完全吃饱饭的即将高中毕业的学子们,更是日夜紧张地忙碌着,有的背诵,有的摘抄,大家逮重点儿,猜大题••••••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稳••••••有几个学生竟然累晕在课堂上!他们知道:高考,高考,只有高考,才能跳出“农门”;高考,高考,只有高考,才是能捧上“铁饭碗”的唯一途径!   而从763班的张为民同学的外表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紧张劲儿。他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时不时身穿补着补丁的蓝色中山装上衣,黑色灯芯绒裤子,脚蹬一双露着指头的纳帮鞋,独自跑到县城里去逛书店,拿自己节省下来的饭费买《水浒传》、《林海雪原》、《红旗谱》等小说看;也时不时胳肢窝下夹着一本书,跑到校园外,瞧瞧刚顶落花瓣儿的小毛杏儿,呀,才黄豆颗大;欣赏一番路边燕儿菜上开的小黄花。呵,瞧,田埂上站立起来的黄鼠,和他瞭人哩。他知道,春天里,母黄鼠都怀孕了,趴在窝里很少出来,偶尔出来一下,也是贴着地皮跑,直怕被人发现;在外边乱串的大都是些公黄鼠,它们色胆包天,趾高气昂,到处搞对象呢。有时,为了求偶,两条前爪耷拉,两条后腿独立,双耳紧竖,双眼乱转,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所以,被最先发现的往往就是它们,被捕获的也往往就是它们,被送命的也往往就是它们。   小时候,张为民可是打雀儿逮黄鼠的好手儿。他在我们小伙伴儿里得过打雀儿的冠军呢。我和李玉福刘世元咋也比不过他,人家搁夹一泡尿,就能打两三只雀儿。。特别是灌黄鼠的时候,别人都不敢捉,直怕洞里窜出蛇来,一个劲儿地往后退;他可不管那一套,一个劲儿地直往前冲,扒在洞口上,看着伙伴儿往里灌水,直等着黄鼠出来。只要黄鼠一冒头儿,就一把卡住它的脖子,甩昏在地上;出来一个,逮一个。那时候儿“除四害”,供销社收黄鼠皮或者黄鼠尾巴,每个二分钱儿,因为张为民的勇敢,他老是得大头儿,可卖了不少钱儿兰。那本郭什么清的小说《大刀记》就是卖了黄鼠皮买的。多少年以后,他研究易学,接触了佛教认识了道教,才知道冤冤相报,才知道因果循环,才毫不犹豫地皈依了佛门,开始为他年轻时无知、犯下的重重杀业而深深忏悔!   不过,这时候儿的张为民还没开窍,他只知道自己高兴,只知道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看,他走得离那个黄鼠很近了。黄鼠还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站着,和他对视着。猛然间,他喊了一句:“这个愣球!”撒腿就追。黄鼠这才不慌不忙地放下自己的两个前爪,弓腰跑起来。它四处乱窜,等张为民到了跟前,才撞见一个浅浅的洞钻进去。张为民圪蹴在洞口,三下五去二,用手连扒带挖,几下子,就从洞穴里,左手捉两后腿,右手卡脖颈,慢慢儿地拉出一个老黄鼠来。哈哈,这家伙,锋利的小爪子挖人来,张开的小尖嘴儿还“吱吱吱”叫来,后裆里红粉色的小鸡鸡直出来了,还一股儿一股儿地撒尿来。   张为民和种山药的人们要了一根细麻绳儿,麻利地挽了一个活套,恰到好处地拴在黄鼠的脖子上。   “跑,叫你跑!”张为民把黄鼠放在地上,手里攥着细麻绳儿,高兴地看着它转圈圈儿的表演,脸上呈现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幺呵,张为民,我的好三哥,人家同学们都在拼命地学习,你却为啥悠哉游哉,有如此闲情?你忘了我大伯伯大婶婶让你来学校是干什么的了吗?!   说起张为民,他出生在一九六三年,比我大一岁,求学于六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自然也是农村里苦水泡大的孩子,他挨肩肩儿兄妹七人,五男二女,全家九口儿人,是我们如意村子里(也就是八卦村之一的坎村)三个“大户人家”的其中之一。父亲,红红脸盘,大环眼儿,个子不高,敦敦实实的,是一九四五年参军的老八路,虽回乡务农,却对部队的感情很深,你看他给孩子们起的名字,都是按照“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顺序,一路叫下来的。老大张为中,根红苗正,十八岁就当兵,无缘高考;大姐张为国,十一,二岁时,就扔了书包,跟在母亲背后头,屁颠儿屁颠儿拿起了针线活儿,学着操持家务;二哥张为人,看书打盹,瞅见活儿乐得笑,天生受罪的命,早早儿就挣开了工分;后面儿的弟妹们还小,只有张为民在一九七九年夏天,考上了云阳县第一高中。那可是全飞马岭地区拔尖的重点高中啊!考上它,就意味着一只脚踏上了大学的门槛!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全村都轰动了。人们对他刮目相看,纷纷报以赞许的目光,竖起满是僵茧的大拇指:“瞧瞧张家的三毛子,就是爱学习,真行!”“是啊,看来咱们村天薄地瘦,养活不住这个家家雀儿了,人家要往远处飞了!”张为民全家人更是高兴得不得了,省吃俭用,东挪西借,想尽办法供他念书,为了凑学费,当年腌腌菜时,都没有了买咸盐的钱!大婶婶高兴地说:“没啥!勒紧裤带,熬过这两年,让三毛娃考上大学,改改咱们张家这祖祖辈辈受穷的门风!”   那时,我爹气得骂我:“看看人家看看你!人家学习的时侯儿,你干啥去了?睡觉兰?”   张为民高高兴兴地走了。我觉得我俩从此会随着环境的不同,各自走的路也会不同。但是,命运真会捉弄人!天知道我俩多少年以后,竟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不但组建了相类似的家庭,而且还拥有相同的两个爱好:文学创作和周易研究——也就是算卦!   张为民很是要强,他知道自己家里的状况。他在学校里给自己规定,每天的饭量不超过斤二两。为了省钱儿,放秋假时也没回来。   我和刘世元李玉福去他家找他玩,他母亲,也就是我大婶婶告诉我们,说张为民捎话来,为了挣一天五毛钱的补助,他已经留校护校了。   据张为民后来倒腾,不知道是营养严重缺乏,还是老师讲的不行,反正在高一下学期,张为民的大脑里就像有人给他灌进浆糊一样,化学物理课咋也听不懂,老师讲的概念一点儿也理解不了;刚开的英语课,连基本的音标都记不住。唉,无奈之下,张为民只好改学文科。谁知,文科也如此,讨论起中国历史来,他还不如学理科的同学呢。   恰在这时,在县计划经济委员会上班的姨姨来看他,对他说:“三毛娃,你娘叫算破天给算了一卦,说你考不住,命中没功名••••••”姨姨流露出忧郁的眼神。(顺便解释一句,张为民的姨姨,按村中的辈分,我叫姑姑。在这里,为了叙述方便,我觉得还是以张为民的口气写比较好)。 正文 第五章 “算破天”的预言   第五章“算破天”的预言   张为民听了姨姨的话,觉得很是可笑,姨姨对算卦这封建迷信太崇拜了!哼,还是国家公务人员、标标准准的共产党员呢。听娘说,姨姨十七岁那年春起,在万安县师范学校里得了一场大病,难受了两个多月,叫学校里的校医在足三里穴扎了一针,不顶事不说,反而更加严重;班主任又让校外的好几个医生看了也没多大效果,只好让姨姨回家养着。到最后,姨姨连饭也吃不进,水也喝不下了。姥爷跑马灯似的换了不少医生,他们看了看姨姨,个个都直摇头,说让家里准备后事吧。这时,姨姨已经神魂颠倒了,她不合眼则罢,一睡着就梦见一只大红公鸡站在枕头边咯咯咯地乱叫鸣,叫罢就啄她。姨姨迷迷噔噔地和家里人说了梦境,把一个从来都不信鬼神的姥爷吓坏了。俗话说“得病乱求医”嘛。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偷偷摸摸地求救于“算破天”。   “算破天”刘清让姥爷打了一卦,官鬼白虎玄武的念叨了一番,说是过去自家院子里住着一个岁数相仿的男平辈儿,他的身上有附体的,今年春起这个平辈儿搬家走了,到外地去了,可是那个附体的东西却赖着不走,最后上了姨姨的身。姥爷心里“咯噔”一下吓坏了,连忙回答说:“啊呀,刘师傅,真是那么回事儿!我的侄子身上是有附体的,今年春天他们搬家到坝上去了。他的附体也许没跟上他走?”算破天以肯定的口气对姥爷说:”就是的,根本没走!不过没问题,今天晚上人定时,你先在当院心的地方点三炷香,等香烧的只剩下一寸高的时侯儿,你就让你老婆从家里出来,到街外西南方向一百步外,面向东南堡墙门打送,一送就好。然后去西南方向坤村找刘秉汉老中医抓草药,几副就好啦,没啥大问题的。”   那时一九六六年,我才两岁,正是“文化大革命”的开始,村子里你斗我我斗你乱哄哄的,人们大鸣大放了一天,终于回家喝了玉米面糊糊,不放心地钻进了被窝,在保持高度警惕性的梦中继续糊里糊涂地闹革命去了••••••姥爷等到十点多吧,出去看看大街上没有了动静,才小小翼翼地在当院心点上三炷香。他等香烧到了大约还剩一寸高的时候,只听得“唰唰唰”的脚步声从家里响出来了,一直出了街,却瞅不见一个人影儿。姥爷心里面有点儿发毛。这时,姥姥拿着茶盘,上面放着三幅黄表,三注香,三样菜,三盅酒,从家里出来了,姥爷和姥姥相跟着,两人一起出了大街门,走出一百步外,跪在西南方向的大路边儿,面向堡墙门,把供品摆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儿,点着香和黄表,等黄表燃尽后,把酒撒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就在此时,姥爷抬了一下头,看见从街门道里走出一个两丈高的黑谷桩,唰唰唰地往西南方向上去了。姥爷不敢告诉姥姥,怕姥姥吓着,他只是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后背一阵阵发凉,赶紧站起来拿上茶盘和姥姥回了家。他一边走一边后怕,临进家门,把茶盘立在窗台下,双手用力拍打拍打浑身上下,生怕乱七八糟的神鬼藏在衣裳里跟进家来。姥爷看看姨姨还是老样子睡着,没有一点儿变化,不由得叹了口气:“唉,闺女呀,爹是尽力了。现在,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吹息煤油灯,和姥姥一块儿悄悄儿和衣躺下了,他们不敢合眼,他们要眼睁睁地静等着奇迹的发生••••••你说怪不怪?第二天五更儿,姨姨终于挣开了眼睛,第一句话就说:“娘,我想吃麻花!”   姥姥一晚上没有眨眼,紧攥着姨姨的手,时不时黑暗中摸摸姨姨的额头,两眼紧盯着姨姨的脸面,看她有什么表情。猛然间听见姨姨醒了说话了,红红的眼眶里立刻涌出了泪花:“她爹,闺女说话了,闺女说话了!快取麻花!”姥爷一下子摸见火柴擦着点亮煤油灯,跳下地,顾不得穿鞋,赤脚板儿跑到正面柜子上的碗里,取来一个大麻花,倒了一杯热水,端到姨姨的跟前,姨姨狼吞虎咽一口气就把那个麻花儿吃完了。老爷激动地哭了,嘴里连连念叨:“算破天呀算破天,好我的老神神,你这辈子是我闺女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呀!”后来听说,姥爷天亮后马上就按着算破天的指点,到西南方向的坤村,找了那个有名的老中医刘秉汉,吃了他几副中药,没过半个月,姨姨的病就慢慢儿好了。   后来我大一些,听家里人说起这事儿,很是惊讶!张为民可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肯定是姥爷上了年纪眼花了,“新社会了,哪有什么鬼神?完全是心里作用,心里作用!”他这样想。   此时,张为民听了姨姨的话,不置可否,笑了笑。他想:“我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用他算,我也知道自己考不住!”他又问姨姨,“没眼的还说啥兰?”姨姨叹了口气:“刘清说你是个闷头,二十五岁娶媳妇,命中儿子多,四十多岁才好过呢!   张为民没有笑。笑,显得对姨姨不尊敬。瞎子揣摸人的话,胡诌八卦的话,他才不会相信呢!   当天晚上,张为民对着满天的星星和弯弯的月亮,对着哗啦啦的金水河水,对着两岸田野里已经绿油油的玉米苗,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毛主席教导我们,人定胜天。我一定要打破‘算破天’的预言!”   说他考不上的预言,肯定是打不破了。高考成绩公布下来,张为民最拿手的语文分数才八十二分,英语作为当年的参考分,他瞎填了一顿,也只得了八分!   他扛着行李卷儿,回到如一条麻绳般的公路就此打了一个结的如意村,回到村子南边的一个小院儿里,回到一个只有两间房的堂地下的土炕上。   全家人沉默了好长时间••••••父亲含着纸卷的老烟梗,吧嗒吧嗒地抽,家里满是呛人的烟味儿;老大张为中此时已经是大队的民兵连长了,他不满地瞅了父亲几眼,披上黄色的旧军袄出街去了;老二张为人在院子里垒着猪圈墙,那头刚吃饱野菜和糠皮的五十来斤的小母猪,不知趣的上前闻了闻张为人,被张为人砍了一瓦刀,嗷地叫了一声,钻进猪圈房里,再也不敢出来了。一整天,院子里没有笑声,家里没有笑声,只是听见喝糊糊时嘴里嘎吱嘎吱嚼乱叶腌菜的声响。夜深了,里屋的炕上、外屋的炕上,拥挤着全家八口人,有打呼噜的,有说梦话的,有吧咋嘴的,有咬牙的••••••伴随着老父亲老母亲的唉叹声,演绎出一部家庭忧郁沉闷的交响曲!   这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独有的交响曲,以无奈和不知走向何方的声调,搅碎了初秋晚上的宁静,仿佛掩盖了“蟋蟀们”的低吟,跟随着哗啦啦的金水河水,传的很远很远••••••是啊,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呀!他父亲是个老车倌儿,只知道低头受罪;大哥张为中,复员回来务农,如今二十八岁了,连个说对象的媒人都没有;老二张为人也二十二岁了,后面儿的弟妹也忽颤颤长起来了;他大姐虽然早已出嫁,但全家八口人却还拥挤在两间小房里。本希望靠张为民考上大学,找上好工作,拉全家人一把,看来••••••我大婶婶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老是“算破天”算卦准不准的事儿•••••• 正文 第六章 “算破天”的来历   第六章“算破天”的来历   “算破天”,本名刘清,老家北京人,现年五十多岁,自幼双目失明,十几岁在山西五台县拜师学艺,后流落到云阳县金沙川公社圣水湾村,娶本村女子为妻。   民间谚语道:“八卦村,八卦村,乾村多官人,坤村多富翁,兑村多美女,艮村多仙人,巽村多寡妇,震村多光棍,离村多才女,坎村多匠人。”   大凡和八卦相关联的地方,背后必定有一种无形的神秘的力量在作怪。说来邪乎,就连那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也是乾村多造反的人,艮村多“牛鬼蛇神”,坤村多“投机倒把”的人;巽村的“三八红旗手”,全国有名;震村的“男子基干民兵连”,全省首当其冲••••••这种气势一但形成,是很难改变的,每个村基本上保持着各自“宫位”的特色,几千年来,一直如此!   不过,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显著特征!   圣水湾就是“八卦村”之一的艮村的别名儿,也就是盛产“牛鬼蛇神”的地方。   刘清刚出徒那阵儿,没有多少名气,算卦的人也很少。为了打开局面,打出名气,他就雇了个小孩儿引路,常常走街串巷揽生意。大概是小日本儿投降那年,刘清游走到金水河南岸的何家寨时,恰逢一家人家丢了东西。那家男主人以养骡车跑运输为生,头天晚上拉来一车洋布,结果一夜之间被人偷了个精光。这个男人吓坏了:“这可咋办?把自己的家产全变卖了,也赔不起人家的一车洋布呀!”急的他要寻死寻活的,老婆子一旁死拉硬拽,哭声连天,村子里的人们纷纷劝说着他们两口子。忽然,有人看见一个小孩儿拿竹竿儿引着盲人过来了,就说:“甭哭了,快让这个算卦的算一算吧,看看找见找不见!”这家男人立马跪在刘清的面前,央求刘清说:“这位师傅,救救我啊!”刘清不慌不忙地问:“东家,你想算什么事儿?”这个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丢了一车洋布,先生快看看找见找不见?”刘清问:“你的洋布在那里存放着?”女主人抹了一把鼻涕,哽咽着说:“就在院子里,连车也没下呀!”刘清又问:“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们为什么不严加看管?”男主人叹了口气:“唉,这位师傅,你不知道,我家养了一条狗,十分厉害,外人是根本进不了院的!”刘清听他这么一说,问:“狗被药死了吗?”“没有,狗好好儿的。”刘清马上又让他报上时辰八字,掐指一算:“这车洋布丢不了,能找到!”“真的?!”这家两口子顿时两眼放光。刘清肯定地说:“没问题,肯定能找到!”刘清把男主人叫到身边。男主人把耳朵贴在刘清的嘴边儿,刘清悄悄告诉他说:“偷东西的人在你家南面儿住,身材不高,走路好低头,长了两个小眼眼儿,经常出入你家!”刘清这么一说,男主人心里似乎明白了,将信将疑地蹲着地上,掏出烟袋,满满装了一锅,吧嗒吧嗒抽起来。原来他老婆有个相好的,他每次一出车,这个相好的就来家里,在何家寨成了公开的秘密。男主人抽了一袋烟,站起身,从鞋底上狠狠地磕掉烟锅,把他的老婆叫到家里,商量道:“你说吧,这事儿是经公兰还是私了兰?”老婆咬了咬牙说:“经什么公?你不想过了?咱把东西要回来,就行了嘛!”老婆子去她相好的家里,连吓带劝,连拍带忽扇,最后,相好的乖乖儿把一车洋布完好无损的就给送回来了。刘清也得到了重谢。何家寨的人们知道了此事,到处宣扬,大家给刘清起来个外号叫:“算破天”。后来,有人问刘清:“你是怎么算出他老婆有相好的?”刘清幽默地说:“石头垒墙墙不倒,野汉进院狗不咬呀!”当他听说人们叫他“算破天”时,刘清哈哈大笑,谦虚地说:“什么‘算破天’?实际上,我连个羊皮碗儿也算不破呀!”   大集体时,每个劳动力分红也就二毛五分钱左右,最低时仅有八分钱,可找刘清算一卦,没有一块钱是算不了的。如果化解的话,头等符九块钱,二等符六块钱,三等符三块钱。听说有不少高喊“破四旧”的当权派们,经常开着“212”去找刘清。传的最玄乎的,当属解放初期的一件事。   当时,金沙川乡以东的村庄,归属林阳县。那阵儿,林阳县公安局认为刘清搞封建迷信太张扬,就派了两个便衣来抓他。两个便衣先是不动声色地让刘清算卦,看看他是否真有水平,还是天天哄人。刘清那可是“算卦的口,没梁的斗,紧的说,紧的有”,从两个人落草来到人世说起,何年何月有难,何年何月结婚,何年何月得子,直算得他们动情处开怀大笑、伤心处泪水长流!最后,两个公安如实说:“大爷您真行!不过,上面有政策,今天就是让我俩来拘留您的。我看这样吧,往后您就尽量儿甭算了,要算,您悄悄儿,千万别让人知道!不然,我们回去也不好交差呀。”刘清哈哈一笑:“好的,谢谢二位的关照,请你们慢走!”   由此,可见“算破天”的水平非同一般!   为了早日知道张为民的前程,大婶婶咬咬牙,跑到圣水湾村,又找见了“算破天”。是张为民的姨姨陪大婶婶一起去的。   刘清其貌不扬,中等个儿,小圆脸儿,两个无神的眼球儿不停地上翻转着。“脑袋里大概成天在想着什么阴阳五行吧。”大婶婶的妹妹心里琢磨道。   “刘师傅,我想算一卦。”大婶婶虔诚地说。   “算那干啥兰?那都是封建迷信!“刘清摇了摇头,故意卖关子。   “哎,刘师傅,我们大老远来了,你就给算一卦吧。”大婶婶央求道,“我们来回二十多里路呢!”   “是啊,刘师傅,我们可相信你呢!二十年前,你还救过我一命呢。”同来的大婶婶妹妹连忙帮腔说。   “哎,哎,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玩艺儿,我看还是算了吧。”刘清欲进先退。   屋子里静了片刻,大婶婶和妹妹又说了一大堆好话。   “要不算算?”刘清清瘦的脸上,出现了笑意,“难得你们如此诚心,心诚则灵,心诚则灵哪!”他从袄兜里掏出那副摸得铮儿亮的乾隆字钱来。   大婶婶虔诚地把铜钱捂在双手中间,想了一会儿,刘清说:“摇吧。”她就把铜钱撒着炕上。   “字儿,面儿?”刘清问。   “一个字。”在一旁紧盯着字钱儿的刘清老婆说。   “继续摇,摇六回。”刘清说。   摇完卦,刘清“字儿,面儿,阳动”的念叨了一番,又问,“你儿子的时辰八字是多会儿?”   “今年虚岁十九啦。”大婶婶说。   “哦,属兔儿的,六三年生人。”刘清又问,“几月?初几,十几,二十几?几点生的?”   “后四月二十九黑了认灯时生的。”大婶婶顿了顿,“我记得当时,我还在碾道来推了一气碾子,后来肚疼得不行啦,我连我娘给出的玉米面粉也没顾得上喝,就生下他了。”   “那就是戌时尾儿。”刘清肯定地说,“二八月日出卯时,日落酉时。这孩子出生时,差两天就夏至了,正天长着哪,戌时尾儿没错儿!八字是,癸卯,戊午,甲午,甲戌。金箔金命,五虚岁处暑节气日下午三至五点扎根交运。想看看啥兰?”   “考校!”大婶婶着急地说。   “哦,想问问你儿子的功名兰?”刘清左手的大拇指尖儿不停地在四个手指节儿上来回点着,“山水蒙卦变火水未济卦,子孙持世发动临月破化财爻。八字大运走丙火运,火为食神伤官,子孙持世事无忧,求名切忌坐当头,唉,我说了你不要不好过,你儿子命中没功名啊!”   大婶婶一怔!   她妹妹忙问:“刘师傅,你看看我这个外甥有没有官运,这辈子是干啥的料儿?”   大婶婶两眼紧盯着“算破天”的嘴!   算破天哈哈一笑:“人人都长帝王相,就是人稠地广临不上!”   大婶婶一听,心里发紧:“刘师傅,我儿子没功名,也没官运,到底是个啥才地?”   “我给好好儿看看,好好儿看看!”   “算破天”子丑寅卯的推算了半天,忽然抬高了嗓门儿:“你这个儿子是‘牛皮灯笼••••••里亮外不亮,不管什么事儿自己想干就干,脾气犟,伤官心性旺;小时候儿身体不好,十二岁那年春起,有一场病灾,对不对?”   大婶婶连连点头:“对对,月子里弄下个热咳嗽,七四年春起躺了一个多月呢。”   “那年春天你们往东南上搬家了?”刘清问。   “哎呀,是,是搬家了。”大婶婶惊讶地回答。   “昂,搬完家,孩子也就病了。”刘清像是自言自语。   “是的,刘先生。”大婶婶清楚地记得,是阴历二月十六搬的家,张为民是二月二十九闹的病,无缘无故躺了一个月,好了以后,走路还跌跤兰。   “任何事情都有前因后果。如果不搬家,孩子就不会闹病。气场的过。”   “是吗?”大婶婶问。   “是的,你这小子天生猴气,好吃••••••”   “啊呀,刘先生真是的,就象亲眼看见一样!”大婶婶笑了,“我家三毛,尽偷人们的黄萝卜白萝卜小毛杏儿。那年他十三,他爹要赶车出门儿,我给长叶腌菜熬小猪肉,打包好,放进兜儿里。谁料想叫他偷偷儿把猪肉挑的吃完了,直叫我好一顿打他!”   “打他干啥?孩子们哪有不淘气的。”算破天继续推断,“这孩子应该爱看闲书,学文科比较理科强。”   “对对,他就是学的文科!从小就爱看小人儿书。”大婶婶显得很是激动。   “放心吧,”算破天说,“你儿子虚岁二十五那年春起正月来,娶北方远路的媳妇,先退一个才能成,儿女双全,一生中多贵人帮忙。四十五岁转运,是个乏秀才,靠嘴皮子吃饭。”   “靠嘴皮子吃饭?乏秀才?难道能教书?”大婶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话只能点到为止,到时候儿你就知道了,天机不可泄露!”算破天沉默了。   接下来,是大婶婶的妹妹算命了。   是的,站在算破天面前的大婶婶,怎么也想不到多少年以后,她自己的儿子也和算破天一样,干起了同一行当,并且把我也拉了进来!   大婶婶摸索着从兜儿里掏出一块钱儿,递给算破天的手中,算破天两手捏作了几下,装了起来。   ••••••鸡儿已经叫了两磨了,大婶婶还在想算破天的话:“啥是靠嘴皮子吃饭的活儿哪••••••?” 正文 第七章 张为民的作家梦   第七章张为民的作家梦天大亮了。张为民喝了两碗糊糊,吃了一个玉米面老汉儿靠墙儿饼子,下地到西下房檐底,毫不犹豫地取下了镰刀,跟在大哥二哥的屁股后头,到大西南的地里,割起了黍子。虽然人家割三垄,他割一垄,但还是被两个哥哥远远地撂在后面。半天下来,他腰疼得象断了一样,腿也像泡在醋缸里,酸得不得了;右手打起了两个血泡,一挨就生生的疼。中午吃饭时,张为民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大躺在炕上。二哥张为中说:“再让你不好好念书,再让你不好好念书!”张为民没好气的说:“你也不和我样吗?”二哥反驳道:“一样啥?我一撂儿就不是念书的料儿!”大哥张为中开玩笑说:“老三,还是学校那清凉房里舒服吧?”   大婶婶端上来晾好的白开水,说:“来,三毛哇,喝口水,下午就甭去地里了,在家复习复习,准备明年再考吧。”大婶婶去找刘清算卦,回来都跟大伯伯倒腾了;大伯伯“咕噔咕噔”地咽着黍糕,一边说:“姑娘的身子丫环的命,晃晃悠悠将扎挣。我看就呆在家里好好儿受罪吧。”大伯伯是激将法,他也不死心就这样认从算破天的结论,心里话:“明年再考!宁让他碰了,也不能叫他误了。考它个三年五年也没啥,不就是花点儿钱儿嘛!”   张为民坐起来,接过大婶婶递过的水缸儿,喝了几口,啥话也没说,低头夹糕蘸菜。他听得出家里人的话音,很是不服气,心里话:“考不上大学咋啦?都考上大学了,谁来种地?难道非得考上大学吗?不考上大学,人们都活不成了?!”   下午一点半,张为民睡醒起来,大婶婶说:“三毛哇,你甭去啦,在家看书吧。”   大伯伯犹豫了一下,说:“黄天在地的,去吧,割一点儿少一点儿,慢慢儿的。”   晚上,张为民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怎么也睡不着。哥儿几个挤在堂地下的小炕上,大哥二哥早已进入了梦乡,他却在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张为民从小就极爱看书,什么小人书连环画小说,都看。为了买书,他攒过麻绳头,拾过废铁掌,刨过棍儿茬,悄悄儿偷过家里的鸡蛋(为这事还挨过他娘的打呢),只要够本书钱,就跑到书店里。我们怕挨家长骂,从来不买书,老去借他的看。他也为自己拥有大量的书籍而十分自豪。大婶婶说:“三毛哇,卖了棍儿茬,你就买个烧饼吃吧。”“昂。”他答应的十分好听,可到了金沙川镇,卖了棍儿茬,手里攥着钱儿,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跨进书店。虽然一个烧饼才五分钱儿,张为民就是舍不得买。上了高中也是如此。东北人讲话:能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他却是宁可不吃饭,也得买书看。所以,语文课总是比其它各科成绩好,在课堂上,老师常常拿他的作文给我们讲。在云阳县一中,每到星期天,张为民总是图书馆里的第一个顾客。他阅读了大量的文学名著,特别是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三里湾》,柳青的《创业史》等等;最让他爱不释手的就是柳青的《创业史》。如诗如画的描述,鲜灵灵的人物,就像村里的三姥爷站在张为民面前啦话一样••••••此时此刻,虽然是收获的季节,张为民心里那颗“在家乡搞文学创作”的种子却悄悄儿发芽了。他想,既然柳青能够甘居农村几十年,写出传世之作,我为什么不能呢?   天上的北斗星把儿转向了西南,后天爷被遮得只剩下一个小月牙儿,星星们都悄悄儿地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张为民,老杨树微微地抖动着身子,小树苗却发狂地摇着头;金水河裹着秋天的落叶,依旧哗啦啦地向东流去,伴随着从窗户纸传出来的大婶婶的叹息声••••••大约过了十几天,张为民的骨头才逐渐换了过来。他适应了各种农活儿。歇歇儿的时候,他仔细地听着父母亲和大哥二哥的谈话,看他们的表情,看他们的动作;晚上,一笔一划地写进日记里。有时,写着写着就睡着了。大婶婶则慢慢儿起来,悄悄儿地站在炕沿下,挨个给孩子们掖严盖子,然后去拉灯绳••••••看着张为民如此用功,大婶婶侥幸地想:“神仙也有丢盹的时候儿,或许刘清算错了,孩子明年补习能考上?”   时间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跑的飞快,日出日落,星转斗移,眨眨眼的功夫,北斗柄指向了戌方。收完了秋,也就到了高考补习班报名的时候。大哥张为中跑前跑后到处联系,大伯伯默默地准备好了学费••••••邻村太师堡(乾村)的高中同学陈为民来叫他一起去补习。张为民摇了摇头:“大民,我知道我再补习也是白搭,不去了。”   在高中七六三班里,因为有陈为民和张为民两个“为民”,而张为民比陈为民小几个月,所以同学们戏称叫陈为民“大民”,叫张为民“二民”。   陈为民关心地问:”二民,你不补习,准备干啥呀?”   张为民说:“我想一辈子扎根儿农村,写小说,搞文学创作。”   这个事情,张为民一直隐瞒着,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今天张为民再也遮不住了,索性说出来,坦然面对吧,正好家里人都在,顺便儿看看大家的反应。   陈为民瞟了张为民的父亲一眼,又看了看张为民的大哥,将信将疑地问张为民:“二民,你不是开玩笑吧?你觉得你行?这搞文学创作,是比当和尚修行还苦的活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里面需要一定的文学修养不说,还需要一定的毅力和功夫••••••”他头摇的象拔浪鼓,“我看你二民是半夜做梦娶媳妇儿,尽想好事儿!”   大伯伯一听张为民不去补习立马愤怒了,站起来骂道:“把你娘的,我看你是属核桃的,非得砸的吃!”说着就伸出那张满是僵茧的手,要扇张为民耳光;张为民用力一挡,大伯伯打了个趔趋,倒退了几步,差点儿跌倒。大哥张为中二话没说,三下五去二,就把张为民所有的书拾掇到一块儿,抱走没收了,说是要去卖破烂儿。大婶婶脸气得煞白,踱着脚直骂:“三闷头,三闷头,可惜了老娘的辛苦,白供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书!你低倒你的骷颅好好儿想一想,大家伙儿究竟为了谁?你到底想干啥!”   陈为民一看不是巧,连拉带拽,把张为民拽到大街上。   张家的吵闹声,把我们左邻右舍都惊动了。可是,我们家却没有一个人过去拉架,只是站在一边儿看笑声。   为什么这样呢?唉,说起这事儿,还有一段历史渊源。告诉你吧,我爹和张为民的爹在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各自立场不同,分别参加了不同的造反组织。我爹一夜之间站对了“立场”,当上了红极一时的“武派”革委会主任,把大伯伯整下去了。我也一夜之间成了“高干子弟”,我娘拉着我的手,我率领着我的队伍——大约十来个红小兵,跟在我爹的革命队伍后边,前去抄张为民他们的家。   我记得是个细雨濛濛的下午,我爹率领“武派”全部人马冲进了“文派”司令部,也就是张为民的家。革命的人们把反革命的头头——张为民的爹抓起来捆起来,吊着当院的“牛妈妈”杏树上。我爹拿着张家的水瓢跑到茅屎坑里,舀了一瓢屎汤,让两个人擒着他爹的胳膊,另一个人强行掰开他爹的嘴,硬是把屎汤灌了下去。我爹一边儿灌一边儿喊口号:“将革命进行到底!”我虽然才刚刚四岁,却是红小兵队长。我娘拉着我的右手,我学着大人们的样子,举起裹着红袖标的左胳膊,牙牙学语:“打到张XX!”,红小兵们也跟着我一齐喊“打到张XX!”。当时,村子里的人,都羡慕我,他们背后议论说:“你看看,人家的儿子们都去‘革命’去了!唉,咱的儿子难道只能去割草?”   可惜我爹的政治生涯昙花一现,不久也下台了,被另一伙造反派革了命。这场“运动”给全村人留下了很深很大的阴影。虽然后来我们两家对立的情绪缓和了不少,但各家大人们之间都还是圪几疙瘩的,内心里总是有点儿纠结,一直看不开,心是心,事是事的。   不过,我和张为民的关系处的不错,俺俩从来不在意大人们的关系,老在一起,一块儿挽兔儿草,一块儿藏埋埋儿,虽然我们各自的大人都背地里喝斥我们,但我们小孩子才不管他们的陈芝麻乱事呢。   一个月前收秋,大伯伯说我爹多割了他们家一陇庄稼,我爹硬说没有,反倒是怨大伯伯春起种地时多耩了我家一拢地。两个人吵吵嚷嚷,差点儿打起来。多亏邻近收秋的人们拉开,多亏大队干部的出面调解,说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个个都干啥兰?值得吗?   最后,事情平息了。   我听见让了步的大伯伯一边割地一边嘟囔:“你英雄啥?你以为你还是文化大革命闹派性的时候兰••••••”   我爹没有啃声。   说句良心话,这事怨我爹,我爹见小爱财,以为相邻的地块儿,可以打马虎眼儿,蒙混过去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家作为地界的石头跑到我们的地里来了。可我作为当儿子的也不好说老子的不是呀。   从那以后,两家人虽只隔了一堵墙,站着各自的院子里说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却彼此“鸡犬不相往来”。   现在张家嚷架,我爹是一个劲儿地偷着乐,我娘也讥笑他们。我无法上前去拉张为民,一是自己怕自讨没趣,二是怕爹娘责骂。   我听见爹说:“站在高处慢慢儿瞭吧,看看他张家那些小子们的货色,将来一个个都是没有枝杈的杨树棍儿——光棍儿一条!”   娘劝爹:“别这么说人家。老人们说就了,能吃锅头饭,不说过头话!”   正在气头上的张家人咋能知道我们家的评价呢?也许能感应到些什么吧?   站在张家门口儿的陈为民推心置腹地劝张为民说:“二民,咱们的家庭,你是知道的,从老祖宗到父辈都是种地受穷的。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考校这条路!都穷家薄业的,你不去补习,你想干啥?写小说?不是我说你,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好比咱们石板梁上打井,能出来水吗?你不能图一时气盛,想干啥就干啥。好好儿想想吧,不然以后会后悔一辈子的。”   张为民抱着脑袋,坐在门墩石上,考虑了半天:“大民,不是我不想补,可是我实在是学不进去呀。我知道我再补也是白花父母的血汗钱,还不如一撂儿不去,给家里减轻点儿经济负担呢!”   陈为民惋惜地说:“唉,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就不去的好。不过你不补,钻在家里,钻在农业社,那这辈子可就彻底完了!”   “那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我张为民这辈子绝不会白白度过的,总得干出点儿名堂来。”   陈为民见说不响张为民,只好自己到县城一中报名去了。   张为民回到家里,亲朋好友们都来说他。大家谈古论今,左比喻右比喻,费尽了唾沫,磨破了嘴皮,无论谁打帮,张为民就是坚持两个字“不去”!   看看,还真让算破天说着了,这个三闷头!大伯伯大婶婶和张为民的大哥二哥商量了半天,无奈作出一个决定:随三毛子去吧,甭把他逼得出了别的问题,那就更麻烦了。过了几天,大哥张为中也把没收的一大箱书,又放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秋去冬来,冬走春到。在墙缝里房檐下只要有个窟窿就能生存的麻雀们,天刚蒙蒙亮,它们就在枝头上唧唧喳唧唧喳地叫个不停,早早儿就把庄户人吵醒了;一年四季里,无论有多么恶劣的天气,庄户人都能看到麻雀出来觅食的的身影,它们飞、跑、跳、夺、抢,用尽了各种本事,寻找着一粒粒能填饱肚子的草籽儿和粮食。   人活在世上,首先就得学习麻雀,有生存的本能。张为民没有考虑的余地,毅然参加了李玉福父亲组建的私人建筑队,开始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和泥,飞砖,筛沙,挖地槽,抱石头••••••什么活都干。他想,这就是未来的作家在了解生活,体验生活吧••••••晚上,他则趴在桌子上,兴奋地写作着••••••第一次开工资,是清明过后的第三天。满打满算一个月,没跌过半个工,每天一块一,抡共三十三元整。张为民给了大婶婶三十一,自己只留下两块,用来买稿纸信封和邮票,利用晌午睡觉的功夫,步行十多里,跑到金沙川镇邮局,向《东海文学》寄出了自己认为的得意之作。   一个月以后,《东海文学》复信了。回函上说,“张为民同志:你好。来稿收阅,小说立意不错••••••主题欠突出••••••希望多努力!”   “老三,怎么样,发表了吗?”老大张为中急切地问。   张为民摇了摇头。   “哼,小草鸡报窝不稳,尽出些儿水蛋!”老二张为人讥讽道。虽然老三不补习的事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可一想起来,他还是耿耿于怀。   张为民肚子里窝火,嘴上没有做声。心里话:“说吧,爱咋说咋说,自己默默地干就是了。春天里刚出土的小苗苗儿,秋后看!总有一天大哥二哥会不说风凉话的,会高兴的,会佩服的!”   张为民琢磨了半天,觉得编辑的意见很中肯。这部小说,无论是从整篇布局上还是遣词造句上,都很欠缺,离人家发表的标准还差得很远很远,看来主要是自己的文学修养太差底子太薄了吧。第二个月开资,他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东海文学》函授班。   夏天的时候,老大张为中千方百计的人托人,亲托亲,好不容易才从口外娶了一个媳妇。当家室户你十块我八块的,总算凑齐了彩礼钱。   如果说供张为民念高中,让家里闹起了第一次“经济危机”的话,那么,老大的婚事,又叫家里陷入了“第二次经济危机”。   后生们一个个都忽颤颤地起来了,也许一轮接一轮的危机随时就会到来•••••• 正文 第八章 算破天的神奇   第八章算破天的神奇   话说住在圣水湾村的人称“算破天”的刘清,虽然眼睛失明了,没有了他本来应该具有的光芒,看不见小鸟、月亮、阳光,看不见大树、山川、河流,看不见造物主赋予人类的一切,但是他却具备了一双比常人灵敏几十倍的耳朵,得以静观人世间的一举一动,静观天地间的五颜六色和运行变化。他的预测水准,可以说在他五十多岁的时候儿,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刘清不分昼夜地徜徉在五行中,他行走坐卧沉浸在干支里;他静观五行的流转,从量变到质变;他审视干支的虚实,从命局到大运和流年;他倾听着天干的自由冲合后,而演绎出人生的痛苦、欢笑和快乐;他抚摸着地支的相互生克,而尽情弹奏出各自命主的激情与悲歌。   刘清每当给人预测时,求测者一报生辰八字,他就在自己脑海里立刻呈现出立体的干支图形。从这个简单而又复杂的图形里,他看见了白雪皑皑的大南山,看见了横跨东西、满身皱褶的飞马岭,看见了奔腾咆哮、柔情缠绵的金水河,看见了命主人生蹬蹬蹬的脚步声,看见了命主几代宗亲的悲欢离合,看见了这个图形的来处,看见了这个图形的未来走向和消亡。有时候,他甚至还看见了和这个图形相对应的另一个隐态的框架。   盲派《四言独步歌》云:“先天何处,后天何处?要知来处,便知去处。”是的,这四句话一问一答,直率地点明:要想算好命,必须先弄明白八字日主的渊源,他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刘清说:“时辰八字能告诉你!”他说,“人的生辰八字就是前世因在今世结果的反应,又是后世果花的萌芽。”   春风倜傥,小鸟依人,郎才女貌,海誓山盟,顺顺当当,日利万金••••••人人追求好的结果,好的命运,可到头来却是电闪雷鸣,风折花枝,牛郎织女,前途坎坷,贫病交加,••••••他常劝人一句话:“好人有好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络绎不绝的求测者怀揣着忧虑烦恼痛苦迷惑而来,一股脑儿扔进他屁股底下烧的热乎乎的炕洞里,脸上挂着笑容希望未来奋斗而去。   那时候儿,我也凑热闹,和刘世元一块儿算过一卦。不瞒你说,对以前的事算的还真准!特别是刘世元九岁那年夏天,我们一块儿玩儿耍时,他掉进自家井里的事,叫刘清上手一掐,就点出来了。   生意是特别的兴隆,每天算卦的人都得早早儿前来排队。刘清老先生的灵牙利齿,是直说得星星五更走了,又说得月亮晚上早早儿出来,好奇地晃荡在窗外的“牛妈妈杏儿”树梢上,不停地眨着眼睛。。   你瞧瞧,黄土沟的牛贵英等到太阳快落山时,才轮着她。她急忙忙报出生辰八字,顺手又摇了一卦。   刘清念叨了一番,高声说:“大妹子,你听清了啊,你的婚姻是熟人担亲亲保亲,说句寡话把婚成。双手端着恶水盆,哩哩啦啦撒出门,冲着大人身不利,冲着小孩儿不安宁。虽然今年三十一,十月怀胎你不行,中途儿女都跑掉,大小医院闹不清。对吗?”   牛贵英眼泪哗哗下来了,哽咽着说:“是,刘先生,我是亲戚给说的媒,啦着闲话事儿就成了,结婚五年,流产六次,医院检查说是卵巢囊肿,中药西药吃了个遍,啥用也不顶。刘先生,你给想个办法破一破吧。”   刘清安慰道:“哈哈,没问题没问题!你的孩子老爱跑,我就给拴住他吧。拴个一男一女,怎么样?”   牛桂英破涕为笑:“刘师傅,那敢情好。等我有了儿女,一定好好儿来谢谢您!”   刘清让老婆拿剪刀铰了一个男纸人,一个女纸人,又从柜子里取出一道符,一并交给牛桂英,嘱咐她回去以后如何如何用,她高兴的骑着自行车急忙走了。五年以后,牛桂英又来重谢刘清,说生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多少年以后,那个女孩进了飞马岭市的重点医院,当了一名医生。此是后话。   排在牛桂英后面的是如意村的韩爱莲,也是一脸忧愁之象。报完生辰八字,静静的等刘清叙述。   刘清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茶水,说:“你有工作,你有贵人,你上面有一个哥哥不在了,是非正常死亡的,还有一个病姐姐。结婚多年了,也没有孩子••••••”   “啊,对对对,刘先生所说都是!”韩爱莲着急地问,“您看看我多会儿能有孩子?”   刘清手指头掐了掐,断言道:“老汉儿常常不在身边,还得再过二年,三十二上报儿子!”   韩爱莲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我今生能当妈就行了!”   果然,在三十二岁四月里立夏的第二天午时,韩爱莲痛痛快快地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韩爱莲的事刚刚解决,后面的一个中年男子急眉急眼地说:“刘先生,快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刘清一脸疲惫,但是声音还是那样铿将有力:“我累了,你明天早早儿来吧。”   “不行,刘先生,你••••••”中年男子带着哭腔正要继续讲,刘先生的儿子打断了他的话:“这位伯伯,我爹看不了了,快走吧!”   中年男子一听此话,眼泪唰地下来了,央求道:“刘先生,我儿子找不见了,您快给看看他是死是活?!”   刘清二话没说,掐指一算,告诉中年男子:“唉,老弟,节哀顺变吧。你儿子因为婚姻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一时想不开,已不在人世了!”   中年男子的脸色立马儿变成土灰土灰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刘清告诉同来的人:“小伙子先过的西面,后又上的北。你们到西北方向的坑坑洼洼去找吧。”他又对中年男子劝道,“老弟,你的儿子就这么大的寿数,你是留不住的,他今年不出这个事,也会出别的事的。不过,你还有个二儿子,可以养老送终的。”   中年男子哽咽着走了。   刘先生家里出现了暂时的寂静,谁也不说话。等在后面的是二十里外任家大堡的两个男人,既不走也不吭声。   刘先生发话了:“你俩说话吧,啥事?没有当紧的,就明天来吧。”   其中一个男人,一米八多的个子,长了满脸胡须,大鼻子,大眼睛,一开口宛如金钟发声,余音袅袅:“刘先生,我俩是好朋友。他老婆得了一种怪病,一天到晚,老是不由人,脱了衣裳可大街跑。找了很多医生,都没招儿。我朋友也泄气了,不知道咋闹哩。我突然想起刘先生你,所以就急急忙忙赶来了。你大里头给他老婆算算吧。”   刘先生白眼球往上翻了翻,右手捋了一下胡子:“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报来八字看,何方见鬼神!”   老婆闹病的男子小头小脸儿的,小眼睛里放出一丝怀疑的光,以极其不信任的口吻告诉刘先生自己老婆的出生年月日时辰。   刘先生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很灵,听得出这个男子的态度,他毫不计较。每天来算卦的人多了,什么样的人没有?人家对算卦怀疑是对的,毕竟把这个行当作为“封建迷信”,政府批了几十年嘛。   刘先生左手大拇指在其余四指肚上点了点,说:“小问题,小问题。”   小头小脸的男子不高兴了:“刘先生,我快愁死了,你还说小问题?”   刘先生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说道:“你家正北动土了!”   小头小脸的男子更加不高兴了,他以坚定的口气说:“绝对没有,我自己的院子我还不知道!”   刘先生不置可否,只是说:“你在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不用想!”小头小脸的男子大手一挥,就要走人。   一旁的朋友着急了:“你真糊涂!你家正北今年不是刚盖起三间正房吗?!”   “哎呀!”小头小脸的男子一拍大腿,“就是就是,你看我这脑瓜••••••唉,尽叫老婆的病闹的。”   刘先生很是平静,温和地说:“今年正北是三煞,动着煞气了。你女人低岁,罗睺星照命,所以对她不利。”   小头小脸的男子问:“既然刘先生能看出来,就一定能化解了?”   刘先生微微一笑:“哦,小菜一碟!我说你拿笔记。回去以后,你弄三盅酒,三盅茶,三注香,三样菜,三份黄表,在阴历的八月十三乙卯日子时,拿家里的饭桌在正北摆供,把你女人的衣裳带上一件,最好是背心。记住,摆完供以后就睡觉,第二天早上把桌子撤掉。”   小头小脸的男子又问:“这样就行了吗?!”   “这样就行,没问题!”刘清很是肯定。   付了卦钱儿出来,他和朋友还嘀咕:“大医院都治不了的病,他就这么一闹,能好?!”   朋友回答他:“得病乱求医,总比你坐在家里看着你老婆光着屁股可大街跑强吧?”   听口气,朋友生气了。   你说神不神?刘清的招儿真灵验,八月十三打送完,十四早上就好了,他老婆却对自己光屁股满大街跑的事,一点儿都不知道。   呵呵,墙角上挖窟窿••••••邪(斜)门儿了!科学乎?迷信乎?   这个真实的事,我是知道的,张为民也听说了。任家大堡村离如意村也就五六里地,得病的女人的就是张为民的本家没出五服的姑姑。二奶奶来他家串门儿时,倒腾得眉飞色舞,活灵活现的,就像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一样。张为民听了反驳二奶奶,认为这绝对不可能,肯定是人们编造的,要不就是蒲松龄老先生转世创作的新《聊斋志异》罢了。   二奶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