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梦殇
无心夫人(掬卿心)
前言
最近这段时间最热门的话题就是世博会了,算算从开馆到现在也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可是卿心还没有机会去参观一下、尝尝各国的美食,并不是没时间也不是没钱,而是看到新闻里各个展馆前那长长的队伍,卿心就忍不住要退缩了。人多的地方卿心一般都不会出现,一想到每个片区、每个时刻的人数都要达到数十万,卿心这心里啊就忍不住发颤!
卿心最想去的就是中国馆、法国馆、英国馆、尼日利亚馆、意大利馆,不过据说这几个馆的排队时间都在五个小时左右。太强悍了,五个小时的排队时间耶!绝对够卿心从家里往返上海一个来回了!想着,还是到开学前去参观吧,那时候开馆时间也够长了,大家该去的也都去过了,人应该会少一些吧!
朋友推荐说日本馆不错,或许是卿心看太多的抗日战争的片子了,所以对于那个国家卿心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所以还是没将它列入计划中。听说日本馆里的一个怀石料理要三千多块呢!卿心很穷,吃不起,所以还是去其他展馆吃吃其他的美食好啦!
吃,吃,吃!让卿心想想,罗列一下到时候要吃的美食,那么卿心的废话就说到这里咯!
最后,多谢各位的阅读,非常感谢!
鞠躬!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唐·温庭筠·更漏子
是夜。
乌云层层堆积在空中,既沉又重。风,萧瑟地吹,越吹越狂,在某个死胡同里回旋着,就像女人凄厉而绝望的哭声,让听者忍不住揪心。几声隆隆的雷声之后,缠绵的细雨很快的转变成倾盆大雨,又急又凶,仿佛老天爷在为谁哀伤哭泣……
屋内,锦帐浮动,如梦如幻,床上人儿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素手紧紧揪住被褥,用力的指节都已泛了白,连呼吸都那么困难,她的表情太过悲伤,秀眉紧锁,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液体早已将她的青丝浸湿。
到底是什么……让她在梦里还如此痛苦……
“哇哇……哇哇……”几声嘹亮的啼哭声宣示着又有一个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
产婆替婴儿洗净身子包裹在襁褓内,笑呵呵地对产妇道:“恭喜三小姐,是个健康可爱的千金。”
女子虚弱的喘着气,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嘴角漾起一抹笑,举起小手:“给我……看看……我的孩子……给我看看……”
“好好……来,小家伙……让你的娘亲瞧瞧……”产婆抱着孩子走向女子,正当她要将孩子送到女子手里的时候,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了。
“苏老爷,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进产房啊!”
来人像是没听见一样,阴沉着脸一把抢过产婆手里的孩子,大掌毫不怜惜的掐住孩子的脖子,仿佛要将她置于死地一般,小小的婴儿难过的挥舞着皱巴巴的小手,奋力哭喊着,像是在抗议那人的粗暴,“哇哇……哇哇……”
“爹爹,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快放开我的孩子……爹……”女子心疼地看着父亲手里的孩子,“爹,你快放手啊……”
“苏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呀!快松手,您要掐死这个孩子吗?快松手!”产婆急急忙忙跑上前,伸手要将孩子抱回来,“快,快给我,您瞧这小家伙哭得……”
“闪开!”苏震天一把推开产婆。
产婆踉跄了一下,困惑地看向苏震天:“苏老爷……您……您这是……”
“产婆,记住了,你今天哪儿都没去过,更没见过什么孩子。”
“额……”产婆不太明白他的话,楞了一下。
“要是你说错话,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听到没有!”苏震天威胁着。
产婆被他一脸的杀气吓傻了,“是是……我……我听到了……听到了……”
“滚!”
“是是是……老身……老身马上离开……马上离开……”说着,连滚带爬的冲出产房。
“爹……你把孩子给我啊……”
“给你?”刚跨进屋里的大夫人冷笑,“做梦!这孽种必须死!”
大夫人一直就痛恨这个拥有倾城容貌的丫头,这次有机会折磨她,她当然不会放过!
“没错!苏家可不能因为你这个未婚生子的贱丫头而坏了名声!”一直无法生育的二夫人接着叫嚷道。
“就是!留着这个孽种,我们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她自己不要脸未婚生子,我们可还要脸呐!”三夫人也恶毒地道。
“住口!通通给我住口!她是我和希晨的孩子,她不是孽种,她不是!”床上的人儿愤怒地瞪着那三个恶毒的女人。
“严希晨?”大夫人冷哼,“别忘了,他已经把你给甩了!”
“就是,说不定他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才把你给甩了呢!”
“老爷,还不快动手!”三夫人催促着丈夫,“为了整个苏家,您可不能心软呐!”
“是啊老爷,要让她活着,以后这街坊邻居的,会怎么看我们啊!”
“心儿啊,你别怪爹狠心,这孩子本就不该出生!”
“不要……爹……求你……不要……把孩子还给我……”小人儿撑着产后虚弱的身子,颤颤微微地下了床,摇晃着向前,“爹……给我……把孩子给我……”
大夫人走上前,一把将她推倒,对着丈夫道:“老爷,您还在等什么,动手啊!”
努力撑起虚弱不堪的身子,女子哀求地看向父亲:“爹……不要……”流水爬满了整张苍白的小脸,“求你……不要
……不要好不好……爹……”
“老爷,千万别心软呐!”
“想想我们以后……不能让这孽种毁了我们整个家啊!”
“动手啊!”
“不要……不要……”艰难地爬到苏震天的脚边,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拼命摇着头,哀求着,“不要啊,爹……不要……不要……”
“老爷!”
“老爷!”
“老爷!”
三位夫人是铁了心要这孩子死了!
“不要……爹……她只是个孩子……她没有做错什么啊……爹……求你别伤害她……求你……别伤害她啊……不要……”
看着女儿痛苦的样子,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可是转念一想,留着这孩子以后一定会被人嘲笑,才软下来的心又硬了起来!一把甩开被女儿紧拉着的衣袖,大吼道:“抓住她!”
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左一右钳制住女子,嘴角都挂着一抹得逞的笑。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女子拼命地挣扎着,但是虚弱的身体完全使不上力,她挣脱不了她们,只能绝望地叫喊着,“爹……不要……不要……求你……不要啊……放开她啊……我的孩子……放开啊……”第一次,她这么痛恨自己不会武功!
看了女儿一眼,苏震天抬手运气,撇开脸,一掌打向孩子的心口。
孩子的啼哭声骤然停止。
女子等大了双眼,“不!”
凄厉的哭喊声,与天空骤然劈响的雷声叫章成一片绝望的哀鸣!
钳制着她的两人见孩子没了声响这才得意的放开她。
不再哭喊,女子只是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摇晃着,慢慢吞吞地走上前,看着苏震天手里已无气息的孩子半响,伸手接过她,跪倒在地,怜惜的,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脸颊不舍地磨砂着,“孩子……我的孩子……孩子……恨娘吧……是娘没用……是娘没用啊……娘救不了你……恨娘吧……”女子的眉一皱,接着鲜血从她的口中流出,低落到孩子的眉心。
“心儿……”
“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诅咒你们一辈子睡不安稳!总有一天我会报仇,我要笑着看你们痛哭,我会让你们哭着哀求我!让你们尝尝你们带给我的痛!”她厉声诅咒,眼眸中是熄不灭的怒火。
“你……”
低头眷恋地看着怀里的孩子,拥紧她,轻声呢喃着:“孩子,娘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群禽兽,离开这里……”
“站住!”大夫人大叫道。
“夫人,你想逼死她吗?”苏震天低喝。
“就算死,她也得死在苏家!”
“你……”
“谁……咳……”大夫人正要上前拽女子,却被人打飞出去。
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现在屋里。
女子愣愣地看着来人,颤抖着启唇,悲伤地、哀愁地:“义父……义父……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子……孩子……孩子死了……死了……”为首的妖媚男
子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大掌怜惜地抚着她苍白的容颜,对她使用催眠术,“义父知道了,你睡吧……睡吧……”
女子摇晃了两下,两眼一闭倒进妖媚男子的怀里。
横抱起她和她怀里的孩子,转身。
“义父,不能这样便宜他们!”一旁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气愤地道。
“舞儿,你二姐会希望是由她亲自报仇的。”
“好吧……”小女孩不甘心地狠狠瞪了苏震天一眼。
然后,一群人如来时一般消失在四人面前。
“孩子……孩子……不要……”床上的人儿发出痛苦的呓语,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双手挥舞着,像是要抓住什么,“还给我……孩子……”
“二姐!二姐!你醒醒,醒醒啊!”一位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只着中衣坐在床沿,焦急地拍打着女子的脸颊,“二姐,快醒醒!”
“不要!”人儿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
“二姐……你还好吗?”少女从袖中拿出绣帕替她擦着汗。
苏璃心小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我……又做梦了吗?”
“恩。”
十年了,二姐夜夜重复着同一个噩梦,她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个孩子啊!
风吟舞还记得,那个孩子被带回来的时候几乎就已经没了呼吸,尽管有续命丹,但是孩子的心脉尽断,最终还是无法逃脱命运的魔掌。
孩子在痛苦中挣扎了一个月又三天后,在母亲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若不是孩子的仇还没报,很可能二姐就会跟着孩子一块儿去了。
“舞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了。”一闭眼,脑海里就都是孩子痛苦挣扎的样子。
“要媚儿准备热水吗?”大概是因为在坐月子的时候没有条理好,之后二姐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总是浑身冰冷的,所以义父要二姐每天早上起来泡药澡。
“不用了,你快回去穿衣服,小心着凉了。”
“恩。”
扣扣扣……
“无心夫人,爷请您去趟大厅。”门外有丫鬟禀报。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
“大哥。”苏璃心撩起裙摆走进大厅,轻唤首座一身黑色儒衫的男子。
“心儿,你来了。”穆修白看到妹妹,冷硬的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恩。大哥找我有事吗?”
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手指向一旁的男人,介绍道:“心儿这位是义父故人之子,秦志远。”
苏璃心转身,这才发觉身边站了个陌生男子,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只是轻轻颔首:“秦公子。”
“无心夫人。”秦志远打量着她,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惊艳,而略显苍白的脸色,使得她的美显得愈加楚楚动人,但,若有似无的,让秦志远感觉到她身上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神韵。
“心儿,秦公子此次前来是有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对于不认识的人,她不想多说一个字。
“无心夫人,是这样的,家母身中剧毒一直昏迷不醒,后听叔父提起父亲生前的友人的义女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所以……”弯腰做辑,请求道,“还请无心夫人救家母一命。”
苏璃心冷冷扫过秦志远一眼,然后看向屋外,好半响后才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救。”
“无心夫人!”秦志远一愣,他怎么也想到她会拒绝,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善良。“无心姑娘,你再考虑一下好吗?”
“……”救人?她最想救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啊!她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救不了,她还能救谁?她还有什么资格救人?
“无心夫人,只要你肯救家母一命,秦某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我只想要我的孩子,但是,你给不了……谁也给不了。
“穆公子。”秦志远向穆修白求助。
穆修白暗自摇头,求他也没用。“心儿?”
“恩?”听到大哥的叫唤,苏璃心这才将看着屋外的的视线拉回。
“不想救吗?”
“不想。”接着又将头,转向屋外。
“无心夫人,好歹家父也曾是华前辈的友人,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秦志远见她不答应,便将她义父和自己父亲的关系搬出来压人。
“是义父的,但,不是我的,与我何干。”
“你……我要见华前辈!”
“义父……不是你想见就可以见的。”冷眼扫向他,“就算今天义父站在这里,我也还是那句话,不救!”
“你!你太过分了,我真怀疑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够了!”穆修白沉下脸,低喝,“我掬月楼的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多嘴。”要不是看在他父亲曾是义父的朋友的份上,穆修白决计会将秦志远扔出去。没有人可以欺负他在乎的人!
“你们……”
“来人,请秦公子离开。”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穆修白直接下逐客令。
“你们太无礼了,好歹我也是客人!我父亲还是你们义父的朋友!”从小养尊处优的秦志远哪里受得了这种待遇。
“掬月楼本就是冷血的地方,也从来就不需要……”看着他,嘲讽地吐出两个字,“客人!扔出去!”
掬月楼,南凤国第一杀手楼,拥有上千名顶尖杀手,只要是掬月楼接手的任务就没有完不成的,甚至就连皇帝都不敢与掬月楼有任何冲突。
自从两年前华月轩去云游四海之后,就由义子穆修白接位。
等秦志远离开后,苏璃心才缓缓开口:“大哥……十年了……”她的孩子离开她已经十年了。
“要回宣华城了吗?”是时候让那群畜生付出代价了。
“恩。”
“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不行,你不会武功,我不放心。”谁知道那些人渣会不会对她怎么样。
轻轻摇头,“我全身都是毒,有谁近得了我的身。”
她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了她!不管是人还是心,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好吧!”知道拗不过她,穆修白只好妥协,最多他派人在暗中保护她,“什么时候动身?”
“什么时候?”抬头看向天空,“现在。”
安魂山,又名亡命山。
山上的植物大多具有很强的毒性,城里的百姓很多就因为不慎被植物的枝叶划破而中毒,更有甚者当场丧命,再加上山间常年被诡异得红色雾霭缭绕,使得安魂山在人们眼中异常阴森。百姓们当然是离它有多远视多远。
在安魂山上,有一处悬崖叫做碎心崖,崖上有座坟,有些凄凉的立在崖边,碑上刻着“严希晨、苏璃心合墓”六个字。
其实,它只是一个衣冠冢,里面并没有一具长眠的身躯。
一个拥有面容清秀的男人,如老僧入定般安静地与墓碑并排坐在一起,他远望的眼眸中有着数不清的落寞飘零,他柔和的唇线轻轻上扬,划出一抹苦涩的笑,很柔很柔、柔的让人心痛。
“心儿……你在那边过得好吗?”男人微微侧首看向墓碑,温声说着,“我想你了……我……爱你。”如果这句话他在十年前就告诉她,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
山间吹来一阵暖暖的微风,将男人刚说出口的话没有停留地带走了。
“咦,严公子?”一个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背着装满药草竹楼走到男人的身侧,歪着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额……”男人严希晨稍稍扬起头看向来人,清秀的脸庞上有些困惑,“你是?”
“喜宝,我是喜宝呀!陈稳婆的孙子啊!”少年介绍着自己,企图唤起他的记忆,“记得不?”
“喜……宝……”严希晨淡淡一笑,呢喃着,“都这么大了……啊……”然后看向墓碑,他与心爱的她阴阳相隔已经十年了……啊!
如果当初他们能在一起的话,他们的孩子应该……也很大了吧?
“是啊。”喜宝搔搔头,笑呵呵地说道,“时间过得很快呢!当年我还很爱屁颠屁颠的跟在璃心姐姐屁股后面跑,吵嚷着等长大了要娶她当妻子呢!”
提及往事,严希晨的心口一窒,一股浓浓的惆怅与苦楚用上心头,神情恍惚了一下,然后扯出一抹淡笑。
“一晃十年十年过去了,我和奶奶都十年没回来了呢!”
十年,好漫长啊……
“奶奶一直念着想要回来看看,所以……”喜宝绕到严希晨的面前,想要看清楚这是谁的墓,当他看到碑上的字后,惊诧地指着墓碑道,“怎么……璃心姐姐……死了……不是……严公子……没有啊……这……”
严希晨垂眸,“不在了,她……不在了……”
“不在?不会……不是……我是说……”喜宝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顿了顿掉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道,“我和奶奶半年前还见过璃心姐姐啊!怎么可能会死了!怎么可能啊!当时我们还以为你就在附近呢!”
“什么?!”严希晨的思绪像是被重重敲击了一记,像疯了一样猛然站起身,双手用力钳制住喜宝的肩膀摇晃着他,“再说一遍,她没死是不是?是不是?告诉我……告诉我……她还活着是不是?”大概是因为太过于激动了,严希晨有些语无伦次,单薄的身子随风不住地颤抖着。
“对啊!”喜宝用力点头,拉下他紧揪着自己肩膀的双手,“就在半年前,我们见过她,她活着。”
严希晨呆愣着看着喜宝,表情是不可思议、惊喜还有相信却又不敢信的迟疑和畏惧,“真的……还……活着?”颤抖着唇瓣,他想再一次确认。
“活着。”喜宝很肯定的点头。
消瘦的清秀脸庞上徒然绽放出狂喜的光彩,那几乎让他无法承受的狂喜让他纤薄的身子摇晃了几下。
双手掩面跪倒在地,消瘦的肩膀猛烈地颤抖着,泪水从十指的指缝间流出,无声地替他表达着此时此刻的感激与喜悦,“她活着……她还活着……活着啊……”
少年悄悄退开,来到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
“奶奶,我已经说了。”少年乖巧地对着以为面容慈祥的夫人道。
这位夫人就是当年替苏璃心接生的稳婆。她站在巨石后面看了眼严希晨双肩依然抖动着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我们该回去看看了。”
其实,当年陈稳婆多门而出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外头的一刻大树后面偷看。她亲眼看着苏震天打死了小婴儿,亲眼看着苏璃心被一群黑衣人带走……她该站出来告诉大家的,可是她担心苏震天会报复她,所以她逃走了……连夜离开了宣华城,并且一走就是十年。
而这十年严希晨的转变她也听说了,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回来一趟。
“奶奶,其实你也不确定璃心姐姐是不是还活着,为什么要我这么说呢?”因为奶奶不知道带走璃心姐姐的是不是好人,而这十年璃心姐姐也没有回来过,所以奶奶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有希望的等待总比绝望的活着好,不是吗?”
少年偏着头像了一下,然后了然一笑,“对!”
摇晃着回到府里,一进大门就看到母亲和几位兄弟都坐在大厅里,似乎是在等他。严希晨冷冷地看着他们,这里的所有人,当初都是那么用力地去拆散他和心儿啊!
“晨儿,你回来了,来,娘有话要和你说。”严夫人对屋外的严希晨道。
“什么事。”他淡淡地问,语气很轻很柔,却不带任何感情。
“二弟,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说。”老大严子寒伸手要拉他入座,却被他避开。
“如果没事要说,我先走了。”
“好好……不坐就不坐……”严子寒真怕他转身就走,毕竟现在的严希晨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严希晨了。
十年前的他温驯体贴,不会拒绝家人的任何要求,可是自从苏璃心因为被退婚而自尽之后,他也跟着变了,尽管说话依然温声细语,但他的心却变冷了,再也不曾答应任何人的任何要求。
他们不说话。严希晨也只是静静地站着。
半响后,严夫人终于开口,道:“晨儿,公主差人来问话,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与她完婚。”
“完婚?”严希晨冷笑,“你以为我还会娶她吗?”
“晨儿!”严夫人一拍桌子大叫道,“你说的什么话!公主都等了你十年了!”
“没人让她等。”
“她是公主,肯委身下嫁严家,那是严家的荣幸啊!”严子寒一副晓以大义的口气道。
“既然是荣幸,那娶她不就行了。”冷眼扫向严子寒。
“我有你大嫂啊。”
十年前,他们兄弟四人无意间救了微服出巡的皇帝一命,谁知道皇帝为了表示感谢,竟要将他最心爱的女儿嫁于他们其中一个。只是,当时他们都有了婚配,而母亲又不愿意放弃成为皇亲国戚的机会,于是,他们为了自己,竟帮着母亲想尽办法去逼走苏璃袖,但是谁也没想到,最终害的苏璃心自尽而死。
“当初我不也有了心儿,你们不还是想尽办法把她逼死!”
“那……那不同……她苏璃心怎么可以和公主相比……”严子寒心虚地撇开头,却还不忘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
“是啊,心儿的身份是比不上公主。”严希晨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那,大嫂又有什么资格和公主比,休了她不就可以娶了。”
为了自己,他的家人把他当成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如果不是因为他无意间听到了真相,他这一辈子恐怕永远都只能活在他们编造的谎言里了。
“我……我……”
“但是苏璃心已经死了!”严夫人愤愤地大吼道。
都是苏璃心,她娘是个狐狸精勾引她丈夫,那个小贱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她让她“听话”的儿子变得不再听她的话!要不是她,严家早就是皇亲国戚了!
“死了……死了……她是死了……”严希晨阴沉着清秀的脸庞,以往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尽是恐怖的火焰,他一步步逼近严夫人,“你就不怕心儿半夜来向你索命吗?别忘了,她会死,可都是你们逼的!是你们害死心儿的!”
不,不只是他母亲,还有他,害她伤心、害她痛苦害、她被嘲笑……最后还害死了她!这些他都有份!
他,是一个多么可恶的男人啊!竟如此伤害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
“索命……索命……”严夫人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双手用力地颤抖着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自我安慰似的反驳着,“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想不开,这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严希晨鄙夷地看着屋里的人,这些,就是他当初深爱着的家人呵!
“二哥,你如果真的不娶公主,会害我们被杀头的,我们可是你的家人,你不会希望我们因为你而死吧!”老三眼沛罗企图利用他的心软来逼他就范。
但,他忘了,严希晨的心早在十年前就被他们亲手打碎了!碎成一地,再也拼凑不回来了!
“哪也是你们自找的!会变成今天的局面,都是因为你们的自私造成的!”当初,就是因为他太在乎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他的心儿才会死!
“我承认我们自私,但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老四严胤臣还是一副“我们没错”的表情。
“为我……好?”
蓦地,严希晨狂笑起来,但是他的笑却那那么苦涩,让人心痛。“家人,家人,这就是我严希晨的家人!到了今天,你们……还在为你们的自私找借口!你们真的让我好失望,让我好心痛啊!”
“我们都有了婚配,是不可能娶公主的!”
“你们有?那我呢?我和心儿呢?我也有爱的人啊!你们的心上人叫人,你们的幸福是幸福,我们的呢?我们的就不是了吗?”严希晨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愤怒地咆哮,“而你们……为了自己,欺骗我、利用我,让我亲手逼死了我最爱的人!”
“那你就不能为了我们……”
“为了你们?为了你们?”严希晨一掌打向严胤臣身旁的桌子,桌子瞬间四分五裂。他恨他真的好恨呐!“就是因为我以前太在乎你们、太爱你们了!这是我的错……是我错……”
严夫人愣了也慌了,她的儿子说,太在乎他们是错的,太爱他们也是错的!不!她不准!“把你的话收回去,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们才是你的亲人,她苏璃心算什么东西,她什么也不是!”
“亲人?亲人?是我亲人就可以这样伤害我,是我的亲人就可以不顾我的感受利用我!你们怎么可以利用我对你们的爱这样来伤害我!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
温热的泪从他清秀的脸庞滑落,沿着嘴角渗进嘴里,是那么苦那么涩。衣袖中的双拳紧握着,用力的指甲都陷进皮肉里,好痛,但,怎么也及不上他心里的痛!
所有人都撇开头沉默不语,因为他讲得都是事实,他们利用他对他们的爱……狠狠伤了他。
“让我也告诉你们,苏璃心在我心里比谁都重要,而你们,从今天起将从我心中除名,对我而言,你们将……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是了!”
“不!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不准!”严夫人像疯了一样冲到严希晨的面前,用力拽着他的双臂,大喊大叫着,“把你的话收回去,收回去,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严希晨看都不看母亲一眼,用力掰开她紧拽着他手臂的双手,然后转身往外走,毫不留恋。
“站住!你给我站住!”严夫人知道,只要儿子跨出严府的大门,她将永远的失去他了。
“二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母亲!你身上流的可是我们严家的鲜血,你……”
严子寒的话还没说完,一条手臂就硬生生断落在他们面前。
“你……你……”所有人都惊怕地看着地上的断臂,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他……是真的很恨他们!
“现在,我将血肉还予你们严家,从此刻起,我与你们恩断义绝,再无瓜葛。”语气回复到以前一样轻柔,但,比以前更加冷冽。
“晨儿!”
“二弟!”
“二哥!”
“二哥!”
“不要叫我!”只手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摇晃着、踉跄地走出大厅,“我现在谁也不是,我只是一个对苏璃心充满愧疚和爱的男人。”
“你就为了个女人这样对我们吗?”严胤臣冲到他面前拦住他。
“你们当初不也为了女人这样对我吗?”冷冷看了严胤臣一眼,用满是鲜血的左手将他推开。
“希晨,你真就这么狠心吗?”
“我的心……早在十年前就被你们亲手杀死了,跟着苏璃心一块儿被你们杀死了!若真要说狠……我真的比不上你们……比不上……”然后,摇晃着继续往外走。
“你要是敢踏出严府大门一步,你就不再是我儿子!”严夫人在赌,赌她在严希晨心里的地位。
如果换了十年前,严希晨一定会屈服,但今天,他不会再为他们而留下!他的心都冷了,对这些亲人也绝望了!
缓缓走向大门,轻轻地柔柔的嗓音传进大厅:“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再也……不想了!”
“你回来,你给我回来!回来啊……不准走!”严夫人哭喊着。
只是,已经没用了……
跨出严府大门,抬头迎向明媚的阳光,他笑了,好温柔好温柔,仿佛他最心爱的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样。
他记得,她曾说过她最爱看他笑了。
看到希晨的笑,就什么不开心的情绪都没有了!她,是这么说的。
“心儿……”
“嗯嗯嗯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苏璃心一蹦一跳地从大厅门口走过。斜眼望见闲得发霉的三位夫人都在,但她并没有要停下来请安的意思,继续哼着小曲儿往大门口走去。
“苏璃心,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大夫人拍桌子大喊的声音。
歌声停止,苏璃心背对着她们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骂道:果然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缓缓转身,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指指自己的鼻子:“大娘在叫我吗?”
“不叫你叫谁!”耸耸肩,撇撇红唇:“这里这么多人,我哪里知道大娘叫的是谁埃!再说了,叫人都得有个名字,大娘又没说,鬼才知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大夫人的表情有些扭曲。
“我的态度?我什么态度啊?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很好哎!”
“你!”大夫人指着苏璃心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大姐,何必跟个没教养的贱丫头一般见识呢!”三夫人扭腰摆臀地移步走到大夫人身旁,拍着她的胸口说道。
苏璃心连瞧他们一眼都不削,摆弄着自己乌黑的青丝,嘲讽的扯动嘴角冷笑道:“没教养?哼!也做总比有些妓女好埃。那些女人啊,不光没礼貌,没教养,没品德,最重要的是……还不要脸!以为拔光了乌鸦的毛,用尽手段飞上枝头,就是凤凰了?只不过很可惜,就算是披上了华丽的外衣,那颗心还是那么丑陋,妓女……还是妓女!”她并非瞧不起青楼女子,只是瞧不起想她这样的女人!
“你!”三夫人的脸色立马涨成猪肝色,却也没有办法反击,谁叫苏璃心讲的是事实呢!
“啧啧……三娘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这可不行啊!变丑了你会很快就会失宠的埃!哎呀,好可怜哟!”
“苏璃心,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了?”二夫人毫无气质的大吼道。
“长辈?那你们有长辈的样子了吗?心儿的娘亲死的早,没人教心儿该怎么做人,你们这些当长辈的不但不教我还恶毒的对付我、排挤我!这会儿又要心儿对你们有礼貌?你们……配吗?”
“放肆!太放肆了!天……天啊!真是气死人了!”大夫人气得嘴都歪了。
“大娘,我劝您还是别那么生气,您那,本来就生的丑……哦,不是,是不好看,再这么生气只会更丑。毕竟当初爹会娶大娘也只是看在您的娘家有那么点权利的份上……呀!真是的,心儿多嘴了,讲出这种事伤到大娘的自尊了。”虽然这么说,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内疚。
“你……”这下大夫人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拍着胸口猛喘气。
“苏璃心,你……”二夫人正要说话,也被苏璃心打断了。
“二娘,你也一样,不然……你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说完便转身大步走出苏府。
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家!恨透了!
希晨,她现在只想见到希晨……
一路狂奔到安魂山,看到下摄魂树旁的小竹屋的门开着,而严希晨正静静地看着书,神情是那样的宁静而又安详。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能看到他,她愫乱的心就能一下子变得平静下来,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浮木一样。
苏璃心的爷爷和严希晨的祖父是至交好友,所以他们两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苏爷爷从小最疼惜的就是苏璃心这个没有母亲宠爱地小孙女,他知道如果他不再了,家里的那几个媳妇肯定不会善待她,更不用说是为她找一个好婆家了,于是苏爷爷和严爷爷打了商量之后为她和严希晨定下了亲事。会相中严希晨就是因为他温顺的性子,认为他可以很好的善待他的孙女。
“希晨……”喘着气,带着几许哭腔地唤着他的名。
“埃?”严希晨微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门口,看到是她,嘴角扬起一抹温笑,“你来了啊。”
“希晨……”走到他面前,语气变得有些撒娇。
她好像不太开心。这是他从她的语气中读出的信息。
“希晨。”苏璃心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独特气息,“好舒服……好安心。”
轻拍着她的背脊,像在安抚小娃儿一样,款款温柔,眼神里有着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宠溺。
“看到希晨的笑……就什么不开心的情绪都没有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严希晨柔声问。
摇头,更加用力地抱紧他,“没有。”
没有吗?她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埃。但,他没有再多问。
“希晨。”她抬头看着他。
“恩?”“希晨不可以这样对其他女孩子笑哦!”她撒娇着霸道地对他说。
“额……”他笑,揉揉她柔软的发丝,“好。”
“希晨也不可以喜欢别的女孩子。”
“好。”
“希晨的眼里、心里、脑海里只可以有我。”
“好。”就像大人在哄着闹变扭的小孩子。
看着他,苏璃心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低下头,温热的液体顺着睫毛低落到地上,“心儿想和希晨永远在一起。”
“好。”严希晨低头看她,看到地上的两地晶莹的水滴,抬起她的小脸,发现她在哭他有些慌了手脚,“怎么……怎么了?”
“……没有。”垂眸将脸再次买入他的胸膛,隔着衣料感受他温暖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只是……很高兴……希晨愿意把温柔留给我一个人……很高兴……”
“傻瓜……”轻柔地,他说。
“希晨……”她不停地呢喃着他的名。
“我在。”
“我……好喜欢希晨……真的好喜欢……”
“额……”一下子,清秀的面庞变得好红好红。
贴着他的胸膛,她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在急剧地上升。他,从来都是个容易害羞的男人。
“而且……每天都在变多……变浓……”听说很多很多的喜欢就会变成爱。
“……”严希晨不语,只是收紧拥着她的双臂。
“希晨。”
“我在。”不厌其烦地,他轻道。
正文 第二章 为女报仇
云一緺,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长相思·李煜
这是凌晨时分,黎明即将破晓的前一刻。
夜,黑得像是毫无瑕疵的幕布,风,凛冽的刺骨,吹得道路两旁的树木沙沙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有不干净的东西会窜出来似的,令人心惊胆颤。但,有人似一无所觉,抬起素白的绣鞋踏入这片黑暗,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噼哌的响声,给这黑夜更添几分诡异的粟冷。
苏家在宣华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苏震天一生共娶有一妻三妾,却只得三位千金,而么小姐苏璃心又在十年前香消玉殒。如此家业却无人继承,这让苏震天非常苦恼。
好在一直无法生育的二夫人在尝试无数偏方之后,终于在八年前替苏震天产下一子--苏远君。
今日苏震天趁着自己五十岁寿辰更是摆酒数十桌,宴请所有请朋好友,准备将稚儿介绍给大家认识。
一席雪白轻纱遮面,苏璃心静静地站在苏府不远处的街角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客人进入苏府,面纱下的目光深邃,让人无法捉摸,不是怎么红润的唇瓣勾起一抹冷笑,带着几分嘲讽。苏震天,我看你还能高兴到什么时候!
“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进去?”站在苏璃心一旁捧着檀木盒的小男孩仰起头问道。他不明,这位姑娘既然是来祝寿的为什么还不进去呢?客人都快到齐了呢!
苏璃心没有回答,还只是静静地看着苏府的大门,然后轻轻吐出三个字:“苏……绿……娘……”
小男孩以为是在问他,便道:“苏绿娘?那是苏家的二小姐,很漂亮对不对?但要比起当年的三小姐她只能算得上长得还可以。哝,后面来的是大小姐苏红玉。”
苏璃心觑他一眼,道:“进去了。”
“哦,好。”小男孩点点头,举步跟上她,低声咕哝着:这姑娘真奇怪。耸耸肩,反正他只是帮她捧着檀木盒而已。
“姑娘,你是……”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管家轻轻打量着苏璃心,因为带着面纱他没有认出她来。
“掬月楼,毒夫人。”
“掬月楼……毒……毒夫人……”管家的老脸上满是可怕。天啊,老爷什么时候和掬月楼的人有来往的呀!可别是来闹事的才好啊!
“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看管家,苏璃心正对着大厅站着,漂亮的眸子里猛然窜出一抹熊熊的怒火。
“没……没有……请……请进……”管家哪敢有什么意见,毕竟连皇帝都不敢与掬月楼有任何冲突。比出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用他不再洪亮的声音向里面通报,“掬月楼毒夫人前来祝寿!”
苏璃心从袖中掏出一定银子递给小男孩,然后对管家道:“你替我将这檀木盒捧进去。”
“是。”管家哪敢不从,他还不想死埃,“掬月楼毒夫人前来祝寿……”
听到掬月楼的毒夫人来祝寿,原本热闹的前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光随着苏璃心的身影从门口移往大厅。
或许别人因为她带着面纱而认不出她,但,苏震天一看到她的眼睛便认出了她。那双看着他的充满怨恨和激怒的眼眸,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啊!原本红光满面的红润脸庞一下子血色退尽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恐慌。
“你……”还是回来了,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掬月楼毒夫人……来为苏老爷祝寿,愿苏老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要你年年今日都痛不欲生!明年今日,是你的生辰,也将是你儿子的忌日!
“你到底……想怎么样?”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苏震天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父亲的生辰,我这当女儿的当然是来祝寿啊!对不对啊……父亲!”看着他恐惧的样子,苏璃袖觉得他真的很可悲很可笑。
“苏……苏璃心……”三位夫人的脸色也是瞬间煞白,她还是回来了!
十年前,苏璃心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她们几乎都夜夜无法入眠,就怕她回来报仇,可是几年过去了,在她们以为她不可能再回来的时候,她竟出现了!还是以掬月楼毒夫人的身份!毒夫人……不会武,却连武林至尊都要礼让她三分!
苏璃心接下面纱,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如寒霜般的冷笑,道:“原来……大娘、二娘、三娘还记得心儿啊!真的是让心儿受宠若惊呢!”
“你……你为什么要……要回来……”为什么?其实她们心里很清楚。
“你说呢?大娘。”瞳孔里映出的是红烛的火焰,在她们看来是如此嗜血的恐怖。
“天……天啊!三小姐,是三小姐!”客人中有靠的近的看到了苏璃心的脸。
“她……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既然三小姐还活着,苏老爷又为什么要说三小姐死了啊?”
“你们有没有发现三小姐,好像和过去……不大一样了?”有客人眼尖的察觉到苏璃心的不同。
“恩……变得……冷漠了。”
“看来十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安静的苏府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开始猜测十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苏璃心缓缓踱步来到苏远君的面前,弯腰冷眼看着这个与她容貌有几分相似的男孩,伸手纤指轻轻划过他稚嫩的脸庞,带着点讽刺她道:“真的很俊俏么。”
苏远君抬起下巴,高傲地回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呵呵……还真的是和你娘很像呐。”
“那当然,我娘当年可是宣华城有名的大美人!”
“果然,和你娘一样,一样目中无人,一样的……惹人厌恶!”素手划过他细白的颈子时,眼神一冷,猛地掐住苏远君的脖子,“你说你要是死了,你娘会不会发疯?我想她一定会比死还难受。”
“咳咳……放手……”苏远君被她掐地难受,双手不停地捶打苏璃心掐着他脖子的右手,“你放开我……咳咳……娘……”
“苏璃心,你方可能我儿子!”二夫人一把将孩子抢回自己怀里,惊恐地对着苏璃心尖叫道,“你离我孩子远点儿!”
冷笑着扫了二夫人一眼,苏璃心缓缓转身看向一旁的管家,“总管。”
“是,三……三小姐。”
纤指怜惜地抚着檀木盒的边缘,“将盒子打开,让苏老爷瞧瞧我毒夫人送他的贺礼。”
“是。”管家颤抖着粗厚的手掌将檀木盒打开,目光在接触到盒子里的东西后,恐怖与后怕立刻充满他的眼眸,管家差点将檀木盒扔出去,“三……三小姐……这……这……”
“拿出来,呈给苏老爷。”苏璃心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苏震天。
“可……可是……这是……这是……”这是神位啊!
“别紧张,苏老爷会喜欢的,他会很高兴见到她的。”
“是……是……”谁会喜欢在寿辰当日见到神位啊?
当管家颤抖着双手将神位从檀木盒里捧出来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倒抽一口气,“天啊!”
苏震天面如死灰地瞪着神位,徒然冰冷的手支撑着浑身不住的颤抖。
她……果然还是回来报仇了。
二夫人用力地拥紧着苏远君不停地向后退,全身颤抖泄露了她此刻恐惧的情绪。
“爱女,苏言诺……之位。”
“苏言诺?她是谁?”
“你们看苏老爷他们的脸色和神情,他们肯定是认识的。”
“那她会是谁的女儿呢?”
蓦地,大家相觑的眼神里有了共同的怀疑,“难道……”
纤指轻抚着神位上的字,眼神是那样么温柔那么疼惜那么心痛,没有多少血色的唇瓣轻轻起合喃喃低语着:“诺儿,我的诺儿,你要看清楚了,娘要为你报仇了。”当目光转向苏震天时已是如寒霜般冷森,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旁人看到的幻觉而已,“怎么样苏老爷,可喜欢本夫人送您的贺礼啊?”嗓音低温无波,却是充满了杀意。
“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苏震天近几乎是哀求地看着苏璃心,“别……伤害他……”
“你认为可能吗?”
“别伤害他,算爹求你了,好不好……”
“呵呵……呵呵……”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呀,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低声下气地苦苦哀求过他们!觑着苏震天的黒潭般的双眸深邃的可怕,紧紧地将他围困在她直视的视线内,她不说话只是这样愤怒、悲凉而又痛苦地冷笑着,恐怖可怕却又酸楚的气息随着她的笑声愈加沉重,压得在场所有的人胸口几近破碎。
“心儿……爹求你,别……伤害他……”
“当然不会。我怎么会伤害他,我……是要他……死!”
“不要!”苏震天颤抖的双手紧紧地绝望地将苏远君抱紧在怀里,“别这样……他只是个不懂事孩子啊……别这样……”
“孩子……孩子?”蓦地,苏璃心狂笑起来,像是在宣泄某种情绪,无法抑止的,随着她的笑扩散到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带着无法言明的苦涩,美丽的脸庞上勾起浓浓的仇恨,“孩子?他苏远君八岁是个不懂事孩子,那我的女儿呢?她不过才出生而已,她懂什么,她又哪里错了!可你……不顾我的苦苦哀求,当着我的面……一掌打向她的心口!”沉怒的双眸燃满火焰,冷静完全瓦解,“别伤害他?苏震天,你今天居然还有这个脸要我别伤害他?”
“那个苏言诺真的是三小姐的孩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天啊!没想到苏老爷竟是这种人,我们可真是看错他了!”
“他……他……他怎么下得了这个手啊!”
“杀了自己的外孙女,将女儿赶出家门,居然还说三小姐死了,怎么……怎么会有这种爹爹啊!”
“未婚先孕是不好,但也……太狠心了!”
“难怪三小姐会变,换了是我老早就回来灭他全家了!”
“还有那三个女人,说不定就是她们的注意!”
“对!以前就没见他们待好过三小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厅里,没有人注意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奔出了苏府。
“爹……爹……爹……好疼……好疼……”突然,被拥紧在苏震天怀里的苏远君对着自己的头猛捶起来,“好疼啊!爹……我疼……”
“怎么了啊君儿,你怎么了啊!”二夫人被苏远君突然地举动吓坏了,“君儿,你怎么了啊,告诉娘啊!”
“娘,头……君儿的头……好疼……”
“是你!”二夫人惨白着一张脸冲到苏璃心面前,双手紧紧钳住她的手臂,“是你对不对!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绝命散。”苏璃心恢复平静的眸子凝视着摇曳舞动着的红烛,用力地掰开二夫人的双手甩开,语气冷然的不带一丝感情,“三个时辰没有解药,他……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绝命散……”不,不可以!她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个孩子的,他不能死,绝对不可以!“你把解药给我,给我!”二夫人尖声叫道,精心装扮过的脸扭曲到了一块儿,“听到没有,把解药给我!给我!”
“休想。”
“娘……娘……娘救我……救我啊……”苏远君痛到在地上打滚,脸色惨白的像只鬼。
“君儿……君儿……”二夫人跪坐到地上将儿子抱紧在怀里,除了颤抖还是颤抖,“乖,君儿乖……不会有事的,娘不会让你死的,乖……”
“心儿,把解药拿出来!”苏震天握住儿子的双手,不让他再捶打自己的头,对着苏璃心大吼道,“拿出来啊!”
苏璃心不语,只是噙着淡笑嘲讽地看着他们。
“你就这么狠心看他这么痛苦吗?”
“狠?”苏璃心呲哼一声,“真要比狠,我苏璃心可及不上你们。要是舍不得他这么痛的挨过三个时辰,你可以送他一掌,你的一章足以让他毙命了。”
“你……你这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呵……苏震天,你这会儿倒是好有良知啊!我还以为你良心早就被狗给啃了呢。”
“他是你弟弟啊!”
“弟弟?十年前被你一掌打死的还是你的外孙女!”
“她还不配!”三夫人尖声反驳,“一个私生女有什么资格当我们苏家的人。”
苏璃心微眯凤眼,上前反手给了她一巴掌:“我女儿用不着你多嘴!”
“你……”三夫人捂着脸怒瞪着她,“你太放肆了!”
“说话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一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妓女……还是那句话,不要以为乌鸦拔光了漆黑的羽毛飞上枝头就是凤凰了,妓女就是妓女,永远改变不了的!”
好一句千人枕万人骑,好一句乌鸦拔光了羽毛飞上枝头还是成不了凤凰!都是直射三夫人的要害啊!“你……”三夫人恼羞成怒的捂着脸尖叫道,“没娘的贱丫头!”
“啪!”又是一巴掌,“我娘?我娘还什么都没来得及教我就被你们逼死了!”冷笑一记,“或许,该让你下去陪陪我娘才是,她一个人该多寂寞啊!”
“你……”三夫人后怕地往后跌退,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够了!”苏震天喝住三夫人,不想她激怒苏璃心,到时候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了。“心儿,她们真的欺负你娘?我不知道,如果……”
“苏震天,别把我当傻瓜!”苏璃心打断他的话,“如果知道又怎么样?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苏璃心不笨也不傻,想哄骗我把假药交给你吗?告诉你,休想!”
“不是的,心儿……”
“爹……救我啊……好疼……求你救我啊……救我啊……爹……”苏远君的双眼布满了痛苦的血丝,梳理整齐的发髻因为打滚变得散乱不堪。
“算爹求你,求你……把解药给我吧!”
“还记得吗,当年我也曾这般哀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女儿,苏震天你还记得吗?”她愤怒而痛苦地嘶吼着,“苏震天你还记不记得!可你们……对我的哀求视而不见,狠狠地一掌打向她的心口!记不记得!”
“爹知道错了,爹求你,求你……爹给你跪下了,求你……把解药给我吧……求你……”苏震天跪倒在苏璃心的面前,泪流满面的哀求着,“爹求你……”
苏璃心直直地看着前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休想!”
“别这样啊,心儿,爹都给你跪下了,别这样……”
“苏璃心,你会遭天打雷劈的!”大夫人虽然害怕,但也还是不忍夫君给自己的女儿下跪。
“天打雷劈?如果真的会天打雷劈你们为什么还不死!如果真的会天打雷劈……你们早在十年前就该死了!大娘,你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就不会心虚吗?你就不怕老天爷看不过去一记雷劈死你吗?”
“你……”
“既然像你们这种人渣老天爷都不劈死,我苏璃心又有什么好怕的!”冷笑一声,苏璃心转身走向苏远君,弯腰伸手点着他痛到冰冷的脸颊,“啧啧,好可怜啊,还不如被一掌打死呢,是不是啊爹。”
“救我啊……爹……好痛啊……”苏远君双手在脸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嘴里的呻Yin愈发痛苦。
“心儿,爹求你,只要你肯救他,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求你了心儿,救救他吧!”现在只要能保住儿子的命,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用你的命换?不,这怎么可以!我还要留着你们的命,让你们也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你们的面前!”有什么样的痛可以比得上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什么也做不了更加锥心!“我……要你们尝尝当年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
“不要这样……求你……求你别这样……”泪水布满了苏震天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的脸庞。
苏璃心弯下腰,与苏震天平视,“你以为这样低声下气地求我,我就会心软放过他了?告诉你,十年前的苏璃心不会被你所谓的父爱打动,现在的苏璃心更加不会!你愈是这样求我,我愈是恨,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想要他死!”
“不是……不……”
“爹……娘……就我啊……好疼……好疼啊……”苏远君扭曲着苍白的脸,双手用力揪扯着头发,痛苦的表情差点就让苏璃心心软。
“心儿……心儿……我求你……二娘求你……”二夫人哭喊着,丢弃一切自尊与面子,跪爬着来到苏璃心的脚边,拉着她的裙摆哀求着,“二娘知道错了,二娘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你了心儿……”
“知道当初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吗?现在知道错了,会不会太晚了!”用力一甩衣摆,“我,要你像十年前的我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
“不要!心儿不要,二娘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好不好,求你……救救他……”
就你的孩子?那又有谁可以将我的孩子还给我?转身从管家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的神位,不出大厅,“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笑着看你们痛苦着哀求我,这是你们欠我和孩子的!”
“别走,心儿你别走啊!回来……回来啊……”二夫人趴在大厅门口绝望地尖叫,“心儿你回来啊……别走……”
“现在只是刚开始而已,大娘、三娘……很快就轮到你们了。”仿佛地狱修罗般的声音传进大厅,震得大夫人和三夫人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还呆在这儿做什么,都回家吧!”
“给这种人祝寿我都觉得是种耻辱!”
“咱们南凤国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人!”
“报应,看到没有,这就是报应!”
…………
众人拂袖而去,没有任何同情。
二月里的风依然凛冽,风吹拂着他的黑发,吹拂着他的空荡荡的右边衣袖。
严希晨却似一无所觉,负手静静站立在河边,如水晶般清澈的眸子深深凝视着河中动荡不息的水纹,他的神情看上去是那么的宁静而安详,
骆瑾瑜看着好友沉静的侧脸兀自摇头叹息,两个月前若不是他发现了倒在安魂山下奄奄一息的他,将他带回来,怕是他早就喂了凶猛畜生的口了吧!因为严希晨的身体原本就孱弱,条理了两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又在想苏姑娘了吧!也只有在想她的时候严希晨的神情才会如此柔和。自从苏姑娘死后,温驯的严希晨仿佛也跟着死了一般,他将所有表情从清秀的脸庞上敛去,唯独在思念她的时候才会有如以往般温驯柔和的神情。
而这一切只因他曾答应了她,他的温柔只属于她一人。
“希晨,两个月了,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右臂……”
“她……还活着……活着……”柔和的唇线轻轻上扬,凝视着远处某一点的眼神柔和似水,“她还活着……没有死……”
“什么!?”骆瑾瑜震惊地睁大了眼。
“心儿还……活着。”他轻轻地道,更像是在为自己做却认一样的说着。
“你见到她了?”
“我在等……在等她回来。”
骆瑾瑜有些懵了,他在等?“你还没见到她?”
“恩。”
“那……那你又如何知道苏姑娘还活着?”
“喜宝他……就是陈产婆的孙子,他说他们在两个月前见过心儿。”
“喜宝……真的见过她了?在哪里?”会不会只是不忍他这样伤心,才编织的……谎言?
“红叶城,他说是在红叶城见过的。”
“派人找了吗?”
垂眸,口气有些失落,“或许,她只是路过而已……罢……”
就是没找到?那么……他的猜想有可能是真的了。“那苏姑娘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吗?”如果真的活着就一定能够找到!所说这可能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若是能让他活得不会那么痛苦,那么……就让他怀着希望等待吧!
“我……不知道她可能会去哪里,我……竟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两人从小就认识,定亲至少也有两年吧!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是啊!我竟一无所知。”严希晨自嘲一笑,“直到那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她,从一开始就只是她在不停地了解我。”
她知道知道他所有喜爱的、不喜爱的事物,可是,他对她……他就连她有些什么朋友,喜欢去哪里……都不知道。
当他知道心儿在红叶城出现过,他立马派人去查,可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但是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可以找到!他试图回想以前她说过的话,想要从里面找到一点线索,但到最后,他发现……她的话题永远都只是围着他在转,甚少提及自己的喜好,所以到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她,祈祷她并没有忘记她曾今来过这里、并没有忘记他。
“她会不停的了解你只是因为她爱你,想要知道你的一切,更加的了解你。”
“是的,她爱我,可是我……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对她的感觉就是爱,而且已是……渗肤入骨般的深。”
爱,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呢?或许早就发生在他见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吧!只是那时候的他太笨太迟钝的没有发现。
“既然苏姑娘还活着,那么你就还有机会告诉她,你爱她!”不像他,一身禁忌的罪孽,连说爱的资格都没有。
垂首凝视手心里的血玉,大拇指轻轻磨砂着玉上那道明显的裂痕,细细低语:“玉碎了,我可以将它拼凑回来,但,她的心呢?我……还能吗?”
“希晨,你要相信苏姑娘是深爱过你的,只要深爱过,想要轻易忘记那谈何容易。”顿了顿,骆瑾瑜又道,“只是当年你伤她太深,想要她原谅你,你就必须比她当年付出的更多。”
“我会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不为动摇的决心,“只要还能看到她,陪在她身旁,我愿意用今后每一刻的生命去换!”
“那朝阳公主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他没见过朝阳,但她刁蛮任性的传闻倒是听过不少。想事也不会轻易放过希晨的吧!
抬头看向天空,半响后才温声开口:“公主?瑾瑜,你认为我该对她有什么交代吗?一个参与严夫人计划,将我和心儿分开的女人!”或许十年前的他会内疚,毕竟朝阳等了他十年,但,如今的他不会了,他会心疼会不舍会内疚的对象只有她——苏璃心,他深爱着的那个女人!
“那严家呢?”他……好像叫自己母亲严夫人?
左手握住右边空荡荡的衣袖,冷然地道:“我现在只是严希晨,与那个严府没有任何关系。”
“是他们打断了你的右臂?”骆瑾瑜愤然大叫。
“不,是我自己。”
“你自己?为……为什么?”他不明白了。
“这……是我欠严家的。我不想再欠他们任何,他们给我骨血,我便还予他们。”
骆瑾瑜蓦然无语。
他无法责备他做的太绝然,毕竟那是自己的母亲,但,这十年来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他心里的苦与痛,所以他真的没有办法去责备这样子的严希晨。
“我很过分是不是?”想事在问他,语气却是肯定的,“这样去伤害一个母亲的心。”
骆瑾瑜看着他,不语。
“我……真的不想这样子的,可是直到现在,他们依然在为他们的自私找借口,他们依然对我说他们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好,他们甚至对心儿没有一点的愧疚……”垂首凝视着脚边的杂草,悠然叹息,“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对不对?”
“没有。”他没有办法想象如果自己的亲人也是这般,他会变成什么样子。骆瑾瑜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他,只能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希晨需要发泄心中积压多年的苦痛。
“一直以为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可以承受任何痛苦……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我不懂得什么是爱……可是当我发现什么是爱的时候,我已经亲手将她从我身边推开……才知道原来再坚强的人都无法承受失去所爱的人的痛,除非爱的不够深刻,但是我确信心儿对我的爱够深够真,所以……伤她也够深……我无法将我对她的伤害抹去,我能做的就只是等她回来,然后告诉她……我爱她!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如果,他能够早一点发现自己的心意,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予他啊!所以,即使他再怎么后悔也是无济于事。
“这位夫人,您不能进去啊……这位夫人……”不远处传来下人的叫喊声,像是在阻挡某人的进入。
“你让开啦!我有急事要找严公子!”少妇恼火地推开小厮,“闪开啦!别挡道我的路!”
“这位夫人您别这样,请不要硬闯啊!这位夫人……”小厮急得满头大汗。
“你啰嗦……”少妇正想开骂,看到严希晨就站在河边,便朝那边回收大喊,“严希晨,严公子……”
“这位夫人……别喊……求你别喊了……”
骆瑾瑜和严希晨听到叫喊举步来到她和小厮面前。
“爷,严少爷……这位夫人她……我……我拦不住……”小厮结结巴巴解释着,低着头不敢看自家主子。
“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骆瑾瑜朝小厮挥挥手道。
得到特赦,小厮松了口气:“是、是……”
“允儿,你这么着急时出什么事儿了吗?”严希晨温声问道。
允儿是苏璃心以前的贴身丫鬟,两人的感情极好,因为允儿进府当丫头并没有签卖身契,所以当苏璃心离开后允儿也离开了苏府,嫁给了失散多年的表哥。
“是……是小姐,小姐回来……了!”
“回……回来了……”严希晨单手紧紧地拽住允儿的臂膀,瞪大了双目,俊秀的脸庞因为震惊而有些扭曲,苍白的唇瓣严重颤抖着,眼底和心底满是不敢置信的激荡,“在哪里?她在哪里啊!告诉我啊……告诉我……”
“在苏府,我们快去,晚了怕是小姐要离开了。”有些事允儿也来不及跟严希晨讲清楚了,反正见到了小姐,他自然就明白了。
“好……好……心儿……求你等我……”严希晨只想快些见到她,只是身体的虚软让他差点刚迈出步子就险些栽倒。
幸好骆瑾瑜眼明手快扶住了他,“希晨……”
“我……没事,快走。”
正文 第三章 别后重逢
红藕香残玉簟(dian)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宋李清照·一剪梅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家丁跌跌撞撞地冲进严府,边跑边见鬼似的的大喊大叫着,“她……她回来了……老夫人……不好了……”
“什么事鬼吼鬼叫的!”严家的总管站在大厅门口绷着着一张脸喝斥着家丁。
“她、她、她……回……回来了……”家丁很想把话说清楚,但是到底到最后还是没能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什么回来了,把话讲清楚了,结结巴巴的搞什么鬼!”总管不耐烦的皱起眉。
“她……是她!苏璃心回来了!”
“苏璃心?”管家白了家丁一眼,伸手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暴喝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那苏璃心都死了十年了,她回来了?你大白天活见鬼了吧你!”
“没有!”家丁用力跺了一下脚,表示他对管家不相信的抗议,“我真的看都她了,就刚刚!”
“在胡说!小心我把你踢出去!”【苏璃心】这三个字在严家,特别是老夫人面前可是禁忌啊!
“没有!没有!没有!”家丁一连说了三个没有,“她绝对没死!真的,不止是我,好多人都见过她!就刚才,她才从苏家离开。”
管家觑着他,瞧他的样子也不像大白天活见鬼啊!半信半疑的,管家问:“真的……瞧见了?”
“对!”家丁很用力的点头,“不信总管可以去问问。”
“苏璃心!”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严老夫人咬牙切齿地吼声,“该死的苏璃心!”老太婆双目暴瞪,眼眸中满是狠戾之气,头上的发簪随着剧烈呼吸起伏而前后摇摆着,手中的丝帕仿佛就是她仇人一样,几乎要被她绞烂。
为什么没死!那个贱人为什么不死!她为什么不死!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她那温驯的儿子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贱人,他们严家早就是尊贵的皇亲国戚了!
都是因为她!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还要回来!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让希晨这样狠心对待她这个母亲的!一定是她!该死的贱人!
“到底怎么回事!”严老夫人一旁的严子寒怒等着家丁,好似他就是苏璃心一样。
“苏……苏……苏璃心,她……她……她回苏家了,那个苏远君还……还中了她的
绝命散,已经活不过三个时辰了,苏璃心还……还说……那只是刚开始而已。”
“苏璃心要苏远君死?”再怎么说苏远君也是她的弟弟啊!严子寒蹙眉。
“因为苏震天十年前杀死了苏璃心的女儿……那个孩子应该是三夜……”
“什么!”那时候苏璃心已经有了身孕?!怎么会这样!严子寒深感震惊。
“住口!”严老夫人像疯了一样尖声咆哮,端庄的面容变得异常狰狞可怕,她的手指指着家丁的鼻子嘶吼着,“滚!滚!给我滚!希晨没有什么女儿!他不会有的!滚!”
“是……是……是……”家丁逃也似的跌撞着逃离。太可怕了,老夫人的样子比恶鬼还可怕!
总管垂眸识相的离开,说实话,他还是比较喜欢苏璃心,至少她能让三爷开心,而那个公主……哎!老夫人真的是想攀龙附凤想疯了!百年之后他要怎么和老太爷交代啊……
“子寒,让人送信进宫请公主出来一趟!”苏!璃!心!我会让你彻底消失!绝对!
严子寒不语,他们……是不是该醒悟了?
“老爹,我们干嘛一直跟着这个漂亮姐姐啊?”陆念恩,允儿八岁的儿子仰着头睁着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不解看着自个儿老爹陆知遥。
“嘘!臭小子,你给我小声点儿!”陆知遥立马捂住儿子的嘴,神秘兮兮地环视了四周后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跟踪她吗?”
扒开老爹的手,陆念恩用力喘了一口气,对白痴老爹道:“拜托你老爹,看看大伙儿的眼神哟,谁不晓得我们在跟踪那个姐姐埃!”
“是吗?”陆知遥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人们的眼神,“还真……真的都知道啊!”他们的样子有那么明显吗?
“幸好爹爹只是个读书人。”
“什么意识啊你?”这小子话里有话。
白了自个儿老爹一眼,撇撇小嘴儿道:“要是让爹爹去干什么大事……哼哼,肯定失败!”
“臭小子!”陆知遥愤愤赏了儿子一记爆粒,“有你这样儿讲自己爹爹的吗?”
小手委屈的揉揉被敲痛的后脑勺,陆念恩粉不爽地叫道:“老爹,你做什么啦!我要去告诉娘亲,爹爹是个暴力狂!”
陆知遥低着头瞪着儿子,老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大不了让你打回来!”
“先欠着。”陆念恩双手叉腰抖着小腿儿,拽不拉几地说。没办法,在他们家里娘亲是老大,而娘亲又比较宠他,只要搬出娘亲老爹立马就是嫣儿了。
“臭小子……”
“爹,再不跟上去那个姐姐就要走不见了。”
“哼!”陆知遥用鼻子重重哼向儿子,然后愤愤地甩开扇子加快脚步继续跟上。
“老爹,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姐姐啊?”
“我刚刚没有说吗?”好像真的是没有埃,抓抓头,陆知遥道,“那个漂亮姐姐叫苏璃心你刚刚应该听到了吧?她是你娘以前的小姐,和你娘感情很好的。”
“哦……那娘呢?她去哪里了?”
“你娘去找你严叔了。”
“耶?为什么要去找严叔啊?”
“恩……怎么说呢?苏小姐和你严叔原来是一对,你严叔等了她十年了。”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呢?为什么要等啊?”陆念恩纯真的小脸上一片困惑。
“你严叔的娘使坏,把苏小姐气跑了。”
“严叔的娘亲一定是坏蛋!”小孩子的思维就是这么直接,会使坏的就是坏蛋,“所以我们要跟住姐姐是吗?”
“恩。”蓦地,陆知遥停下脚步,害的身后的小人儿刹车不及硬生生撞上了他的腰杆子。
“哎哟!老爹,你想谋杀你儿子啊!干嘛不说一声就停下来啊!”陆念恩捂住被撞痛的鼻子哇哇大叫。
陆知遥不理会儿子的叫嚷,自顾自地低喃道:“这不是去安魂山的路吗?”
“我知道。”他是鼻子撞到,又不是脑袋。
“知道你不早说!”
“好像是老爹在这条路上走的趟数要比我多才对!你自己不会看吗?”
“你……我……”陆知遥再一次用力瞪向儿子,如果他有胡子的话恐怕也要被他吹没了吧!
“瞪我也没有用。”
“还不快去通知你娘!”陆知遥狰狞着俊脸大吼道。
想他也是南凤国有名的才子,能够舌烂莲花,怎么一和儿子说话他就变得这么愚蠢了?
“爹……”
“干嘛?”
“你……你的……表情好狰狞哦……”小小的陆念恩眼角抽搐了几下,怕怕地仰望着自个儿老爹。
“还不快去!”
“去……去……马上去!”转身,小家伙撒腿儿就跑。没娘在身边当靠山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
当严希晨他们赶到苏府时,看到那些祝寿的客人都正从苏府里出来,表情都是那么愤然。
“陈老爷,心儿呢?她还在吗?还在吗?”严希晨冲上前拉住一位长胡子老爷急急地问道。
“严公子!”陈老爷看到是他,忍不住的又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刚走没一会儿。”
“走了……”严希晨向后踉跄了几步,单薄的身体随风摇晃了几下。
“孩子,你还好吗?”陈老爷看着他空荡荡的衣袖和苍白的脸色,担心的问。
“那……陈老爷可看到心儿往哪个方向去了?”
“没有,我们出来的时候璃心已经走不见了。”这两个孩子啊,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呐!这老天太会捉弄人了啊!
“没有……还是没赶上……吗?”
“相公呢?真是的,到底有没有跟住了啊!”允儿咬着唇点着脚尖不停地朝四处张望着,“让他看着点儿,怎么把自个儿还看没影儿了。”
“娘……娘……”这是,远处陆念恩迈着就、两条小腿儿努力朝允儿这边奔过来,“娘……”
“恩儿!”
“娘……”气喘吁吁地一头扑进娘亲的怀里。
“孩子,你爹呢?”捧起儿子的小脸,允儿问。
“爹让我回来告诉娘和严叔,哪个从这里出来的漂亮姐姐好像是要去安魂山。”
“她还在!安魂山……心儿……”严希晨眼眸泛着激动的泪光,低语呢喃了几句转身没入人群,朝安魂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心儿,等我,请你等我!
一张软榻,一张桌子,一张梳妆台,两把椅子,几本书……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跟她离开时一样。
这里,是曾今她和严希晨度过无数时光的小竹屋,是他们两个人亲手搭建的,当初会选在这里搭建小屋是因为严希晨喜爱清静,而这里一般人又不会来。
为什么回来这里?苏璃心问自己。
她不知道,只是两条腿就这么不听使唤地走到了这里。
纤指轻轻抚过桌面,一尘不染,勾起嘴角淡然一笑,这肯定是允儿的功劳,她知道她也是喜欢这里的,所以尽管她不在了允儿还是会来这里打扫。
“诺儿,这里就是娘亲有你的地方……”将手中的神位轻轻放到桌上,凝视着神位的眼眉乍柔,“很安静的一个地方,喜欢吗?”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突然有一种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喉间像是被什么硬物卡住了一般,连呼吸都会感到痛。
“心儿……”
门口,传来她最熟悉、最怨恨也是最心痛的呼唤声。
“心儿……”气息有些凌乱,严希晨微喘着呼唤着眼前人儿的名,他不敢眨眼,就怕眼睛一闭上等他睁开的时候她会不见了。
苏璃心心头猛然一怔,背对着他的娇躯僵硬在原地。
“心儿……我是希晨呐……”
他的嗓音还是那般轻柔,那该死的温柔!袖中的双手紧握着,苏璃心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别回头、别理他,可是……
“回过头来看看我好吗?”低柔的嗓音中带着明显的哀求。
她,还是回头了,四目交接的一霎那,她似乎……找到了来这里的原因了。
时光的变迁,心爱的人儿容颜未变;
只是,心变了;
纯净的眸子里有的只是他不再熟悉的……冷漠;
她,将他关在了心门外;
这,是对他的惩罚。
“心儿……”微凉的山风拂过,吹起他右边空荡荡的衣袖。
右臂呢?他的右臂呢?她的问句差一点就出口,只是一启唇缠绕喉间的字句就像是生了茧、长了刺,硬生生卡在喉间,然后化为虚无。
看到她的眼神落在他的右边衣袖上,严希晨牵起一抹淡柔的笑容,“没有了。”
“与我无关。”有些狼狈的撇开螓首,苏璃心冷冷地道。
听到她娇懒不再的冰冷回答,严希晨有些失落,却更多的是自责与心痛。他,欠她的太多了。
举步跨进竹屋内,凝视着苏璃心的眼眸是那般柔和,“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去哪里?我需要向你报备吗?严公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带着嘲讽又有几分自嘲。那重要吗?对你而言重要吗?走远了,正好称了你们的意不是吗?
“我……我去找过你……去了很多地方……”自嘲地抿了抿唇,“可是,我却不知道你会去哪里……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才可以找到你……我……”
“找我做什么?”苏璃心打断他残留的话语,“看我笑话吗?”
“不!不是这样的!”严希晨心中一阵刺痛,喉间泛起浓浓的酸楚,“我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真的没有!”他用力的解释着,不想两人之间再多出任何一点误会,“我只是想找到你,然后告诉你我……我是爱你的,只是当初我太迟钝,没有早一点发现的自己的心意。”
爱她?他说……他爱她?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多么讽刺啊!或许是因为太过气愤亦或是激动,她的身体有些不自觉的颤抖。“既然已经娶了别的女人,就不要再对我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她依旧别着头,不去注视那双眼睛,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泄露出太多的情绪。
“我没有!我没有娶她!”他走近她,再一次重复道,“我没有娶她。”
没有……娶她?她怔,抬首看向他的眼眸。
他的双眸纯净没有杂念,不像是在说谎,他眸子……还是那般澄澈,像水晶!
她的反应告诉他,她还是在乎他的!薄唇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我不会娶她,不会。”
“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吗?”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就算这次没了朝阳,那下次呢?他,还是会为了他的家人将她再次打入地狱,爱?那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前提的名词罢了。“请你离开!”
“除非你家人,除非你不再爱我,否则我不会再离开你!”语调轻柔,却含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我不爱你!早就不爱了!”像是在掩饰什么,她慌张的否认。
而她的举动更加确定了严希晨要留下的决心。她,还是爱他的!“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这里?”
十年前的他,只有接受只有温驯,但十年后,为了赢回她的心,他会学的强硬一点,他不要再一次失去她了,绝对不要!
“不为什么!”背过身去,不看他的双眼,那会让她忘记曾今的痛苦,忘记他是害死女儿的刽子手!
“因为你还爱我,你的心理还是有我的,这里……有我们共同的记忆!”环顾竹屋,眼神接触到桌上的神位是,他愣怔了一下,这里为什么会有神位?会是谁的?
当他看清楚神位上的字后,像是被雷劈了一道,他瞪大了膛目,清秀的脸庞蓦地抽搐了一下,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庞更加惨白了几分。
爱女,苏言诺之为!
爱女……苏言诺……孩子……只手扳过苏璃心的身子,双眼直直地慑住她的,秀气的眉纠结到了一起,薄唇亦是无法自制地颤抖着,“心儿,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不是……是不是我的女儿?是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女儿,是不是?”
“不是,我的女儿没有父亲,她没有父亲!”苏璃心猛然推开他,骤然变冷的黑眸中满是激怒,“诺儿的父亲……早死了!”
“不!她是……她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言诺……言诺……”后悔自责的泪水倾然而出,伸出左手,颤抖地、痛苦地、怜惜地、温柔地抚摸着神位上的字,“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女儿……”
原来,他也是为父亲了,他有过这么一个女儿,一个他和心儿的骨肉。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他还没有机会见到她,没有机会听到她叫他一声父亲,她……就不在了……
苏璃心不语,凝视着女儿名字的眼前突然有好多雾气,渐渐地模糊了她的视线,心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绞痛,痛到她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不告诉我?”
“会有什么差别吗?告诉你了……就可以改变什么了吗?”哀戚地、幽怨地他说。
“……我。”严希晨哑然无语。
“不会,不会有任何改变……而我苏璃心也还不至于卑微到用孩子来博取男人的……同情或是怜悯!我不惜要!”
人,都说世上最美丽的东西叫做希望,但,希望一旦破碎,剩下的就只有绝望了罢。
当初他没有告诉他,或许也只是软弱的不想听到那决绝的答案罢!
又或许……这样子,她就可以欺骗可笑的自己,如果她告诉希晨了,他就一定不会抛弃她了罢!
说到底,她要的只是一个可以让自己继续爱着他的理由罢了!
多么……卑微的一颗心啊!但,事实上呢?
“我苏璃心在你心里……又占得了多少分量?不……应该说,我苏璃心在你心里从来就不曾有过任何分量……没有过任何位置……”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你,也吝啬的不愿给予我啊!
“不是的!”凝视着她的清澈眸子里是清晰可见的、满满的、浓浓的爱意,“我是爱你的,你在我的心里绝对不是没有分量、没有位置的!请你……”
“那要我谢谢你吗?严公子!”厉声打断他的话,转过身去,她不想再听下去了,一点也不想再听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背叛了他们的婚约,打碎了她的爱……这些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什么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那个时候,是多么期待他的这句“我爱你”啊!如今她听到了,却要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你的爱,现在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悲……”她好痛、好苦、也好累!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她,亦是对他们的孩子。
“对不……起?”心,跟着声音在颤抖,“既然……都已经做了,又何必说对不起……又何必呢……”
“对不起……”
“说了对不起,我的诺儿就可以活过来吗?不,她不能。”怔怔地看向窗外,眼中有着挥之不去的悲伤,“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的怀里……却什么也做不了……我救不了她……救不了她啊……”回过头来,哀戚地看着他,“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知道我有多痛有多恨吗?!”
“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苏璃心失声尖叫,那尖锐的叫声饱含了痛苦与无助,像是某根紧绷的弦,再稍一用力就会断裂一般。“爱错人的不是你,遭受抛弃的人不是你,被嘲笑的人不是你,未婚生育的人不是你,承受丧女之痛的也不是你!你怎么会懂,你又如何会懂!”
“对不起……”
“都是因为你!是你,是你让我痛苦,让我挣扎,让我一个人承受这是去一切的痛!”她咆哮,痛苦而又愤怒,将这十年来的伤痛全数发泄出来。“而你呢?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在陪伴着另一个女人!”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该死……”
“对!你是该死!你是该死!”泪,无尽的流,心,已经痛到灭顶!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听够了你的对不起!你带给我的伤痛,岂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可以抹平的!”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不是我……孩子不会死,你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
“既然知道,你又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还要让我恨!为什么要让我记起曾经我是多么愚蠢和没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啊!
“对不起……”他哽咽不休,泪水仿佛要将他的话语切断,“我一直以为你会……很好的活下去……会很快的将我忘记……可以过得很好……我……”
“啪!”苏璃心心痛的扬手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她!他……怎么可以啊!
“不要拿你的【我以为】当借口,那样只会伤我更深!你的【我以为】只会讲我打入万劫不复!你的【我以为】……曾经是如何将我对你的爱狠狠践踏在脚下!”
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苍白小脸,他好心疼,想要拥她入怀却被狠狠推开。“……”
“知道万箭穿心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心儿……”万箭……穿心!好沉重、好尖锐的一个词啊!
“你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就像一支支利箭,一箭……又一剪……毫不留情地射进我的心窝里!”
他上前,不顾她的拒绝和捶打,紧紧地、紧紧地将她拥紧在怀里!
“放开我!你放开我!”这样温暖的接触只会让她更加心痛罢了。
“不放!我不放!再也不会了,我不会再放手了!”他,声音哽咽低柔,却又是那么的坚决不容动摇。他不会再做出任何一个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了。
“你……放开我!”哀戚如此绵长,让人如此痛心。
“我不会再放手……绝对不会了……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
“不需要!我不需要!”苏璃心尖叫,心,却不由自主地狂跳着,“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在伤她如此之深后才给予她这样的承诺!
低头,将苍白冰冷的薄唇吻上她的发顶,轻轻的、柔柔的道出他的承诺,一辈子不会背弃的承诺:“无论今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无论你是否会原谅我,我都会陪在你左右;无论你否还会爱上我,我的心里、眼里、脑海里将只有你一个人的身影!”移下头,在她耳边呢喃着世上最美、最让人心痛的话语,绵长不断,“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深深地刻进她的心里。
正文 第四章 只属于回忆的懵懂爱情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笏中,恩情中道绝。
——怨歌行·班婕妤
爱情,是种奇妙的东西,它总是发生在不经意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对话……都有可能成为你爱上他(她)的理由。
它,就像藤蔓一样,悄悄地将你的心层层网住,千丝万缕,绵绵密密,扯不断也理不清。
“……希晨。”云雨过后,苏璃心像只慵懒的小猫儿趴在严希晨的胸膛上喘息着,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呼吸着他独有的气息,轻声呢喃着他的名。指尖轻轻划过他胸膛上一处粉色的伤痕,那是他上个月为救人而留下的,那天他出现在竹屋门口胸膛的衣服上都是血,真的吓坏她了。
“怎么了?”抚着她柔软的青丝,严希晨轻声应着。
“……没什么。”暗暗叹息一声,她这么说道。
你爱我吗?其实,这是她想问的话,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口。她知道,答案只有一个——是的。但,他真的爱她吗?不,她不知道,也一点儿也不确定。
从小两人就认识,在他十五岁她十二岁那年由两边的爷爷做主定下了亲事,只等她及笄就可成亲。现在两人虽未成亲,但也有了肌肤之亲,他的一切喜好她都懂,但他的心呢?他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她一点都看不透、猜不到。
他总是那么温驯,对长辈的话从来都是不予以反抗,对于他人的需要也从不拒绝,而他们之间的互动也都是她在主导,他则负责配合,从不说“不”也从不表现出不耐。对她,他永远都只是温笑以对,也就是因为这样,让她更加难以了解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是真的得喜欢还是……不忍心拒绝?
有时候就算自己躺在他的怀里,却还是有一种两人对岸而立的感觉,他对她笑,可是她却怎么也没办法触及到他,怎么也没办法跨越那条界限!
他对任何人都是那么柔和,她和他们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只有她可以这般躺在他的怀里,而别人不能罢!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办法真正的走进他的心里,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用自己的心去了解……
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那抹淡淡的哀愁,努力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至少她可以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呐!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平静,换上一副巧言俏兮的面容,无论他是否爱着她,她只想让他看到快乐无忧的自己。
“心儿?”他唤她,语气死不变的温柔。
“恩?”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啊!”她,掩饰的不够好吗?
“可是,你这几天好像不怎么开心。”尽管她在尽力的掩饰,但还是可以感觉到她淡淡的愁绪。
以前,他若看书,她便研究药草、毒药,无聊的时候会抢走他手里的书,跟他撒娇,可是这几天她总是对着药草发然后呆叹气。
“可能是……心烦大娘她们吧!”她找借口说,“她们总是吃饱了撑的找我麻烦。”
“这样埃。”他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但,既然她不愿说那他也就不逼她,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淡淡一笑,“如果真的很烦,就尽量避开些吧!”
“恩。”她笑,很满足,是的,对于他的关心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会欣喜万分,这或许是因为自己太爱他了吧!
“希晨,我们下去山走走好吗?”她征询他的意见。
“咦?好碍……”他轻笑着答应下来。
知道他喜爱清静,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迁就他,这是她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他当然会答应啊!而且她的心情又好像不太好,希望下山走走会好一点吧!
她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明明自己就是静不下来的人,却为了他放弃山下精彩的世界,甘愿陪着他呆在这鲜少有人来的安魂山度过相处的每一天。
当初爷爷会让他与心儿定亲,也是看上他性子温驯,希望他能多包容她一点,可现在看来,好像是她在包容他迁就他埃!
不知道爷爷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地揍他埃,毕竟那时候爷爷是那么宠爱她啊!
“起来了,我帮你挽发。”
“好。”
穿好衣物,苏璃心披着如墨般的青丝在铜镜前坐下,将木梳从肩膀处向后递给严希晨,让他为自己梳理着恼人的青丝。
将她鬓边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他微微一笑:“心儿的发真好。”又长又顺又柔又软,很美。
“是吗?可是它叫我好烦恼呢!”她歪着螓首嘟着红唇说着,感受他指尖划过她的耳际所带来的温和触感。
虽然两人已有了肌肤之亲,但,如此轻柔的接触还是会让她忍不住的心跳加快。
严希晨弯下腰,垂首为她梳理,均匀的呼吸散在她的颈侧,他轻笑:“那怪心儿平日不若其他女子那般将青丝挽成各式好看的髻,只是随意的用发带束着。”原来她不喜欢整理这青丝呢!
“我不会理,而允儿平时还要帮我打扫屋子,为我整理药草,我不想再让她为我的发费心。”
没错,这只是借口,她的确动机不良。
虽然她确实不喜欢也不怎么擅长整理这么长的青丝,但也不是完全不会,简单的挽发她还是会的,只是她想抓住没一个可以与他互动的机会。
性感的薄唇轻轻扬起,扯出一抹让她迷恋的温柔笑容,而她纤指像是不受控制般地抚上镜中他的笑,自己的唇也跟着上扬:“真好看,希晨的笑总是让我这般着迷。”她笑,也是那般美丽不可方物。
清秀的脸庞上蓦地染上些许缅甸的潮红,严希晨垂首,用有些害羞的语调轻柔地道:“心儿笑起来才没呢!”
“真的吗?”苏璃心抿了抿红唇,笑眯了一双明媚的眼儿。
说不高兴那肯定是骗人的,她知道自己的容貌给人带来多少惊叹,类似于“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你比天仙还要美”的话她听过无数,但,哪怕所有人用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来形容他的美,也抵不上严希晨简简单单朴实无华的一句。
是的,只是淡淡一句赞美,就能让她的心雀跃好久。
“真的。”严希晨点头,表情很是认真。
他是个乏味的男人,不懂甜言蜜语,他会做的就是用最朴实最乏味的话语表达出他心中的感想,如此真实,绝无虚假。
“给。”苏璃心拿起梳妆台上的玉簪递给他。
这样的动作已经重复做了无数次,熟练到她已经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将这玉簪递到他的手里了。
严希晨接过簪子,为她讲容易垂向前的青丝用这玉簪固定住,从始至终他的动作都是那么的轻柔。
“好了。”他将手轻轻搭在她纤细的肩上。
“谢谢,希晨的手真的很巧呢!”她向后靠进他的怀里,对着镜中的他嫣然勾笑,笑容如此俏丽生姿、勾魂摄魄!
这般娇美的动人神态,她很偏心的只留给他一人看到。
他在镜中回望她,神情语眼神始终都是那么柔和而安详。
“我要希晨一辈子为我梳理着恼人的青丝。”
“好。”
山间空气中夹杂着各种植物的气味,轻轻的、柔柔的、绵绵的、密密的飘散在空气的每一个角落里,以前严希晨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但闻久了却让他有一种静谧的安心感。
苏璃心站在悬崖边静静地专注着自己的思绪,而严希晨则在十五步的距离处深深凝视着她纤细的背影,目光至始至终都是那样的柔和。
曾今是她这般守着他,如今换他守在她的身旁看着她。
曾今是她默默等着他迟钝的心,如今由他等她回心转意。
同样的背景却不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两个人却不同样的心境,同样的追随目光却不同样的主人,同样的守候却不同样的等待。
当初的吴侬软语不再,当初的俏言娇兮不再,当初的……一切都不再了……
两个人,同一个空间,心却似隔着一条天河般遥远,他,看得见她,却怎么也无法触及到她,能怪谁?只能怪他自己。
“心儿还是不喜欢整理她的青丝埃!”现在,只要能站在远处看着她,看着她就足够了,原谅吗?他不敢奢望。
“知道小姐为什么总是不挽青丝吗?”允儿手里拗着白狐裘走到严希晨身旁问道。
“她不会打理。”她还说这青丝让她好恼呢!她总是不同于一般姑娘家。
允儿低下头,手顺着白狐裘的毛轻捋着,缓缓道:“因为她想你为她梳理。”深吸一口气,然后轻叹出,“她会的……只是希望你能够为她梳理……”
“……她会的?”严希晨微诧。
“你不爱说话,平日里与小姐相处也只是看书活着看账本,如果小姐不抓住没一个可以与你互动交流的机会,怕是你们一整年也说不了几句话啊!”就算有在讲,也都只是小姐在讲而你听着而已,允儿想着。
心,被狠狠一震,扯痛了某一处。
是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看书、她研究药草,若非她太无聊跑来抢走他手中的书,坐在他怀里撒娇和他说话,他们之间真的几乎没有多少语言交流。如果她不开口,很可能他们真的一天讲不了一句话啊!
“难怪……难怪……”那时候他总是在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愁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难怪……”为了他,她做的真的太多了。
“你不说话,小姐没有办法知道你的想法,和你在一起那么多年,她始终不知道你是否爱她,表面上她不说什么,可是我知道她非常在意,这……也许也是小姐不愿原谅你的一个原因吧!”默默付出那么多年,最后得到的却是那么重的伤害,这叫她情何以堪呐!
严希晨痛苦地闭了闭眼,再一次痛恨自己温吞的性子、痛恨自己迟钝的情感!
“小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在为你着想,她很少向你提出要求,对不对?”像是疑问句,语气却是那么肯定,因为她了解她的好小姐诶!
轻轻点头,望着那纤细身影的眼神是始终不变的温柔:“是啊,去逛集市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我提出的要求。”最后好像因为人太多去了别的地方。
“那……也是为了你。”
“……”严希晨转头看向允儿,她也是那么温柔地凝视着苏璃心的身影。
“你的体质属阴寒,纵使有小姐为你熬药条理,但还是不够的。”顿了顿,叹了口气,“你的身子必须多晒太阳,纵使呆在屋子里也是不行的。”
“……这样子……”内心深处被深深震撼,他蓦然自语。
“别怀疑,小姐所作的任何事情第一个想的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也是你。”
“……是了……就是这样子……”这就是她啊,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啊!
蓦地,允儿仰头看向严希晨,问道:“你知道织女花是可以治虚寒的吗?”不待严希晨有反应便举步朝苏璃心走去。
或许是因为太阳太舒适了吧!大街上的叫卖吆喝声都是那么萎靡不振,客栈一旁拴着的骡子和马儿也都懒洋洋地趴在干草上休憩。
如果在这时候大街上出现一个俏丽如天仙姑娘和一个俊雅如天神的男子,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发生吗?
“买花儿啦!买花儿了!”
“来来来,最新鲜的蔬菜啊,很新鲜的啊!”
“新进的玉佩玉簪啊,来瞧瞧啊!”
“……”
大叔大婶小姑娘小伙子的吆喝声顷刻间嘹亮十分,就连路上行人走路也是精神百倍!
谁不想吸引佳人美男的眼球,盼其投注到自己身上哪怕一瞬间的目光。
对于这从四面八方投来的露骨目光,苏璃心一派是从,显然早已习惯了,到是严希晨一个大男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僵硬地扯动嘴角回以众人一笑,这不笑还好,一笑吧,呵呵……桃花满天飞咯!
更有大胆女子搔首弄姿扭腰摆臀地朝严希晨走去。
“公子……”嗲声嗲气尾音又拉得老长,做作的声音让严希晨毫不客气地冒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着眼前的浓妆女子不停地朝自己抛着媚眼,严希晨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公子,今儿个日头可真毒呢,晒得人家头昏眼花的,哎哟,都站不住了呢!”说着,涂满丹寇的手就要往严希晨胸膛搭去。
苏璃心一回头看到这画面,啧啧,那还了得啊,大步走去一把拉开严希晨,快速将自个儿替换到那个位子上。那脑袋一靠上她的肩膀,一股刺鼻的花香便充斥而来,害的苏璃心整个汗毛立马竖了起来,打了个寒颤,道:“这位姑娘,大白天的两个未出嫁的女孩子家这般靠着不太妥当吧!”
正靠着苏璃心肩膀做着春秋美梦的女子一听头顶传来的似水女音猛地抬起头,就见一张倾城脸儿似笑非笑地睇着她,美丽的明眸中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字:你皮痒了是吧!
“你……你……你是谁……”明明是俊美男人怎么一下子变成女人了!画着浓妆的脸扭曲了起来,脸上的粉末随着她脸部的扭曲移位“簌簌”地往下掉。
啧啧,这张脸也太精彩了点吧!她是不是把这整个扬州城里的花粉都涂到脸上去了啊!
无辜地皱了皱秀眉,右嘴角向上撇了撇:“我还想问姑娘呢!我认识你吗?为何姑娘会对我……投怀送抱呢?姑娘虽也算得上貌美,但我对女人确无污浊之想,所以姑娘你……”
“住口……住口!”女子面红耳赤地指着苏璃心大吼,“谁……谁对你投……投怀送抱来着……休得胡言!”
“碍?明明大伙儿都瞧见了呀!是你自己靠着我的呀,我也并没有胡言啊!”
“你!”女子感受到四周传来的的讪笑声和异样目光,自得狠狠瞪了苏璃心一眼丝帕掩面狼狈逃离。
解决了麻烦的女人,苏璃心转头看向一旁满脸通红的严希晨,嘟起艳艳红唇,伸手捏着他的脸颊。不高兴地道:“希晨真讨厌,怎么可以对着其他女孩子笑呢!”
“碍……对不起。”严希晨拉下她的小手,低声道歉,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碍。
“算了,只好后把你藏紧一点啦!”牵着他的手,“走吧!我们去人少一点的地方走走。”
“好。”
宣华城里有一座湖唤作织女湖,属天然的温泉湖,在湖畔长有一种形似海棠的花,名唤织女花。花瓣带有轻微的幽香,可安神亦可入药,治于虚寒之症,因为其花色彩不似牡丹般艳丽,花期又仅有一天,所以对于其药性还是鲜少有人知道。
几月观察,苏璃心猜测织女花应该会在今天开放。因为她不想让严希晨觉得她什么都为他考虑而感到歉意,所以假借想要逛集市之名下山来采收,正好也让他多晒会儿太阳。
站在织女湖畔,苏璃心张着双臂眯着眼儿兴奋地大喊着:“哇哇哇!好舒服的阳光呐!”
“是埃。”严希晨温笑着,也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的洗礼。
“希晨,你猜猜看这花儿叫什么名字。”两人背靠着背坐在花丛里,苏璃心随手摘下一朵反手放到严希晨的怀里。
“……不知道哎。”这花儿很小,有六片花瓣,花瓣呈淡淡的紫红色,闻闻看,一股淡雅的幽香萦绕鼻尖,“很想呢!这是什么话啊!怎么以前都没见过呢?”苏璃心经常在安魂山上采摘药材,他跟在旁边对于这些个花花草草和药材的到也认识些许,却从未见过这花儿。
“不知道了吧!”苏璃心嘿嘿一笑,然后清清喉咙好不骄傲的开始为他解释,“这花儿呢叫做织女花,你没见过也是正常的,它只生长在温泉旁边,而且花期也只有一天,明天我们来就见不到它了,所以别说你这个不太出门的人没见过它了,就算常来这里的人也不一定有这么幸运能够见到它呢!”
“难怪了。织女花,织女……”很美的名字,却带着几分凄美,或许是受了牛郎织女传说的影响吧!
“这织女花虽不是什么名花,长得既没有牡丹的艳丽,也没有玫瑰的娇媚,但是它的香味却很好闻,清雅怡人好闻极了,把它放在屋子里感觉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恩,确实很好闻。其实这花儿也没有不好看,我倒觉得很不错。”闻上去的味道和她给人的感觉很像。
有些使坏的,苏璃心凑到严希晨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不如,我们采些回去,晚上让希晨泡个花瓣澡,让希晨像这花儿一样好闻。”
“花瓣澡?会不会太奇怪了,花瓣澡不只有女儿家才会喜欢么?”呆呆的严希晨好不认真的回答。
“那……我和希晨一起泡不就不奇怪了。呵呵。”
“哎……心儿!”严希晨还是无法适应情人如此露骨的情话,清雅的面庞一下子涨到通红。
“好啦好啦,人家不说就是啦嘛!”说着还对着严希晨嘿嘿直笑。
把玩着手里的织女花,严希晨突然好奇的问:“有织女花,那有没有牛郎花哎。”牛郎花?听名字就觉得奇怪,应该是没有的吧!
“有啊!不过,牛郎花是长在冷泉旁边的,花瓣呈黑色,有剧毒,它就是人们常说的毒郎君,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毒郎君和牛郎花是同一种花。”讲到这药草毒草的,苏璃心最在行了。
严希晨轻笑一声,“还真有啊!这一个生在温泉旁一个生在冷泉旁,还真像极了那牛郎织女星啊!活在两个极端,只闻有其声,却不见有其人呐……”
“是啊!知道对方的存在缺不能相见,就算能见到也是一年才一次,真的好可怜呢!好在这花儿不是人,这牛郎织女星的故事也只是个传说,不然她们得多难过啊!”就像这水和火,能够相见却不能相融,相爱却无法相守!“要是有谁敢把我们给拆散,我一定把毒郎君和织女花搞成的毒药去伺候他!”
严希晨听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告白”愣了一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缓缓扯出一抹温笑,“没有人会拆散我们的。”
“嘻嘻,那当然啦!我和希晨是天上的一对乌鸦,地上的一对贱狗,是注定要在一起的,要是谁敢把我们分开,两位爷爷也是不会放过他的!”惹急了爷爷,说不定他们一生气从地下爬出来了就!
乌鸦?贱狗?有这么比喻的吗?严希晨有些失笑,“长不大。“
“长不大好啊!可以叫希晨一直这样宠着,多好啊!”
“可是我会老啊!到时候我要是不在了,你怎么办呢?”
“不会的!不会的!”从来就没有想过这种问题的苏璃心有些慌乱,“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不会分开的!希晨不在了那我也不要活了!在这世上除了娘亲和爷爷、希晨,没有人会心疼心儿了,如果希晨不要我了,我一定会疯掉的,我会死的!”
“哎!心儿,别生气,我胡说的,那不了真,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好不好?”知道她生长的环境实在复杂,随意她会很没有安全感,他的几句话一定让她害怕极了,转过身,严希晨将她搂进怀里,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外头,也顾不得会不会有人看到,紧紧地搂着她拍着她的背,轻语安抚着,“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保证!”
“希晨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对,我不会的,不会离开心儿的。”
“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对。”
“希晨……”
“在,我在。”
正文 第五章 动摇、改变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
红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
山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五代更漏子
夕阳沉落,西天边的晚霞如嗜血般红颜,带着几许的哀怨和凄凉,将这原本就阴冷的安魂山染上一片苍茫的抑郁,让人心中不免增添了几分愁绪。
清澈的眼眸追随着那如梦如幻的般迷离的红色雾霭,绝尘的容颜上浮漾着一抹深深的哀愁,
十年了,她恨了十年,苦了十年,怨了十年,也痛了十年。
这十年来,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支撑她活下来的只有他带给她的那抹不去的伤痛和女儿的仇。再见到他,她应该愤怒地赶他走,要他远离自己的视线,甚至……毒死他不是吗?可是,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此刻,她知道他一定就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地方看着自己,这竟让她有一种浮荡流云终于落地的踏实感!她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在心底建立起的围墙也正在迅速的瓦解,消失。
不该是这样子的,不该得呀!她这是怎么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啊!
可是,她的心似乎背叛了她,它不再受她的控制,就好像……有一股奇怪的气流随时都有可能冲破她的心房一样,这叫让她心慌无助。
蓦地,紧紧交握在胸前的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低头看,是泪,她的眼泪,自从诺儿死后,她有多久没像那天一般用力地哭过了?
看着那晶莹的泪珠,唇瓣微颤着轻轻启合,苏璃心低语问自己:"恨吗?恨了吗?"
一直以来说要恨的人是自己,说要遗忘的人是自己,但,她真的恨了吗?她真的想要遗忘了吗?
或许,她从不曾恨过他罢,即使他让她在这十年里尝遍了苦痛,受尽了折磨。
或许,自始至终她恨得从来就是忘不掉,舍不去他的自己罢了。
或许,她想遗忘的也只是当年那一幕幕不堪的,残忍的画面罢。
或许,她想要遗忘只是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罢了。
或许,恨和遗忘只是她的借口,为她内心深处某种想法找的借口罢了……
看着自己的双手,苏璃心哀戚地喃喃自语着:"还要……这样吗?"这就是她想要的吗?她真的要杀了苏严两家所有的孩子来替诺儿报仇吗?还要继续吗?
现在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她这么和那些人说。
可是,杀了那些孩子她的诺儿就会回来了吗?不!不能啊!但,现在她至少已经报复了苏振天了,既然如此,她还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她还不回掬月楼?为什么……
她,慌了,已经不敢再问自己为什么了,也不敢去细想那么多"或许"背后的答案了,她怕如今的答案已经变质了,不再是她十年来所坚持的了。
真可笑!
她是个没有心的女人,是武林中人人畏惧的无心夫人,狠戾无情的毒夫人,可现在却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伴着几丝暖意,一阵清风拂面而过,撩拨着她的心弦,撩乱了她的青丝。
抓起飘散在眼前的发丝,苏璃心蹙眉,"真是恼人!"如果可以真相绞了它去。
曾今,有那么一个人总会替她挽这青丝;曾今,她以为那会是永远是一生一世;曾今,她对于自己对挽青丝不甚上手……
苏璃心无意识地叹出一口气,垂下眼帘拧眉看着手中的发丝,好像快十年没有好好理过它了,它也变苦了,不再黑亮了……
“小姐。”允儿将白狐裘披上苏璃心的纤弱肩膀,轻声换回她游离恍然的思绪。
“……额?允儿……”苏璃心显然没有注意到允儿的走进,愣了一下,微侧过头看到是她唇畔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一片几乎透明的哀伤,“不要再叫我小姐了,叫名字就好了。”
允儿没有应她,只是淡淡一笑,问她:“在想什么呢?”就算她们都离开的苏府,但是她仍是她的主子她的恩人呐!
当年她家乡闹饥荒,父母和兄弟姐妹们都没能挺过去,,留下她孤身一人在世上,之后她随着灾民们来到了宣华城,这里的一些好心人也慷慨的开仓救助她们,但还是无法吃上一顿白饭,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小孩子,在她饿到几乎要去见阎王的时候她见到了小姐,小姐二话不说背起浑身脏兮兮的她回到苏府。如果不是有小姐在,她怕是早就不在这世上了,也不可能与表哥重逢生下念恩这个孩子了……
“在想……在想……”眼眸望向残阳,语气变得好飘渺,“……总算……让苏震天付出代价了……”
“是这样吗?是在想这个吗?”允儿完全不信。
“……”苏璃心看向允儿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深邃的让人看不到底、无法捉摸,猜不透她真正的心思。
那样子的眼神让允儿好害怕、好陌生、好心疼,她的眼里应该是充满快乐和笑意的呀!抬手,指尖点向她的脸庞,“为什么要流眼泪……为诺儿小姐报了仇了,为什么还要流眼泪呢?你不是该高兴的么……”允儿看着她,总觉得自己看到的只是一具躯壳、一抹幻影,那样绝望的哀伤,那样深不见底的眸子……不该的!不该是这样的呀!她最爱的小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为什么?为什么……”苏璃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为什么?报仇啊…”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苏璃心垂眸低语着,“报仇啊……”
“报仇么?”允儿举步转到苏璃心的正面前,“如果只是为了报仇,你几年前就该回来了不是吗?为什么非要等到今天呢?还是说,报仇……只是小姐想要掩饰你内心深处某件事、某种想法的借口?”咄咄逼人,允儿摆明了就是不让她再有逃避的机会!
伤了十年,恨了十年,纠结了十年,错过了十年,够了,真的够了!这一切该结束了!是老天归还小姐幸福的时候了!
“……不!不是!不是的!没有借口……没有……”绝尘的容颜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揪紧衣领泛白的骨节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
平静的湖面下并非没有波澜的!允儿松了口气,总算她没有猜错。
不理会苏璃心的否认,允儿只是轻道:“小姐,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真正渴望的是什么?真正期待的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想法?渴望?期待?她,还可以有吗?
“想要争回属于自己的幸福,你就必须要有更多的勇气才是。”
“争取……”这东西她做的还不够多吗?“……勇气?”她付出的可比任何一个姑娘家都要来的多啊!
可是到最后,她得到了什么?换回了什么?无尽的悲哀、欺辱、难堪、伤害、嘲讽,还有一生都无法抹平的伤口!
幸福?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老天爷给无情的收回了!而她,也害怕的不敢再去奢求什么了!她努力过了,争取过了,却连一丁点的眷恋也不曾得到啊!
说穿了,她真的是怕了,怕透了,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再也经不起任何一次伤害了!已经……残缺不全了呀!苏璃心摇头,哀戚地无意识地摇着头,嘴角挂着那仿佛一触就会破碎的笑,“不……需要了……”再也不会有什么幸福了……
允儿无奈地叹息,却也不再逼她,她知道,要解开小姐心中纠结了十年的心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无论怎么样,无论小姐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允儿都会支持小姐,但是也请小姐一定要遵循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问问自己的心是怎么想的,不要违背它的意思,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来,人生只有一次,错过了那就是永远的痛,好吗?”
苏璃心没有开口回应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夕阳渐渐沉落不见。
允儿再次抬手,双手抹去她嘴角的忧伤淡笑,“那样子的笑不适合小姐,一点都不适合,不必勉强自己表现出你最真实的情绪就好,是喜是哀都不要藏在心里。”
“……”笑……苏璃心微微抿了抿唇,这十年来除了她在想要结束某个人性命的时候才会笑,那是嗜血的笑、无情的笑,然而发自内心的笑早就被她遗忘在过去的某一年某一天的某个角落立里了,落满了灰尘早已没有了原样。“还是…允儿了解我哎。”敛去笑,她轻启唇淡淡地道。
“回去了,天色不早了。”
“恩。”
“三个月前秦峰的儿子秦致远来过掬月楼。”掬月楼主楼的楼顶上一冷漠男子对着一年级稍长的妖媚男人说道。
“什么事?”秦峰不是几年前就死了么?他和秦峰算不得是什么朋友只能说是有点交情,除了情报组织“一线天”掬月楼的杀手们是没有朋友的。
“秦夫人受重伤想要心儿救人。”
“没救?”这十年来这丫头杀人无数却从未救过谁,这一次亦然,他知道的。
“恩。”顿了顿,冷漠男人又道,“他几次三番搬出义父来压心儿,心儿很不高兴。”
妖媚男人皱了下眉,道:“修白啊,你现在是掬月楼的主人,一切又你说了算,不用顾忌任何,你要做的只是带领好掬月楼的上万杀手以及保护好你的几位弟妹,明白吗?掬月楼从来就不是将交情的地方。”
“孩儿明白了。”冷漠男人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义父这句话。
半响后,男人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此次心儿回去会有所改变吗?”
“会的,其实她这么多年来根本就从未放下过,只要那个男人没有娶妻还在等着她,那么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我们都能看懂她的心思,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明白了。”感情这东西……真是伤人心神呐!
“她明白的,只是恨和痛让她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罢了。”或许,她的心境已经有了改变,不然这时候她应该回来了。
“恩。”俯视整个掬月楼,“舞儿呢?怎么不见她人。”
“舞儿也去了宣华城,去找她的未婚夫了。”事情似乎也不太顺利,都去了两个多月也每个消息回来。
小妹风吟舞,自小就有一个指腹为婚的丈夫,两家人在为他们定下亲事的时候就说好了,等舞儿一及幷就让他们成亲,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在舞儿六岁的时候风家发生了灭门惨案,风家上上下下六十几口人就只剩下了舞儿一个人,为了报仇亲事被一拖再拖,如今拿着当初的信物去找人家,也不知道人家成不承认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连舞儿都要嫁人了。修白,你呢?什么时候到你了?”
冷漠男人淡淡一笑,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吧!扯开话题,“义父这次还会出游吗?”
“不了,或许很快我就有事可做了。”妖媚男人沉吟了一会儿,道,“不过我得先去趟宣华城,心儿的事毕竟牵扯到朝廷,她又不会武功,我还是去看看的好,走了!”
“不等三弟回来再走吗?”
“不了,我很快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就不走了。”说完便施展轻功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掬月楼的范围内。
看着义父远去的身影,冷漠男人刚毅的唇角微微上扬,“义父真是偏心呐!”害他都要吃两个妹妹的醋了。
双手背于身后,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都要平安的回来啊!
很微妙的变化。
虽然她对他还是那么冷淡,但是也并不会再有意的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偶尔她在窗前看医术的时候,他会拿起梳子为她梳理青丝,而她也不会拒绝或是甩开他的手。或许,是允儿和她的谈话起到了作用吧!
“如果你再不主动一点,你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允儿这么和他说的,“不要怕被小姐拒绝,只因为她的心结太重,想要挽回她的心,你要做的有太多,你必须要比小姐当年为你付出的更加的多才行。”
所以,他现在正很努力的找话说,哪怕只是他一个人在说也无所谓。
他正在学习着用拙劣的语言跟她讲述着这十年来宣华城发生的一切,东街的刘阿婆家的母猪难产死了,西街郑大爷家的闺女被选进了宫当了娘娘,南街的郝善人家的宝贝被偷了,北街的知县大人被罢了官……他温温吞吞的讲着,她静静地看着书,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他知道她一定都听下去了,这……就足够了。
真的应了那句老话“风水轮流转”,当初是她这样努力地维持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今换成了他。直到这时候他也才明白当初她是多么辛苦的努力着。
严希晨轻轻推开小竹屋的门,将允儿送来的饭菜拎进屋里来。
和十年前一样,她们的饭菜还是有允儿为她们准备。等讲饭菜交给他允儿就会离开,很少做停留,他知道她是想让她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单独相处。
走进软榻,准备唤醒苏璃心,见她睡得很不安稳,秀眉紧蹙,额间冒着冷汗,呼吸也很是急促,好像又再做噩梦了!
她,好像每晚都会这样子做恶梦哎!
“心儿,醒醒,心儿,你醒醒!”严希晨伸手轻轻拍打她的脸,呀!她的体温怎么会这么凉啊!“心儿?心儿?”
熟悉的呼唤声和触感让苏璃心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几乎是惊慌失措而又恐惧地猛然睁开双眼,眼前男人的清秀面庞有一种和讨厌的梦境相互交叠的错觉,那种锥心的痛苦情绪,那种现实与梦境相互交错的心惊,让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眼前男人空荡荡的衣袖,冰凉的素手不自觉的颤抖着,心,几乎要冲破她的胸口,扑通、扑通!激烈地狂跳着。
见她有如此反应,严希晨的心中猛然一阵抽痛,这么多年来,她每晚都是这么度过的吗?“……心儿,你还好吗?”
“……”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他的眼神里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无助失措,苏璃心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拨开被汗水打湿的发鬓,撇开脸,冷冷地道,“什么事?”用冷漠掩饰她的无措举动。
抿了抿薄唇,伸手轻轻拭去他额间的冷汗,扬起一抹浅笑,“吃饭了。”
“恩。”淡然的轻应一声,苏璃心翻身下床,来到桌前坐下。
姜汁鱼片、酱鸭肉、爆炒鸡片、糖醋排骨……都是她以前最爱的菜色。但,那仅仅是以前的事儿了,如今她吃什么都一样,因为……早在十年前她就没了正常的味觉,是酸的是辣的还是咸的,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她吃什么都是苦的。
吃饭,现在对于她苏璃心而言只是一件恢复体力的无意义的事罢了。
“你……吃慢一点,小心噎到。”严希晨轻声提醒,然后倒了一杯水放到她的手边。这是允儿告诉他的,说心儿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在手边放一杯水,因为她吃饭太快容易噎到。以往他也知道她在吃饭时总是会噎到,却从未想到要为她准备一杯水在手边。
他对她的在乎、关心显然没有她对他的十分之一啊!或许现在有些迟了,但是他正很努力恨认真地去记住去发现她的每一个习惯,就好像当初她那样用心地了解他爱着他一样。
才发现,原来当一个人用心去了解自己心爱的人的时候,也可以那么幸福哎!也发现,当一个人用心地去了解一个对自己没有心的人的时候,幸福是那么苦涩的。
苏璃心夹着菜的手顿了一下,轻微的只有自己感觉得到,看着手边茶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平静,将菜送入嘴里,不自觉的慢慢地咀嚼着然后才咽下去。
看到她缓慢的吃着,严希晨知道她听进去了,温文浅笑,问她:“允儿问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没有。”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她语调冷然地回答。
已经一个月了,她真的开始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形式与他相处,对于现在的状况苏璃心有些烦躁、有些无措,却也很清楚地知道,她,一点都不排斥这样的感觉,甚至觉得很好。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怎么会变得如此矛盾哎!
就这样,两人再没有交流,静默地吃完这顿饭,然后严希晨起身将碗筷一一收回到篮子里。
“把这里给我围起来!”这时,竹屋外传来一声严希晨最熟悉也最痛恨厌恶的女声。清秀的眉皱了一下,抬头看了眼苏璃心,见她似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亦然的静默,这才低下头继续收拾的动作。
外头有不少人的奔跑的脚步声,但是屋里的两人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苏璃心坐在原位上静静地喝着茶,垂下的温润双眸并没有任何起伏;严希晨将篮子放到门口的小矮桌上,等允儿中午的时候给带下上去,那张矮桌是允儿丈夫给他们做的,很好用呢!打开微掩着的竹门,然后转身走到苏璃心的身后站定。
就在苏璃心放下茶杯的当儿,竹屋外声音的主人杀气腾腾地大步跨进屋内,恶狠狠地瞪着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苏璃心恐怕已经被来人千刀万剐了吧!
无视来人的杀人眼神,苏璃心之间轻轻点向桌面,几乎是在她收回手指的同时,严希晨已经转到她的身侧,为她将茶杯里注入茶水。
不需要任何语言的提示,只要一个细微的动作,他就能明白她的意思,这是他们之间无形中形成的一种……默契。
“放肆!见到本公主都不知道下跪行礼吗?”来人正是朝阳公主,手不了苏璃心对她的漠视,她大声的娇喝道。
无波的眼眸垂下,凝视着漂浮在茶水上的叶梗,红唇轻轻启合,阴阴的冷冷地:“朝阳……公主……”冷冽的语气宛如千年寒霜,与她平静无害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对比。
“你……终于来了!”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苏璃心这样说道。
抬眼望向朝阳时,眸中的淡然肃地化为森冷的紧绷,深如黑潭的眸子充满了摄人的寒意,让见者无不胆战心惊!
正文 第六章 决裂
昨夜星辰昨夜风,
画搂西盼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无题——李商隐
“希晨,你明天有空吗?”临近下山的时间,苏璃心坐在严希晨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吴侬软语的撒娇着,“明天还会上山来的是不是?”
体内最近好像一直很忙似的,几乎都见不到他的人,所以她今天就得先将她“预定”下来,省的到时候又不见他的人影。
“……会吧。”严希晨的回答一如往常般轻柔你,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不在焉。
“那就好!”红艳艳的唇勾起一抹美丽的弧线,勾魂摄魄,“我在这里等你哦,可别忘了呐!”
明天就是她十五岁的生日,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哎!苏璃心知道她那些所谓的家人是肯定不会有人记得的。但,她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想和她们一起过,看着不喜爱的人与自己同坐一桌一起用膳只会叫她倒尽胃口。
自从最爱她的娘亲和爷爷相继离开人世后,那个家对她而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苏璃心到宁愿一直呆在这小竹屋里,虽然小竹屋比起苏家大宅比较简陋,但是在这里至少还有他在啊!这就足够了。
呵呵,明天她还要给他一个惊喜肋!
“……好。”飘渺的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心虚还有不确定。只是满心欢喜的苏璃心却没有一点儿的察觉。
好?好?好屁!
第二天一大早,苏璃心就带着允儿为他们准备的饭菜上了安魂山,满心期望的等待着严希晨的赴约,只是……
她从天没亮等到了正午,饭菜都已经凉了,严希晨都没有来,看着满桌的冷菜冷饭,她想:或许希晨这会儿正要出门吧!
她又从正午等到了大阳西下,严希晨还是没到,站在竹屋门口点脚望向上山唯一的路口处,她想:或许希晨是有事耽搁了吧!
她又从太阳西下等到了明月升起,严希晨始终没有出现,站在安魂山的半山腰,她想……她没什么可想的了!他又失约了!他又失约了!
笔直的站在皎洁的月光下,鹅黄色的衣裙被晚风吹着,轻轻摇曳飘荡着,七月里的晚风到也还算的上温和,可苏璃心却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刺骨的寒风中一样。他还是忘了她的生辰……
苏璃心似乎忘了自己是怎么会到的竹屋里,呆呆的呆呆的伫立在桌前,微敛睫睇着桌上的冷菜冷饭,突然有一种想要将他们扫至地上发泄的冲动。
喉间像是被硬物哽住了一般,又刺又痛,痛的她迷蒙了双眼,微凉的双手遮住敏感的眼眸,极力的想要让自己恢复镇定,只是,眼泪好像自己生了脚,顽皮地拼命往外跑,愈是阻拦愈是跑的快。
“讨厌……讨厌……只是……只是没来……没来而已……”早该料到的呀!还有什么好伤心地、好失望的呢!“只是……忘记……了……只是忘记……了……”泪,落下她就用力抹去,落下就抹去,“不要……为什么……希晨……不要……”喉间发出细微的呜咽,她开始泣喘起来,双手忙捂住自己的嘴,努力地咽下喉间传来的刺痛,漂亮的眉拧出了深深地褶皱,恼怒地咬住下唇,“不要……哭……不准哭……”双手环抱住自己,曲腿靠坐在床沿独自饮泣,像个被抛弃了的受伤的可怜小娃儿般低泣着,任由楚楚泪水爬满了整张失落的小脸。
“亲人”“关心”这些对苏璃心而言只是漂亮的代名词罢了,没有人会记得她的生辰的,没有人会在意她今晚是不是回家过夜,在外会不会有危险,没有……都没有了……
这是严希晨这个月来的第几次失约了?五次了,五次了!早该料到了,早该有心理准备的呀!生辰?呵……谁会记得?谁会?
或许,对于某些事,她也该有些准备了……
等待严希晨上山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
看着苏璃心侧趴在床榻的边缘,眼睛有些红肿,桌上的饭菜也没有动过,蜡烛早已经烧的只剩下烛泪了。
一瞬间,严希晨突然感觉苏璃心的等待就好像这蜡烛,燃尽了之后就只能躲在一旁独自凄然饮泣,这样异样的想法,让他的心猛然一阵抽痛。
严希晨放轻了脚步走进她,望着她疲倦凄哀的睡颜,她昨天一定等到很晚……罢!蓦地,一股酸涩冲上喉头,心像是被人用力地撕扯着,生疼的紧。
伸手轻轻扶上她微乱青丝的动作惊醒了她,眼眸微微颤了一下,眼皮沉重的掀了掀,睁开眼瞧见是他后赶紧站起身来,努力扯出一抹笑,“你……你来了啊!”只是,不知道她的笑像不像是在笑呵!
“恩。”她很失望罢!“你……”
“呀!都……都天亮了啊!”她的生辰,她可悲的生辰过了……过了呵!“你吃过早膳了吗?”
“……还没。”歉然的语言断裂在体贴的关怀之中。
“那……那先吃一点吧!虽然……冷掉了,但是还可以吃的。”苏璃心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在乎他的失约,努力压下心里对“某些事”的猜想。“先吃一点吧……”
严希晨垂眸,心下五味杂谈,她明明很在意的,她明明很生气、很失望的,可是她还是一点都不表现出来,她总是不抱怨、不责备、不发脾气,就连一句质问都没有!他宁愿她能够对着他发火、大声的质问他为什么要失约。那样子的话,他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该说吗?那件事……该说吗?这叫他如何说的出口啊!
“怎么了希晨?”他眼中的挣扎苏璃心也看在眼里,难道……真的如她所猜测的一样吗?他是在挣扎这个吗?是吗?“有什么你可以说,无论什么,你都可以说。”她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了……
严希晨只是望着她,深深地望着她,然后一伸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像是迷失的孩子在努力地辨认着方向、努力地抓住什么一样,他用力地吻着她。
苏璃心愕然愣住,他……从来就没有主动过哎,心下才生气一股暖流,却蓦地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一阵淡淡的幽香,那是只有女儿家才会有的幽香,但,那种香味绝对不是她的,绝对不是!
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痛的她差点忘却了呼吸,她似乎明白了,他……那是歉然,认为自己对不起她了!几乎是惊慌失措的推开严希晨,她想笑,可是嘴角却不怎么听话,苏璃心心慌意乱的摆弄着双手,却不知道要把手放在哪个位置比较好,“先……先吃饭……吃饭吧……”
一股失去的恐惧萦绕在心头,充斥着她混乱不堪的意识,明明都有了心理准备了啊!为什么好事会这么痛!为什么好事这么无法接受!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为什么!
严希晨看着她摆弄着碗筷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她……是知道了什么吗?薄唇启了合,合了启,最终还是没办法说出口来。
“跟苏璃心讲清楚了没有?讲清楚了没有?啊?”严希晨才一回到府里严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追问他。
严希晨撇开眼,素来柔和的眼中有着挣扎、痛苦还有无可奈何,“我……我……娘亲,我真的说不出口啊!我没办法对她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来。”
“什么!”严夫人拔尖嗓音大叫着,“怎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啊?为什么不说?有什么说不口的!你想想公主……想想公主啊!”
“可是……”陪他走过这么多年的人是苏璃心不是什么公主啊!可是他的话还没有机会说出口严夫人就直接给他打断了。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严夫人板起脸,心里无数次的咒骂着苏璃心,她绝对不会让苏璃心成为他们严家的媳妇!她娘是个妖精,迷得她丈夫晕头转向,她这个贱丫头又想抢走她的儿子,不!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绝对不可能!“你们一直这么纠缠下去可不行,皇上可是已经下了圣旨了,等到公主一及幷就让你们完婚的!”
“我和心早就有了婚约了啊!”为什么母亲就是不明白呢?
“哼!我从来就没有承认过那个贱丫头,我们严家可是整个宣华城的首富,怎么能娶一个小妾的女儿进门!”一讲到苏璃心严夫人点装精致的脸完全狰狞了起来,当初要不是公公做主,她才不会同意让她“最听话”的儿子和苏璃心那个狐狸精定下亲事的!“她和朝阳公主是没法比的!你听娘亲的话不会错的,你是娘亲的孩儿,娘亲又怎么会害你呢!儿你说是不是?你们一直这样牵扯不清,你怎么对的起公主啊!“
那他……又怎么对得起心儿呢?姑娘家的闺誉何其重要,他们之间的婚约是爷爷当年定下的宣华城的百姓有谁不知有谁不晓!若是毁了婚约要让她怎么面对大家,她们家的几位夫人又会如何刁难她、欺辱她呀!更何况他们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啊!母亲亦是女人,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一点呢?
严希晨是在是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口口声声的只是公主,却对心儿连一点的愧疚感都没有!她是小妾所生又如何,说到底最终还是严家要负了她啊!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从来就是温婉贤淑的,问什么会变成这样势利?“母亲,您……”严希晨想问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严夫人摆明了不让他有机会发表自己的想法了。
“儿呀!皇上会把他最爱的公主嫁给我严家是瞧得起咱们严家,如果我们抗旨不尊的话,我们这一家子可就完了啊!”知道心软是儿子的弱点,严夫人捻着丝帕开始抽抽泣泣起来,“老爷子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教养你们,如果你们都还没成家就……就……那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严家的列祖列宗啊!”
“娘亲……娘亲你别这样……”果然,严希晨立马慌了手脚。
“结算时为了娘亲好不好,好不好?你就快点和苏璃心那个丫头断了关系,趁着皇上和公主还不知道的时候赶快解除了婚约!”严夫人乘胜追击。
“我……我……”
“娘亲知道你们相处了这么些年会有些感情,你也不用担心,公主还有两年才及幷,你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你可以慢慢把那个苏璃心给忘了。”见儿子还是没办法下定决心,严夫人干脆一撩裙摆,作势要给他下跪,“算娘亲求求你了,好不好?为了整个严家,你就和苏璃心解除了婚约吧!行不行?行不行!”
“母亲!别这样母亲!我说……我会说的……”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为什么会感觉有无数个人在撕扯他的心?为什么……
扶着严夫人坐下,才一抬头正好对上门口惨白的小脸,“心儿!”
苏璃心惨白着一张脸,颤颤巍巍地、艰难地一步步走向严希晨,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被硬生生撕碎的破裂声,“公主?赐婚?解除婚约?我……纠缠你?这就是你失约……一次次失约的原因?恩?”很明显的,她感受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不像话,明明都料到了啊!为什么还是这么愤怒、这么心痛?
此刻,苏璃心多么希望自己没有跟来!多么希望自己就这么聋掉了!那么她就不用听到这么残忍的话了,就不用这么想……死了!
面对苏璃心的质问,严希晨无法反驳任何,薄唇张了合、合了张,还是如同上午一样,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但是严夫人隐忍不住,尖锐地出声,指着苏璃心的鼻子激动地大喊大叫:“对!就是你这个狐狸精,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一直不知羞耻的纠缠我们家希晨!仗着希晨心软不懂得拒绝别人不择手段的强留他,我们希晨可不欠你什么,你没资格责问他!”
她……不知羞耻的纠缠他?她……不择手段的强留他?原来,他就是这样想她的!“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
“是!我说了是,你这个贱丫头是听不懂吗?你……”
“请你住口!着是我们之间的事。”就算是真的,她也要亲口听他说出了,旁人眉资格品论,就算是他的母亲也一样!
严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勾起一抹浓浓的恨意,抓起苏璃心的手臂扬手就是一记毒辣辣的巴掌,“你是什么东西叫我住口!识相的就马上给我滚!告诉你,我们家希晨不爱你,他不爱你!他和公主就要成婚了,他是不会要你这个贱骨头的!你不配!”
苏璃心没有防备,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她后退了几步。
“心儿!”严希晨忙伸手搂住她。
站定,由他怀里抬起头来,脸上是醒目的五根手指印,定定地望着他,眼眸中满是痛楚,他就是这么想的?他……一点都不爱她?他……是不会要她的?“你就是这个意思?是不是……”
“……我……”严希晨哑然无语,他要这么说?要解释吗?解释,他为了家人抛弃了她?解释,他也是无奈的举止?可是,这算什么解释?
“你……要和公主成婚?你……为了公主要和我接触婚约?你将我苏璃心当成了什么?”她就是这么不值得人爱吗?她就是这么贱命吗?就因为她是小妾生的女儿?
“呵呵……呵呵呵……”苏璃心呵笑出声,疯狂的、凄楚的、悲哀的、痛彻心扉的狂笑出声。
“心儿……”要这么说?一边是爷爷嘱咐要好好疼宠的女子,一边是皇家赐婚的公主,他能怎么说?无论怎么样,他注定还是要负了她。“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抹杀了她所有的爱,将她无情地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对……不……起……对不起……”
“心儿……”
“够了!够了……”苏璃心感觉魂魄好像不属于她了,感觉自己好像死了,她好冷好冷,好像被人扒光了衣物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努力咽下喉头的刺痛,深吸一口气,“严希晨,你欠我一个解释。”挣开他的怀抱,决绝的看着他,脸上是火辣辣的痛,却及不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他不想伤害她,可是他也没有办法自私的抗旨拒婚,那会连累家人遭受杀头之祸啊!所以……“我无话可说。”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讽刺的温润呵!听在苏璃心的耳朵里却似万箭穿心呐!苏璃心自嘲地哼笑了一记,懂了,懂了!她总算是懂了!从始至终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她的……爱啊,是那么卑微,那么可笑,竟让自己最爱的男人如此践踏在脚下呵!
看着她近几乎痴傻的笑,严希晨清秀的面庞因为心口的抽痛而扭曲抽搐。
“你从来就不爱我……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是不是?”苏璃心死心眼的还是想听到他的回答,“是不是?”
“我……”
“算了。”她挥手打断严希晨的话,“哎没爱过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她到底在干什么啊!她就真的这么卑贱吗?答案不是很明显的么?为什么非要听他在侮辱自己一次!
到底是谁不择手段,到死是谁不要脸?为了逼她退婚,他们还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她纠缠他?对!对极了!这句话还真的是对极了呀!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在努力地爱着,努力地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呐!对啊!太对了!真的是对极了!
她苏璃心深爱的男人啊!如今,狠狠地将她视如珍宝的爱情践踏在较低下,撕裂的心!她……真的就这么不值得人爱吗?不值得人爱吗?
倔强地抬起头,不让眼泪在眼眶里凝结、滴落,她不要用眼泪这种卑微的方式去博取男人无情的同情,这对于要强的苏璃心而言根本就是一种耻辱。
而……这也是她仅存的一点尊严了呀!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恨你!”曾今她想,就算他不爱她也没关系,只要他们能够在一起就够了,如今,他却以这样的方式来伤害她!他不爱她,所以他永远无法看到她那颗被他伤到血淋淋的心啊!
走上前,扬起手,如同严夫人一般的姿态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严希晨,这是你欠我的!”从袖中拿出他们定亲的信物血玉,砸向他的胸口。
严希晨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愣愣地看着血玉掉落地上,摔成两半,血玉破裂的那一刻,他仿佛可以听到她的新随之破碎的声音。
睇着地上的碎玉,苏璃心彻底绝望了,他连接住它都不肯了吗?“从此刻起,你我如同此玉,恩断义绝再无瓜葛!”然后撇开头,决绝转身,不再留恋的大步离开。
她输了,输了身输了心,输了一切并输的彻底!
那般决绝的神情愣怔了严希晨,猛然发现自己的“无话可说”伤她有多深。蹲下身捡起两半碎玉,紧紧地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大拇指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怜惜地磨砂着裂痕。心儿,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去弥补你,对不起……
“儿啊,你……”严夫人看着两人却没有一丝的兴奋感,因为她看的很清楚,儿子的心已经跟着那女人一起离开了,蹲在她眼前的只不过是一具没用的躯壳而已。
可恶的柳娘!可恶的苏璃心!你们母女两凭什么可以得到我儿子丈夫的心,凭什么!柳娘你给我一生的耻辱,我又怎么会让你女儿有好日子过!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可能让你女儿进我家门,绝不!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做到了不是吗?”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让我清静一下可以吗?这几天,我谁也不想见……”
苏璃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苏府的,她只记得她前脚刚踏进家门,严府退婚的人后脚叫立马踏了进来。她听不到大娘二娘三娘和姐姐们的嘲笑讥讽,看不到吓人们幸灾乐祸的可恨表情,感受不到严府来人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她只是觉得胸口沉重的像是压着千斤重的大石块一样,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好像有一股可怕的力量会随时会冲破她的胸膛。
蓦地,喉间冲上一股血腥,然后在众人的尖叫声中苏璃心渐渐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父亲和三位夫人都在却不见允儿的人影,她就知道一定是……被发现了。终于了解什么是“祸不单行”了。
苏震天见她醒过来了,第一句就是:“把这个孽种打掉!”
幸好他苏震天也会些医术,若是请了大夫,怕是不消到每天全宣华城的百姓就都知道他苏震天被退了婚的小女儿居然没未婚有孕了!
“这里是苏家在乡下的别院,以后就给你,我会派几个嘴巴牢靠的伺候你,你也不用回主宅了,对外我会宣称你已经悬梁自尽了,听明白没有!”苏家在宣华城可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可丢不起这个脸。说她死了,大家的议论至少大部分会转移到严家去。
苏璃心双手交放在小腹上,不语,只是平静冷然的听着。原来权势、面子都要比她来的重要呵!才知道她苏璃心竟是这么不值一提。
“别以为你不出声就没事了,这杂种一定要打掉!”
“被人退了亲就够丢人现眼的了,居然还带着个杂种被丢回来。”
“苏家的脸全都被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丫头给丢尽了!”
“一个姑娘家的居然这么不知羞耻,还没成婚就先爬上人家的床了!”
“像你这种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东西,没把你赶出家门算是客气了!”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一头撞死算了,省的留在世上丢人现眼!”
仿佛她们讲的不是她也与她无关,苏璃心冷冷地睇着帐顶,平日里一向明媚的双眸此时深邃的可怕,让人无法分辨出她此时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明眼人一定看得出来,她正在改变,彻底的改变!
良久,苏璃心终于开口:“谁敢动我孩子,我一定毒死他!”
这个她要给他的惊喜呵,如今竟是这么讽刺!
悬梁自尽、悬梁自尽……死了、死了……也好,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没有苏璃心。
她是谁?她是无心。
竹屋外的摄魂树树叶被山风吹得沙沙作响,几缕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射进竹屋内洒落在苏璃心披散着的青丝上,那青丝却不再能够折射出原有的光泽了。
偶尔的苏璃心抬手拨开垂落在眼前的发丝,严希晨则抿紧着薄唇垂着眼眸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那枯黄的发梢,朝阳握紧了手里的软鞭,用力得指节都泛了白,目光怨恨而嫉妒的直射完全不将她这个尊贵的公主放在眼里的苏璃心。
谁也不先开口,像是耐力的拉锯赛,看谁先沉不住气引爆那一触即发的危险。沉静的空气中,杀气在不停地加重扩散,充斥在竹屋里德每一个角落,像是平静的河水里被投入了石子儿似的,激起了一道道的涟漪,持续不断地加重那阴暗沉重的气氛。
“啪!”软鞭与地面猛然撞击,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绵延不断地沉寂,紧接着伴随着“呼呼”的声响,软鞭不意外地朝着苏璃心绝尘的脸庞甩去,又狠又急,仿佛是要置她于死地一般。如果这一鞭真的甩上她的脸怕是这张脸就要给毁了!
相比较朝阳的狠戾,苏璃心倒显得十分平静,不躲不闪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这呼啸而来的软鞭伤到分毫,依然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温润的双眼连抬也不曾抬一下。
就在软鞭离苏璃心的脸颊只剩一指距离的时候,严希晨迅速伸手越过苏璃心的头顶抓住软鞭,软鞭的鞭头缠上在严希晨的手腕上留下紫红色的痕迹,可想而知朝阳是有多用力地将这软鞭甩像苏璃心的脸。而严希晨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一个反手猛地使力将软鞭从朝阳手中抽离扔出了窗外,整个过程仅发生在一瞬间,快得让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结束了。
收回手,垂眸发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动作过大衣袖碰到了她的头发,让原本就有些凌乱的青丝更乱了,歉然的温柔低语:“抱歉,将心儿的青丝弄乱了,我替你梳理整齐。”然后从窗边的铜镜前拿来木梳很自然、很温柔的为苏璃心梳理着。
因为没了左手他没有办法为她挽发,不过……也好,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机会为她梳理了哎!
“好了。”薄唇间吐出轻柔的两个字。
“恩。”她却不似十年前一般回他一个摄人心魂的微笑了,只是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地回应道,表示知道了。
朝阳暴怒地睁着双眼瞪着眼前彷如无人的两个人,“严希晨,你太放肆了,你竟敢对本公主动手!本公主要你道歉!”她朝阳可是南凤国最最得宠的小公主,平日里就连父皇母后都会与她大声说话,就怕吓着她了,而他竟然敢对她动手,“道歉!”
“公主就可以打人么?公主的太傅打人没教过公主礼仪教养吗?”收起笑容,严希晨冷冷地看向朝阳,“我也只对我在乎的人道歉,而你……还不配!”说着转身踱步走回窗前将木梳放回原处。
“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边!我是公主,信不信我让你们全家都人头落地!”朝阳太高下巴自信满满的搬出严家人来压他,在她看来只要拿他的家人来威胁他他就一定会乖乖就范。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招已经没有用了。“我与严家早已一刀两断了,你要他们的命与我何干。”唇角稍稍上扬,若是以往的自己只要朝阳一拿家人来压他,他必定乖乖认错,只不过他已经变了,也变得铁石心肠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要能留在心儿的身边保护着她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如若十年的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或许……摇摇头,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卖与他,现在更应该想的是以后啊!
“严希晨!”仿佛是受了天大的打击和侮辱,朝阳扭曲了装扮精致的脸庞拔声尖叫道,“本公主是千金之躯,委屈等了你十年,你竟这样对待本公主!”
严希晨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朝阳的怒气,只是侧着头温柔地凝视着苏璃心绝尘的侧脸,“我没有叫任何等,而我早在你们骗局被拆穿的那一天就告诉你了,我爱上的女人叫苏璃心,纵使你们用尽手段,我还是不会对你有一点点的感情,我绝对不会爱上一个自私又骄纵的可怕女人!”原来,他严希晨也是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如果是换了十年前,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呵!不过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感觉还不错,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爽快感。
他说什么?他没叫任何人等?他说她是个自私又骄纵的可怕女人?这几句对于从小就被捧在掌心里娇宠着的公主而言无疑是最尖锐地嘲讽,嘲讽她堂堂南凤国的娇公主是如何的自作多情,是如何的……被一个男人不放在眼里、被人轻视!
“就为了这么一个贱民?为了这个女人……你竟敢这么痛本公主说话!”朝阳狠咬着银牙指着苏璃心愤愤地骂道,“她又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女人罢了,她哪里比得上本公主!哪里比得上!”
严希晨肃地抬头,厉眼扫向朝阳,仿佛上一刻的温柔凝视只是幻觉,“是你……比不上苏璃心!”
“你……”朝阳被严希晨寒冷的目光吓得直接愣在当场忘了接下去的言语,这样的眼神太过可怕,好像在野兽在守护自己的食物一样,充满戒备充满了攻击性,她从未见他有过这样的眼神,就连当初她们欺骗的计谋被揭穿的那一刻他也不曾有这样的眼神。
他,就这么爱这个女人?不!她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不敢直视严希晨深沉的双眸,朝阳将矛头直指一旁静默不语的苏璃心,“你这个贱民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去死啊,为什么不去死!你早该死了,早在十年前你就该死了!你阴魂不散的想做什么!你到底要纠缠我们到什么时候?滚啊!你给本公主滚出南凤国,本公主命令你滚出宣华城!滚!”
“命令我?”苏璃心厚度适中的唇儿离开杯沿,右边的唇线讥诮地向上扬起一道似笑非笑的美丽弧度,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却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你是什么东西……命令我?还没人敢命令我毒夫人,我是该说你有勇气还是……不知死活?”放下青花瓷茶杯,长长的羽睫懒懒的向上掀了掀,“我……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为你自己的没用、抓不住男人的心而负任何责任。”轻轻地、慵慵懒懒地,她这么说道。
抓不住……男人的心?有事一支利箭,狠狠地射中朝阳高傲的自尊!不堪受辱,朝阳狰狞着秀丽的面容尖声反击:“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你抓住了吗?严希晨他也不爱你,他根本就不爱你!至少当初他选择了我而不是你,不是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贱民!靠着身体强留男人的心,比起我你更不堪、更可悲!也不知道那该死的杂种是不是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和别的男人苟且怀上的,看着严希晨好欺负硬是栽赃给他的吧!怎么?又想用这种下贱的手段来抢走他的心?被人耻笑了一回还不够,现在又回来自取其辱吗?该不是又弄了个野种回来吧?你……”
“住口!你别太过分!”严希晨爆燃怒吼,清秀饱满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从未有过的他眼里有了杀意。
“过分?哼!这就算过分了吗?你没看到她都没有反驳吗?这说明她承认了,承认那个杂种……你……”朝阳的话断裂在一声瓷杯的破裂声中。
方才好好地一个瓷杯硬生生被苏璃心捏碎在手中,表情阴霾,紧接着她手中的碎片急速向朝阳的脸砸去。
朝阳反应不及,只能瞪着双眼看着碎片砸向自己的脸,“啊!”一声惨叫之后,当严希晨再回头看向朝阳时,她的脸上出现了两道又长又深的血痕,触目惊心。
苏璃心寒着脸,紧捏着手中残存的碎片,一字一句地道:“这是教训,我对恶女儿还轮不到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来评论,你……不配!”声音依旧平静如水,却如千年寒霜般冰冷,“男人就在这里,有本事就带走,我不拦着,没本事的就给我滚,这里不需要发情的疯狗!”
“啊!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啊!苏璃心……你……你该死!我的脸,我的脸!”朝阳瞪着惊恐的眼看着手心里从脸上抹下来的血,混合着鲜血和浓妆的脸变得异常狰狞可怕,“苏璃心!你该死!我的……我的脸……我的毁了!你给本公主等着,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我会叫你不得好死!”
“我的手上全都是毒,这次是毁你的脸,下一次……”没有下文,给朝阳的只是一抹冷笑、一抹嗜血的冷笑。
“你!你给本公主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走!”撂下狠话,捂着脸狼狈地带着大队人马匆匆离去。
朝阳不会罢休的,就算今天苏璃心没有毁了她的脸也一样,只是比起面子和严希晨,她那张皮相会更重要一点罢了!想她这种千金娇女,就算是自己得不到的夜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毁了一切的!有钱有势的人一向都是如此的不是吗?或许会有例外,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朝阳。
严希晨看着朝阳离开后,冷硬的双眸才慢慢恢复温柔,目光触及苏璃心的手清秀的眉又立马拧了起来。
从床踏旁拿来布巾,端来水盆,布巾上沾上少许的清水,轻轻分开她紧撰着的手,将残碎小心翼翼的一一拿掉,然后为她将手心里德血水拭去,再取来药膏替她涂抹上。整个过程严希晨好看的眉始终都拧得死紧,动作却是自始至终的温柔怜惜。
以前,他偶尔会和她一起在这安魂山上采药,帮着她整理药材,所以多多少少也能识得一些,之后为了能够更加的靠近她,他开始学习着看医术,久了也能会些皮毛了。
一直以为能够替心爱的人医治伤口会是件很好很幸运的事,可是当他拿着药膏替她涂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感觉一点都不好,怕极了力道把握不好会弄痛了她。
“好了。”站直身子凝视她平静依旧的绝尘面容,明明很生气、很愤怒,却硬是一点都不表现出来。
她,真的变了好多!懂得自我控制,变得内敛,喜怒不显于外,看起来更像毒夫人而不是苏璃心,与十年前的她真的是差了好多好多,但,无论如何她还是他最爱、亏欠最多的那个苏璃心哎!
苏璃心无言的收回手,目光幽幽转向女儿苏言诺的神位,掌心、内心是一阵阵剧烈的抽痛。
竹屋外百步处一位妖媚男人负手立于安魂树下,一双睿厉而勾魂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内的两个外表出色的年轻人,半响后妖媚男人像是下了什么注意似的点了点头,转身施展轻功离开,如来时一般让人一无察觉。
正文 第七章 朝阳的毒计
花深深,柳阴阴,度柳穿花觅信音,君心负妾心。
怨鸣琴,恨孤衾,细晳钗盟何处寻,当谁料今。
——长相思陈东甫(不确定)
“该死的!”伴随着一声尖锐地咒骂的是花瓶瓷器碎片“乒乒乓乓”四处飞溅碰撞的声响。
“该死的苏璃心!居然敢毁了我的脸!”“乒!”价值万两的花瓶没了。
“该死的严希晨!敢跟本公主动手!”“乓!”价值连城的羊脂玉瞬间粉碎。“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戴着面纱的朝阳却挡不住她那张凶神恶煞的泼妇嘴脸。她每砸一样东西每咒骂一句,大厅里的宫女太监就忍不住往后悄悄退后一小步,生怕那可怕的女人砸完了东西会拿他们的小命来出气,毕竟这在公主府里也是常有的事儿啊!
“你们统统不得好死!”花厅里的最后一个花瓶结束了它的价值,“你们拼什么,拼什么这样对!”
公主?哼!是公主就了不起了吗?是公主就可以糟蹋东西了吗?是公主就可以不把平民百姓当人了吗?是公主就可以不把他们这些宫人当人了吗?是公主别人别人掬必须奉承着你吗?我们这小百姓又凭什么被你这么对待啊!离门口最近的小太监悄悄掀了掀眼皮儿瞄了眼发疯尖叫着的朝阳,看她没有看向自己那边一溜烟儿不见了。
自个儿知道了人家有了婚约还硬是介入其中,害的人家被迫分离数十年,人家毒夫人没一把毒结果了你算客气了,你还他该死、她该死的!你“凭什么”他们还“凭什么”呢!真是不可理喻的疯女人,就你这德性还想别人待你客气?我们还想尖叫“凭什么啊!”被砸中脚背的小宫女低着头蔑视的撇了撇嘴,到底谁才该死啊!
那些平日里受尽折磨的宫女太监不敢嘴里说出了,心里一个个都很不客气地恨恨咒骂着。
“本公主十二岁开始等他,等了他整整十年啊!他如今竟为了那个女人这么对我!”朝阳一把揪住身旁随行侍女的肩膀,对她猛力地又是摇又是晃的,“你说!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公主,是南凤国最尊贵的公主,别的男人抢着要娶我,凭什么他对我这么不削一顾!凭什么!你说话啊!说话啊贱丫头!”
随侍的小宫女低着头闷声不吭,因为她是第一个被抓着问答案的人,所以朝阳只要得不到答案就会将目标转向其他人。嘴里虽然不说话,可是小宫女的心里也没闲着,对着朝阳就是一通咒骂:诅咒你总有一天会被送去蛮荒之地和亲,让你也和蛮子好好打打交道!谁要争着娶你谁脑子被驴给踢爆了!
“本公主说了不逼他了,说了给他时间忘记那个贱人了,可是他竟要这样对我,那个贱人一回来他就要把我给甩了!那个贱人哪里比得上本公主了?啊?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凭什么从我身边把他抢走,啊?你倒是说话啊!说话啊!”朝阳长长的指甲深深的陷入随侍小宫女的手臂里,“她苏璃心一个贫民有什么资格跟我比!”
谁要和你比来着!小宫女痛的皱了皱眉,却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因为朝阳就是那样一个人,你越是表现的痛苦她越是兴奋越是要折磨你!再说了你朝阳是心甘情愿的等严公子吗?说给鬼听鬼才不相信!你不就是怕宫里头其他几位公主嘲笑你连个男人都驯服不了么!你会爱人吗?你会吗?你爱的只有你指自己、只爱你的面子罢了!
见随侍的小姑娘不说话,朝阳一把将她推开,然后发了疯似的扑向另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宫女,爆瞪着双眼咆哮着:“那个贱女人有什么好的,恩?又冷又闷,她有什么好的!她哪里比得上本公主了啊!你说话啊!说话啊!本公主叫你说话你听懂了没有!说话啊!她哪里比我好了,啊?说话啊你这个贱人!”
这个小宫女可没有随侍宫女那样胆儿大,被朝阳这么一吼,直接噼里啪啦地开始掉起眼里来了。嘴里说着“不敢……”心里可是把朝阳从头到脚都给伺候了一遍。
“啪!”这一哭,朝阳更加火了,伸手对着小宫女的脸啪啪就是两记耳光,“贱骨头,哭什么哭,触我霉头是不是啊!怎么着啊,那个贱女人给我脸色瞧,你们这一个个卑贱的东西也想给我脸色看啊!都不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了是不是!贱骨头!”
小宫女被这一巴掌打得跌倒在地,还没等她从地上爬起来,朝阳对着她的脸又是一记毒辣辣的脚踢,那张可怜的小脸一下子变成了猪头,额际还因为与地面猛烈地撞击而渗出丝丝血迹。尽管如此小宫女还是强忍着不求饶,她他们都很清楚朝阳的恶魔般的个性,讨饶在她的耳里就跟兴奋剂一样,想要活下去唯一的方式就——忍!只要她打累了,就好了。
“贱骨头!贱骨头!去死啊!你去死啊贱骨头!”朝阳见着那鲜血就好像着了魔一样,对着小宫女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完全是将小宫女当成了苏璃心,“贱女人,你凭什么和我抢,凭什么和我抢!你是什么东西,贱骨头,贱骨头!我是公主,,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跟我抢!去死!去死啊贱人!”
朝阳的眼睛里充满的嗜血的艳红,头发也打到散开了,还是一副不将她打死绝不罢休的凶恶样子。大家谁也不敢靠近她,更别说是劝她了,一个不好没准儿自个儿到成了朝阳拳脚下的冤魂了,大伙儿低着头紧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地为小宫女祈祷,希望她不会是今年被朝阳活生生打死的第三个倒霉鬼。
“……额……”肚子上的一记猛踢让小宫女忍不住发出呻吟。她现在到宁愿自己就这么死了好了,被她这样折磨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说话了,恩?你不会是敢用杯子的碎片砸本公主的脸吗?你的胆子不是很大吗?怎么不还手了,怎么不还手了啊!贱女人,打死你个贱女人!让你跟我抢!”像是吸血鬼魅沾上了血腥,一发不可收拾,拳脚落下愈加狠毒!“求饶啊!贱女人,你求饶啊!你怎么不求饶啊!我让你嘴硬!让你嘴硬!打死你,我打死你个贱人!”
“……哼……”小宫女闷哼了一声,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了,谁想朝阳还是不肯放过她,弯下腰一把揪起小宫女的头发,将她的脸揪到抬起来对着自己,另一只手抓过桌上的热茶,“贱骨头!”在一声咒骂声中猛地泼向小宫女的脸。
“啊!”浑浑噩噩几近昏死过去的小宫女硬是被这热茶给烫醒了过来,捂着脸上的伤口痛苦的呻吟着。
朝阳见她如此痛苦的样子,竟兴奋地狂笑了起来,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狂笑起来,“哈哈哈……让你长的比我美!让你用这张脸去迷惑严希晨!哈哈哈……毁了你,毁了你这张脸!毁了你这个贱骨头!哈哈哈……”蓦地收住笑,狰狞着脸贴近小宫女的脸,“看你那什么和我比,没了,你的漂亮脸蛋没有了,看你还拿什么和我比!哈哈哈……”接着又疯了似的狂笑起来,揪住小宫女头发的手却还是不肯放开,“哈哈哈……死吧!死吧!去死啊!哈哈哈……丑八怪!哈哈哈……去死吧丑八怪!”
朝阳身后的侍女好像帮她一把,可是又不敢上前,朝阳发起疯来是在是可怕极了,她仗着太后娘娘和皇上皇后的宠爱就算是在宫里也敢打死人,更何况现在还是在宫外头呢!那些个皇家人呐,只要一个不高兴就拿他们这些吓人出气,打死了连眉也不皱一下,拖出去丢进乱葬岗就算了事了。而像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一个又一个被折磨被打死。
这一刻,他们真的希望自己就是毒夫人,能够用一把毒将朝阳给毒死算了。
这时候朝阳拔下头上的一根金簪,在小宫女的脸上划来划去,嘴里还不停地讲着:“我们毁了这张漂亮的脸好不好?戳破它……好不好?一滴一滴的鲜血往下流,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多美啊!是不是?呵呵呵……”缓缓地举起手,隔着面纱的脸愈发的狰狞可怕。
“……不……不要……”小宫女想要往后退,无奈头发被紧紧地揪住,根本无法退后分毫。
“去死吧!哈哈哈……”
“公主!公主!严夫人求见!”门口报信的小太监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就是没敢进去,生怕朝阳会改变方向把他给打个半死不活的!可是他这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跟老天爷赌一回,在朝阳对着小宫女下手的前一刻急急忙忙地叫出了声儿,“公主,严夫人……求见……”
“呼……”所有人都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感谢小太监的及时出现,不然这小宫女算是死定了!
“怎么?这个贱人没死成你们都很高兴是不是?是不是?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滚,统统给我滚!”一躬身,一把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滚!滚啊!”
“让严夫人去偏厅候着,都下去吧!”随侍的宫女朝大伙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快带着小宫女下去。
“是。”七手八脚的,宫女太监抬起小宫女就逃也似的冲出门去。
一个时辰后。
沐了浴更了衣,重新挽了发的朝阳又恢复平日里对外的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摸样,姗姗来迟。
“严夫人今儿个来我公主府有什么事儿吗?”坐定后,喝了口茶才慢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也不说句就等了,还像无论什么事儿对她而言都是理所当然的。
一个只想着权势地位和对付苏璃心的人,当然也就不会有所介意了,眼老妇人起身凑到朝阳跟前,奉承地笑着,道:“老身在民间找到位神医,公主脸上的那两道疤痕保管给您去的没影儿!”
朝阳抬手摸了摸脸颊,不信的冷哼一声,:“连宫里的太医毒只能治成这样了,一个民间没什么声望的江湖术士能顶个什么用!”
“那公主可还记得我府上的一个丑丫头,叫小莲的。”
“怎么了?”一个贱丫头本是不用她这个高贵的公主去记住,只是那贱丫头左边的脸颊上有着一道又长又深的刀疤,样子实在是丑的可怕,第一次见到她差点没被她吓死,想不记得也难啊!
“好啦!都给治好了!”严老夫人一张老脸笑得好不惊奇好不夸张,“都叫那个神医给治好了。”
“哦?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朝阳不怎么相信地抬眼看着严老夫人,“一个江湖术士……就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
“当真的呐!”严老夫人怕她不信似的,用力地点着头,“那个神医啊,也不知道给了那丑丫头什么灵丹妙药,才几天……才几天哪,她脸上的疤痕基本上就看不见了,现在的摸样可比以前俊俏了好几倍啊!真的是管用呐!”
“……那么神……”听着严老夫人将那人讲得如此神乎其神,朝阳这会儿倒是有几分想要见见那神医,“人呢?让他来见本公主,本公主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了。”
“就在外头,就在外头候着呢!”严老夫人站直身子朝门口叫唤了一声,“神医,快些进来吧!”
“公主。”来人身材修长挺拔一身素衣,倒是干净利落,只是那张比女人还要妖媚上几分的脸和这身的装扮实在是极为的不相称,一双桃花眼仿佛要将人的魂魄给勾了去似的。仅一颔首的动作间就透露出一股不输于皇家人的气势。
“就是你?”朝阳的表情语气里都充满了怀疑,她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一身傲气的男人,一个男人竟要比女孩还美,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为能力超寻的大夫,倒是更像些养尊处优的管家贵人,“你……真能替本公主去了这疤?”
“能。”冷静沉着,回答简短有力。
“这光说可不行,你得让本公主看看你的真本事。”话说着,朝阳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站起身朝身旁的侍女脸上划去,一声惊叫之后,宫女的脸上出现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朝阳将匕首往地上一丢,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对男人道,“治吧!”
大夫暗暗皱了皱眉,从右手袖中掏出白绢和一个小药瓶,替宫女将鲜血拭去,然后再涂上药水儿,“怎么样?”
小宫女眨眨泪眼儿,惊奇摸摸自己的脸,“天啊!不疼了,还凉凉的!谢谢……谢谢神医!天哪!抬神奇了!”
大夫将手中的药瓶递给宫女,嘱咐道:“早晚一次,三天便可痊愈,切忌沾水。”
“是是……是,大夫。奴婢知道了,谢谢神医。”随侍宫女握着药瓶高兴的连连点头,就在刚才她还以为她的脸就要这么被毁了呢!
“没想到这民间还有此等神医。”朝阳的心里兴奋到不行,只差没有扑上去从大夫衣袖里去抢了,只是碍于自己公主的高贵身份,才硬是坐在那里装淡定,“神医,本公主的药呢?”
大夫低下头,妖媚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教训人是才会有的光芒,从左边的衣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药瓶递给朝阳,“亦是每日早晚涂抹,七日可除去疤痕。”
“快,快给本公主涂上。”朝阳一把夺过大夫手中的药瓶,也不管是不是和宫女手中的一样有效,就叫严老夫人给她涂抹上。
“怎么样?”严老夫人一边涂一边小心的问。
“却是舒服,凉凉的!”将药瓶收回,宝贝的护在怀里,“若七日后真的能将这疤痕去了,本公主重重有赏!”
“谢过公主。”
朝阳兴奋不已地摸了摸脸,朝大夫挥了挥手,“行了,下去吧!”
“告退!”七日后,我会让你很清楚地知道什么叫见不得人!
大夫转身刚要离开,就被严老夫人叫住,“神医请留步。”
“老夫人还有什么事儿吗?”大夫幽幽转身,身姿依旧高傲,完全没有那些个只知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企图攀上高枝儿的小人嘴脸。
“公主!”严老夫人凑到朝阳的耳边神秘兮兮小声的说道,“公主,我们要对付苏璃心,或许这位神医这儿会有好东西呢!”
“苏璃心!”一听到这个名字,朝阳的脸一下子又狰狞了起来,秀丽的脸庞上勾起一抹浓浓的恨意,阴笑着,朝阳对大夫道,“大夫,你这医术这么好,对毒药一定也有研究的吧!”
“是。”黑眸蓦地转深,仅一瞬间又恢复如常,优雅的唇线若有似无的向上扬了扬,仿佛是料定了朝阳和严老夫人会这么问他,“公主想要什么样的毒药?多毒?”
“多毒?多毒……我要的当然是越毒的越好了!呵呵呵呵……不用立马死,只要没有解药就好,能够让她受尽折磨,慢慢的慢慢的死去,就好了!”苏璃心啊苏璃心!你看我对你多好,还叫你在这世上多活一会儿呢!“神医,有吗?”
“当然!”大夫淡然一笑,从左边的衣袖中取出一个棕色的瓷瓶,“断魂香,无色无味,毒性能在一个时辰内侵入五脏六腑,然后中毒者便会陷入昏迷,十二个时辰后七窍流血而亡。这断魂香能叫活着的人比中毒的人更加痛苦,没有解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却束手无策!”大夫平淡的叙述者药性,就好像在告诉别人今天会下雨一样,“公主,绝对如何?”
“能让活着的人比中毒者更加痛苦……更加痛苦……很好!很好!好极了!哈哈哈……”朝阳仰天狂笑,笑得傲慢,笑得轻狂,笑得疯狂,笑得恶毒。蓦地敛住笑意阴沉下脸,“当真够毒?可是真的没有解药?”
大夫没有说话,只是踱步来到了窗口的盆景前,修长的手指拂过片片叶子和盛开的花朵,飘然开口道:“当然!”话音落下,等大夫从盆景前走开时,方才那盆开的艳丽的牡丹竟已经化为了灰烬!
“死了!没有了……天哪!”严老夫人举着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光秃秃的花盆一脸见鬼似的惊恐,结结巴巴地说着,“没了……公主,你看没了……牡丹会为灰烬了……没有了!”
“呵呵……果然够毒的,神医果然是神医呀!”苏璃心,我看你这回还怎么得意!严希晨,你不珍惜本公主,那么本公主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你不是爱那个贱人吗?我现在叫你们好好爱个够!“严老夫人。”
“公主?”
将黑色小瓶子递给她:“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拿去吧!可别叫本公主失望才好。”
“公主放心,老身自是明白得紧。”苏璃心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娘这个狐狸精吧!
严希晨直愣愣地看着桌上的一大碗汤药,那是他娘亲严老夫人刚刚送来的,说是给心儿补身体的补药,说是她听到心儿为严家生过一个孩子,让她幡然醒悟了,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做错了的,说是她知道了心儿是很爱他的,当初不该为了攀附皇室而逼他们分离,说是现在想要好好的补偿她,为她将身子好好的调理调理。
“补药……补药……”呵,以他对她娘亲这么多年来的了解,她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仁慈和善,恐怕又是有什么阴谋了吧!所以,这一碗是毒药……吧!他是迟钝,但还不至于笨,笨的看不出来她们的阴谋。
她们是在赌吧!
他娘亲在赌苏璃心已经原谅了他,在赌他软弱的性子会在她的示弱求和的态度下软化,那么……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让心儿喝下这碗“补药”!
而朝阳更狠,她的如意算盘更完美,如果他们和好了喝下这碗药的人会是苏璃心,如果他猜出来这是碗毒药,那么死的人会是他!不管谁死,对她而言都赢了,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果然……是个自私又骄纵的可怕女人!
“非得这样吗?就……非得这样吗?”对于朝阳他无话可说,可是他的娘亲呢?为名为了利为了权势,他的娘亲竟会变成一个如此可怕的女人!这些身外虚华之物就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狠下心肠、昧着良心去伤害甚至害死别人吗?重要到可以将自己孩子的幸福也丢弃掉、毁掉吗?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踉跄着脚步踱步来到窗前的书桌旁,桌面上平放着一副未完成的美人图,画像上的美人神情淡然沉静,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书,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正在拨开飘落在眼前的青丝。消瘦细长的手指顺着干涸的墨迹画着美人绝尘的脸蛋,口中低吟着她的名字,温柔地、眷恋地、心痛地、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心儿……苏璃心……心儿……”两人风风雨雨数十年,分离了数十年,好不容易才得以相聚,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他真的是放不下、舍不得啊!“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好好的活下去……心儿啊……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窗外一道黑影一闪,一位长相极其妖媚的男人在窗外站定,神奇冷然而严肃,他抿着唇细细的打量着窗内一脸纠结痛苦的清秀面庞,看他凝视着着女儿画像的眼时那么温柔怜惜,冷漠的唇线这才有了软化。这浮华虚名到底还是伤人不浅呐!“爱她吗?”
严希晨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仍是那样专注地凝视着画中人儿,仿佛是要用双眼去细细的将她的影像刻进脑海里一样,
爱?这个字已经没有办法来形容他对她的感情了,它太肤浅、太笼统了。他对她的是一种想要将她的一切刻入骨血刻入灵魂的感受,那岂是一个“爱”字可以概括形容得了的!
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顺着他的哀伤的睫毛、悲戚的脸颊、幽怨的薄唇、温柔的淡笑、消瘦的下巴滑落,滴落在画像上,沿着墨迹悄悄地晕开,留下如此刻骨铭心的痕迹。
窗外的男人正是华月轩,他看着那落下的沉重泪珠也明白了他对女儿的感情,光是看着,就可以知道那眼泪有多苦有多涩,又有多痛了。
十年的苦难中走来,依旧心意不变,并且更加坚定地自己的心,那他也就可以放心的将女儿的未来交给他了吧!
“名利……真的那么重要吗?到底为的什么啊!”
“你爹当年的未婚妻叫柳娘,就是心儿的母亲,虽然最后你爹娶了你娘,可是心里却只有柳娘,这是你娘为什么这么讨厌心儿的原因。”华月轩简单解释了她们两代人之间的恩怨,举步进屋,端起桌上的毒药走近严希晨身边。
“原来是这样的……”可是这并不是心儿的错啊!他们上一代的爱恨情仇为什么非要加注到我们身上!为什么要让他们来替大人背书!
将要递到他的面前,华月轩低沉地开口:“喝吧!喝下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这药会在一个时辰后发作,或许你还有机会见到心儿最后一面。”
尽管之间也已经做出了决定,只要喝下这碗毒药就能结束他、心儿、朝阳还有母亲、柳娘之间的恩怨纠缠了,可是当他听着毒药将会在一个时辰后发作,他的生命只剩下一个时辰,甚至没有机会再见到她时,他的心还是会不受控制的狂跳着、纠结着、不舍着、竟还有一点点的……退缩!
“你是……义父是吗?”
“恩。”严希晨或许不知道,但是只要有人叫他义父,并且他回答了就表示他已经承认了那个人是掬月楼的人了。
“谢谢。”感谢他告诉他这件事,感谢他这么多年来多心儿的照顾,“我不在了,还请好好照顾心儿,如果……如果可以请把我和女儿葬在一起,我想……想好好的陪陪她,这是我欠孩子的,我……欠孩子的……我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好好抱过她一回……可以吗?”
“恩。”华月轩点点头,将要外往他眼前一抬,“喝吧!”舞儿估计也留不了心儿太长时间,心儿这时候也快要回来了吧!
“好!”他笑了,笑的不舍、笑的凄哀、笑的绝望,却又是那般明朗。
心儿,我这就去陪伴我们的女儿了,以后诺儿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对不起,我又一次食言了,不能一直这样陪你到永远了,也不能为你打理你那长长的青丝了。
颤抖着手接过华月轩手中的毒药,唇畔的笑意渐渐消退,浓浓的哀愁凝结在他的辛苦。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轻易放开你的手。
苍白的唇瓣含上冰冷的碗沿,闭上眼睛,一仰而下,这一刻他的心反而平复了许多。
如果有下辈子,我宁愿以你讨厌的难缠的性格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这样……至少我不会再轻易为了别人去伤害你、离开你了……
放下碗,执起毛笔,沾上墨,继续那副未完成的美人图。
如果可以,真相把你画进我的心里,生生世世只认你一人。
毛笔在画中人儿的嘴角轻轻一勾,“这才是……你该有的表情呐!”
我知道我不可原谅,但是还是自私的希望听到你原谅我的话语。
正文 第八章 为君沉醉有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
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
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
又争奈、已成行计。
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蝶恋花晏殊(不确定)
夜,淡淡月光柔和似水,洒落在沉静的大地上,伴随着百姓人家的点点灯火,自成一片美丽夜景,一道纤细的黑影从道路旁的树林间一闪而过,又轻又快,带起一阵微风弄得树叶沙沙作响,打更的老人家用力揉着自个儿朦胧的双眼,还以为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吓得啰一扔拔腿就跑。
素白色的绣鞋在墙头上轻轻一点,翻身落入某户陌生人家的墙围之中,徐徐的晚风伴着银白色的月光,恍惚间还以为是哪位天上的仙子误入了凡间,美不胜收啊!
没人黑亮幽深的美眸看着院内依旧亮着的一间屋子,像是在做确认什么,半响后才轻启红唇带着几分宠溺地吐出一个名字:“舞儿。”
一身火红衣裙的风吟舞听到她的轻唤立马开门迎了出来,“姐姐,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来啊!”
“一接到你传来的书信,我就立马赶来了,你没说为何我担心会把事儿耽误了。”
“我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呢!”风吟舞拉着她冰凉的双手,心里真有些后悔帮着义父完成计划了,害的姐姐身子不好还在夜里跑来跑去的,“姐姐就明天过来啊!我信上没提就表示不是什么大事,夜晚凉如水,你身子又不好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你看你的手都冷成什么样了!还有啊,出门为什么就不晓得多添件衣物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子骨,穿得这么单薄,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苏璃心听着妹妹像小老太婆一样的念叨,微微敛下眼帘,嘴角不由的轻轻扯出一抹笑意,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满足的轻轻叹出一口气,心下不止一次的感谢上苍赐予她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风吟舞抬起头看着她,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她与四个月前的不同,虽然还是那样的沉静淡然,但是眉宇间少了几分忧愁哀伤,没有了褶皱,眼底没有了灰白多了抹色彩,连微笑也不再是没有意义的空笑了,也没了那种一旦触碰就会粉碎的感觉了!看着她有这么多的改变风吟舞心里自是为她高兴非常,但嘴上还是不忘唠叨,“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懂得那么好的医生却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真的是叫人生气!我……”
“知道了,下次一定记得添了衣裳再出门,好吗?”轻笑着,苏璃心开口打断风吟舞的喋喋不休,做出保证。
“记得?”风吟舞以十分怀疑的眼神瞄了她一眼,心里是确定以及肯定,姐姐下次一定还是会忘记的一干二净,老是失魂落魄的,别说给自己加添加衣物了,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她还能把自己个儿给忘记了!
两人虽不是亲姐妹,但也一起相处了十多年了,妹妹心里头在怀疑什么她当然也知道,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浅笑着随她进了屋里。
一进屋苏璃心就闻见一股浓浓的梅花酒酒香以及一股奇怪的……幽香。“舞儿在煮梅花酒吗?”她怎么不知道小妹有喝酒的习惯?
“是啊!很想对不对?”风吟舞从暖炉上取来酒壶倒了一杯给她,“是不是有一种闻香已是三分醉的意境了呢?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确实是啊!”很香很诱人,但苏璃心也只是闻闻,却没有一点儿想喝的欲望。
蓦地,风吟舞若有所指的问她:“姐姐怕醉吗?”
“醉?怕……当然怕,怕极了呀。”幽幽秋瞳深不见底,“酒这东西还是七分清醒三分醉的好啊!不都说三分醉时才是酒味最美时么?”
“不全醉,姐姐又怎知全醉之后的滋味是否比得上三分醉呢?醉酒才可解忧、才知其味,人不醉其忧何解、其味怎得尝?”像是在感叹什么似的,风吟舞看着她的眼睛低语道,“姐姐未醉吗?是醉了罢……其实姐姐已经醉了罢……”
苏璃心茫然的重复着风吟舞的话,似有所悟,似有所痛,又似有所悔……
风吟舞浅尝杯中物,静静地看着她领悟这几句话的寒意,也不知其是否明朗几分,便听其轻吟浅唱道:“清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一静一动之间如春风吹拂而过,让人为之沉醉、为之起舞啊!
看着她脸上不断变化着的神采,风吟舞便知道姐姐已经有了几分明朗,只是还是需要时间替自己沉淀一番。起身挪开挡住床榻的屏风,挂起锦帐,将床上的男人扶起靠坐在床柱上。
“就是他?”舞儿的丈夫殷神玉。男人的唇倒是和严希晨有几分相似。严希晨?苏璃心心里一惊,为何老是想起他来?摇摇头,将他从脑海里甩去。
风吟舞转头觑了男人一眼,耸耸肩,道:“对啦!”然后对着苏璃心又加了一句,“我知道我眼光确实有些问题。”
一句话成功引来男人的瞪视,而风吟舞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转过身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恰差某的泼辣样子,对着男人大吼大叫道:“瞪什么瞪!你眼睛大啊!有意见啊,有意见就过来打我啊!切!”说完小手还愣得意地朝他挥了挥。
“你!哼!不跟你一般见识!”用力抿着唇,额际青筋浮起,男人极力的在压抑着自己,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对着妻子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
“好像与当初掬月楼探子得来的消息有些,额……出入。”苏璃心说的含蓄,传闻中的殷家大少爷殷神玉温文尔雅、待人有礼,是个白面书生型的男人,而眼前这位身材高达健硕,一说话就瞪眼,与“温文尔雅”这四个字实在是搭不上边呐!难道是掬月楼的探子差错了人?还是这不是舞儿该去的殷家?可……都不太可能啊!
“没办法啊,我就是看上他了嘛!”风吟舞斜眼瞄了男人一下,表情好不委屈,“他是殷家的老二殷神焰,气焰嚣张的焰,不是殷神玉啦!”文文弱弱跟个白斩鸡似的谁喜欢呐!
一句“我就是喜欢”让男人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嘴角也跟着若有似无的向上扬了扬。
虽然那抹光彩和笑意只是一瞬间就没有了,但还是叫细心地苏璃心给捕捉到了,对着男人了然一笑,原来两人是以这样的方式传递着他们的感情啊!
“你们拜了堂了吗?与你定下亲事的是大公子,他们会同意你嫁二公子吗?”再说了舞儿长的这么美,足以叫男人神魂颠倒了,就算大公子是个有礼之人也不可能会同意的啊!
“他们不同意也不行啊!谁叫他们先悔婚的,那个白斩……额,那个殷神玉两年前就娶了妻了,难道还叫我给他做小的不成!”想到老太太当初找的借口心里就不舒坦,什么以为他已经死了,我咧,就这么希望她隔了屁啊!还好他爹娘待她不错。
“原来是这样。”
“恩。我在正式露面之前来这里‘夜探’了一回,不小心看到在摔药碗的他,然后……就看上了,再然后就将计就计要么叫大公子休妻娶我,要么叫二公子代娶。”、
“你呀!真的顽皮!那他们都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恩……这股幽香实在熟悉,在哪里闻见过呢?“舞儿,叫人将酒撤了。”
“好。来人,将酒给我撤下去。”等吓人将酒撤走,风吟舞才道,“就他知道,其他人没必要。”
……这香料果然有问题!苏璃心看了眼殷神焰被被子半掩着的腿,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沉吟了会儿问道:“这屋里的香料是打哪儿来的?”
“他大嫂送来的,说是每房都有的,他觉得香味还不错就一直留着用。”
点点头,“味道是不错。”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给她,“以后点香料的时候加些这个进去。”
“这是什么好东西啊!”风吟舞笑嘻嘻地打开瓶塞闻了闻,“咦?这不是姐姐调制的白生水吗?”她记得姐姐说这东西能解百毒呢!解……毒!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这香料……有毒?”
“这种香料产自西域,叫做宁神香,对于身体健康的人没有伤害而且还可以帮助入眠,但是对于身上有伤的人而言就不同了,它虽不致命,却也足以让病人的伤恢复不了,体质也会越来越差,直到……”下文为何,不言而知。
“他大嫂是懂药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这香料的作用才是啊!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难怪他的伤一直不好……”
“这就是你们的家务事了。”转头看向窗外,“好了,我走了。”
“走了?”才来就走,那义父那边的计划岂不是要来不及进行了?
“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他的伤吗?”在她见到殷神焰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不等风吟舞回答,苏璃心就率先出了门。
“姐姐!”风吟舞放下药水,赶忙跟了上去。
“恩?”苏璃心轻应一声,抬头看向天空,有乌云了,是要下雨了吗?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刚刚的月光还是很好的呢!
“你……见到那个人了,是吗?”嘴里的是疑问句,心里却是十分肯定的。
四个月前,秦志远抬出义父来压她,她也没有同意救人,今天那个人虽然是她的丈夫,但对于姐姐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她却主动为他诊断……这世上能叫姐姐有如此改变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严希晨!
义父说得对,其实二姐从来就没有放下过那个男人,她是恨严希晨,可是更多的是恨自己,恨自己承受了那么多委屈、伤痛,却还是那么深刻的爱着他!她恨得从来就是那个放不下他的她呀!
“恩。”她回应着,有些心神不宁。
“那你们……你还恨他吗?”
“……我不会原谅他的。”女儿是因为他才会死的,对于这个事实,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没有办法释怀啊!“只要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孩子在我怀里痛哭挣扎的样子,她活在这世上只有一个月三天,却每一天都是折磨!她哭、每天都在哭,好痛苦好痛苦……她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样子,我怎么也忘不了啊!”
“那姐姐还爱他吗?哪怕只有一点点。”果然变了,要是这样的问题换在四个月前,她一定会失控地咆哮,让他们谁也不要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
爱?爱……凄哀一笑,她还爱得起吗?不了,早在十年前她的幸福、她的爱就被老天爷无情的收回了,没有了!看着自己交握着的双手,她不语。
“十年来,你从不救人的,为什么今天会就殷神焰?”
“他是你夫君啊!”
“姐姐,你不觉得这个借口一点都没有说服力吗?他是我夫君,那秦志远的母亲呢?她还是义父故人的妻子啊!什么原因让你出手的呢姐姐?恩?什么原因呢?其实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是因为……他?是他吗?她为何会救殷神焰?舞儿说的对,若是她不想救谁也逼不了她,她也不会怪自己的!她若是不想救那人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是生是死又与她何干!难道她真的动摇了吗?
“姐姐,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你们也分离了十年了,就忘了吧!忘了吧!你的人生还是要继续的啊!让自己快乐一点不好吗?就算你整日沉浸在痛苦里、终日恨他,诺儿也回不来了呀!”
“过去了?忘了他?”虚软地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怎么过得去,又如何忘得了……那一个月又三天里,诺儿的苦、挣扎、无助,这一切岂是说忘就能忘得!”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一直都记得,诺儿的痛、诺儿的难过、诺儿的眼泪、诺儿的死,我们每一个人都记得!我们都好舍不得、都好伤心……会发这一切是严希晨造成的,可是真正伤害诺儿的人是苏震天呐,是他无情的伤害了小诺儿!如今你也报了仇了,就让一切都结束了吧!”风吟舞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只要你放手了,不再纠结于过去,那么很快就都过去了,放过自己好吗?让那段痛苦的日子成为我们永远的回忆。”
“回忆?”要把诺儿当成她的……回忆?不……“我……办不到。”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十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段日子,慢慢来,一点一点的接受诺儿只在我们大家生命里待来了一个月又三天的事实,她会成为我们的回忆,但我们永远都记得她来过,来过这个世上,来到过我们每一人的记忆里,不是吗?只是姐姐,请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做任何的决定前,一定要听听……”指着她的心口,“听听……它的声音,不要违背它的意思,别让自己再有后悔、遗憾的机会,知道吗?”
“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再次承受失去的勇气了,而,又有谁可以保证十年前的事不会再重演。”终于,苏璃心说出了心底的声音,“他的性格使然,他会拒绝、知道要拒绝,可是每一次都无法坚持到底,只要摆出低姿态、几声哀求,他就又就范了。”到时候,她又如何继续她的“坚持”?
“如果我是姐姐,我会给自己一次机会,我也会有害怕,可是我宁愿再次失去也不要自己的生命里有一点点的遗憾。”
苏璃心看着风吟舞认真的脸庞,喃喃自语着:“宁可失去……也不要有遗憾……吗?”
“对,失去教会我们的是如何珍惜,而遗憾却叫我们牵挂纠结一辈子。”
所以,世人才会说“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吗?“失去……珍惜……遗憾……牵挂……”
风吟舞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多少,又想通了多少,但她也只能是尽力的说服她,毕竟幸福这东西还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啊!
拍拍她冰凉的双手,继续说道:“得与失就是最好的证明,你想得到你要的东西,就必须有付出,得到的重要,失去的当然也就会多一些,老天爷一向都是那么公平的。你失去了你的家人,可是你得到的是我们,不是吗?”
猛然,苏璃心抬起头,苏家和掬月楼!“是……这样吗?”可是,对于他,她付出的难道还不够吗?到最后,她得到的又是什么?“是……这样吗?”
“得失让我们拥有智慧和勇气,遗憾给我们的却是一辈子也没办法弥补的痛和牵挂。就算最后什么也没有了,这样的结果也不会让我感到后悔,至少我经历过最美的时刻了。”
“……最美的时刻……”苏璃心不断地重复着风吟舞的话,咀嚼着、品味着、琢磨着、领悟着,轰!天空闷雷一记,对她却是当头一棒,“打雷了……”
有些事,就像走迷宫一样,越是混乱就越是找不到出口,只要有了正确的方向,广阔的平原就在眼前。
一点又一滴的暗黑色血液从严希晨的嘴角渐渐滴下。
滴答……滴答……滴答……
滴落在画像上,绢白的画纸,暗红的毒血,两色相映之下更显触目惊心。抬头看向窗外,天际已然泛起鱼肚白,天亮了,严希晨的心重重往下一沉,“天……凉了……终究还是没机会见到她了吗?见不到她了吗?”一开口,更多的黑血沿着他的嘴角滴落。
严希晨单薄纤瘦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握着毛笔的手开始颤抖,稳住脚步,低下头继续画,还有一点点了,希望可以在他倒下去之前能够完成吧!他从来就没给过她什么,这是他第一次给苏璃心画画像,希望她会喜欢吧!希望这幅画像能够代替他继续陪在她的左右吧!只是滴到了他的血,弄脏了。
“咳咳咳……咳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每咳一下就感觉到五脏六腑传来阵阵撕裂一般的疼痛,“咳咳……好……好了……咳咳……”画,他画完了,他的生命也要结束了吧!
站在书桌前,他再无法使上力气走出竹屋的门,只能强撑着睁着双眼远远地、远远地看着通往安魂山的路口,希望还能见上她一眼,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咳咳……咳……”猛烈地咳喘着,从捂着嘴的五指间流出的暗黑色的液体,很快沾染上素白的衣袍,“咳咳……”好累、好累,真的好累……身子随着混沌的意识开始左右摇摆。
“咳咳……心儿……咳咳咳……”一开口,更多的黑血从他嘴里呕出来,“呕……咳咳咳……”痛楚一点点的侵蚀着严希晨的五脏六腑,难以忍受的痛楚让他皱起眉宇,虚弱地喘着气,身体仿若被置于冰天雪地中。
最后,随着从窗外吹进来的一丝微风,纤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的砰然到底。倒地的前一刻,他好像看见她了,看见他的心儿的身影了。真好……一抹飘然的笑浮上唇角,却怎么也染不亮他的眼眸。
“希晨!”思绪完全在与风吟舞的谈话的苏璃心,一进门就看见嘴角、衣襟都染满了黑色毒血的严希晨在她眼前倒下,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痛得她无法呼吸!
这一刻,苏璃心再也无法有太多的思考地冲上前去,跪在严希晨的身旁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你怎么了?醒醒啊!你怎么了啊!严希晨,你给我睁开眼睛啊,醒过来,醒过来啊!严希晨……”
意识开始涣散的严希晨茫然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听到她的声音了,她好像在叫他,正抓着他的肩膀摇晃着他,她回来了吗?是她回来了吗?勉强聚起意识睁开眼睛,看到的画面很模糊,但是那个一脸恐惧害怕的女人不正是她吗?嘴角努力漾开一抹丝绸般的温柔浅笑,“总算……咳咳……还能……咳咳咳……还能见到你……咳咳咳……”
黑色的鲜血,一滴滴顺着严希晨的嘴角滴落到苏璃心冰冷颤抖的双手上,却好像滴进她愤怒的、害怕的、无措的、充满痛楚的心里,“是……是我……我回来了……是我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啊!”苏璃心将拉着躺进自己的怀里,握住他的右手,用力地握紧他的右手,心和嗓音都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是我……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会中毒啊……怎么会啊!”
“对……对不起……额……”呼吸真的好困难,胸口好像被大石头压住了一样,好重好重。浑身的力气也像是被抽尽了,连睁开眼都觉得好吃力,“真的……对不……对不起……”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对不起!我不要听!”这个样子的严希晨让苏璃心无法接受,她只是离开了一个晚上而已,怎么会……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啊!一股锥心的刺痛狠狠地扎进她的心窝里,痛得她无法呼吸,寂灭的恐惧阴影无情的笼罩上她惨白的容颜。看他一副支撑不住就要闭上眼的样子,她吓坏了,磨砂着严希晨的脸大叫着,几乎就要哭出来了,“不准闭上眼睛,不准!听到没有!”
意识随波逐流,严希晨恍惚间看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们第一次牵手的样子,他们定亲时的画面,他们第一次亲吻时的场景,他们痛苦分离是的神情,还有他们重逢时的眼神……开心的,难过的,伤感的,欣喜的,绝望的……一幕幕一遍遍像是走马灯似的从他眼前走过。
“严希晨!你给我睁开眼睛啊!睁开眼睛呐!听到我的声音没有,听到没有。”害怕失去的眼泪盈满她的双眼,只一眨眼就如断线珍珠般粒粒滚落。“我要生气了,你再不睁开眼睛我就要生气了……”
哭腔哭调地呼喊,温热的眼泪将他从混沌中拉了回来,“别……别哭……咳咳咳咳……别哭,心儿别哭……”每一次呼吸,每说一个字,生命就仿佛在流逝一点,五脏六腑传来的痛楚就越发的厉害。
痛苦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努力地咽下喉间的刺痛,让自己冷静下来,素手细细的磨砂着严希晨的逐渐范冷的脸颊,神情凝眸:“你把手给我,我给你把脉配解药,你……你快把手给我,让我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你放心,我是毒夫人,一定能配出解药的,一定能的!”
苏璃心深处手去抓他的手,却被反握住,“不,没用的,不会有解药,也来不及配解药的。”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他很清楚,朝阳和母亲是要她死,这毒药又怎么会是什么普通的毒药呢!更何况,就算能解,时间不允许,药材也不够的。“没用解药的。”吃了而困难的呼吸着,“也……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不!不会的!我不相信!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没有解药,也不会来不及的!”痛苦、恐惧一轮又一轮地冲击着她脆弱的心脏,捧住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哪里来的毒药?是谁拿来的毒药?是谁?你告诉我啊,我去问他要解药?是谁,告诉我。”
虚软地摇着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别哭……咳咳……也别问了,不重要,都不重要了……额”停下来,用力地呼吸“……都不重要了,这一切都快结束了……心儿……心儿……我……”
蓦地,苏璃心双眼怒瞪,像是想起了哪个可憎的人,愤怒地瞪着双眼,“是她!是朝阳和你娘是不是?是不是?”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们这两个不会那么容易罢休的,尤其是她还毁了朝阳的脸!那么……这碗毒药……是给她的!“她想毒死的人是我,对不对?”
“不……不是的……”
“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喝!为什么!你喝它做什么啊!你是笨蛋吗?你是傻瓜吗?”
“不……别乱猜了……别乱猜了好不好!咳咳……什么都不重要了,一切……就要结束了!”努力维持着清醒的意识,不让自己忘记了呼吸,忍受着五脏六腑一波又一波扭绞的剧痛,“让我好好再看看……咳咳……看看你……好吗?我想再看看你……看看你……”
双手捧住严希晨的脸对她对视,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苏璃心颤抖着唇瓣一字一句的哽咽地说道:“严希晨,你不准死,你给我听好了,听清楚了,我可以原谅你,我们也可以像以前一样,但是你必须给我好好的活下去,听……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她的心已经动摇了啊!难道他就没有发现吗?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的又一次将她一个人丢下啊!
“真的……真的吗?咳咳……真的吗?咳咳……”严希晨强撑着的意识几乎要被身体里传来的痛楚给摧毁,努力扬起她最爱的温柔浅笑,勉强回应她的话。“我会……咳咳……我会努力的……”是谁在他的眼皮里偷偷灌了石头吗?
“不准睡!希晨,别睡……求你……求你了,别睡,别睡好吗?看见他的眼眸开始下垂,苏璃心感觉自己是我心跳也跟着停止跳动一样,失去的恐惧撰紧她慌乱无助的心,寒意层层包围住她的身体,感受到他逐渐的身体越来越冷,苏璃心再也控制不住地拥著他嚎啕大哭起来“别再丢下我了希晨,别睡,别睡啊!你要是睡着了,我……一定会不会原谅你,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别睡啊!”
“好……咳咳……好,你别哭好吗?咳咳……你别哭,我……我不睡……咳咳咳……不睡,别……哭……”话说这,可眼睛却不听话地慢慢闭上了,然后尚未触及苏璃心脸颊的手也跟着颓然掉落。
“希晨……希晨……”苏璃心唤着他,却再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不!不要希晨!不要!”颤抖的哭声瞬间支离破碎,“你醒过来啊,醒过啦好不好!不要吓我,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别再让我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了,睁开来眼睛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被丢下我啊!”字字哀戚,句句悲绝,与天空骤然劈响的雷鸣交章成一片绝望的哀鸣,“孩子没有了,你也不要我了吗?连你也不要我了吗?不要……不要丢下我啊……希晨……希晨……”
正文 第九章 系我一生心,负你泪千行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蝶恋花王国维
雷声隆隆贯耳,闪电劈里骤亮,风在狂嚎,暴雨如注。仿佛每一次伴随着暴雨雷鸣的都会是生离死别的悲哀旋律。
“义父,义父!你要带我的小诺儿去哪里啊!回去……回去好不好?雨好大,诺儿会着凉的,她还小,身子又不好,是不能着凉的!义父,我们回屋里去好不好?好不好?”暴雨中,神志不清的苏璃心双手紧紧拉着华月轩的衣袖,眼神呆滞地看着他怀里的小小婴儿,“义父,回去啦!我们快点进屋去,回去好不好?你听雷声好大啊,诺儿会害怕的,要是被吓醒了会哭的,她哭起来好难过好难过……义父,我们进屋啊!进屋了……好不好?”
“孩子……”华月轩拧着俊秀的眉宇,心疼地看着神智混乱不清的女儿和怀里早已没有了气息的小婴儿,修长的手指指尖怜惜地磨砂着孩子稚嫩却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咽下心头所有的不舍,挥开苏璃心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对着她冷声道,“诺儿已经没有了,没有了!孩子,小诺儿已经没有了,你给我清醒一点,清醒一点好不好!”
苏璃心被甩地后退了好几步,像是听不懂义父的话似的,定在原地歪着脑袋呆呆傻傻地睨着他怀里的小婴儿,喃喃着,“她在啊!义父,她在啊!你看呐,诺儿不是就在你的怀里吗?她睡着了,她不在哭,所以你不认识她了吗?对啊!诺儿今天好乖,都没有哭呢!呵呵……”凑上前,对着死去的娃儿痴傻地笑了起来,“诺儿好乖……诺儿还乖……”
华月轩伸手抚着苏璃心的脸颊,一向冷硬的心肠为了女儿和外孙女而疼着,“孩子……孩子,诺儿死了,没有了,她已经离开我们了,你记得的,就在刚才啊,她死了!清醒点好吗?别叫大家为你担心好吗?孩子啊坚强一点吧!”
“死了?没有了?离开我们了……不,不会的,诺儿不会死的,她只是睡着了,她累了……睡着了而已……”纤细的身子和惨白的脸庞不知为何突然瑟缩纠结了一下,像是怕了,慌了,急了,苏璃心猛地冲上前,伸手就要抢回孩子自,“义父……义父……你把诺儿还给我好不好,我要抱她进屋去,她会冷……会冷的义父,把孩子给我啊义父,我们回家,我们回屋里去了……回去了……雷声好大,诺儿会吓坏的……回去了……回去了……”
华月轩用力甩开她伸过来的手,好像一个耳光打醒她,可是手停在空中却怎么也不忍心打下去,只能无奈地朝着她大吼着:“诺儿死了!你给我挺清楚了!诺儿已经死了,回不来了!清醒一点行不行,行不行!她没有了!”
苏璃心被吼地愣在当场,脑海浮现出她一幅幅她不肯也不敢接受的画面,她恐惧地、失控地揪着自己的脸、揪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尖叫一声,继而像个疯子一样疯狂地扑向华月轩企图抢下孩子,“我不相信!你乱讲!我相信诺儿会死!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没有死,诺儿没有死……她只是累了,睡着了而已……她不会死的……你把孩子坏给我!还给我啊!”
好好的一个孩子……好好的一个孩子竟变成了这副疯摸样,华月轩觉得自己也快要崩溃了,枉他们有得一身绝世好医术,到最后却连自己在乎的人都救不了!如今诺儿死了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不能再留着她了,那只会让女儿疯得更加厉害,也更加痛苦,她会一直这样呆在自我欺骗的梦境里不肯醒过来,永远无法清洗的去接受孩子已经死了的现实。
骨节分明的大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一狠心将苏璃心推开,转头对着一旁雨里站着了另外几个义子义女大喊道:“拉住她!”说完不再给苏璃心哀求的机会施展轻功带着孩子消失的掬月楼广场朦胧的雨雾中。
“不要!义父不要!回来,义父你回来啊!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不要带走她啊!义父……”苏璃心死命地挣扎着哭喊着,想要挣开慕修白他们的钳制,可是他们一个个都会武功而她不会,无论她怎么挣扎还是挣脱不了分毫,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啊……义父……义父你回来啊……求你回来啊……孩子……”
“心儿,你别这样,求你别这样子,冷静点冷静点好不好!”
“别再喊了,孩子已经回不来了!”
“让孩子安息吧!她活着太辛苦了,就让她走吧!”
“不……不要……大哥……大哥”苏璃心急急的回头,一把揪住慕修白的衣襟,凄凄哀求着:“大哥,你去……你去和义父说,你去告诉义父诺儿没死……她只是睡着了,不要带走她……不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啊!你去说,去说好不好?大哥,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呀!”
“别这样心儿,我知道你痛苦,我知道你无法接受,可是孩子死了是事实,她已经死了,回不来了!求你清醒过来好不好!”慕修白钳制住苏璃心的肩膀摇晃着,他多想就这样能够把她摇醒呐!“更何况你还有我们哪!我们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会失去我们。”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不要听!”苏璃心死瞪着双眼,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否认这,“你胡说,诺儿才不会死!你不要帮我和义父说我自己去,你放开我,我自己去……放开我……放开我……”
“心儿……心儿……”慕修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懂得那种失去至亲至爱的痛,因为他亲身尽力过,所以他知道这时候无论大家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也根本不肯听进去,他能做的就只是抱着她,任她发泄哭喊,“哭吧,哭吧……哭过了就好了……”
苏璃心捶打着他的肩膀,揪住他的衣服拼命地哭着呼喊着,凄哀的、悲哀的呼喊着,那样子、那眼神好绝望好绝望,“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为什么不去说啊……我的孩子没有死……她没有死啊……你们为什么要说她死了啊……不会的……大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老三闵煊再也忍不住地上前将苏璃心从慕修白的怀里拉出来,对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心痛咆哮:“苏璃心你给我听好了,苏言诺死了,她已经死了,是你还有我们大家亲眼看着她在你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她死了,你听清楚,她死了!这是事实,你必须面对,你这样子没有人能帮得了你,别再逃避了!”
“不……不是的……你……你胡说!你胡说!煊儿,你是骗我的是不是?是不是?煊儿,不要这样说……不要……”苏璃心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手却紧紧地将耳朵捂住。
“二姐!”闵煊撇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落下她的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啪!”
“三哥!”
“三弟!”
慕修白和风吟舞吓了一跳,虽说是为了她好,只是平日里就数闵煊最崇拜这个姐姐,谁也没有想到闵煊会出手打她。
“苏璃心,我最后再讲一遍,苏言诺死了!是你亲眼看着她停止哭泣停止呼吸的!她死了,离开我们了,没有了!永远回不来了!”
苏璃心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闵煊,忘却了哭泣,就这样呆呆地抬着头看着大家,雨水不停地冲刷着她的脸颊,突然她站起身开始疯笑起来,举着双手对着天空又喊又叫:“哈哈哈……没有了……没有了……唔……雨啊下吧下吧!风啊吹吧吹吧!雷啊打吧打吧!哈哈哈……魔鬼,好多魔鬼啊!哈哈哈……下雨了……又下雨了……”
“轰!轰!轰!”
几声震天响的闷雷过后,苏璃心像是突然恢复了记忆,恢复了知觉,恢复了正常,跪倒在地双手掩面,颤抖着瘦弱的双肩,凄凄哎哎的啜泣起来,将心里的痛与恨一并地发泄出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严希晨我恨你!我恨你……”
“姐姐,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有我们呐,你不会失去我们的!”风吟舞在她面前跪下,抱着她与她额低着额,和她一起哭泣,“我们会在一起的,谁也不会离开姐姐的。”
“轰!轰!轰!”
雷声依旧,哀伤的旋律亦不停!
苏璃心等自己完全平静下来之后替严希晨诊断,知道了是什么毒,却怎么也不敢离开他去采药材,就怕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好在这时候允儿来了,提醒她可以叫隐藏在宣华城中的掬月楼的人将需要的药材带上立马赶来,也好在义父华月轩正好来了宣华城看她和妹妹,一接到她发出的求救信号就立马赶来了。
这件事是华月轩策划的,他身上自然有现成的解药了,只是他现在在烦恼,目前女儿因为担心严希晨是没有发现这件事的蹊跷,万一有一天她突然想起来了,要找他算账可怎么办!虽说是为了她们好吧,但是不同的人看待同一件事还是有不同的重点的,他的是她们和好了,可是女儿的重点是他差一点就毒死严希晨了!,到时候“感谢”捞不到一句,估计女儿下次制毒药需要的试药人就是他了。
“孩子,去休息一会儿吧!你都守了一天一夜了,他服了解药不会有事的。”
“义父。”苏璃心抬头看了华月轩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注视着严希晨的脸色,“我不累,没关系的。”
义父说过,服下了解药之后只要撑过十二个时辰,他就没事了。可是……十二个时辰眼看就要过了,为什么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呢?身体还是那么冰冷,脸上也还是没有一点血色!唯一能够证明他还活着的就是那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弱呼吸和脉搏。
整整十二个时辰,苏璃心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动,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榻边守着严希晨,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她的心开始慌乱起来了。冰凉的小手握住严希晨同样没有温度的右手,感受从他手腕处传来的脉搏的轻微跳动,只有这样苏璃心才得以让自己的心稍稍平静些,不然她一定会崩溃掉的!
就在这短短一日之内,朝廷里发生了一起重大官场舞弊案。
皇帝一直以来最为信任的国丈大人那一系官员竟集体收受贿赂、买卖地方官职!不知道是谁将那些朝廷机要大员触犯律例的证据以及证人,趁着黑夜一并丢进了南凤国最清廉最有威望的九王爷的府里。
如此重大弊案,一上早朝就立马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而那些平日里气焰嚣张的机要大员在如此齐全的证据面前想抵赖也抵赖不掉了,只得乖乖自摘顶戴花翎请求皇帝赐罪,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供认不讳。
明察秋毫的九王爷并未就此收手,在他的仔细盘问之下更是得知,此次官场弊案竟与后宫之主皇后娘娘牵扯甚深!
案发之后,皇后在朝廷和后宫的势力迅速瓦解,虽有太后娘娘为其求情未被废除后位,却也从此被软禁在清华宫不得私自出入,并且收回凤印。皇后形同虚无!
朝中其余官员一面惊讶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收集到如此齐全的证据,另一方面也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等着后头会有更加精彩的好戏发生不能怪他们有如此心态,毕竟国丈这一系以往总是凭借皇后之势和皇帝的信任经常欺压他派系的官员。一些清廉明正的官员因为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而遭受他们的陷害,暗杀的被暗杀,流放的被流放,贬职的贬职,受尽了国丈一系的欺辱,今日能看着他们尽数落网,怎么能不大快人心呢!
只是,国丈那群人做事从来就是小心翼翼的,从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的把柄让人抓,朝中曾今也有人去暗中调查过,非但没查到什么最后还把性命给搭了进去!如今他们的罪行在短短一日间被揭穿,更有人面临着斩立决,这也是对亡者的一种告慰吧!
那……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有人猜是他们自己窝里反了,因为分赃不均有人不服气了才会这么做;有人猜是九王爷自己查出来的,只是九王爷从不居功自傲所以才会说是别人将证据交给他的;还有人猜是掬月楼的人做的,谁都知道原来的苏家三小姐就是掬月楼的无心,江湖中人人畏惧的毒夫人,而朝阳公主当初又将她害的那么惨,所以这个可能也很大。
但是这些也只是大家的猜测,以内谁都没有亲眼见到啊!
朝堂之上不得安分,朝堂之下也是不得太平。就在国丈一系出事前的那个夜晚,宣华城的首富严家手下的几大管事一夜之间统统捐款潜逃,不知去向,所有与严家有生意来往的商家也纷纷撤回合作计划,严家的产业一时间面临破产,严家上上下下正闹得一团乱!
这还不算什么,更让严家几位当家主事的无法承受的是,几位少爷小姐不知为何个个口吐鲜血接着就陷入昏迷,请来大夫诊断,大夫说他们都是中了毒,那种毒没有解药至少大夫自己是无能为力,那毒叫做——断魂香!
与他十指紧扣,放在嘴边细细亲吻着,“希晨……希晨……醒过来了……醒过来好不好……快点醒过来吧……”这算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吗?惩罚她总是在逃避,不早一点面对自己的内心真实的情感吗?
严希晨还是紧闭着双眼没有一点儿的反应,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清澈宁静的眸子,总是挂着温柔浅笑的性感薄唇此刻也只是苍白的抿紧着,安详的面容就好像他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一样。
“睡够了就快点睁开眼睛。”脸颊贴着他的手心,“睁开眼睛吧!睁开好吗?你已经睡了太久了,不要再睡了……快点醒过来……醒过来……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和你说……”
目光触及他腰间的玉佩,心咯噔一颤,是他们定亲之物,被她亲手砸碎的那块血玉!他还留着……他还留着,一直带在身边!伸手执起血玉,补合了,但是中间的裂痕还是如此清晰可见,“义父,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
“能找个能工巧匠将这血玉修复如初吗?”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还能吗?
华月轩接过血玉,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意有所指,点点头:“可以。”
“谢谢。”希晨,你听到了吗?义父说……可以的!一切还是可以从头再来的,你听到了吗?
苏璃心府低上身,以十分靠近的姿势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庞,抬手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恩?”她的声音很低、很轻,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脸上、颈间,“你一直睡……一直睡……谁来给我梳理头发呢?起来……你该起来了……”
她是无心,一个浑身是毒整日与毒为伍的女人;一个可以淡定指挥掬月楼上万杀手围剿所有与掬月楼作对的门派的女人;一个杀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的女人!就连义父和兄长都没有把握解决的事情,她都可以很轻而易举的将它掌握在手中,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无法逃过她的算计。
害怕?她几乎都要忘记世上还有这两个字的存在了!诺儿死了以后,她还是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苏璃心不知道严希晨会在什么时候醒,也不知道他到死会不会醒来,不知道从今往后还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替她整理药草、给她梳理青丝、给她当椅背来靠……
“你说过的,你会陪着我的,除非我不要你你是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的……可不能食言呐……希晨,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好吗?”她的食言好温柔好温柔,温柔的好似可以融化一切冰冷的事物,“希晨……希晨……我知道你一定能够听到我的声音的,,我知道你一定听得到的。”低头亲吻他的薄唇,“醒来好不好?听话……醒来……如果你不听话,我会去找你的……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听到没有?希晨,你一向最听我的话了不是吗?醒过来了……你该醒过来了……希晨……希晨……”
她可以什么放下一切,她可以放下仇恨,放下自尊,放下骄傲,只要他能醒过来,只要他还能像以前一样跟随在她的身旁。“希晨,睁开眼睛,听话,睁开眼睛……”深情魅惑的瞳眸深深凝视着严希晨的脸庞,像是要用千丝万缕的情意寸寸网住那张沉静安详的睡颜,“听我的话,你该醒来了……听话……”
以前没有他在身旁她还能活下去,是因为知道他还活着,并且有女儿的丑支撑着她,如果这世上没了他,他不在了,那么……她活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希晨,你听到我讲的话了吗?听话,快点醒来,醒来吧!老天呐,我都已经把诺儿给你了,还不够吗?为什么还想要将希晨从我身边抢走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她承受那么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流动的空气好像变得非常的活跃,时间好像放慢了步调,像是……在见证她唤醒了他的奇迹。床上的人儿好似真的听到了苏璃心的呼唤,长长的睫毛微微掀动了一下,眼珠在温润的眼皮下轻轻地转动着。
“……希晨……”细微的动作,却没有被苏璃心忽略掉,“……你醒了是吗?你醒了对不对?希晨……”发现他有了反应,苏璃心也顾不得他身体虚弱,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他的身体,“睁开!希晨,睁开眼睛!”
整整十二个时辰他终于有了反应,见他只是滚动着眼珠却迟迟不肯睁开眼睛,苏璃心急死了,朝着他就是一记大喝:“起来!你给我起来啊!希晨!”心跳如雷,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不安与害怕。
严希晨的睫毛颤动的更加厉害了,连眉宇都纠结在了一起,“额……”他艰难地发出声响,沉寂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的意识终于渐渐回笼,模糊地视线里是她挂着泪水的苍白小脸,“……”想要告诉她他没事了,可是干涩的喉咙让他出不了声响。
十二个时辰呐,漫长的就像一辈子,总算……总算此刻他有了反应,那么这么久的煎熬也就都值得了,“希晨……希晨……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那带着泪水的呼唤声里有着明显的脆弱哽咽,“希晨……”
“我……”
“小姐,水,给严公子喝水!”细心地允儿立马倒了杯水递给苏璃心。
扶着让他做起来靠进自己的怀里,苏璃心接过茶杯一口饮下,俯身吻住严希晨,将茶水慢慢进渡到他干涩灼热的喉间,带着喜悦而苦涩的眼泪一起进渡到他的嘴里。
清凉的感觉一路向下,喉间的难受感一下子消失了,静坐着喘息了一会儿,严希晨握住苏璃心紧张道颤抖不休的手,带着他招牌似的温柔浅笑轻轻地温温地说道:“我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苏璃心心中的喜悦一下子被愤怒全数取代,她咬着唇瞪着他,眼里饱含着无数复杂情绪的泪水狠狠地瞪着他。
严希晨能够明白她此时的心情,坐直了身子转过身看着她,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拉向自己,使得两人的额头相互抵在一起,抱歉地讲着:“我知道你生气、你难过、你愤怒、你无助,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食言让你一个人承受的。我好没用,什么都给不了你,却还一次又一次的让你伤心难过,你可以打我骂我也可以大声的哭出来,但是,请你不要憋在心里好吗?我会心疼,我会不舍,哭吧!哭出来吧!我回来了,心儿我回来了!哭出来吧!”
“你真的好过分,好过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有多痛苦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怎么可以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我怀里失去意识,怎么可以这样吓我!我不需要你替我去死,也不需要你替我挡什么,我可以解决的,我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了,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一点的打击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我在想什么吗?就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吗?我好恨你,恨死你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失去的漩涡了,自己却要一走了之,你明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么狠心的想要丢下我一个人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她愤怒地喊叫着、发泄着,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最后再也忍不住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失声痛哭起来,将所有的不安、恐惧、难过、失控、害怕统统宣泄出来,脆弱的哽咽地不断重复着他的名,“希晨……希晨……希晨……我真的快要承受不了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对,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严希晨安静的流着眼泪,轻抚着她的背,柔声的安抚着她。
感谢上苍让他活了下来。
“希晨……希晨……”揪紧他的衣襟,她哭得好用力好用力,“希晨……”单手绕上他的颈子,紧紧地紧紧地拥住他,证明他确实还活着,就在她的身边,在她一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
“我在、我在、我在。”毫不厌烦的就像十年前一样的,严希晨回应着她的每一声呼唤,“我在,就在这里。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对不起。”
“别……别再这样吓我了,不要了……不要了……我会疯掉的,我一定会疯掉的……不要了……承受不了了!”她说,好难过好难过。
“好,我保证,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心儿乖……”
听他这么说,苏璃心眼泪却掉得更加凶了,她气喘着抖动着纤细的双肩,指控他:“你是大骗子……你的保证都不算数……你总是骗我……”
接住她的眼泪,严希晨再一次慎重许下诺言,“我保证,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我不会擅自的处置我的生命,这样可以吗?”
苏璃心不回答,头顶着他的胸膛,眼泪噼里啪啦掉个不停,有多久她没有这样宣泄自己的情绪了,一脸的泪水,现在她一定丑的要命。
“那你原谅我了吗?“他笑,问她。
“不要,才不要!”她大声否决,更加收紧缠着他颈子额手臂,“你陪我到六十岁,我再原谅你,好不好?”
“好。”他一口应允,至少他可以陪伴在她身边道六十岁哎!“好……”
“希晨……”
“我在。”
(全文完)后记
不管写得如何,卿心总算认真的为她画上了句点。
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忙着考证、忙着应付老班的一次又一次的召唤、忙着选择人生的方向,忙着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同学,忙着一次又一次的点眼泪,所以为她画下句点花了某卿整整四个多月。
卿心有一个怪癖,对着电脑就是敲不出一段像样的文字,所以卿心只心好拿起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她写下来,然后再花上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将她KEY进电脑里。
卿心算了一下,完成这本书一共用掉了十三支的笔芯,一本超厚型的本本,以及……N+N+1张的草稿,所以卿的室友也骂人了,因为这些都是她们供应的乜!(人家知道了啦,下次少用一张行不行?)
实习的时间到了!可是卿还不想工作啊!于是卿决定呆到学校给予的最后期限,只是……为什么……怎么会?就过了一个周末而已,同学就几乎都走没影了?然后,老班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召唤,谈话的内容就那么一句:卿姑娘,你到底啥时候走哟?知道了啦!走就走咩!
于是乎,一段后记换了三个地方才写完。。。。。让偶大呼一句:太强大了!
因为还没有做好工作的准备,所以卿心又跑到南京去混学校。卿心现在学的是贸易,可素……可素……卿姑娘的“宏伟”目标是……当当当,考到高秘,然后给某个董事长当秘书,再然后把他拐回家,再再然后给他当米虫养着。哎呀,瞧这症状,典型的小说看多了!不过,幻想无罪!
自从看了小说字后,卿姑娘终于可以大声说:我可以嫁出去了!(因为卿姑娘长得……咳……)小说里不都说女孩子长得一般也可以嫁的很好么?
“小说中的女主有着很多的优点,至少也是前凸后翘,卿姑娘……你呢?除了嗜睡这项不算长处的长处之外,我还真就没发现你有什么优点!”有人开始很无情的打击卿心了。
撇头,斜眼,送她三个字:要你管!
好啦!最后,感谢各位阅读,非常感谢!
鞠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