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第一节 跋山涉水来找你   张小好又受骗了,这大概是她被骗生涯中最惨烈的一次了,她站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在滴水,很快就把地板上滴了一滩水,空调打得太冷,张小好哆嗦得像一只被从上到下被浇了一盆冰水的猫咪。   面前出现了一双腿,张小好为这双腿的到来激动地热泪盈眶,透过滴着水的发丝,她看到了一个高个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看起来相当伟岸。去你个什么鬼,既然穿这么多干嘛还要把空调打得快冻死人。张小好哆嗦的几乎看不清眼前男人的长相,不过就算他长的像个夜叉,在此刻张小好的心里,也如同祖国亲人一般。   他静静的看着张小好打了两分钟的摆子,然后忍耐的问"你找我?""你是谁?"寒冷冰冻住了张小好仅有的智商,甚至忘记了她被骗的最终原因。   可能张小好此刻的样子太过迷幻,男人居然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是伍班。"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迅速唤醒了张小好,一地的记忆碎片被她一点点捡起,从她为何到北京来,以及现在被骗的清洁溜溜,就像一个脑袋挨了一记重锤曾经失忆的女子又被另一只重锤唤醒记忆的一般,这个男人的样子在她的面前逐渐清晰起来。   "你就是伍班?切"张小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或许受迫害的次数过多,或许幸福来的太容易,对于面前那个从容地看着她滴水的男人,张小好表示出无比的不屑。   张小好的反应令男人不解,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名片,举在张小好的面前,伍班两个字赫然在目。   张小好在脑子里搜刮她对伍班的一点点零星的印象,她突然发现,她念叨了四年的人,在她脑中居然没有一个清晰的形象。   伍班拿了一条毛巾递给张小好,示意她擦擦她的头发,他看起来很和气,也没有嫌弃张小好滴了他一地的水,真是个暖男,张小好心里想。   “你找我什么事?”看着张小好胡乱地擦着头发,伍班问。   “你的毛巾哪来的?”张小好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办公室里怎么会有毛巾?   张小好跳跃的思维让伍班愣了愣,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就在伍班还在认真思索毛巾的来处,张小好突然想起了伍班这个人对她的重要性,这是她四年来在嘴里翻滚最多的一个名字。   张口结舌了半天,张小好被伍班叫进来的保安礼貌地请出了办公室,在办公大楼的电梯口,保安还彬彬有礼地拿走了张小好手中的毛巾。   从张小好滴着水走进这栋办公大楼的20分钟后,她又滴着水走了出来,站在楼下大厅里发傻了5分钟后,张小好才觉得心在扑通扑通地直跳,怪不得她姐张小南总说她慢半拍。不过,她真的找到了伍班,并且,他的样子完全符合她心中勾画了四年的形象,张小好的心里像开了一列小火车,轰隆轰地,几乎要闯出了她的胸膛。   问接待处的姑娘厚着脸皮借了个电话,就立刻拨给张小南,响了很久,才传来张小南慵懒的声音。   “姐?姐?姐?”   “说话。”分辨出对面的声音来自张小好,张小南的声音变得更加慵懒。   “姐姐姐姐,”张小好似乎觉得只有一迭声地呼唤才能平复她激动地心情:“你猜我找到谁了?我找到伍班了!”   张小好的谜语很没意思,她自己就迫不及待地揭开了。   “哦。”   这算是什么反应?张小好错愕了一下,就不满地问:“你干嘛不惊奇?你在干嘛?”   “睡觉呢。”   就算是没有表,张小好也知道现在至少快到中午了:“现在睡什么觉?”   “时差嘛!”张小南的回答很没有说服力,北京和成都有个屁时差,被张小南这么一搅,张小好忘记了她打电话的初衷,她抓着电话发起了愣,她和她姐22年来的斗争中,张小好从来没赢过,连输地漂亮一点都没有。   “我要说什么来着?”张小好的声音甚是迷茫。   “你找到了伍班。”   “哦,对对对。”张小好重新振奋起来:“姐,我找到了伍班,他真的,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他好高,比姚明还高,他好帅,比贝克汉姆还要帅,他好暖啊,比都教授还要暖。   张小好的形容很没想象力,张小南叹口气:“还有呢?”   “还有重要的一点,他真的不是木匠!”   我靠,张小南颓败地趴在床上:“早就告诉你他和鲁班没有关系,瓜娃娃!”接下来,张小南说了什么,张小好都没听得进去,她的心和身体都在雀跃,冻的僵僵的身体,跳着僵尸一般的舞蹈,在前台小姐莫名其妙的注视中挂了电话。   大堂的挂钟敲响了12点,好像带着魔法的午夜的钟声一样,马车不但没有变成大南瓜,还从电梯了走出了伍班,没有张小好神经兮兮地骚扰,他看起来意气风发。   这应该是午饭时间到了,他和几个同事一起走出电梯,他,他,他,居然有一双张小好最为痴迷的大长腿,把黑色西装演绎地像男模街拍。张小好在心里迅速地计算他的岁数,张小南的同学,张小南今年多大了,哦,大她8岁,那,他今年至少32了。   32这个数字,在张小好心中同样如雷贯耳,这两年她疯狂追中国好声音,导师杨坤的幸运数字就是这个,现在张小好觉得这才是她的幸运数字。   刚才在他的办公室只顾哆嗦了,还没好好地看他,张小好像个买了动物园的票却没来得及仔细观看的游客,而伍班又是比大熊猫还要稀有的高级动物,她像个花痴一样追随着伍班的脚步。   32岁,对于男人真是一个黄金年龄,张小好几乎能看见他光洁的眼角边因为笑容而出现的细细的褶皱,连这个褶皱,都充满了魅力,他的鼻子,令张小好想起了雕像,是那么直的,那么笔挺的,笔挺的像个什么?像裤缝?   张小好胡思乱想地跟着他,冷不防他站住了,张小好就一头撞了上去。   张小好撞进他的怀里的时候,居然产生了一块大石头丢进游泳池一样的效果,她衣服里的水,因为挤压,迸溅出来,溅在了伍班浅蓝色的领带上,他的领带立刻变成了深蓝色。   这个效果太惊人了,也很搞笑,张小好来不及道歉,就大笑起来,笑得伍班皱起了浓浓的眉毛,当他发现撞他的女子是刚才在他的办公室滴水的那个,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眼前这个女孩,瘦瘦高高,短短的头发全贴在了头上,穿着一身湿答答的运动服,她笑的前仰合后,脚在全是水的运动鞋里乱动,发出咕吱咕吱的声音。   这真是一副美丽的画面,伍班又忍耐地叹气:“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呃?求知欲相当迫切,张小好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突然有个聪明的想法,想让这件事情变得更有趣一些,于是,她深情地对他念了一句诗:“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这算是什么鬼?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女孩站在公司大堂拽着他跟他念了一句徐志摩的诗,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吗?   念完这句诗,张小好就热烈地望着他,她期待伍班因为这句诗,然后痛哭流涕地和她相认,拥抱,张小好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美好的场景。   看来没办法正常沟通了,伍班身边的男同事好奇地探过头来看张小好:“这姑娘是谁?”   这个答案也是伍班想要的,他定定地注视着张小好,从洪兴十三妹到圣母玛利亚,世界上所有他知道的女性中,他确定他不认识这个让他困惑了一早上的女孩。   伍班的反应让张小好失望了,他怎么会不记得呢?张小好实在不想让他们相逢是以张小南的名字开头的,她赌气的鼓着嘴。伍班拉下她拽着他袖子的手,走开了。   张小好知道此刻她的样子一定很逊,其实她要是跟他说她就是张小南的妹妹,4年前张小南的婚礼上,她还看到过他的背影,这种巨大的缘分,伍班一定会和她相认的。   可是,她就是不想提张小南,她不想让以后他们的相处和张小南扯上一点点关系,眼看伍班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大门口,张小好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 书评 第二节 奇异的女孩   5月的北京,像一个挨揍的小孩,大雨从早上一直下到现在,张小好准确无误地站在了伍班的伞下,呃,正好到他的肩膀,这真是完美的身高比例,将来走进结婚教堂,他低头吻她的那一刻,这种距离,才真叫梦幻。   张小好抿着嘴唇,双眼含春的样子明显吓到了伍班,但在这场凄厉的大雨中,他也不能挪开他的伞,尽管这个女孩已经不需要伞的保护,伞外下着大雨,她在伞里下着小雨。   张小好一直跟着他到了公司不远的一个餐厅门口,伍班抖抖雨伞,倚在门边,再也不看张小好一眼就走了进去。   透过大玻璃窗,张小好向里面张望,餐厅里坐满了人,伍班正好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张小好扒着玻璃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这真是噩梦,伍班不知道这女孩为什么一直跟着她,她的眉宇分明是完全陌生的。   张小好和张小南完全不像亲姐妹,隔了八年的DNA,居然没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即便两个人长得像双胞胎一样,张小好又怎么能知道此刻张小南在伍班心中的地位?   当然张小好不会懂,她如果冰雪聪明,就不会像个白痴一样,捧着写给姐姐的情书,从成都来北京找情书的主人,原因很简单,她说她爱上了写情书的人,因为从他的字里行间,她认定他一定是个玉树临风无与伦比的男人。   结果是她对了。   铁板牛柳饭端上来了,鸡蛋在米饭上晃动,大块的牛柳冒着热气,隔着玻璃张小好似乎已经闻到了诱人的香气。这是最为直接的感官刺激,她的肚子立刻咕咕咕叫起来。   谁也没办法在张小好垂涎的眼神中进食,伍班拿叉子叉了一块牛肉,张大了嘴巴,递了几次都没塞到嘴巴里,一扭头就能看见张小好的脸,尽管隔着玻璃,但是还是感觉就贴在脸旁一样。   他叹了口气,放下了叉子,朝玻璃窗外的张小好招招手,这个动作,就像狗的主人把装满了狗粮的食盆放在地上一样,张小好竖起她的尾巴,友好欢快地摇了摇,就跑进了餐厅里。   同桌的男同事笑嘻嘻地把位置往里面挪了挪,张小好也没坐到他身边,硬是把伍班往里面挤了挤,潮乎乎的身体,带着潮湿的热气.伍班把牛柳饭向张小好推过去,张小好的眼中立刻闪烁出射线一样的光芒,她拿叉子叉起一大块牛肉就往嘴里塞去。   “小心烫!”伍班这句话刚刚喊出口,张小好的嘴里已经塞满了,滚烫的牛肉刚才还在铁板上滋滋作响,张小好含着牛肉吐也舍不得吐,咽也咽不下去,她张着嘴,哭丧着脸看着伍班。   伍班又叹了口气,他把手中的冰水递给张小好,他没留意,自从他遇到张小好开始,一个上午,他已经叹了无数口气。   冰水缓解了烧灼感,张小好开始大嚼,咽下去的时候才想起,她的闺蜜剩饭,在她来北京前,写了厚厚一本出门攻略给她,其中第一条就是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不过,伍班怎么能算陌生人嘛!这么想着,张小好又开始心安理得地叉起第二块牛肉。   张小南整天说,脱线不可怕,缺根弦不可怕,脑子笨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又笨又脱线嘴还馋。   所以这就是张小南抗拒她是她妹妹的理由,尽管这个人考进了誉为成都清华的成都科技大学,也丝毫没有提高她的智商,除了计算机,张小好的智商就被张小南见天的侮辱。   一个陌生的女孩,能在两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吃饭吃得眉飞色舞,这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伍班看着看着,不禁嘴角微微翘起,她头上还有水珠,却吃得头顶上像成了仙一样冒着热气,虽然不知道她的来历,又像冤魂这么缠着他,但是,她的吃相,让人不忍去打扰她。   伍班又点了一份牛柳饭,也许是在张小好的影响下,这份油腻腻的饭,今天觉得竟这么好吃。刚吃了一半,张小好就已经吃完了她的那份,铁板像狗舔的一样干净,连片洋葱都不剩。   看着那张油乎乎的嘴的脸,伍班问:“够吃了吗?要不要再帮你点一份?”   吃饱了的张小好才有廉耻感,她用衣服袖子擦擦嘴,尽量把自己弄得看起来贤淑一点,她扯扯衣服,理理头发,开始向他自我介绍:“我是张小好。”   “哦。”他平静地点头,张小好甚为不满,她打算继续唤醒伍班的记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这又是什么意思?猜谜?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顾城的《一代人》,对不对?”边上的伍班的同事,李诚铭忍不住回答。   张小好对有人对她的回应感到欣慰,她点点头,又满怀希望地去看伍班。见鬼的诗,伍班无奈地扒了一口饭,鬼才不知道这是顾城的诗,不过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看来也只有吃饭时,张小好才看起来正常一些。   张小好失败了,这些暗号一样的诗句没有成为他们相认的纽带,张小好的心里也从来没有埋藏过秘密,她咕嘟咕嘟地喝水,像头渴了很久的水牛。   “你在成都上的大学吧?”张小好问。   伍班抬起头,重新审视着张小好,突然,她的名字还有成都这个城市,给了他一点点回忆的痕迹,纷杂的往事在他的脑海里,筛选筛选,最后变成了一粒沙子,这粒沙子,没有给他任何提示。   “我是张小南的妹妹,张小好。”张小好失望极了,该不会把张小南也忘记了吧?   “哦。”伍班恍然大悟,伍班的表情让张小好失望也欣慰,如果他对张小南还恋恋不舍,恐怕也是件头疼的事情,其实,遗忘也没什么不好的。   伍班的脑中浮现了张小南的样子,8年前,他们是大学的同学,活泼的张小南是学校的校花,她有一头很长很飘逸的长发,没什么男孩子能够抵御长发的美丽女孩,特别是她的笑容,几乎颠倒众生。   其实也只有张小好知道,她姐就长了一张骗人的脸,骨子是极其贱格的灵魂,在张小好凄惨的22岁的短暂生命里,张小南一直扮演了辣手摧花的角色,可是,谁让她有一张温柔如水的美丽面庞,他们大学里师弟师哥,拜倒在她的脚下的不计其数,伍班也是其中一个,他突然想起张小好念的那些诗句,都是他曾经写给张小南的情书里的。   4年前张小南就结婚了,伍班还去参加了婚礼,而现在,她派她的妹妹跑到北京来就是为了跟他对这些暗号?   至于面前的这个张小好,可能4年前还是个小屁孩,以至于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这个是事情的关键,张小好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出原因,她嘀嘀咕咕地哼了半天,突然蹦起来。   “微山大厦,不是徽商大厦!那个该死的司机把我拉到徽商大厦,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我丢了我的包,丢了我的手机,一路淋着大雨一直走到这里!”说起这段凄楚的往事,张小好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伍班要想和她的思维始终在一条线上还是很困难的,但是好歹也听懂了,这个女孩来找她,被一个拉黑车的司机给坑了,不过他还是不懂,她为什么要来找他。   两个小时的接触,至少让伍班懂了,最好别问,问了也不会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那,你现在,没有钱包,也没有手机?”   “哈哈!我的身份证在行李箱里!”张小好愁眉苦脸的脸顷刻变得阳光灿烂,伍班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这又是哪一个频道,永远追不上她的调频。   李诚铭乐不可支地听他们对话,张小好的头发在温暖的餐厅里渐渐干了,像个刺猬一样竖在头上,看起来像一株沙漠里成了精的仙人掌。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对大学同学的妹妹,不论她的精神状况出现了什么样的问题,既然在另外一个城市里碰到,总不能不管。   “哦?”住在哪里?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可以给我用下你的电话吗?”   伍班掏出手机给她,他觉得他现在已经适应了张小好说话的模式。   对方手机的待机音乐很令张小好欣赏,她随着音乐摆动她的身体,伍班的嘴角又微微翘起,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孩。   “喂?老舅?我呀,耗子呀!咱们家住哪啊?我知道啊,7楼,但是不知道是多少栋的7楼,哦,46栋,是哪个小区的46栋呢?哦,鹿港嘉苑,那是在哪个区呢?哦,望京,望京的哪个区呢?哦,朝阳区。”张小好一边念叨,一边飞快地在点单的纸片上写着什么:“手机丢了,钱包也丢了,脑子也丢了,没有!老舅,朝阳区那么多小区,我就来了几天,不记得也正常嘛!”   嘟嘟囔囔说了半天,张小好把带着她的体温的手机还给了伍班,然后把她写的那张纸得意地扬到伍班的面前,短短的五分钟,凌乱的对话中,张小好居然把她听到的那些路名地名小区名,画了一副看起来相当专业的地图。   伍班吃惊地看着那张地图,又吃惊地去看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一个连自己舅舅家都记不住的女孩,一张看起来比百度地图并不逊色多少的地图,一个湿答答的衣服还贴在身上却笑的像朵向阳花的脸,这些,让伍班黑白色的,平淡地生活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书评 第三节 成功入职的土拨鼠   张小好坐在伍班的车上,她的裤子还是湿的,把皮坐垫也给弄湿了,她系好安全带,老老实实地坐着,张小好的小地图用双面胶贴在伍班的方向盘中间,根据这张地图,居然很好找就找到了张小好舅舅家的小区。   车停在小区门口,伍班指指大门口的标示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外来车辆一律不许入内。”   “是这里吧,就在这下吧!”   很快就要和伍班道别,下次不知道还要以什么借口见面,张小好此刻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灵光。   “你是什么职位?”   呃?尽管伍班有点适应了张小好的语言节奏,但是这一问,还是让他有点懵住了。“是指在公司里?”   “嗯。”张小好认真地点头。   “副总。”   “部门的?”   “集团的。”   “哦”短短几句话让张小好明白了伍班拥有生杀大权:“我是学计算机的,成都科技大。”   “很好。”伍班只能这么赞美。   “人事部能说得着话吗?”   呃?中国话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伍班这才觉得自己文学的功底颇为薄弱:“怎么?”   “要填履历表吗?”   短暂地脑里空白了几秒钟,伍班反应过来,也好像明白了张小好来找他的原因:“找工作啊?”   “可以。”张小好表情凝重的点头,伍班在自己彻底晕菜之前给人事部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张小好:“IT部正好需要一个技术员,但是不知道你行不行,因为技术性很强。”   “很好。”张小好很认可。   “那明早9点去上午你来的那个公司,微山大厦9楼,先去人事部领张表填,然后去IT部考试,明白了吗?”   “你吃什么早饭?”张小好的意思是她明早去公司的时候可以顺便给他带一份,这种对话已经让伍班几近崩溃,他抬起手擦擦汗:“那就这样吧,听明白了明早就不要迟到!”   张小好笑眯眯地下车,笑眯眯地对他说:“我老舅手机上有你的电话号码!”   老天,伍班关上车门,疾驰而去。   倒后镜里,张小好还站在那里,雨已经停了,满头的黑发乱糟糟的,在雨后阳光的照射下,和小区门口的一排排香椿树竟然那么相似。伍班摇摇头,低头看见方向盘上那张小地图,他想伸手撕下来,手指已经碰到了那个地图,仔细地一看,地图上居然还有两个小人,坐在桌子的两端,一边是张小好,另一边是他自己,那是竟是他上大学的样子。画得很潦草,但是,伍班竟能看出张小好画的是什么。   伍班收回了手,倒后镜里的张小好已经消失到看不见了,这个奇异的女孩,一个鸡同鸭讲的中午,伍班竟有着雨后天晴的愉悦。   伍班的车屁股消失在车流当中,张小好满意地对着小区门口保安室的玻璃门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转过身,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她要赶快买个手机,她要告诉张小南,还有剩饭,她今天的奇遇。她真的找到了伍班,这个被她们耻笑了4年的梦想,今天终于实现,就像一个大糖饼从天上掉下来,正好套在张小好的脖子上。   回到了舅舅家,在舅妈痛心疾首的唠叨中,洗了澡换了衣服,表弟吵吵着说给她报案,说那个黑车司机一定不是北京人,咱北京人干不出那个事。   张小好大度地挥挥手,斜着眼看表弟,好歹他身上也流着一半成都人的血,一下子把自己的祖宗忘得光光。   张小好今天出门只带了个零钱包,把她沉甸甸的大皮夹子丢在家里没带出去,糊涂虫也有糊涂虫的好处,她满意地数了数皮夹子里的卡。   拉着表妹陪她去买手机,张小好很豪气地给表妹也买了个PLUS,表妹捧着手机感动的涕泪横流:“土豪就是牛啊,姐,大姑对你真好,我妈就不舍得这么给我花。”   张小好她妈的嘴里就没流露出半点对张小好的喜爱,成天说张小好就是她上辈子打麻将输了钱赖账不给的债主投胎还魂给她的报应。这个说法太过牵强,她临来北京时,张小好她妈夹杂着眼泪鼻涕的吻还糊了张小好一脸。   想起明天将要到来的相遇,张小好的心里就美得直冒泡,相比之下,今天实在是有点跌相。   “哎,刘欣,陪姐去买套性感的衣服,明天我要去面试。”张小好下巴冲着对面的服装店一扬,表妹刘欣的笑容很暧昧:“夜总会面试?”   等张小好穿上了新衣站在刘欣面前的时候,刘欣不知道她口中的性感和她身上这套运动服有半毛钱的关系。   “就这个?”   “嗯哪!”   刘欣把张小好扯到穿衣镜前,搭着她的肩膀,一个22岁的女孩,一个是20岁还没大学毕业的女孩,穿着运动服的张小好比大学生还要大学生。   “老姐?你要去勾引男人吧!”   “你怎么知道?”现在小女孩的洞察力真不是盖的,张小好佩服地看着刘欣。   “切,从你回来那一脸的春色,谁看不出来。不过,您这一身,是出去晨运呢,还是北海公园打太极拳去?”刘欣拉拉她的上衣,又拉拉她的裤子。   又不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侮辱,张小好早就习惯了,张小南一直嘲笑她的穿衣品味,说她把每一件衣服都演绎成初中生。   不过,这也是一种能力。   两个人在商场里各种类型的服装店里争吵不休,最后,张小好败了,她听取了刘欣的强烈的建议,买了一条海军风的裙子,考虑到5月初的北京还是有点凉意,刘欣准许她配了一件海军蓝的针织毛衣。   吊牌上的价格令人咋舌,张小好付钱的动作最为潇洒,毫不犹豫地也给刘欣喜欢的衣服埋了单,这个作风,得到了刘欣的尊敬。   晚上,躺在床上,那条海军裙挂在床边的衣架上,好像真的坐在船上一样,晕晕乎乎的,她想起伍班的眼神,那么温柔,温柔地让她沉醉。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阳光肆无忌惮地四处照耀,张小好坐在老舅的车里,快乐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对于伍班来说,每一天都差不多,都在忙碌中度过,签了无数个文件后,伍班停下来喘了口气,突然他望着桌前的地板发了愣。昨天那摊水的印迹早就拖掉了,他看看手表,10点钟,不知道那个女孩会不会来面试。   为什么会想起她?伍班自己跟自己笑。   电话响了,是IT部经理的声音:“伍总?昨天您是不是介绍了一个叫张小好的女孩?”   她还是来了:“对,怎么了?”   “那女孩真是奇人啊!”IT部经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错乱:“虽然和她没办法沟通,但是她在三分钟内就破了我的木马程式,我花了3个月才做好的!”   伍班的眼前立刻呈现出张小好的模样,顶着一个芹菜一样的发型,神神叨叨地坐在电脑前若无其事地破了别人花了3个月做好的木马程式,就像昨天她一边接电话一边画地图一样。   伍班的嘴角不禁又扬起:“那你们有决定了吗?”   “必须留下她呀,这女孩太牛了!”   放下了电话,伍班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失。   IT部的经理姓吴,是个笑声很响亮的老头,其实他只是看起来老,只有四十多岁而已,脑袋中间秃秃的一块,加速了他老化的程度。   张小好交了资料,被通知第二天上班,她发了一张小小的进门卡,站在大堂里等伍班的时候,她就相当骄傲了。她跟昨天轰她出办公室的保安热情洋溢地展示了她的进门卡,然后就攥在手心里,眼睛一直盯着电梯门口。   12点还没到,她就看见伍班从电梯里走出来,浅蓝色的衬衫和藏青色的长裤,这是张小好最喜欢的男人的装扮。浅蓝色就天空和大海的颜色,张小好不止一次跟张小南和剩饭说,穿这种颜色的男人,一定要有宽阔的心胸才能把这个颜色穿得如诗如画。   张小南对她狗屁不通的比喻嗤之以鼻。   张小好高举着胳膊向他挥手,然后准备跑过去,正迈开步子进行百米冲刺的时候,她看见一个女人从公司大门外走了进来,挽住了伍班的胳膊。张小好的胳膊像被大风刮走了红旗的旗杆,尴尬地竖立着,她想放下,却忘了放下。那个女人把脸倚在伍班的肩上,张小好就算是个白痴也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张小好只顾了喜悦,却一直忘了打听伍班的婚恋状况,也是,他已经工作了8年,32岁的他不可能孑然一身。   张小好呆呆地看着他们从她面前擦身而过,她心中竟升起一种悲凉。   走出了公司大门,阳光就肆意地照在伍班的身上,其实他看到了张小好,跟昨天是不一样的,她的头发没有一根根站起来,乖乖地呆着,她穿了一件很可爱的海军裙,像穿着校服的女学生。   她看着他的眼神从热烈变得黯淡,伍班不知是为了什么,他会去关注一个小女孩的表情,也许是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低下头,往前面走去。 第一卷 从成都到北京的距离 第四节 你是新鲜的   张小好的跟踪技术及其烂而且明目张胆,她跟在伍班的身后,直到他臂弯里的女人站住了回头看她。   张小好一直生活在张小南的阴影里,张小南象白雪公主里的坏王后的那面该死的镜子,成天跟她说世界上最美的美人就是她,洗脑式的语言攻势是可怕的,张小好真的认为世界上没有比张小南更好看的女人了。   要么让张小好一直生活在童话世界,可惜她今天终于见了市面,眼前的这个女人,长卷发象波涛一样荡漾在肩上,浅米色的碎花长裙将她的气质衬托的十分迷人。一千个美女就有一千个不同的姿态,她的美和张小南的美完全不同,张小南的美是张扬的,是洒脱的,甚至是飞扬跋扈的,但是任何一种美都敌不过温柔的沉静的美,张小好呆呆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带着慑人的美丽,连张小好都被吸引住了,挪不开目光。   张小好目瞪口呆的傻样子,伍班已经见惯了,他跟女人解释:"大学同学的妹妹,到北京来了。""哦"女人颌首,浅浅地微笑:"在北京上高中吗?"这话如果从张小南的嘴里说出,那就是在骂人,但是从这个女人的嘴里说出,张小好觉得自己越发的青春。   "我姐八条街都撵不上。"伍班听懂了,她是在赞美沈渝的美丽,张小号表达出自己的膜拜之后,向伍班伸出了一只手,他往手心里看,上面躺着一张印着张小好的照片的出入卡。   "恭喜你。"伍班向她表达祝贺。   "而且在同一层""对,隔着不远"伍班表示同意。   沈渝莫名其妙的眼神,伍班惊诧的发现,他居然能够按照张小好的套路和她正常的沟通。   “我女朋友沈渝。”   “牛柳铁板饭吗?”   “不是,今天陪沈瑜去吃日本料理。”   “我喜欢天妇罗。”   其实,和张小好沟通并不难,只要抓住了她语言的精髓就行了,她说话基本没什么思想过程,自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对这样的人,伍班只有一种感觉,就是简单,张小好真是太简单了。   北京的5月,昨天和今天的温度是截然不同的,阳光底下,三个人站在街边聊天,这样的组合也十分不搭调。张小好像一个发传单的小孩拦住了正行色匆匆的路人,纠缠着不给走。   “那么,一起吧!”沈渝把手搭在额前,挡住刺眼的阳光,如果她再不说话,就会一直站在马路边上。   “我请客!”张小好说。   “不用。”沈渝微笑着看这个女孩,张小好把针织外套脱下来,顶在头上,裸露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巨大的卡通手表,还有背后背着一个硕大的书包,怎么看怎么像个学生。   “我请客!”张小好坚持。   “真的不用,哥哥姐姐请你!”沈渝温柔地对她说,她的口气像对一个撒娇的宠溺的小妹妹。   “我请客!”   伍班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不明就里的沈渝会被张小好的执着给弄疯:“先到餐厅再说吧!”   餐厅里很凉快,张小好半跪在地板上,沈渝翻看着菜单,每看到一样菜,就亲切的询问张小好:“这个你要吃吗?”   这简直就是天使,和沈渝相处了不过20分钟,她的亲和力瞬间融化了张小好,本来她对张小好的定位是情敌,可霎时间,地位上升到了女神。因为,张小南从来不曾给过她如此的温存。   每一道张小好都点头,沈渝吃惊地看伍班,小声问:“能吃的掉吗?”   伍班想起昨天那盘铁板饭和张小好意犹未尽的脸:“点吧!”   日餐的特点就是,说好听点是精致,拿张小好的话来说就是猫食。   绿瓷的小碗,盛着花朵形状的豆腐,豆腐上还有一枚盐渍的梅子,漂亮地不忍吃下去。   张小好拿起调羹,拨走梅子,像喝豆腐脑一样,把那碗豆腐都到进嘴里,用时三秒钟。   乌龟吃大麦一样的吃法,伍班见惯不怪,沈渝轻轻咬了一小口梅子,然后舀了一小勺豆腐,放在嘴里。   沈渝吃饭也跟水墨画一样美好,张小好再次看呆了,从来她都知道女人味跟她是无缘的,但是此刻,她在玻璃拉门里看她和沈渝,还是有一种巨大的自卑感。怎么看她都像混进来吃饭的餐馆小妹。   那到底她现在算失恋了没,她坐在伍班和沈渝的对面,浅蓝色配浅米色,看起来真配。他们这种俊男美女的组合,真是养眼,刚才张小好就觉得伍班和沈渝特别像,不是长相的那种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不出哪里像。   张小南说过,失恋的感觉,就像吃了一整瓶的辣椒酱,胃里嘴里喉咙里,全是烧灼感,会让人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想吃。   可是张小好觉得自己现在胃口挺好,那,就不算失恋。   张小好还没来得及去分析自己的感觉,穿着和服的餐馆老板娘就端着小火炉和一盘牛肉进来了。   “神户牛肉!”张小好期待着一边搓着手,一边跟伍班和沈渝说。   火炉里的小火苗蹿红了张小好的脸颊,大块的牛肉在铁丝网上煎的滋溜溜地直叫唤,张小好一点也不掩饰她的垂涎欲滴,把她的盘子伸的老远,老板娘笑眯眯地对她说:“敲到玛待!”   张小南还有这样一个妹妹,伍班真是没想到,上大学的时候,张小好才十几岁,四年前的婚礼上,伍班也从没注意过张小好,本来嘛,她女性的特征也不明显。不过,她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现在的女孩,十几岁就和二十几岁差不多,每个都会装,装清纯,装高冷,总之各种装,而像张小好这种真性情的女孩,真是少之又少。   老板娘把牛肉切成小块,洒上一点点海盐,张小好拿着筷子夹着就往嘴里送,又烫到了,伍班不过和张小好吃了两次饭,每次都能看到这种表情,他递过去一杯水,看张小好龇牙咧嘴地灌下,伍班突然就笑了。   沈渝发觉伍班今天的胃口特别好,张小好喜欢的天妇罗,他也吃了不少,本来油炸的东西他不怎么吃,可张小好嚼的嘎吱嘎吱的,她咀嚼的声音,给这些东西都增添了美味的感觉,令伍班胃口大开。   不晓得张小好那瘦瘦的身体怎么能塞下那么多东西,张小好一边往嘴里填东西,一边跟他们说:“我以后要是开饭店,坚决不去开日本料理。”   “为什么?”沈渝奇怪地问:“很好吃啊!”   “因为要洗很多碗啊!”张小好指着桌上无数个精致的小碟子小碗,她的理论很令人无语。   张小好抢着去埋单的时候,沈渝不经意地对伍班说:“你今天笑了很多次。”   是吗?透过透明的玻璃拉门,能看见张小好趴在柜台上,踮着脚尖看电脑屏幕上的数字,两个白白的细细的脚踝上面是印着蓝色条纹的白棉袜,还有白色的球鞋,这样的装扮,让伍班想起了他的大学时代,那个时候,离现在的他,遥远的好像一辈子。   自从昨天遇见了张小好,伍班有种活在人间的气息,那么,他看着坐在他身边的沈渝,这八年,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张小好对你有意思。”沈渝淡淡地说。   “只是一个同学的小妹妹。”沈渝的眼神看不出有什么不快,在一起那么多年,沈渝的喜怒哀乐一直就是这样,不分明。   “在女人的眼里,从来没有妹妹。”沈渝低低地说,她抿了一口炒米做的茶,糊糊的香气,在鼻翼下蔓延。   开足了冷气的房间里,玄米茶上的雾气袅袅,沈渝斜靠在墙壁上,这顿饭,大概是他们这几年来彼此对话最多的一次了,当爱情,已经由热茶变得温吞,原来的滋味是否还能咂摸的出来。 第一卷 从成都到北京的距离 第五节 记起年轻的我   在餐厅门口,沈渝对张小好说:"谢谢你请我们吃饭。""六千二一个月。"张小好认真地告诉她。   "她是说她的月薪。"伍班翻译张小好的话。   "那很多了。认识家吗,今天要不要送你回去?""我不做第三者"张小好表达出她的心意后,向他们挥挥手走了。   沈渝看着张小好的背影:"为什么我听不懂她说的话,而你能听得懂?"对哦,为什么沈渝听不懂张小好说的话,而他能听得懂?伍班也没办法解释,张小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的拐角,沈渝挽住了伍班的胳膊:"走吧!"张小好刚刚到家,还没把自己丢在床上,电话就响了,张小南竟然打视频电话来。   张小南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自从张小南成年以后,除了睡觉,几乎没见过她卸妆,还美名其曰空气污染,化妆是为了保护皮肤。   "张小好,我有一个好消息!"张小南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姐,你的脸怎么了?”   “闭嘴!我有一个好消息。”   “我有一个坏消息。”   “我怀孕了。”   “原来伍班是有女朋友的。啊?你怀孕了?”视频里张小南的脸立刻焕发出母性的光辉,张小好她妈盼着外孙不知道盼了多久,每次回家,张小南的腰都束的跟岳阳花鼓那么细,张小好她妈的眼神从盼望逐渐变成绝望。   “我妈高兴死了吧!”   “还没告诉她,刚才你说什么?”   “伍班是有女朋友的,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年都没联系了,再说,你以为他跟你们这些小孩一样,吃个饭放个屁都发到网上去。”张小南的母性光辉只停留了数秒钟,她盘腿坐在床上,随手拿过来一包瓜子嗑着。   “姐,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教育叫胎教?”张小好实在不知道放屁如何发到网上去,是不是能照得到一团烟雾。   “闭嘴,没事我挂了。”   “姐。”   “说话。”   “你真的不知道伍班有女朋友的事?”   电话挂了,张小南的脸消失了,连亲妹妹都没怎么看过她的素颜,到底对自己没信心成什么样,时时刻刻都得化着妆,其实张小好不懂,张小南不是没信心,是丢不下自己女神的架子。   张小南挂了电话,心情甚是复杂,有了孩子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心中竟升起了一丝罪恶感。其实并不是不知道伍班有女朋友的事情,大家偶尔还有联系,自从四年前,张小好翻到了张小南上大学时收到的情书,就哭着喊着要去北京找伍班,张小南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中唯一没有拦着她的,当然不是支持。   张小好比张小南小了8岁,这个时代的孩子,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家境也极其富裕,就是一朵爬藤的菟丝花,依靠大树生活。而张小好也是极端理想主义的,她的生命中没有波澜,没有阻碍,顺风顺水快乐无边,张小南想让她受受挫折,不是她残忍,张小好大概也只在电视里见过坏人,她的身边连个坏人都没有,想要真正地长大,就得见识更多千奇百怪的人,遭受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   张小南摸着小腹,暗暗的想,既然已经知道他有女友,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成天说爱,张小好懂得什么叫爱?   张小好上班的第一天,公司的系统就崩了。先是公司的网站被黑,过了几分钟之后,整个公司的电脑全都蓝屏。公司里乱成一片,IT部的吴经理,光溜溜的脑门上的亮晶晶的汗珠一颗又一颗地冒出来,他拿手帕擦着汗,在公司各个部门来回蹿,他屁股后面跟了一堆人,快一个小时了也没解决。   伍班走进总机房的时候,IT部正在开会,每个人都声嘶力竭地,声音再大也没用,问题照样解决不了。   “张小好呢?”伍班忽然想起了这个小孩,好像今天没有看到她。   “张小好呢?”吴经理问他旁边的,他旁边的问他旁边的,问了一流圈,差了一个人出去找她,十几分钟后,张小好提着一大堆外卖站在机房中间,样子很挫。   通常这样的人物应该最深藏不露的,武侠小说不也这么写嘛,一堆绝世高手没办法攻克的武功绝学,一个扫地的老和尚,或者洗菜的小沙弥,都是一等一的世外高人。   至少大家现在的眼光都是这样的,聚光灯一样全部照射在张小好的身上,看来除了找外援,张小好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谁让她买外卖的?”吴经理痛心疾首地大喊,然后下面的人都在问同一个问题,搞的机房里很热闹。   “你试试看吧!”伍班对傻愣愣的张小好说,昨晚洗过头就睡着了,头发翘着,看起来很有喜感。   张小好看看总机,连总机都是蓝屏。   “真是太刺激了。”张小好的脸上居然是一脸喜色,她把手里的外卖随手递给不知道身边一个什么人,就坐到主机前的椅子上。   张小好看起来眉飞色舞的,伍班却没来由的紧张。   她在电脑前折腾了两分钟,就匆匆跑了出去,没一会拿着一个小小的U盘又跑了进来,不管她能行不能行,那个架子端的,看起来竟有一种大师的从容,她嚼着口香糖,哼着歌,插进了U盘,三分钟后,电脑闪了闪,重启,开机。顿时,机房里由蓝汪汪的一片变成了彩色的,紧接着,从外面传来各个办公室的欢呼声,开机的音乐声响遍了整个公司。   吴经理的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好像这个人才是他发掘的一样。不过,有些事情,不佩服都不行,张小好对电脑就是有点鬼才,连伍班也对她刮目相看。张小好坐在转椅上,从口香糖换到了棒棒糖,在转椅上转呀转呀。   自己把自己都转晕了,张小好从转椅上东倒西歪地走下来,吴经理迎上去,亲切的抚摸张小好的脑袋:“耗呀,真行啊,中午请你吃饭?”   “没事别尽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站,这种异次元的木马病毒,像癌细胞一样,会裂变,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局域网,互联网,只要有网络,立刻蔓延。”张小好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们,然后出门了,丢下面面相窥的人。   “我没上那个网站!”   “我也没上!”   伍班在一片撇清自己的声音中也走了出来,张小好走在他的前面,一边走,一边伸着细长的胳膊,跳着一支不知名的怪异舞蹈,每次看到张小好,伍班都觉得自己的心能变得很轻,很轻,张小好的舞蹈,让伍班眼花缭乱,他忍不住喊住她:“张小好!”   张小好转过身,眼神很呆萌。   “中午有饭吃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哦?”机房还有一堆外卖呢:“什么时候去接沈渝姐?”   “今天中午不和她一起吃。”   “有吴经理吗?”   “没有。”   “有小李吗”   “没有。”   “有小于吗?”   “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的人都问一遍?”   张小好忽然觉得心里像开了一朵灿烂的花一样,这个瞬间,她忘掉了沈渝。   午饭选择在一家日式的拉面馆,在等待上面的空暇中,伍班看着张小好拿餐具摆出各种恐怖的脸,看了一会,他问:“为什么要到北京来工作?我记得你们家里开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公司。”   真实的答案就要脱口而出了,张小好又把它咽了下去:“我想摆脱张小南的魔爪。”   “哦。”张小好的形容很生动,张小南是个美丽的魔女,伍班也曾短暂地被她迷恋过,其实,能真切的迷恋某一个人,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张小好四年前是什么模样?伍班一点儿印象也没有,那个黑黑头发的脑袋,正趴在桌子上小口地嘬着茶水,这个年纪真好,什么烦恼都没有。   张小好抬起头:“告诉你,我姐怀孕了。”   “哦,是吗?一会打个电话恭喜她。”时间过的真快,通常这样的感悟经常有的时候,就代表他老了,32岁,是个很好的年龄,但是对于伍班,这段岁月却是沉重的,沉重到他已经不再洒脱。   所以再当他看到大学同学的妹妹时,感觉恍如隔世,原来,他也曾有过昨天。   年轻是什么,就是把一碗面吃得连滴汤都不剩,就是笑的时候不止露出一口大白牙,还有一粒翠绿的葱花,就是打饱嗝都肆无忌惮,伍班距离这种青春,已经很多年了。   一碗乌冬,从来没有吃得完过,就像一夜睡眠,从来没有完整过,看着张小好年轻坦白的眼睛,伍班才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无畏地笑过。 第一卷 从成都到北京的距离 第六节 男耗子和女耗子   拉面店做活动,双人套餐再加29元,送一对套杯,白瓷的杯体上面印着各印着一只耗子,一只男耗子,一只女耗子。   这世界上有些东西很奇妙,耗子图案的用品,伍班这一辈子也没见过几次,但是碰到过一次,就很容易会碰到第二次,认识了张小好,就有这印着耗子图案的杯子。   杯子很白痴,但是张小好期待的眼神发出赤裸裸的渴求,但是这是个懂事的女孩子,她不轻易向别人提出要求,伍班却读懂了。   买单的时候,他加了29元,得到了那对杯子。   把杯子放在张小好的面前,她兴奋地脸色都发红:“送给我的吗?”   伍班微笑着向她点头,不知为什么,他又加上一句:“给你今天优秀表现的奖励。”   张小好笑得花枝乱颤,伍班却觉得他那句加的有点多余。   “我们一个人一个好不好?”张小好拆开盒子,把其中一个杯子推给伍班,突然愣了下,又把自己的那个也推了过去:“要不,这个送给沈渝姐吧!”   “她不用这种杯子的。”   也是,这种没品的东西,只有张小好会喜欢,伍班留下了一个,剩下那个推给张小好:“我的杯子正好打碎了。”   伍班的解释张小好很满意,她抱着杯子,又笑的像一朵盛开的绣球花。   中午乌冬吃得很饱,到了晚上也不太饿,伍班留在办公室加班,白天的电脑出问题耽误了一点工作。   沈渝的电话响起来,接通了,她的声音在冰凉的电话的那一头,显得格外遥远:“在公司?”   “嗯,加班。”   “我来陪你?”   “好。”   通话很简短,恋爱时间长了,彼此之间的话越来越少,这是一个显著的特点。沈渝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捧着一杯茶,伍班在工作,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伍班的桌上,静静地摆着中午从拉面店里带回来的老鼠杯子,拿回来他才发现,他拿回来的是一只女耗子,穿着校服裙子,居然和昨天穿着海军裙的张小好是那么相似。   忽然,他就笑了。   办公室里静得呼吸都能听得见,他的笑声,让沈渝惊异地抬起头,她看见了那个老鼠杯子。   “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杯子?”   “一个同事给的。”这算不算撒谎,伍班不知道,但是他完全可以说是张小好给他的,为什么要绕了一个弯,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多天。   沈渝伸出手去摸那个杯子:“这个杯子的瓷不好,不要用它了,开水倒进去会产生不好的物质。”   沈渝是搞陶艺的,她的话很专业,伍班却把那个杯子往怀里拉了拉:“不要紧。”   他的动作是下意识地,沈渝没有坚持,她重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白瓷杯子在灯光下发出幽幽的光,这个光,令沈渝很不舒服。   “伍班?”   “嗯。”   “下个星期能休假吗?”   “怎么了?”   “我想回上海看看我爸妈。还有,拿户口本,领证。”沈渝的声音很平静。   “为什么突然要去领证?”   “在一起这么久了,结婚不是最正常的吗?难道还有别的选择?”沈渝像是问自己,也像是问伍班。   她说的没错,不奔着结婚去的恋爱都是不道德的,再说,他们已经在一起快10年,结婚对于他们来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了,只是,伍班不明白,这么久以来,沈渝从来没有流露出这方面的想法,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提出来。   沈渝的目光又飘在那个老鼠杯子上,女人真是最最敏感的动物,什么东西会伤害她,哪怕是潜在的危险,她都能感受的到。   伍班没有反驳,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他和沈渝,早就淡的像水一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还是他一直是这样。   伍班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不会爱别人。   沈渝的侧脸,在灯光下美丽得惊心动魄的,大二那年回北京在火车上碰到她,就这么谈起了恋爱,伍班有时候会觉得,他有点对不起沈渝,因为她这种条件的女孩子,应该享受轰轰烈烈的恋爱,而他,从未给过她那种爱情。   他是一个不爱变化的人,也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沈渝已经无可挑剔,于是,他们为彼此奉献了10年。   也许,确实是时候结婚了。   伍班把那只小老鼠的杯子转了个面,穿着校服裙子的小老鼠就消失在了伍班的视野里。   张小好在内心纠结了半天,还是把属于她的那只老鼠杯子给拍了照,发到了微博里。   半分钟后,闺蜜剩饭回复了:“怎么个意思?”   “杯子,老鼠的。”   “老娘看的见。问你从哪来的?”   “吃拉面送的。”   “这有什么好拍的,再整这些不着调的,小心我给你拉黑了啊!”   张小好整天就活在威胁中,她把手机扔在了床上,捧着杯子发呆,伍班拿走的是女耗子,她手上的是男耗子,穿着海军条纹的短袖衫和短裤,这和伍班的形象十万八千里。   张小好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男耗子的脸,张小好的春心突然萌动了一下,这个感觉,和她那个时候翻张小南的情书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当初,她死乞白咧地要来北京找伍班,张小南冷笑着跟她说,是因为太寂寞,是因为太安逸,是因为太巴适,反正和爱无关。   张小好还不信,她就认为她能从几张薄薄的信纸上爱上一个人,等到了北京找到了伍班以及他身边的女友,这个事情才变得真实起来,而她没有失恋的感觉,张小南说的是对的,爱上一个不认识的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手指头传来的麻酥感代表了什么?她有做小三的潜质?   张小好丢下了杯子,把毯子拉起来,盖住了头,像具英年早逝的尸体,不愿去想,也不能去想。   第二天早上,在电梯里碰到张小好,她又提了满满两大塑料袋的早饭,被人群挤到伍班的身边。   “谁总是让你去买外卖?”伍班接过她手中沉沉的两个大袋子,口气有些埋怨。   “没人啊,我自己去买的呀,反正我自己也要吃的。”张小好总是无法掩饰自己的土豪本质,其实自从昨天,她在IT部的地位已经上升到宗师的地步,再加上她和伍班的关系,这些事情轮不着她做。   “下次别买了。”   “哦。”张小好听话地点头。   电梯到了他们的楼层,伍班快要进他的办公室的时候,张小好向他喊:“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这句话都快要喊出口了,伍班停住了,他莫名地想闪躲,他很勉强地笑笑:“今天中午很忙,我下个星期要休假,去上海,所以这段时间都会很忙。”   张小好理解的转过身去,提着那两袋外卖,晃晃悠悠地走进了IT部。   伍班觉得自己解释的太多,他不需要向她解释地这么仔细。   刚坐在办公室里不久,李诚铭就钻了进来,他是伍班的助理。   递了一堆资料,伍班签好了,他也不走,不禁奇怪地问:“还有事?”   “中午有空吗?”   伍班对李诚铭表现出来的羞涩感到诧异:“干嘛?”   “一起吃饭啊!”   “就我俩?”   “如果,那天那个姑娘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哪天的姑娘?伍班盯着李诚铭的脸,他想起了张小好的脸,他懂李诚铭的羞涩从何而来了。   春天到了,求偶期嘛!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几天你都和她吃饭的,她不是你同学的妹妹嘛!”   李诚铭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伍班低着头看文件,再也不理他,于是,他只好灰溜溜地出去了。   张小好这只母耗子,还是屁股对着伍班,伍班把她转过来,轻轻地在杯子里倒满了水,张小好的皮肤变得温暖起来,热气,让眼前的女耗子,在水蒸气里摇摆。   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中午,伍班打算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然后随便叫上一份外卖,他听到李诚铭在外间的秘书室里打电话的声音,好像是在定披萨,伍班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就好起来。   他走到门口,大声对李诚铭说:“帮我订一份,要金枪鱼的,加起司,加蘑菇。”   李诚铭稀奇地回头看伍班,他印象中伍班从来不吃这些东西,但是还是订了,挂上了电话,他好奇地问:“伍总,你不是不吃披萨的吗!”   “你怎么没出去吃?”伍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哎。”他搔着头:“我去约张小好,她说她胃痛,所以,所以。”李诚铭的话让伍班微笑着跟他开玩笑:“所以,你被礼貌而友好的拒绝了?”   这句玩笑,伍班觉得自己很幽默,他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端起了女耗子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没有了热气,张小好这只女耗子的眼神,看起来都无比的坚定。 第一卷 从成都到北京的距离 第七节 味道如何   金枪鱼披萨散发出奇异的香,看着那个披萨,伍班充满了食欲,他刚拿起一块,就看见李诚铭垂头丧气地走进来,手里还捧着披萨的盒子。   “张小好拒绝我了。”语气甚为沮丧。   一块披萨的功夫,李诚铭就遭受了生活的裂变,太悲催了,伍班打算安慰他一下:“表白了?”   李诚铭摇头:“我不过把披萨摆到她的面前,她就跟我说,看到我就想吐。”      没想到张小好拒绝人的方式这么歹毒,伍班怎么想那张脸都不像,看李诚铭痛不欲生地咀嚼烟熏三文鱼披萨,浓郁的烟熏三文鱼和奶酪混合的味道犹为醒脑。   想了想,伍班就站起身,慢慢的走到IT部。   在门口看了一眼,IT部里静悄悄的,都出去吃午饭了,走到最里面,就看见张小好趴在她的格子间的桌子上,脚边的垃圾桶里,全是早饭外卖的汉堡纸盒。   “张小好?”伍班迟疑地呼唤她,张小好抬起头,五官都揪在一起,颇似一张鱼脸。   “你怎么了?”   “好想吐。”张小好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然后又重重地趴回桌上。   “不舒服吗?”那些汉堡纸盒,安静地躺着:“你不会把这些汉堡都吃了吧?”   张小好的声音从臂弯里沉闷地传出来:“早上有好几个人都不吃熏肉口味的,然后我就吃掉了。”   我天,这种智商怎么在公司混,伍班拉起张小好:“快去洗手间吐出来,要不我就带你去洗胃了。”   “我没带洗衣粉。”张小好哭瓢瓢地被他拉起来,被动地往厕所走。   伍班对她现在还能开玩笑感到无比的神奇,她的胳膊软绵绵的,看来吃撑了真的蛮痛苦,张小好的脸都是绿的。   “汉堡没人吃就扔掉呗,干嘛要硬撑!”伍班把张小好塞进洗手间,关上门,靠在门口,很快就传来了张小好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好像连胃都快要吐出来了。   走廊里很静,就显得张小好的呕吐声格外地凄厉,听得伍班的胃也感觉一阵阵地难受。   张小好吐得没完没了,伍班不免担忧地喊:“张小好,你没事吧?”   换来更大的呕吐声,没有回答,张小好的胃真是一个无底洞,伍班轻轻推开洗手间的门,犹豫地往里面看,他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者,张小好吐得太久了,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还在顽强地呕吐着。   张小好跪在马桶前,虔诚地把脑袋扣在马桶上,伍班走进来的脚步声让她慌乱地按马桶冲水键,可能是体力不支,想要站起来却没站稳,一脑袋就扎进了马桶里,身手比5米跳台还矫健。   场景惨不忍睹,伍班赶紧一手提起张小好。所幸的是,马桶里已经冲得干干净净,不幸的是,张小好好像已经喝了一口马桶的水,伍班清楚地看见她的喉头耸动了一下,咽下去一口什么。   实在是有点恶心,伍班顾不得嫌弃她,就用卫生纸去擦她满脸的水,厕所的纸质量不太好,擦得张小好一脸的纸屑。其实伍班的笑点没那么低,而且现在的情况他确实也不应该笑,张小好可怜兮兮的样子应该让他充满同情才是,但是实在又太好笑,伍班擦著擦着就大笑起来,一发就不可收拾,他的手扶着张小好的肩膀,他笑得发抖,张小好就跟着他一起发抖,两个人像上了发条的电动兔子,哆嗦个不停。   明明已经吐的发飘,张小好却傻乎乎地跟着笑,他们的笑声在厕所里回响出奇妙的回声,这是一场痛快淋漓地笑,伍班都笑出了汗,笑出了眼泪,回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笑得发红的脸,才惊觉,原来自己也会这样的大笑。   拿手一点儿一点捡走张小好脸上的纸屑,头发还在滴着水,拽着张小好就往自己办公室走,自从上次张小好满身是水的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以后,他就一直在思考那条毛巾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看来现在也不用思考了,似乎它的出现就一直是为张小好准备的。   在李诚铭错愕的眼神中,伍班把张小好塞进他宽大的椅子中,找出毛巾开始给她擦头发。   在一切都很和谐的时候,张小好开始打喷嚏,同时一团纸屑就从她的鼻孔中喷出来,一个两个一团两团,伍班又爆发出不可遏制的大笑,笑地李诚铭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在他的印象中,伍班很少发火 也很少笑,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事没什么让他特别痛苦,但也没什么让他特别快乐,所以伍班的这个笑让他感到是这么离奇。   "小好怎么了?"事情的原委没办法跟别人解释,总不能说她是吃多了然后去吐的时候掉到马桶里面去了吧。   "你去给她倒点热水。"伍班好容易才收住笑,对李诚铭说。   "用这个杯子。"伍班阻止了他拿一次性杯子,指指那个女耗子的白瓷杯。   "这是您的杯子吗?"在伍班严谨的办公室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基调的杯子。   李诚铭狐疑地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张小好的手中。   "我不渴,"张小好抬头对伍班说:"刚才我在厕所。。""闭嘴。"伍班及时制止她说下去,张小好的眼神很呆,有点象小动物的眼神,这种呆,不是无知不是无趣,是单纯,是对这世界上的所有事所有人的信任。   张小好并没有张小南那么漂亮,也没有沈渝的那种迷人,没身材也不性感,但是她眼睛里始终会发出一种光,不管她是蓬头垢面,还是狼狈不堪,这种光都使她楚楚动人。   张小好喝了一大口水,热水让她立刻来了精神,她看到桌上放的披萨,高兴的大叫:"金枪鱼披萨!"于是,吐空了胃的,刚刚喝了一口马桶水的张小好,心满意足地开始大嚼披萨,伍班见过无数女孩,哪一个也不曾象张小好一样,哪怕她只是装一点点,一点点就好,至少看起来也像个美女。   然而张小好却不是,伍班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二天就能听得懂张小好的话,是因为他了解她,是因为她太真。   张小好很快就把自己噎得半死,李诚铭献殷勤的急忙把水递过去,张小好给了他一个无邪的笑容。   "这么快就能吃东西了么?"伍班对她修复能力如此之快感到很惊奇,"你慢点吃别又把自己撑着!""刚才你是不舒服吗?不是看到我想吐?"李诚铭大喜,尽管张小好正在吃披萨没时间理他,他还是趁机在手机屏幕上迅速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样子,拿手指拢了一下头发。   伍班忽然就失去了兴致,他把毛巾丢在沙发上:"没事儿的话都出去吧!"他低下头拿起一个文件夹,摆出马上要工作的样子,李诚铭扶起还在大吃的张小好, 拉着他往门外走,伍班听到他对张小好说:"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再接下来,张小好说什么他就听不到了,那条湿淋淋的毛巾还丢在沙发上,把灰色布艺沙发的那一块印成了深灰色,象有人在那里哭泣之后留下的水渍,伍班觉得自己刚才很失态,他很懊恼,抓起桌上那个女耗子白瓷杯一下子就丢进了垃圾桶里,那条毛巾也一块丢了进去。   他对自己情绪变化的这么快也感到很奇怪,他埋下头开始看文件夹里的文件,白纸上的黑字像一只只昆虫在乱爬着,居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让那些昆虫爬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又伸手把杯子和毛巾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放进一个袋子里。   李诚铭很会说笑话,冷笑话和段子一个接一个,张小好坐在伍班办公室外的秘书室里,笑得转椅也跟着咯吱咯吱的响。张小好如此捧场,李诚铭更加卖力的演出,他们的声音甚至传到了里面的办公室里,这让伍班不胜其烦,他很想打开门向他们大吼,这个念头冒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开始不像自己。   午休时间过后,张小好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 羞耻感开始一浪一浪的涌上来,太丢脸了,撑着吐,而且还喝马桶水,竟然还在伍班的面前,别的女孩给她心仪的男人面前呈现出的都是美好的样子,而她呈现出的都是些怪相,虽然知道他有女朋友,但如此这样也实在是太丢脸。   张小好把脸埋在自己的手心里,嘴里还有金枪鱼披萨的味道,她只能通过大吃和大笑来掩饰她的羞耻感,难怪张小南总是说她永远都不会有帅哥青睐她,不是因为她不漂亮而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都不够漂亮。 第一卷 从成都到北京的距离 第八节 第一次的烟火   伍班休假前的一个晚上,呆在公司完成他最后的工作,沈渝打了个电话来跟他说今晚有暴雨让他早点下班。   挂掉电话,伍班撩开窗帘看看外面,霓虹灯早已将天空染成了红色,没有大雨将来的迹象,桌上还有一大堆的文件要处理,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事情要做,仿佛怎么做都做不完。   大概这七八年,伍班都是这样过的,大学毕业回北京,进了一家大型企业,没日没夜起早贪黑,从普通员工作到了副总,他付出的很多得到的也很多。奢侈的名车,二环以内的房子,漂亮的令人炫目的女友,他什么都有,也有时下现代人都有的通病,就是他不快乐。   没钱的时候觉得钱什么都能买得到,有钱了又觉得钱什么都买不到,总之人最难就是无法让自己始终都快乐。   窗外闪过一道惊雷,跟随其后的闪电,粉色的光透过了厚厚的窗帘,在房内投下短暂却美丽的奇异景色。   雷声一声接着一声,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伍班干脆拉开窗帘坐在窗前欣赏大雨将来的天空。   暴雨之前的情绪是最为热烈的,也只有如此强烈的诉求,才会有暴雨滂沱的淋漓,要么不下要么下就让它更凶猛一点,温吞是制造不出来任何东西的。   比如伍班,他有一段冗长和温吞的恋爱,何谓温吞就是没有任何的热度。或许这并不是因为时间的长短,而是他根本就不具备浓烈的爱。   也许夜空快要被响雷和闪电的折磨到了极限,它开始大滴的流泪,水滴状的眼泪很快汇聚成细细的小雨柱,迫不及待的往地上跳,当人间的干渴很快的得到了解决,暴雨却停不下它投奔的脚步,来的越发急切越发不受控制,老天像无数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仿佛遭受了人世间的折磨后开始嚎啕大哭。   响雷停止了,而粉红色的闪电却没有停歇,象一把手术刀,将漆黑的夜空划地破破烂烂,这一切像一幕彩色的默剧,安静地上演着。   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在这幽静的公司里,确实有点诡异,尖叫声还在继续,伍班站起身,走到门口,推开办公室的门,往黑漆漆的走廊里望去。   走廊很黑,依稀能看到一个影子趴在窗边,这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窗边的影子,竟然是张小好,粉色的光打到她的脸上时,是一脸的喜不自胜。   “张小好?”伍班喊了她一声,张小好转过身来,在一道紧接着一道的闪电中,她认出了伍班:“好漂亮!”   指的是什么?这暴雨中的闪电吗?   “像烟花一样!”   伍班跟随张小好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夜空,此刻他也真的觉得,这夜空仿佛绚烂地像点燃了满天的烟火。   不快乐的人的眼中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快乐的,先前伍班看这暴雨滂沱的天空,那是一张哭泣的脸,而在张小好的眼中,居然是烟花一样的美丽,恐怕也只有张小好会认为电闪雷鸣是和烟花一样吧!   “怎么这么晚还没走?”   “帮小付打个文件,然后就放烟花了,我没带伞!”破碎凌乱的语言却掩饰不住喜笑颜开的脸。   她一边惊叹,一边揉着肚子。   “这几天胃还不舒服吗?”   “我饿了。”张小好的脸转向伍班,虽然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我办公室里有方便面,要吃吗?”   张小好惊叹的地点从走廊换到了伍班的办公室,落地的玻璃窗正是看风景的绝佳位置,每一道闪电划过,都引来张小好的尖叫。   快乐对她来说,是这么容易。   “我要拍下来!”她在身上上上下下地摸手机,从头摸到脚:“哦,丢在办公室了,伍班,我可不可以用你的手机拍?”   没办法拒绝张小好祈求的眼神,伍班递过手机。   张小好边拍边嘀咕:“为什么要把拍照的声音给关掉?”然后她就自说自话地把声音打开了,在闪光灯和拍照的喀嚓喀嚓的声音里,张小好弯腰撅腚,用各个角度拍下她认为的绝美的风景。   “你看!”张小好炫耀地划着画面给伍班看:“多漂亮,发到微博上去,可以给沈渝姐看!”   沈渝会关注这下暴雨的夜晚吗?她只会抱怨大雨阻隔了她很多的事情。   “我帮你发微博吧!”   “我没有微博。”   张小好的下巴掉到了地上,她坐在伍班的大班椅上一边转一边给伍班微博。   伍班泡着面,随她弄去,在泡面的热气中,窗外的暴雨和闪电,桌上的台灯发出橘色的光,还有面前趴在桌子上折腾手机的张小好,这一切竟给了伍班生活的气息。   面条泡好了,张小好一边嘬着面条一边给伍班看手机:“我已经给我的手机加了关注了,回头我们互为关注一下,这样你看到的漂亮的风景发到微博上来我就可以看得见了。”   抬头看手机上张小好的大头照,龇牙咧嘴正笑得开心。   “张小好,你总是这么高兴?”   “是啊!”张小好点着头:“为什么不呢?”   “下着暴雨,你回不了家了,而且,你只能吃方便面。”伍班提示她此刻的凄惨处境。   “我从来没在公司过过夜,你看,我们坐在满天烟花的夜里吃方便面,还有比这更加浪漫的事情吗?”被张小好一形容,伍班真觉得挺美好的,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的眼里,是不同的感触。   "你为什么总是加班?""事情多就加班了,明天我要休假。"张小好从她的面碗上抬起头,看着伍班出了神,忽然傻楞楞地说:"我终于知道你和沈渝姐哪里像了?""嗯?""你们俩都不快乐,你们皱眉头的表情简直是一模一样!"说这话时,张小好像个历经沧桑的阅人无数的哲人。   伍班一直认为张小好很天真,没想到她也有她目光犀利的一面,她不说他就不觉得,在有些方面他和沈渝真的很像。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张小好认真地告诉他。   "我以前?""我看过你给我姐写的情书,那个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完全不一样,你写的其中一封信快点把我笑死了。"那是多久远以前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事情发生的太多,还是生活太平淡,平淡的磨光了以前的影子。   "是吗我都忘了。""几年而已你都忘了?你追求我姐为什么没有坚持追求下去?"为什么?大学里的恋爱又几场是正正经经的,不过是一场又一场追逐的闹剧,当年的张小南很受欢迎,伍班于是也跟在后面写了几封情书,至于为什么放弃,伍班早就忘记了。   "后来遇到了沈渝姐?"张小好的求知欲很迫切。   好像真是那个时候遇到沈渝的,二十出头的沈渝惊为天人,同样的年纪让他们有很多可聊的,他们发现他们竟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没过多久他们就谈起了恋爱。   可能是他们太相似了,他们同样不热烈,他们同样很冷静,他们几乎不吵架,生气了就会冷战,等到彼此想起彼此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他和沈渝最相似的地方都是,适可而止,谁都不会为对方往前更跨进一步,以前一直觉得他们的这种相处的方法很自由,但是自从认识张小好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开怀大笑过了。   他把他这种不快乐的现况归宗为成长 ,人越大越不快乐的理由就越多,因为想要的也越来越多,得不到的就更多。   伍班陷入对自己的思索当中,张小好无聊的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她吃光了面条喝完了汤,趴在伍班的沙发上,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等伍班注意到她的时候,张小好已经睡着了。   她趴在那里,撅着屁股,已经熟睡。检验一个人的年龄状况,就要看她的睡眠质量,张小好发出轻微的鼾声,睡得像个孩子。   伍班羡慕的看着她,他和沈渝的睡眠都不太好,有的时候他们是一个看书看上半夜,另一个是看下半夜,家里的灯通常是彻夜亮着。   给张小好披上一件外套,调低了空调,伍班靠在他的大班椅上,张小好均匀安稳的呼吸声,让伍班也有了困意,他一直有个习惯,睡前会看看现在几点了,这一晚他究竟能睡多少个钟头,而今天他忘了去看表,就倦怠的合上了双眼。   雷声早已消失了,闪电也渐渐的收敛,只有暴雨,还在用力的宣泄着他的情感,都说狂风暴雨最能使人安睡,橘色的温暖的灯光温柔的洒在他们身上,像是在他们身上披上了一层薄毯,隔开了雨夜的寒凉,隔开了伍班所有的孤寂。 第一卷 从成都到北京的距离 第九节 爱与真的幻想   伍班在悠扬的音乐声中醒来,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挤了进来,吵醒伍班的是沈渝的电话。   “怎么昨晚没回来,打了你一夜的电话都没接?”   翻了一下手机,的确昨晚打了好几个电话,居然睡的那么熟,连手机铃声都没听见。   “雨下的很大,就没回来,在公司睡的。”   “那你别忘了,下午1点的飞机。”沈渝叮嘱了一下,就挂断了电话,没问睡的好不好,也没问昨晚吃了没有,他们已经那么熟,熟的不需要客套。   伍班揉了揉睡的僵硬的脖子,往沙发上看去,张小好已经醒了,外套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沙发上,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拉开窗帘,昨晚的暴雨过后是晴得让人想放声歌唱的好天气,因为一夜的好睡眠,伍班对着满窗的阳光露出了笑容。   门被推开,张小好嚼着什么走进来,在伍班手心里放下两粒东西:“刷牙!”   低头一看,是两粒口香糖:“干嘛?吃口香糖刷牙?”   张小好张嘴向他喷口气:“你闻,多香!”她边嚼边咽下口水,真是令人大倒胃口,伍班可没办法像张小好那样,他决定下楼去买牙刷。   张小好抓起他的手,把口香糖往他嘴里倒去,伍班含着甜甜的口香糖,从没试过没刷牙就吃口香糖,张小好划动着两条胳膊,像指挥家在指挥音乐会一样示意伍班咀嚼。   和张小好认识多少天就有多少种千奇百怪的体验,薄荷的清香充斥了整个口腔,虽然咽下去甜甜的口水的那刹那有点恶心,但是张小好得意非凡的脸,伍班觉得也许有些时候不必一丝不苟。   两个人站在洒满阳光的清晨大嚼口香糖,张小好眉飞色舞,格子衬衫经过一夜的挤压变得皱皱的,伍班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女孩。   “你今天没换衣服怎么办?”   “那又怎样?”张小好一脸无所谓。   咦?女孩子不是每天都要换衣服吗?有一次公司开年会玩通宵,那些女孩连滚带爬地都要回家换身衣服再来。早知道张小好是另类,没想到另类成这样。   “至少也要把头发梳梳吧!”   “没梳子。”   女孩子不应该都有那个化妆包吗,里面什么都有,不过伍班没继续问她,张小好已经拿手把头发抓了抓。   “你和你姐真不一样。”伍班想起张小南,那时候在很多男生心里是女神一样的人物,永远是精致的,永远是无可挑剔的,通常姐姐太优秀了,就有破罐子破摔的妹妹。   乱糟糟的头发,皱皱的格子衬衫,一半衣襟在牛仔裤里面,一半在外面,好像脸也没洗,还有昨晚吃方便面留在脸上的一块白色的渍,这样的张小好对男人应该毫无吸引力,但是对于伍班来说,却很真实。   他忍不住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揉了揉,这么亲昵的举动,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张小好笑嘻嘻地仰着脸接受他的爱抚,这一切,都很自然。   突然门被推开了,李诚铭手里拎着早饭,嘴巴张的老大的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像抓了偷情的老婆的包的老公。   伍班收回了他的手,李诚铭的闯入让伍班皱起眉头:“进来不敲门?”   “我买了早饭。”李诚铭举举手里提着的袋子:“伍总,你怎么这么早?”   “我收拾一下,今天开始休假,3天以后上班。”   伍班飞快地收拾着东西,心虚的真的好像被抓了包的偷情者。   “小好,你也这么早?你的早饭我放在你的桌上了!”   “哦也!”张小好欢呼一声就往外面跑,跑到门口又站住回头对伍班说:“看到了好的风景,别忘了拍下来发微博!”   伍班听到李诚铭好奇地问张小好:“伍总也开通微博了吗?”   伍班想起了昨晚那满天似烟火一般的闪电,炫目,耀眼,美丽,但是短暂,这种美,消逝地太快。   门被轻轻地带上了,李诚铭看出了伍班的不快,却不知哪里打扰了他。   张小好的桌上,早饭有好几种,中的西的,任君选择。李诚铭认真地把每种不同的早餐给分开。   昨天张小南给张小好打电话时还问有没有不开眼的男人追求张小好,张小好没有直接回应她的问题,她知道李诚铭在追求她,其实他也算一个挺好的小伙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北京人,热情而开朗,反正就是挺好。   “小好,要不要吃这种汉堡?还是来套煎饼果子?”口味上跳跃的太快,张小好的手在两种食物的上空摇摆了很久,也没决定要吃哪一个,如果没有选择,哪一种她都爱吃,但是一旦多了一个选择,两个都会挑剔。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闺蜜剩饭曾悲愤地对她说,当时她正遭受着心仪男孩的选择,身心俱疲。   最终两个都放弃了,她捧起八宝粥,坐在窗前慢慢地吃。   李诚铭端着一个焦圈儿,像个忠诚的侍卫站在她的身边,张小南说过,不拒绝就是接受,张小好接过李诚铭手中的焦圈儿,她不是接受,是不知道如何去拒绝,她看着李诚铭的脸,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总是闪过伍班那只亲昵的揉着她的头发的手。   22岁的张小好,就是奔着爱情来北京的,结果到了这里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原以为她的爱情已经终止了,可为什么心中还会有火花。   八宝粥很烫,张小好喝的西里呼噜的,难怪剩饭总是跟她说她很忧伤,说张小好是长不大的,只有孩子和白痴才不会忧伤,张小好说剩饭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就在此刻,李诚铭的笑脸和伍班的手,忽然让她有了忧愁。   科技拉近了每个人的距离,2个多小时之后,伍班已经从粗狂豪迈的北方到达了呢哝优柔的南方,沈渝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回家了,北京太干了,上海的空气才真舒服。”   伍班不置可否,每个人对自己的家乡都会有独特的感受。   在沈渝家吃了一顿盛情的晚饭,沈渝的父母对于他们要领证感到欣慰,毕竟已经谈恋爱这么多年了,归宿这种东西对女人尤为重要。   吃完晚饭,他和沈渝在外滩散步,走累了,就在长椅上坐下。沈渝很喜欢外滩的景色,她惬意地靠在伍班的肩上,伍班对这种人工的美丽不感什么兴趣,他的目光懒懒地投向被霓虹灯染色的天空。   突然,天空中出现了烟花,在遥远的爆裂声中在夜空里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绚烂的,夺目的烟花,伍班急忙拉沈渝看:“看,烟花!”   沈渝抬头看了一眼,奇怪伍班如此关注:“烟花有什么好看的,怎么突然对烟花感兴趣了?”   周围有女孩在惊呼,短短的头发的背影竟有几分和张小好相似,烟花在天空中变幻着令人迷醉的色彩和形状,伍班想,如果此刻张小好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激动地大喊大叫,他的眼前浮现了昨晚张小好趴在窗前看着天空的那个样子。   也没多想,伍班就掏出手机,拍下了这绮丽的景色。   满天的烟火很浪漫,沈渝却不喜欢烟花熄灭后留下的硫磺味道,伍班的举动前无所有,她以为他们很像,她不喜欢的东西,他也不会喜欢,而现在,他们似乎有了分歧。   伍班打开微博,找了半天,才把照片发上去,他能想象到张小好看到这些照片的表情。   果不其然,2分钟以后,张小好就发了她自己的照片上来做为回复,那是一张艳羡的,垂涎的脸,她好像在外面吃饭,穿着条纹的海军衫,摆了个流口水的样子。   伍班笑了,从来不摆弄手机的伍班低着头对着手机傻笑,沈渝不由的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就看见张小好的脸,她突然明白了伍班为什么会关注那满天的烟花。   “什么时候和张小好一起看过烟花?”沈渝问。   “什么?”   沈渝没有重复她的问题,张小好无知无畏的脸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她站起身来,似乎是不经意的对伍班说:“我以为你会跟我求婚。”   伍班把手机放进口袋:“你需要吗?”   “对,我不需要,没有求婚,依然会结婚。”沈渝向他笑笑,判断一个女人成熟与否,就是看她对待即将到来的威胁,沈渝很从容,她趴在黄浦江边的栏杆上,江风吹散了她的长发,蓝底碎花的长裙飘飘。   烟花结束了,因为遥远,闻不到硫磺的味道,只在天空中留下褐色的印迹,伍班站在沈渝的身边,眼前却一直都是张小好的那些脸,胃痛扭曲的脸,喝马桶水的脸,趴在窗户上看闪电的脸,还有早上嚼着口香糖的脸,这些脸,变成晚上夜空里绽放的那些烟火,在他心里盛开,又凋落。  第一卷 从成都到北京的距离 第十节 来自新鲜的恐慌   此刻的张小好正被表弟表妹拖出来吃饭,舅舅舅妈晚上出去有事儿,没人做饭给他们吃,于是, 一脸无辜的张小好就变成了待宰的对象,他们把张小好拉到小区附近一家很高规格的西餐厅。   他们坐在窗边,脚下的巨大圆盘正在慢慢地旋转,张小好捂起一只眼睛对表妹说:" 咱们换一个座位吧我快晕死了。""耗子姐, 你少土了,你没来过旋转餐厅吗?"张小好的眼中闪烁着无知的光芒,她茫然地摇摇头,张小好的见识完全来自于张小南,只有张小南想拒绝某个人时,才会带着她这个电灯泡赴约。前几年这种几率还是挺多的,自从张小南和她老公稳定了关系之后,这种机会就少之又少了。   其实转速还是很慢的,但是张小好总是盯着墙上那幅大胡子厨师的画像,在转动中,张小好总觉得那个厨师的大胡子在一上一下不停的翘动,以至于点菜的时候,稀里糊涂地听取了表弟的建议,点了三份波士顿龙虾。   价格是令人心碎的,来北京一个月,一毛钱工资还没领到,信用卡却刷暴了一张,虽然张小好她妈会定时帮她还钱,但是她还记得临来北京时潇洒的拒绝她妈递过来的卡和她妈流泪的脸,现在想起来有点愧疚。   龙虾的味道令表妹很愉悦,她开始向张小好介绍坐在窗边的好处:"耗子姐,你看,旋转餐厅就是可以坐着不动就能看到流动的风景!" 张小好望着窗外,夜色已浓重,除了一个又一个的广告牌,张小好不觉得这些风景有什么可看的。   看着张小好下撇的嘴唇,表妹说:"天地间只有我们在旋转,大地却是静止的, 不觉得很浪漫吗?"张小好对表妹的形容感到不以为然,不过说到浪漫,她突然想起昨晚那场如同烟花一般灿烂的闪电,而就在此时,他她的手机微博提示音响了,手指轻轻划开,居然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烟花照片。   发照片的竟然是伍班,刚刚才想到昨晚,现在就立刻看到他发来的烟花照片,张小好不由得往缘分上面想,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张小好的脸突然变成花痴状,表弟表妹好奇地往她的手机上看,两个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表弟不屑表妹惊呼:"东方明珠我没去过!"口气里尽是艳羡,标的物却不对。   张小好完全沉浸在对那美好场景的幻想之中,完全没留意表妹说什么。   对于那如此美丽的风景,张小好当然要回馈,她随便搂过来她身边的一个谁,靠着窗户比了个剪刀手,就匆匆地发了过去,等她发现照片中是她和表弟的合影时,伍班却再也没有回复。   手机静静的躺在桌上,看着张小好意兴阑珊的啃着龙虾壳,却不再闪烁。   夜深了,黄浦江畔的风儿显得有些凉意,沈渝搂紧了自己的肩膀,伍班给她披上他的外套,他们一起向沈渝家慢慢的走去。   不同的城市,在白天看起来可能还有区别,而夜晚这些繁华都市竟是那么相似似,城市仿佛一个永不知疲倦的时髦女郎,不肯停下来她奔波的脚步,她不累也不睡。   南京路上,接近午夜人群却依然熙攘,沈渝拉起外套的领口缓缓的走在前面,伍班慢慢地跟在后面。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把手机已经捂的温热,张小好刚才发来的照片里正和一个年轻男孩贴面亲密的笑着,桌上的龙虾大餐和杯子里的红酒,以及张小好发过来的简短的一行字:"好浪漫呀!"他不知道张小好指的是什么,但是此刻他却觉得张小好把浪漫这个词用的太滥了。   他心头突然有些烦躁,看着沈渝纤瘦的背影,他不知道他和一个他不熟悉的女孩在微博上互动是为了什么。他掏出手机准备立刻就把微博给删掉,却又不由自主地点开,在张小好的照片下发出询问的一句话:"在北京认识的新朋友?"张小好立刻就回复了:"表弟。"伍班把手机重新揣进了口袋,其实微博也挺好,可以和别人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伍班这么对自己说,然后他轻快地追上了沈渝的脚步。   父母家的床给了沈渝舒适的睡眠,躺在床上她很快就睡着了。伍班半阂着眼,时不时地打开手机看张小好的消息,她买单了也拍一张,回家了也拍一张,上楼进门了也拍一张,洗脸刷牙也拍一张,甚至穿著耗子图案的睡衣也拍一张,她把她的生活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是沈渝永远都不会做的事情。   伍班把手机提示音设置成了震动,他不想叨扰沈渝难得的沉睡,已经快两点了,张小好还在微博上搔首弄姿,伍班答应了沈渝明早早点起来去吃南翔小笼包,他很想把手机扔到一边,可是只要手机振动一来,他就忍不住去看。他不愿意去想自己现在的行为是有多离奇,他已经困倦的耳鸣, 听不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张小好起床了,她顶着一个鸡窝头正卖力着刷着牙的照片正被沈渝捧在手中,伍班的微博上和张小好的互动从昨晚一直都没有停止,他用聊天软件是第一次,而且这么狂热。   沈渝抬起头望向他正在排队的背影,她实在没办法把照片上那个看起来二百五兮兮的女孩儿和伍班联系起来。张小好喜欢伍班,她能看得出来,但是她不会认为伍班也会注意到这个女孩,背叛这个词在他们彼此十年的时光中从未出现过,他们对对方的习惯已经成为了信任,而就在这一刻这个信任忽然动摇了。   张小好还在不停的发着她的照片,她在喝一碗稀饭,她在吃一根咸菜,她又咬了一口油条,张小好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在沈渝看来简直就是*裸的勾引,她毫不犹豫地取消了张小好的关注。   伍班端了小笼包过来,放下笼屉的第一时间,就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张小好的最新消息,伍班不太会用微博,所以没留意已经取消了关注。   伍班的举动让沈渝的心第一次往下沉了沉,她知道她绝不是敏感,不论出于什么原因,现在伍班一定是对张小好充满兴趣。   夹起一个小笼包,在醋碟里滚了滚,放入口中,浓浓的酸味弥漫了整个鼻尖和口腔,她微微皱起了眉,自言自语:"这该死的酸味!"伍班没有看见沈渝的表情,也没有听到沈渝的话,他默默的吃早饭,北京人的胃,并不太接受上海微甜的小笼包,他飞快地瞟了一眼手机,又继续吃早饭。   张小好的微博上再也没有伍班的回应,倒是引来了剩饭的关注。   "耗子,你这日以继夜的折腾是作甚?"张小好没有回复。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勾引,你是打算勾引谁?"剩饭的质问直指人心,被她这么一讲自己确实有点儿不知所谓,翻翻她的微博,从昨晚到现在,她已经发了几十张照片,司马昭之心赫然在目,眼前立刻出现了张小好她妈捶胸顿足的样子,老太太还连声号啕,家门不幸啊。   张小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幸亏张小楠不怎么上微博,不然她这么精明,一眼就能看出张小好的心思,一定会被她挖苦的鲜血淋淋。   张小好用颤抖的手指删掉了她发的所有照片,包括伍班的回复,看来就是做小三也需要强大的职业技能,单凭她这弱小的心理素质就无法得逞。张小好并没有夺走谁或介入谁的意图,但她却无法抗拒伍班对她的吸引,情不自禁且无可奈何。   张小好没了消息,在上海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寡淡,伍班把微博从头翻到尾,也没找到张小好,新开通的微博本来就只有张小好一个人,伍班靠在沈渝家的藤椅上,细细的研究。   沈渝和她妈妈正在厨房一起做饭,在院子里的藤上摘来新鲜的南瓜花,用和了鸡蛋的面拖了,放到油锅里去炸,新鲜疏果和花生油结合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味。   沈渝把刚炸出来的一盘南瓜花给端到餐桌上, 拿手指捏起一朵比在自己的鬓间给伍班看。   沈渝的微笑很淡定,伍班举起手机小声的问她:"你动过我的手机?"伍班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小小的肉球,每当他的脸上会出现这种表情,就代表他已经处于愤怒的边缘。沈渝没想到她这个小小的举动,竟会使伍班如此不快,沈渝放下南瓜花,走到伍班的面前,拿过他手中的手机,干脆删掉了微博,然后举在伍班面前给他看。   沈渝脸上没什么波澜,依旧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伍班忽然不喜欢沈渝这样的性格,她把自己藏得太深,却让外面的那个人觉得自己很傻。   "你是不是有点奇怪?"伍班问她。   "奇怪的是你吧,你什么时候玩过微博?"沈渝把手机丢在他身上。   "我认识你十年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认识你十年你也没有这样过!"俩个人低声的争论引得沈渝妈妈从厨房里探出了头,他们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大概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争吵中很简短的一次,但是就像暴雨即来的海面上,看起来平静,其实已经波涛暗涌,维系男女之间的关系唯一的纽带就是信任,本来这个世界上最薄弱的信任就是来自恋爱中的男女,就像一张薄如蝉翼的糯米纸,任何一个人舌头上的口水就能将它融化。   桌上的南瓜花应该炸完就立刻吃掉,他却在俩个人的争吵之中迅速的凋谢,变成了一盘黄褐色的面团,失去了本来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