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婚礼 上海大厦,申城的美丽标致,英式建筑散发出尊贵与独特。古典优雅的宴会厅里,正在举行一场奢华婚礼。 香槟色的玫瑰花球布满会场,厅内香气弥漫,摇曳的水晶灯映出如梦似幻的光晕。来往宾客衣着华美,低语寒暄,在礼宾指引下签到入座,一切都说明这场婚礼名流云集。 “现在让我们有请美丽的新娘严书越小姐入场!”随着司仪高亢磁性的嗓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追光灯看向了红毯的另一端。 严书越穿着抹胸、曳地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缓缓走来,走向她命定的那个人。 她画着清爽的果冻装,大大的眼睛水水亮亮,小脸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她合着婚礼进行曲的旋律,迈上铺满鲜花的廊桥,凝视着那一端的何其玮,她的新郎。 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这一切恍如隔世。 两星期前,他找到她,对她彬彬有礼地说:“严小姐,我们结婚吧。这样对你,对我弟弟都好,这是让他死心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她当时懵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迷蒙的看着他,而后出于女子自卫的本能,她说:“你这样舍己为人?”她很钦佩自己,在那样诡异的状况下还能向对方发问。 不是她心理足够强大,而是她还没有自恋到认为,像何其玮此等才俊会暗恋她。 书越不小心踩到婚纱下摆,人微微晃了晃,爸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她看到何其玮扬唇淡笑,神情温柔旖旎。 他真是个佳公子,她是不是捡到宝了?闪婚之前,他们只见过两次面。 一次是,他宝贝弟弟何其枫,也就是自己的前男友带她去见家长;一次是,她开着她的小甲壳虫在内环高架上和一辆路虎追尾,对方气势汹汹,幸遇他,将她拯救出水火。 除此之外,他们根本就是路人甲和路人乙。 彼时的何其玮听到她的反问,挑了挑眉,露出浅浅的笑,用书越觉得类似于宣判的口气说:“严小姐够理智,在商言商,我当然有我的好处,董事会马上改选,我要连任董事长,已婚的身份更具有竞争力。” 说的多言简意赅,严书越明白了,还好,她足够自知之明,她的出现“天时、地利、人和”。好在,她也不吃亏,她急于摆脱纠缠,于是,他们一拍即合。 手被爸爸轻轻放到了新郎的手上,他握住她的手,对她温和一笑。他与何其枫一样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只是他的眼线更修长,所以笑起来魅惑众生。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他已贴进她耳边,柔声询问。书越明显颤抖了一下,她对此人装腔作势、虚以委蛇的做派佩服得五体投地,明明是拉郎配,居然还能柔情蜜意。 看了眼台下众多暧昧的眼神,她极不自信:“做做样子就行了,你太入戏了。” 谁知何其玮突然揽过她的腰,让她撞进自己的胸膛,“你敬业一点,总要对得起亲戚朋友们送的红包。”他的唇有意无意地碰到书越的耳根,她又不受控制地颤抖了。 司仪看到两人的良好互动,感觉到热点来了,于是乎,擅作主张。 “本来婚礼里最有看点的环节,都是要放到交换戒指、同饮交杯酒以后的,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的新人如此恩爱,我提议,将激动人心的时刻提前,现在就请我们的新郎亲吻新娘,掌声不停,亲吻不止!” 台下喧嚣沸腾,来观礼的大多是何家多年的世交、生意伙伴,还有政界要员。这些人平日里大多不苟言笑,但在充满爱意的婚礼现场,还是参与到了娱乐的行列中。 严书越惊讶地看向身边人,以为是他的安排,谁知何其玮瞥瞥眼,明显也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观礼的嘉宾中还有他们两人的朋友、同学,此时,更加兴奋。 “何董,别害羞啊,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你犹豫什么呀。”说话的是何其玮的发小,他的助理雅痞模样的家伙郑达。 紧接着,口哨声、调笑声,此起彼伏,众人翘首以盼。 何其玮绅士地接过话筒:“谁说我犹豫了,我在考虑用什么样的姿势更尽兴。” “啊……”台下有女生尖叫。 何其玮身材极好,穿着定制的礼服,更显身形俊逸。他站在暖色的灯光下轻佻说笑,那样子性感迷人。 严书越前一秒还在判断他的说词,后一秒就被他托住腰身,转过了个圈。 他前倾,书越向后仰,而他另一只手就托住她的后脑,将她固定在胸前。低头,吻落在了她的唇角。书越想要推拒,但是靠的太近,没有反抗的空间。 何其玮背对着观众,他将新娘罩在自己的身影下,因此,台下众人只看到他俯身动情地吻妻子,却看不到他的吻始终只停留在唇角,更看不到新娘羞赧地嘟起了腮帮子。 台下还在拼命鼓掌,台上的两人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坐在主桌上的何其枫难过地红了眼睛,他看着心爱的女孩嫁人了,而新郎却换成了自己的亲哥哥,他们在台上深情拥吻,而他却似万箭穿心。 他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幸福,他活该,可是此情此景太过伤人,他心痛难当。 终究是司仪巧妙解救了这对新人,何其玮将书越轻轻扶正,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活泼的伴娘商颜上台送婚戒,她凑在书越耳边贼贼地说:“还是当哥哥的有魅力,我都被他迷倒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好当人家的老婆,否则天理不容!”她转身朝何其玮甜腻地笑,露出一对招牌小酒窝。 何其玮执起书越的左手,将钻戒郑重地戴在她的无名指上,而后在戒指上落下一吻。 这一刻,严书越觉得自己错觉了,她似乎在他的眼中看见了珍重。她也仿佛入戏太深,学着他的样子,将戒指戴在了他的手上,相同的珍而重之,不同的是,她没有吻他。 待所有的固定程序走完,到了新郎表白环节,何其玮再次吸引全场目光。 他牵起书越的手,深情款款:“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凝视着她,目光深沉如浩瀚的海洋,书越不由自主的陷进去,当话筒传到她手上,她遵从内心的悸动,柔情回应:“我会努力做你的好妻子。” 绚丽的花瓣、彩带从天而降,台边的银色焰火燃放出醉人的光带,何其玮将书越拥进怀中,贴着她的发髻,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谢谢!” 婚礼当天,按照何其玮姑姑的要求,他们要在何家大宅住一晚。书越是听话的好孩子,大学教师的父母将她教导的很好。 接近十一点,在穿着晚礼服,已经昏昏欲睡的情况下,她还在悉心听取何姑姑的教诲。 “书越,我们何家是大户人家,其玮、其枫父母去世早,我这个当姑姑就是他们的当家人。你刚进门,很多事情不懂,别怪姑姑多事。” 何姑姑,本名何美华,此人一辈子没有嫁人,年轻时有过一段短暂恋情,后无疾而终。故身心受创,发誓不再相信爱情,毅然选择做老姑娘,始终跟着兄嫂过日子。 正文 第2章新婚 在何家兄弟面前,她是最受尊敬的长辈,毕竟照顾了他们多年,她也俨然将自己看成是何家的女主人。 书越强打着精神聆听教诲。 “其玮平时工作忙,你要懂事,不要给他添麻烦。他喜欢在家吃饭,实在推不掉才出去应酬,你要学会做饭,别想什么都请人做,外人到底不放心。你若不会做,我可以教你。” “姑姑,我会做饭,我妈妈教过我。”书越甩甩头,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 “也是,我怎么忘了,你原来也是穷人家出生。” 此刻,虽然反应滞后,但是何美华话里的贬低之意还是听得出的。 这个何姑姑妆容精致,皮肤保养的极好,一点不像五十多岁的人。她说话时半眯着眼睛,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时不时抬高下巴,嘴巴一张一合,半点没有停下的意思,书越觉得她怎么看都很有慈禧太后的范儿。 何其玮走下楼,就看到困到不行的书越,她托着脑袋,对姑姑的话连声说是,身体时不时前倾,而后又正襟危坐。 刚才进门,姑姑就将他支开,说是要和新媳妇说说话。何其玮知道她的意思,无非是想立威,他虽不悦,但毕竟不好当着书越的面顶撞,对姑姑他还是十分尊敬的。但现在,他觉得必须要阻止了。 “姑姑,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书越累一天了,我先带她上楼。”何其玮走到书越身边,将她从沙发上扶起来。 清晨五点就被抓起来的人,此刻,根本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实在站不住,只好靠在何其玮身上。 “哟,我就只说了几句话,你就心疼啦,这以后可没有我说话的份了。”玩笑的口气却是相反的意思。 “姑姑您多心了,很晚了,您操劳一天也早点去休息。” 何姑姑刮了一眼脑袋耷拉在何其玮肩膀上的人,对她更加腹诽,“到底只是严家收养的孩子,出生不好就是不行,一点不知道矜持。” 何其玮圈着书越往楼上走,路过何其枫房间时,他正好开门,看见迷糊的书越,他愣了愣,随即用淡讽的口吻说:“书越,哦,不对,是大嫂,大嫂,晚安。” 已经快被周公招走的书越,听到何其枫的声音,马上还魂,她立正站好,扯了扯嘴角,涩涩地说:“晚安。” 他们的新房就是原先何其玮的房间,因为新婚,被套、床单都换上了大红色,房间里到处都贴着喜字,书越站在这里,开始别扭了。 他们说好只是挂名夫妻,现在共处一室,一整夜要如何度过? “快去梳洗,早点休息。今天谢谢你,累坏了吧?” 书越回身,看到何其玮就站在她身后,她的脸倏地红了。她慌忙去皮箱里找睡衣,要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走进浴室,这实在太考验她。 何其玮看到她故作镇定的在箱子里乱翻,明明就在最上面,却还在找不停。 他弯下身,按住她的手:“你放心,我是信守承诺的人,你帮我,我很感谢。我去书房看会文件,你早点睡,我晚上睡沙发。” 书越抬头看见他真诚的目光,终于放松了心情。 也许是择席,也许是过度疲惫后的神经紊乱,总之,就是睡不着。在她数到第五百只羊的时候,她决定放弃了,睡不着就不睡吧,反正明天休婚嫁,不用上班。 她挣开眼睛,就着月光看向沙发上的人,房间里的沙发只是个三人沙发,何其玮睡在上面连腿都放不直。他蜷着身体,人侧向沙发内测,书越看不见他的表情,料想他应该睡着了。 他刚才说“你帮了我,谢谢你。”可是,书越总觉得是他帮了她,帮她下了决心,帮他结束了那场三个人的情感纠葛。书越靠在床头,微微叹了口气。 “还没睡着?有心事?”沙发上的何其玮转身躺平,曲着腿,双手交握在脑后,看向她。 “我翻来翻去吵醒你了?” “没有,可能是喝了酒,我也睡不着。”他的声音低柔悦耳,在幽暗的房间里,像流淌的音符。 书越直起上身,靠在床头,清声道:“既然我们都睡不着,要不聊聊天吧。” “好,聊什么?” 书越捋了捋头发,将薄被拉高一些,“一时想不到话题,要不我们互相提问怎么样?正好加深了解。”都成了夫妻,居然还要加深了解,这真是矛盾的纠结。 “好,女士优先,你先问吧。”何其玮爽快答应。 书越转了转眼珠,嗯啊了半天问道:“听说你是北大毕业的,你怎么进去的?”这是什么话,好像人家何其玮是找后门进去的一样。 “当然是考进去的,我是当年高考的市文科状元。本科、硕士都是北大。” 书越倒吸口凉气,“厉害啊!我最钦佩会考试的人。”这话听着还是很别扭。 “你为什么没出国读硕士,比如,沃顿商学院什么的?其枫不就是杜克大学医学院的?”何其玮还没有回答,书越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对不起,我随口说的,我……”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如果连提都不能提,岂不是太假了。”何其玮知道,其枫和她的过去真实存在,他们都只有先面对,而后才能真正放下。 “父母去世早,家族生意需要打理,我留在国内,方便照顾。其枫学医,出国读书能学到前沿知识,对他的事业有帮助。” 何其玮说的简单,书越还是听懂了,他是为了家,为了弟弟才选择留下,他只比何其枫大两岁,却什么事都顾着他。就好像结婚,为了帮弟弟快刀斩乱麻,他居然会娶一个并不熟悉的女孩,就更别提爱了。 微风吹进房间,月光透过浮动的纱帘洒下清冷的光华。何其玮借着月光看向书越,她拥着被子,头搁在膝盖上,若有所思。他还是第一次和异性共处一室,他忽然觉得这感觉很美好。 “你什么时候到的严家?”何其玮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别误会,我只是刚才听到姑姑问你。本想帮你解围,可再一想,说多了反而怪异,索性不辩解,反倒好一些。” 书越将枕头垫在腰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慢慢回答:“没关系,从小到大很多人问的,我都习惯了。”她口气自然,没有一点做作。 “我本来就是爸妈收养的孩子,我出生在云南的山区里,亲生父母都是普通农民。5岁的时候,我亲爸听别人教唆去地下赌庄当马仔,结果进了监狱。”书越说到这顿了顿,“这个你之前知道吗?” 她毫不掩饰,于是,何其玮也就实话实说:“不了解。” “我也是长大后才知道的。”书越继续说。 “我能进严家也是机缘巧合,爸爸妈妈去采风,在山里的溪水边看见我。”何其玮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书越的经历就是吸引了他。 “妈妈说,她永远都忘不了我当时的样子,穿着褪色的棉布裙,一双白白胖胖的小短腿伸进溪水里,仰着头,数着树上的树叶。我看到她也不认生,就只一个劲地笑。妈妈说,那一刻她觉得我就该是她的女儿。” “你小时候笑起来一定很可爱,否则,岳母不会被感动。”何其玮插话,书越觉得脸热热的。 正文 第3章婚后 “后来,他们看到我家家徒四壁,就对我亲妈妈讲,要收养我,带我走。之后,我就来了上海,爸爸给我改了现在的名字。”遇到养父母,是她的幸运。 “他们对我视如己出,还有我哥,就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他比我大5岁,也对我特别好。再后来,就是上学、工作,后面的你都已经知道了。” 何其玮知道他是严家的养女,却并不知道在此之前她生活的那样困难。 一个5岁的小丫头,家里穷困潦倒,却还能对着陌生人灿烂地笑,她一定是生来就阳光明亮的。难怪她能欣然接受生活的戏弄,洒脱地走进没有感情的围城里。 “你的亲妈妈不容易,为了你,能割舍下亲情,将你送给更好的人家,母爱真是伟大。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了。”何其玮温柔地说。 书越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没关系,5岁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这些都是现在的父母告诉我的。哎,我说了这么多,现在换我问你。” 就这样,他们在新婚之夜,你问我,我问你,聊了很久,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书越才钻进被窝里睡着。 何其玮起身合上窗帘,将光线隔绝在外。他闭上眼睛,耳边总是回荡着她说的“我会努力做你的好妻子”。 他想,他也会尽力对书越好,她被其枫欺骗,之后又被自己利用,可能还会因此耽误她一生,如果他再不对她好,那么他们何家才真是天理不容。 盛世嘉园是一处位于市中心地段的高档楼盘,据说能住进这里的人年收入都必须过百万,否则物业费都交到你肉疼。 楼盘的最中心位置是一处叠加复式,阳光好、视野开阔,站在绿色环绕的露台上能看见远处的景观河。 这是新婚后的家,书越在这里刚刚住满三天。 “书越,在想什么,马上要出发了,你看一下要带的东西还缺什么,要补充的话,我现在让人去准备。” 不知何时,何其玮已站到身后,他与书越仅一步之遥,她竟然毫无察觉。 收起淡淡愁容,她转过身时已笑容明媚。 “不用看,你昨晚就问过了,什么都不缺,你准备得那么充分。”她站在晨光下,长发轻扬。 何其玮笑容温润平和,俊逸淡雅。 家里哪儿都是新婚的迹象,不菲的装修将这个家营造的温馨雅致、唯美浪漫,但唯一区别的是,新郎、新娘的房间门对门。书越换好衣服打开房门,何其玮正好也从对面的房间里出来,“我准备好了。”她轻声说道。 “好的,那我们走吧,别让爸妈等急了。”两人都伸手去拿礼物,“我来,你关下门就可以。”他说着拎起大包小包往门口走去,书越锁好门,跟上他的步伐。 新婚之夜,他说:“书越,我知道嫁给我并非你所愿,我娶你也是情势所需,但是我向你保证,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不论怎样,你都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会保护你,我会承担起做丈夫的职责。” 他还真是言之有信的人,书越看着他仔细将东西放进后座,而后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对她颔首示意。 婚后第三天,他们要回娘家,三朝回门,几乎是各地都有习俗。做戏做全套,回门自然是大事,他们既已是夫妻,这固定的礼数肯定是少不了的。 回门当天,女婿的态度,关系到娘家的脸面,更考验女儿在婆家的地位。何其玮知道其中奥妙,即便是形式婚姻,他也会撑足妻子的脸面。所以,当他们合力完成婚后正式第一场秀时,他这个女婿的表现堪称完美,就连之前对他人品颇有微词的岳父都被他彻底降服。 车门前,书越终于忍不住,她一手撑着车身,头抵在弯曲的前臂上,大笑不止。 她那样子将何其玮也惹得笑起来,他绕到她身侧,接过她的手提包,戳戳她的肩膀:“有那么好笑吗?我怎么没觉得,还笑不停了,小心岔气。” 书越半天才抬起头,转过身,背靠在车门上,捂着自己的脸,撅着嘴,换了好几口气,才断断续续地说:“是很好笑嘛。你刚才居然对爸爸说,回去后要将他的话记下来,然后请书法家写好,装裱在家里,作为新世纪好男人法则,我爸居然还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我当时差点笑喷,憋得肚子都疼了。刚才那情景,明明无厘头,你居然还能一本正经,何董,请问你还可以更搞笑一点吗?” 何其玮看着她欢快的样子,眼睛里水波荡漾,说到高兴处还跳上跳下,他就心里甜甜的。回娘家见父母就是不一样,她此刻与出门前那个沐浴晨风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逗弄她:“我说的是实话,不是笑话,回家就去找人操办,明天就挂在咱们家的客厅里,你的笑点可真低。” 书越搞不清状况了,难道是自己太不严肃?她歪着头打量他,疑虑地说:“真的?那可不可以不放客厅里,我还准备放十字绣呢。” 这下换何其玮大笑,他边开车门边说:“到车上你不许再说话,会影响我开车。” 书越温顺点头,直到被带去看电影,她还是没搞清楚他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蜜月因为何其玮的连任竞选而不得不取消,关键时刻,多的是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虽然胜券在握,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他抱歉地对书越说:“对不起,以后一定补回来。” 书越心想,我们又不是真的渡蜜月,就算去了,最多就是年轻驴友结伴出行,形式大于内容,去与不去关系不大。 所以,她大度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忙。其实,我是典型的宅女,喜欢呆在家里,不适合出去招摇过市。”她说的俏皮、可爱,一点不让别人觉得负累。何其玮也经不住想,自己是不是捡到宝了? “哎呦,书越,怎么才休了三天,就回来上班了。晚婚可以休十天呢。局里的人事科没和你说?”办公室里的陈大姐是个热心人。 “说了,我爱人单位有事情,抽不开身,我先上班,假期留到以后。” “爱人”这个称呼在当今社会已鲜有耳闻,当人人“老公、老婆”不离口时,“爱人”这种对配偶的称呼,似乎只出现在知青类题材的影视剧中。那为何我们年轻活泼的严书越同志会古董到用这个词呢,那还要从她的工作说起。 书越工作的地方是新闻出版局下属的出版社,事业单位,出版些工具书,属于教学科研一类。这样的单位,没有生存压力,没有考核指标,待遇自然就清水。书越工作两年,依然只是个校对,上升空间很小,收入每月税后4000元。 有失必有得,这样的地方虽然古板,但编制却卡得紧,一个萝卜一个坑,很多年才申请下一个招录指标。毕竟靠着自己找到了稳定的工作,彼时,严书越很是得意了一阵。等进了单位才知道,人家就是招了个打杂小妹,她是单位里最小的。 年轻的新人总是被压担子,她成了顶着校对头衔的前台加内勤,别人都做的她做,别人不做的全都归她做。好在,她任劳任怨,即使时常犯迷糊,发错邮件、搞丢清样,也没有人埋怨她。 正文 第4章谈话 综上所述,在思想观念正统化、年龄结构趋高化的环境里,她必须入乡随俗。所以才有了“爱人”这一称谓。 “你爱人是腾远集团的?以前来接你的帅哥不是个医生吗?”有人的地方,八卦永远是热门话题,一同事将她带来的喜糖费列罗放进嘴里,笑得神秘。 书越红心眼,晃着小脑袋,“换人了,我闪婚。”这时候就应该顶住,浑水摸鱼,否则问下去就没底了。 她和何其玮的婚姻不足为外人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年头,低调是王道。 严书越关系最铁的死党,当属余昊。此人现为国内当红“炸子鸡”,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余昊真正身份是沪上豪门余氏家族的第三代孙。 余昊随母姓,父亲是入赘余家的女婿,所以,他是正宗接班人。只是,此人脑有反骨,康庄大道他不走,荆棘小径跑得快,娱乐圈的事业,余家没有一分钱支持,完全是他打拼得来。 死党,现在也被称为基友,是平时互损,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永远将对方放在心上的人。 比如,现在,余昊坐在飞机上,还有二十分钟降落,他想的是,书越在哪,在干什么,她老公对她好不好?想的是,如何摆脱娱记,见见他日思夜想的“小越越”。 书越下班,正在面包店里买隔天的早餐主食,一日三餐亲自打理,生活是自己的,她不喜欢假手他人,这是她的喜好,这与她和何其玮是不是真正的夫妻无关。 接到余昊的电话,书越正在研究草莓慕斯,店里的流行歌曲放得震天响,她半天才听到手机来电音。“啊?什么?”她声音高八度,差点震破余昊鼓膜。 余昊火了,将手机当对讲机用,放在嘴前,大喊:“去你丫的,我你都听不出,装什么装,我刚下飞机,一会找你。”身边的小助理惊悚了,一向风度翩翩的大明星,居然爆粗口。 “你从内蒙回来了?在哪啊?我请你吃饭。”书越终于听明白了。 电话那头传来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书越赶忙将手机移开耳朵。 “粉丝围攻,你等会。”余昊压低的声线传来。 过了好一会,才又听见他的声音,背景已经变得安静,应该是坐上了车。 “算你有良心,还不忘安慰我千疮百孔的心。”余昊说得酸溜溜。 “得了,你别吓我,我不禁吓。说吧,想在哪吃,多少钱我都请。”书越很豪气。 “切,果然嫁了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我也钱不少,你怎么不嫁给我?” “死昊子,你脑抽风啦,到底吃不吃,不吃算了,我回家了。” 全中国也只有严书越如此不待见大明星余昊,电话那端的人服软:“和你开玩笑呢,那就还在京轩吧,我特馋那边的大骨头火锅。哎,记得叫上你老公,我这个死党要审查。”书越翻了个白眼,挂了电话。 何其玮收线后,吩咐助理:“郑达,晚上的宴请你代替我去,我有点事情。” 郑达脚蹬桌腿,将座椅滑出一尺远,“我命苦,我去。我那好不容易追到的美眉要是跑了,你负责给我再找一个。” “我负责把你直接扔进洞房,可以吧。”何其玮只有私下和发小在一起时,才不似平时的严谨。 郑达嘿嘿傻笑,“是嫂子叫你回家吧,你惨了,从此再无自由。” 何其玮突然收起笑容,“郑达,余氏最近在做什么?” 郑达一下没转过弯,话题转换得太快,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余氏?还不是那样,上次的楼盘没卖过我们,这次综合地块也没拿到,估计在自我反省中。” 何其玮关掉电脑,起身离座,“余氏的慕总裁现在看来是谨慎有余,决断不足,但他到底是强手,余家的老爷子,更是心狠手辣,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晚高峰高架上堵得一塌糊涂,书越无聊地换着车里的电台,怀里抱着她刚买的蛋糕。 “书越,我们请个保姆吧,你太辛苦了。”书越说话算话,作为妻子,她真的无可挑剔。 书越边找爱听的节目边说:“没事,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这点活难不倒我。” 心里仿佛暖风吹过,何其玮眼中盛满柔情。 还是堵在路上动不了,书越百无聊奈:“这个余昊,去哪吃不好,非得去那老远的地方。你知道余昊吧,就是每天都在播的电视剧《迷惑》的男主角。” 何其玮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还知道他是余氏集团第三代接班人,他和他外公的关系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我记得我没说过。”书越侧过头,露出“十万个为什么”的表情。 他嘴角上翘,“我们这个圈子很小的,谁家有点风吹草动,大家都会关注。” “你的意思是,你也很八卦?”书越不罢休。 前面辆车是新手,反应迟钝,总是让其他车道上的车插进来。何其玮索性停下,他看着书越,“我不八卦,只是必要的商业信息我必须及时掌握。”他的语气依旧和缓,只是那坚定的神态让书越觉得有丁点的寒意。 包厢里,余昊已经到了,书越进门,他就对她咧嘴一笑,而后张开双臂:“小越越,来抱抱。” 书越拍下他的手,“抱个大头,你又穿得这么风骚,小心你外公派人追杀你。” 余昊讪讪地放下手,“哼,有人撑腰你还真长本事了。”说着,他看到了书越身后的何其玮,余昊收起玩笑的神态,起身,向何其玮伸出手,“你好,我是余昊。” 何其玮握手,话头却被书越抢去,“忘了介绍,昊子,这是我老公。” “我知道。和你一块进来的不是你老公还能是谁?”余昊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太多事。 “何董,恭喜你连任成功。”余昊说话很有涵养,何其玮客套地微笑:“谢谢!” 菜上齐后,书越始终埋头苦干,她和余昊一样都太中意这里的大骨头火锅,汤汁鲜美,骨髓全都炖化在汤里,涮上其他配菜,简直是人间美味。 正和何其玮聊着文艺产业的余昊将一块涮熟的土豆放进她碗里,他用的是自己的筷子,而书越也习以为常,直接放进嘴里吃掉,他们太熟了,谁也不会介意。但是今天不同,毕竟人家丈夫就坐在身边,似乎不太妥当。 余昊反应一向迅速,他赶紧解释:“何董别误会,我和书越从小就认识,我们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无拘无束惯了。” 书越听闻,也不自在地看向何其玮。 何其玮颔首,从容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是关系很铁的死党,书越说,她本想将你划入闺蜜一列,可是你不愿意。”他何等聪明,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弱势变为强势,借力打力,而且正中要害。 书越很想说,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但眼下还是要顾着老公的面子。她只好对余昊谄媚,余昊眼里寒光乍现,直瞪得她浑身不自在,而后他阴森地说:“你牛!” 晚餐尽兴,余昊、何其玮都是健谈的人。 出门时,余昊趁着何其玮去取车,凑到书越耳边试探:“我怎么觉得你俩怪怪的,像是在作秀。” 书越被说中心思,只好用暴力掩盖,她踢他一脚,佯装强势:“你就见不得我好。”余昊龇牙咧嘴。 正文 第5章那一天 之后,一整晚,书越都在揣测余昊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演戏演多了,看谁都像是演员? 其实她不知道,回去的路上,余昊憋屈难受,为了能看到她披上婚纱的样子,他冒着被导演换角的风险,从内蒙拍摄现场连夜赶回来。 当时在宴会厅,没有人发现他,但是他却看到了台上那段“深情拥吻”。 “深情拥吻呵呵……”余昊扬唇冷淡一笑,“一个再敷衍不过的亲吻也算深情拥吻?”他低语,明知道这样的反问不会有人回答。 他是国内一线男星,偶像路线出道,演过的感情戏数不胜数,拍吻戏靠角度、机位虚晃架势更是驾轻就熟。那个“拥吻”能骗过所有人,却独独骗不了他。“刚出道的导演都不会只用男主角一个人的背影做腔势,亏他们还自鸣得意,台下的人居然还配合鼓掌,真是匪夷思。” 余昊凝睇着窗外,轻轻摇头。 他不放心,他原本就对书越突然嫁给何其玮很不理解,所以才想会会这位腾远集团的少当家。 不可否认,何其玮颇具魅力,举止优雅、从容淡定。书越能嫁给他,余昊从心里觉得比嫁给他弟弟何其枫强多了,只是新郎临时换人、婚礼上假接吻,这些都说明书越的婚姻并不简单。 “不简单又如何,这个傻丫头,自己喜欢找不自在。”余昊坐到躺椅上,晃动着身体,他在想,书越究竟要干什么。 余昊喜欢严书越,这份喜欢大概从中学时代就开始了。书越神经大条,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好,总认为这是哥们义气。长大后,书越有了些朦胧的感觉,但是他们却错过了最好的时光,彼此的感情还未及发酵,她的生活中就出现了何其枫,再后来,却嫁给了何其玮。而余昊终是被她划归到了“铁杆”“死党”的行列。 “余大,明天你有三个通告要赶,还要赶拍广告外景,我早晨八点来接你。”小助理例行汇报。 余昊挂断电话,按压发胀的太阳穴,“算了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让她去吧。管得太多招人厌,我这个死党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爱又如何,不爱又怎样?爱的人得不到,不爱的人却轻易拥有,这世间之事本就奇怪万分。”他阖上双眼,头脑钝重。 周末早上,何其玮晨练回来,进门就看见书越在厨房里忙碌,除去没有实质关系,他们的日子过得几乎和任何一对小夫妻差不多,应该说,甚至更好,因为书越是顾家的好妻子。 她将煎好的鸡蛋端出来,对眼前的帅哥莞尔一笑,“回来了,快去洗澡,马上开饭。” “你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吧?” 书越一顿,随即去推他,“快去洗澡,要你管。哎,我问你,深更半夜的你站在我房间门口干嘛?” 何其玮无奈道:“我一直在自己房间里,你和那些游戏玩家吵得房顶都快掀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书越自知理亏,认错态度极好:“对不起,吵你了,我今天保证和电脑绝缘。” 何其玮不忍见到她委屈的样子,“不是不让你玩,只是你别玩太晚,长时间打游戏对眼睛不好。” 书越虚心受教,点头如捣蒜。 吃完早饭,某人主动洗碗,书越笑嘻嘻地啃着苹果,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欣赏美男劳动图。 他穿着灰色的居家服,头发刚洗过松松蓬蓬,站在水池边,认真洗碗,将洗好的放到沥水框里摆好,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颇有大师风范。一样都是做家务,为毛他做就这样养眼呢? 结婚两个月,书越觉得自己总是会不小心就被他的男色吸引,就像现在,人家专心做事,只是个背影,她却连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好在客厅的电话响起,将她从即将发花痴的边缘拽了回来。 “喂,妈妈!”听到是妈妈的声音,书越发起嗲来。 “啊?天天又发高烧了?昨晚就烧了,你们怎么不早说啊。” 何其玮走出厨房,就听见书越焦急的话语。 “我现在来,妈,你先给他穿好衣服,不多说了,你们在家里等我。” 书越放下电话就往卧室走,何其玮先一步拦住她:“家里谁病了?我和你一起去。” “天天病了,我哥的孩子,送回国过暑假。你别去了,你待会不是还约了人的吗?” “时间还早,我先陪你送孩子去医院,就这样,抓紧时间。” 书越心里暖暖的,虽然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何其玮真的承担起了做丈夫的职责。 儿童医院里,到处都是看病的孩子,一个孩子,两三个家长陪着,挤得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何其玮抱着高烧的天天,书越看着手里的号牌,上写着“135号”和“您前面还有80人”的字样,都快绝望了。 天天贴着冰宝贴,小脸烧得通红,刚才测体温就是39°5,可人家偏说没到40度不给看急诊,他们只好在这里干着急。 孩子的小胳膊环着何其玮的颈项,小脸藏在他的颈窝里,烧得迷迷糊糊。何其玮心疼地抚摸着孩子的背,环视一圈后,他找到一个靠窗的空地,他倚靠在窗边,将天天更安全地扣在自己怀里。 “他在高烧,不能吹风。”书越说着摸孩子的头,依旧烫得吓人。 何其玮让出空档给书越站,“那边空气太差,容易交叉感染,这里风不大,没事的。” 他不顾形象地靠在墙上,不时将孩子托高一些,还不忘安慰书越不要着急。书越忽然就觉得结婚真好,能有个人站在身后帮着你,什么难事都不用担心。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会验血、等报告还得花上一个小时,孩子猴年马月才能看好病。”身边一位年轻妈妈打电话抱怨着。 何其玮听着皱起眉头,他将天天递给书越,“你抱一会,别走开,我去打个电话,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等他打好电话回来后,立刻接过孩子,对书越说:“跟我走。” 大厅人多,不便多问,书越小跑着跟上,等走到院子里何其玮才说:“我刚给其枫打了电话,他出差回来了,现在在病房,我们直接去那里。” 书越终于舒了口气,虽然她婚后尽量避着何其枫,但是眼下天天最重要。 住院部,天天检查完已经睡着了,书越静静守在床边。 何其枫写着病历,余光里却都是书越的身影。 一年多前,也是她带着这个叫天天的孩子,闯进他的特需专家诊疗室,不管不顾地将孩子塞给他,非得让他看。他那时刚回国,刚刚坐诊特需门诊。 他还记得那是个初春的早晨,她眨着马尾辫,穿着奶白色的小外套,围着淡紫色的围巾,因为奔跑脸颊微红,那样的青春朝气,忽地就闯进了他的生活、他的世界。 当时,有护士进来拉她,训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就你孩子生病啊,这全院到处是急病的孩子。我们何主任只看预约的特需病人,谁让你不约的,快出去。” 她坐在椅子上就是不走。 后来又有保安进来,“小姐,请您配合一下,医院有制度,你把孩子塞到何主任怀里也没用啊。” 那会儿,她也觉得自己是急坏了,因为孩子已经连续高烧好多天,她在普通门诊实在坐不住。 她眼里闪着泪光,站起来,对着何其枫说:“对不起,冒犯了。我记得《希波克拉底誓言》里有这样一句话,‘我愿尽责履行职务,为病人谋福祉。’看来,我想太多了。” 说完,泪水已经滚落脸庞,她伸手去抱孩子,却被何其枫阻止。他儒雅地对护士说:“请给这位小姐加个号,我看一下她的孩子。” 那一刻,何其枫记住了这个会背《医师宣言》的女孩,他们的缘分就从“加号”开始,何其枫多想能和她地久天长,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天天还是老毛病,对冷热变换特别敏感,过敏性体质的孩子容易感冒发烧。我给他开了原先一直用的药,一会输点液再回去,毕竟烧得有些高了。” 这时,交了费、拿好药的何其玮进来,顺手拿过书越的包,将药放进去。 “哥,那个小玻璃瓶是输液用的药,你去交给护士,天天一会要输液。” 书越低头去看包,正好何其玮也去包里找药,两人的头撞到了一块。 “哎呦!”书越摸着被撞的额头,何其玮拉下她的手,“给我看看,严重吗?要不要用冰块敷一下?” 书越笑起来:“你当我是豆腐做的啊,药拿好,我在这等你。” 他们在一起真和谐,何其枫心痛地用手遮住眉眼。 他还记得那天他问书越:“孩子是过敏性体质,是遗传你,还是你先生?”书越慌忙解释:“这是我哥哥的孩子,我不知道是遗传谁。”他心里窃喜,当即决定要追求她。 于是乎,该出手时就出手。 他职业地让书越三天后带孩子来复诊,一周后还是复诊,两周后检测过敏源,当他第N次让书越来医院时,连精灵的孩子都看出了端倪。 小家伙摇头晃脑地说:“姑姑,我的病早就好了,何叔叔还总让我们来医院,他一定是想追求你。” 那时,书越羞涩地捂着孩子的嘴,何其枫倒大方承认:“天天真聪明,叔叔就是这个意思。严书越小姐,给我个机会吧。” 一念之差,物是人非。 曾经,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恋人,现在两人并排坐着都相对无语。 “今天谢谢你。”还是书越选择打破尴尬。 “没什么,应该的。你过得好吗?”何其枫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 “挺好的,你哥哥的为人你知道,他很体贴。”不能再给他不应有的幻想,书越决定要残忍一些。 何其枫的身形明显僵直,他沉默了好一会,而后起身将孩子输液的速度调慢,摸摸天天的小脸,“小孩子长得就是快,去年来的时候还很矮呢。” 书越随意摆弄着包上的配饰,语气平淡,“是啊,每一年都有很多事情变的不一样,快得让人招架不住。有时候想想,就像做梦一样。” “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哥哥?”何其枫背过身,突兀地抛出这个敏感话题。 正文 第6章闺蜜 书越依旧保持固定的坐姿,眼睛看着白色的门,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告诫何其枫,“因为我别无选择。”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不清,所以我必须嫁人。 想到还有事情要关照,何其玮折回病房,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书越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心中五味杂陈。 有丈夫、有死党,当然就必须还要有闺蜜,书越的闺蜜是谁?自然是大学室友,无话不谈的大美女商颜是也。 “血拼”是闺蜜商颜平生最大的爱好。 此时,她坐在“鼎泰豊”里,看着身边大大小小、林林种种的战利品非常满意。 拿出手机,再次狮吼了书越一通,便招来服务生点单。 商颜本着有便宜必占的原则,大点特点,反正有富太太埋单,她恨不得能将自己近三天的口粮都点了。 书越进来时,看到这样的景象:能容纳四人就餐的长方形餐桌上,堆满了碗碟、蒸笼、炖盅,商颜就对着面前的一座座小山涂脂抹粉、描眉画眼。 “你可真不给我省钱。”书越对她当头一击,而后恨恨地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商美人眨着刚粘好假睫毛的眼睛,顾盼生辉一番,妖气地说:“谁让你嫁入豪门,你当初能下决心,我功不可没,喝水不忘挖井人,出这点血就肉痛啦。” 书越抿抿嘴,“你敢说你当初没私心?不是想着将我拱手送人,而后混吃混喝?” 商美人做无辜状,捧着脸蛋,“我有吗?就算有,你嫁得其所。姐姐我现在饿了,开吃吧。” 知道狡辩无效,逃遁的眼力劲还挺足。 到底是美食诱惑大,书越就是有心计较,也要先祭好“五脏庙”。这年头,长相甜美、身材窈窕的女子,大多食量不输男人。店里来往的服务生,无不佩服眼前的二位美女,你看人家,吃得劲头那叫一个专注,绝对是对他们店里大厨劳动成果的最好回报。 吃饱喝足,商颜还不忘打包了三大塑料袋的餐盒,她系着塑料袋的口,做美食点评:“他们家的红油抄手最好吃了,一会我要再点几份带走。” 书越想大概吃货就是这么炼成的。 “哎,商大姐,你是只有两支手的哺乳动物,不是八爪鱼,你确定这些餐盒加上数不清的购物袋,你都能拿回家?” 谁知,商颜将东西归置好,歪着脖子,慢悠悠道:“不是有你嘛,我看到你开甲壳虫来了,你知道我的,没有火上房的事,绝不打车,所以你负责捎我一段呗。” 书越气结:“我上辈子欠你的。” 商颜、书越,一个浦东、一个浦西,中间隔了一条黄浦江,哪里是“捎一段”根本就是要书越做免费司机送她回家。 书越命苦,有闺蜜如此,真是她修来的。 她给何其玮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要晚到家,临了还心有不甘地说,商颜家附近有家蛋糕店,里面的灌浆巧克力蛋糕做得特别好,她要去买几块当宵夜,不枉自己绕路一回。 放下手机,笑意犹在,商颜斜眼看她,贼兮兮地说:“当初一副被逼上梁山的样子,现在怎么样,说你们蜜里调油都不为过。” 书越突然加速超车,商颜惊叫。 “坐好了,别胡思乱想,思春的话,我负责给你介绍。我和何其玮的事别人不懂,你还不知道吗?我们也就那么回事,既然结婚了,做不到相亲相爱,那相敬如宾总还是要的。难道要怎样?整天冷战啊。”书越说完不再理身边之人,专心开车。 商颜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所以,她也难得严肃起来。 “你说的对。不管怎样都结婚了,总要遵守夫妻间的责任操守,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老实说,你们家何其玮真不错,你看这期的财经杂志没有,他又上了青年企业家人才榜,这样的人,偏偏一丁点绯闻都没有,所以我才说,你是天上掉馅饼了。” 书越听到她称赞老公,虽然高兴,但嘴上还是吃不得亏:“他又不是娱乐明显,哪里会有绯闻?” “说你土,你还不承认,现在商界精英一样是追捧热点,你不看八卦吗,上面不是经常有女明星和某富商出双入对的消息?” 经闺蜜提醒,她还真觉得何其玮颇为自律。他能推掉的应酬从不参加,下班按时回家吃饭,晚上还在看书学习;即使出差也会每天主动打电话报告行踪。这样的人,估计早练就了“生人勿进”的气场,哪里有人会主动贴上他。 “喂,他如果真是天上掉的馅饼,我还真怕哪天会砸死我。” 商颜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亏你还在出版社工作,时态都乱用。‘砸’是瞬间动词,不是一直持续的动作。既然你当初没被砸死,那以后也不会被砸死了,顶多是被噎死。” 书越嘿嘿笑起来,“到底实践出真知,在广告公司做文案没白混啊,原来成绩一般的人,现在进步神速。” 闻言,商颜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车行驶上南浦大桥,毫无意外的陷进堵车大队里,商颜又拿出化妆镜自我欣赏,就在书越认为她不会再叽歪的时候,她却抛出了个不太应景的话题。 “书越,说正经的,何其玮那个姑姑,好像挺难相处的。上次婚礼上我就看出来了,一脸的假笑。我每次陪你换衣服,她都要进来指手画脚,说什么发型不对,妆面太浅之类的,我估计你那时太紧张,压根没往耳朵里进,我可记得清楚。这个人,你真要小心点。” 这就是闺蜜,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的人,没事的时候插科打诨、揩点小油,一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化身亲密战友,绝对统一战线。 提到何姑姑,书越深有同感,何其玮的姑姑,太当自己是长辈,大事小事都要插手,还且特别记仇。 尤记新婚第二天,由于前一晚的夜聊,他们俩都起得迟了些,结果,何姑姑故技重施,支开何其玮,将书越叫到房间好一顿说。 书越毕竟是父母娇惯长大的,再懂事也觉得委屈,那次事件的负面影响就是,她一整天都没给何其玮好脸色看,何其玮陪了一整天的小心。 “何其玮父母去世早,兄弟二人是姑姑带大的,她以大家长自居,管的多,也正常。”书越没有背后说人是非的习惯,所以就轻描淡写。 “这样才更可怕,你知不知道。”商颜关掉车内的音乐,反正路途长,她决定给书越好好分析分析。 “你说,如何何其玮的亲妈在,那咱也就算了,毕竟是婆婆,你受点委屈也是常理。但她是姑姑哎,凭什么啊,就算是照顾了两个侄子又怎样?说不好听,她还占着家产呢,还赖在人家何其玮家不走呢,她没得好处啊,凭什么你一进门就端架子,给谁下马威看呢?”商颜义愤填膺,好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她说的都是实情,书越都知道,但既已嫁给何其玮,该忍受的还是要忍受。 书越无奈苦笑,“能怎么办呢,她到底是长辈,一辈子没嫁人挺可怜的,我不想和她计较。” “你不想计较,你宽宏大量,可是人家惦记你啊。这种老处女最恐怖了,心态扭曲,我想想都怕。” “商颜!”书越打断她,“你就是嘴巴不饶人,这种话不许再说了,她毕竟是姑姑。而且目前,她也没有对我怎样。” 商颜知道话说重了,她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总之,你要防着点,别让她破坏了你和何其玮的关系。” 书越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又不傻,我会看着办。知道你对我好,哪天让何其玮请你吃大餐吧。” 商颜冷哼一声,“整天何其玮的不离口,嫁了人,连闺蜜都不认了,有你吃苦的时候。” 晚上回到家已经八点多,客厅里亮着橘色的灯光,茶几上还有翻过几页的杂志,和一杯没有喝完的咖啡,书越知道何其玮回来过,但这会应该不在家。她将带回的蛋糕拿去厨房放好,而后到处找了一圈,果然没人。 何其玮到家的时候书越正趴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丈夫回家,给他留一盏客厅的灯,这是书越坚持的。她认为,既然何其玮遵守了约定,他会尽到丈夫应尽的职责,那么,她也应该付出对等的心思。 “你去买东西了?”书越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低头去看里面的物件。 “嗯。刚才接了个董事的电话,说有事情面谈,出去聊了会,路过超市买了你爱吃的零食。” 何其玮低头换拖鞋,书越专注袋子里的东西,因为只拎着一边,重量不均,袋子便往斜下方垂,书越伸长脖子探究,身体自然前倾,原本面对鞋柜的何其玮突然转身,她毫无防备,直直撞进人家怀里。 清香的气息萦绕鼻尖,书越还没搞清状况,袋子就掉在地上,人被何其玮轻轻抱住。 朝夕相处了三个月,有微妙的情愫在悄悄变化。 何其玮将脸埋在她的长发里,手臂渐渐收紧。 书越心跳得很快,她不敢说话,这种情况下,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书越。”何其玮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音,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书越。”又一次轻唤。 “嗯?”她的嗓子里终于飘出一个单音节。 柔软的唇瓣贴上了她的脸颊。 书越僵直着,理智上应该推拒,可事实上她却没有任何动作。 何其玮的唇熨烫着她的脸颊,他收紧的臂弯透露着他的情绪。 两人相拥良久,书越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真的没办法应对。不过,好在,何其玮很体谅,他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所以,直到最后,再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个单纯的贴面吻而已。 书越回到房间后,懊恼了好一会,心想,何其玮真是讨厌,明明占了便宜,还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根本就是菜鸟。 殊不知,在对面房间的何其玮同样纠结,他想,自己是不是太君子了,是否应该单刀直入的将那个吻变成缠绵悱恻的深吻,而不是简简单单的试探。 别人家都是“婆婆来了”“丈母娘来了”,到了书越这偏偏是“姑姑来了”。 正文 第7章争执 一到半岛酒店,远远就看见范思哲专卖店里谈笑风生的两个人。一个是何姑姑何美华,此时她正在给身旁的高挑美女比划衣服,笑容简直堪比五月的桃花。 另外一个,就是何美华身边的窈窕美女,书越觉得她就是哪天找了张人皮面具带上,自己也能认出来,那双妖冶、狭长的丹凤眼举世无双。 她们在专心挑选衣服,并未在意远处的书越,见到不愿碰面的人,勾起难堪的往事在所难免。 美女名叫陈静怡,是书越前男友何其枫的前任女友,哦,不,现在应将“前任”去掉,因为其经过不懈努力,已成功改写历史,现已荣升为何其枫刚领证的妻子。 数月前,就是她带着两岁的女儿,从大洋彼岸回国,在何家,在书越面前上演了一出前任逆袭的戏码。 她将那似白雪公主般可爱的女儿送到何其枫面前,而后自豪地说:“其枫,这是我们的女儿,她叫可可。当初你强硬分手,在你走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实在不忍心不要她,现在她两岁了,整天问我要爸爸,我没有办法。” 多言情、多琼瑶的一席话,当时书越觉得人活着真是精彩不断,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见“千古不见”的奇事,还真是“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小姐,要登记入住的话,请去前台。”她站在大堂中央,人家礼宾主动询问。 “我不住酒店,我来找人。”书越指了指专卖店里的人。 礼宾微笑点头,转身离开。 书越想尽量拖延点时间,她在大堂转角卖手绘挂件的柜台前坐下,继续看何姑姑和何家的新晋媳妇挑选衣物。 她犹记,何其枫当时晴天霹雳,他带着书越见家长,正在讨论双方父母何时见面,他们即将结婚。没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居然半路出现了女儿。 那时,反应最快的不是几个当事人,也不是商场中见过大阵仗的何其玮,而是何家姑姑何美华。 她一把抱过小女孩,不停称赞:“长的多漂亮啊,这样子简直和其枫小时候一模一样。”她眼神不时瞟向书越,而后热情地拉过陈静怡,状似心疼道:“好孩子,受了多少委屈啊,自己在国外生孩子。其枫,还不赶紧让静怡坐下。” 书越觉得姜还是老的辣,两句话,就将她从女主变成了黑心女配。 何美华本就不太接受书越,现在突然出现的陈静怡好像是救命稻草,让她可以翻牌,可以将书越挡在何家的大门外。 店里的两人谈笑着,不时拿起衣裙放在身上比划,何姑姑对大家出生的陈静怡还是比较满意的。 陈静怡忽然看向店外,书越向后缩了缩。 能生下孩子,讨要说法,她还真是颇具勇气。 好脾气不代表没脾气,善良也不等于懦弱,那时,何其枫气得发抖,书越倒是大方地让位给陈静怡坐。 书越在侧过身的时候故意说:“何家这么喜欢捡便宜孩子吗?怎么不干脆去把福利院里的孩子都领回家。” 她的话引来陈静怡怨毒的目光,她说:“你怀疑我?那我们带着孩子现在就去验DNA。这位小姐,其枫对你是不是有所隐瞒?” 当时,何其枫豁然起身,眼睛里都是骇人的光芒,他一把扯起陈静怡,“你真是个疯子,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谁知陈静怡蛮横地甩掉何其枫的手,叫嚣道:“你们都听好了,我和其枫是杜克大学医学院的同学,我们维持了两年的同居关系,同居你们知道吧,在国内这似乎叫事实婚姻。所以,何家得给我和我的孩子一个名分。” 何其枫差点发疯,已完全控制不住场面,还是何其玮出面暂时按下了一切。 何其玮,她的丈夫,如果没有那场闹剧,他们永远也不会走到一起。 那是,他送书越出门,满脸歉疚,好像犯错的是他,他郑重地说:“严小姐,实在抱歉,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论真相如何,都是何家伤害了你,我真的无言以对。” 那天的风很大,几乎吹得人透不过气,她不得不退到墙角,而后闭起眼睛,仰起头,她倔强地说:“我相信陈小姐说的是事实,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拿孩子开玩笑。从现在开始,何其枫的选择和我无关,我决定放弃他,这无关感情,这是尊严。” 多年后,何其玮的脑海中还时常会浮现当时的画面,穿着深色风衣的女孩孤傲挺立,直面狂风。 “书越,你什么时候到的?”陈静怡边招手,边娉婷地朝她走来。躲避了好一会,再不进去,估计电话就会想起来。 “刚到一会。”书越淡淡的。 “那我们一起去看衣服,范思哲的专柜,今天来了很多新品。” 既来之则安之,书越点头,跟着陈静怡走过去。 书越是被何美华叫来的,她不知道陈静怡国外探亲回来了,如果知道,她会想尽办法不来的。 “书越啊,静怡眼光好,你让她帮你挑两件衣服。你现在是其玮的太太,凡事要配得上他。” 又来了,寻着机会总说她配不上何其玮,这次更绝,居然带着陈静怡来示威了。 自从书越主动退出,并想方设法躲开何其枫以后,陈静怡就不再敌视她,反而对她有一点点愧疚。 其实,陈静怡就是目的性强的富家女,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任性妄为,又一直都在研究医学,与社会接触不多,所以,她骨子里是简单的。 此刻,她真的拿了两件衣服给书越,笑容灿烂,“去试试啊,应该适合你。” 书越无语,心想,你真有给别人当抢使的潜力。 等到她穿着最新款夏装走出试衣间,导购小姐不停赞美,陈静怡也说:“真的很合身,这裙子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是好看。”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书越惊讶地转过身,何其玮走上前,温柔地牵起她的手,眼神眷恋。 “我在这有个活动,没想到中途离席,就见到这样养眼的画面,你跟踪我啊,想给我惊喜?”他声音低沉,像浑厚的大提琴音,衣冠楚楚地说出调情的话语。 自那次的贴面吻后,何其玮对书越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 书越羞涩垂眸。 “其玮,你有正事,怎么好中途退场,赶快回去。”何美华跳出来破坏气氛。 “姑姑,难得大家遇到,不如把其枫也叫出来,一块吃顿饭,好久没见了。”这次连陈静怡都不答应了。 何其玮揽过书越,“这里的西餐不错,就听弟妹的。” 何其枫来的时候带着女儿,小丫头已经快三岁了,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漂亮、聪明。 可可喜欢书越,虽然见面次数有限,但就是很投缘。此刻,她完全抛弃亲爹妈,整个人黏在书越身上,让大伯母喂饭吃。 书越在娘家时,经常照顾哥哥的孩子,对带孩子有一套。她将焗饭一勺勺地送到孩子嘴里,还不忘指挥身边的何其玮打下手。“给我张纸巾,把橙汁递给我,你试试那份菲力牛排还烫吗……” 陈静怡看着他们,无奈地说:“你们才像一家人。其枫,你看大哥多有耐心,哪像你,孩子一闹就嫌烦,一点没有当爸爸的样子。” 何其枫用餐巾擦了擦嘴,“我原本也没想到我会当爸爸。” 何其枫打进门,眼睛就止不住盯着书越看,她看到她细心地照顾孩子,心里想的竟然是,可可如果是自己和书越的孩子该有多好。 满脑子都是他臆想的画面:书越在可可临睡前给她讲故事,可可嗲嗲地叫书越“妈妈”,而他会在结束一天工作后,带上她们去看卡通儿童剧。 他在神游,对陈静怡的抱怨,没有多想,只是有感而发。 餐桌上的人噤了声,孩子好奇地左看右看。 何其玮放下刀叉,语气严厉:“当着可可的面,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越来越没有分寸!” 何其枫被哥哥教训,方聚拢神思,他自知失言,低头不再言语。 书越觉得压抑,努力寻找话题:“可可,最近小托班里都教些什么呀?” 可可眨巴大眼睛,半天才说:“折纸,用纸折可爱的小动物,妈妈不会折,比可可还笨。”童言无忌,成功调节了餐桌上的气氛。 “那让你伯母教吧,她可是高手。”何其玮想到家里书房写字台上书越的手工杰作,不由得意起来。 “真的?那伯母你教我,我要折好多好多小动物。” 书越不想再被何其枫注视,她乐得走开,她抱着孩子坐到咖啡厅,教可可玩折纸。 回家路上,何其玮体贴地询问:“书越,陪姑姑购物是不是很勉强?” 书越感动到热泪盈眶,就差举个牌子说:“你答对了,加十分。”车里没有牌子,她只得呆呆地猛点头。 何其玮被她萌物的样子电到,摸了摸她的头,温言道:“为什么不拒绝,既然不情愿,为什么不拒绝?” “因为她是你姑姑啊,我知道她在你心里是像母亲一样的长辈,我也想和她搞好关系嘛。”她的语调透着丝丝酸涩,何其玮的心像是被小猫的爪子挠过一样酥麻,他将车突然拐进一个小弄堂,停好,解开两人的保险带,握住书越的双肩,将她转向自己。 他的眼神里全是缱绻的柔情,书越又心跳过速了。 这一次,他不想忍。他蛊惑地开口:“我想吻你了,很想很想。” 书越愣住了,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何其玮说完就俯下身,他含住她的唇,他深深吻住了她。书越怔忪了好久,才在这迟到的热吻中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何其玮的吻也变得热烈起来,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将人牢牢禁锢在怀中,更低地俯下头,吻从书越的唇蜿蜒到脸庞、颈项,长久炙热。 书越不自觉地颤抖,她在最初的羞涩过后,竟然任自己贴近他的怀中,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在意乱情迷的前一刻,何其玮压制冲动,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他声音沙哑,性感诱人,“以后不愿意就说不愿意,不必勉强自己,我何其玮的太太无需迎合任何人。” 正文 第8章宴会 那一刻,书越懵懂不知所措,她分不清他说的不愿意、不迎合,是指刚才的激吻,还是下午发生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就在刚才,她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怀抱是最安全的港湾。 黑色的世爵C8像是从天而降,掀起热烈旋风,隆重登场。 戴着墨镜的型男从车内走出,身后是一众穿着各异的大小跟班,他们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走进豪华商务楼。 今天是内环内又一城市副中心建成仪式,当然是各界名流悉数到场。 余昊摘掉墨镜,在工作人员指引下往贵宾室走去。 “以后不要安排这样隆重的出场方式,我喜欢含蓄,你应该知道。”他关照身边的经纪人。 “这是公司的安排,你是大明星自然要吸引眼球,我也是听话办差。”经纪人解释道。 “如果你没有自己的主张,或者并不为手下带的明星考虑,一味做应声虫,那么我们可以考虑散伙。”余昊在事业上一向强势。 华丽的磨砂艺术玻璃门,将屋内与外界严格隔绝。 余昊姗姗来迟,房间内已安排了其他人。 “余先生,对不起,我们考虑不周,到场宾客超出预期,贵宾休息室不够用,您未到之前我们只好先安排其他贵宾使用。” “什么?”主办方负责人话音未落,只听见余昊的助理和经纪人同时发难。 “没关系,活动即将开始,也休息不了多长时间。”余昊用眼神阻止大惊小怪的身边人。“你们去门口等我,我一会出来。” 这间休息室是套间,余昊站在客厅里,他显然已经注意到里面的内设酒吧间里有人。 “其玮,这是怎么调出来的,你教教我。”说话的是书越,她对着一小杯蓝色液体发愣。 余昊想,这世界真小得可以,参加个商业活动,都能遇到他们。 听到脚步声,何其玮先转过身,看到是余昊,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不过,随后他就绅士地伸出手,“余昊,好久不见。” “何董,近来可好?”余昊礼貌回应。 两人寒暄完毕,书越才后知后觉地跳下高脚凳,对着余昊上看下看,“你怎么来了?穿的一身黑,乔装黑社会啊。” 要想让严书越赞扬余昊,这基本和火星撞地球的概率差不多。 “你不也来了,我为什么不能来。”余昊绕到吧台那,拿起瓶香槟自斟自饮。 书越夺过他的酒杯:“你胃不好,不能喝酒。” 她将酒瓶放到门边的矮柜上,而后,肉麻地挽住何其玮的胳膊,“我陪我老公来,这座大厦是经营日用百货的商场,你知道这商场是谁家的吗?是我们腾远的。” 她说话娇声嗲气,还显摆,让人听了浑身发冷。 余昊配合地抖了抖,“已婚妇女果然强悍,算我多此一问,我早该想到的。腾远是这个副中心建成后,入驻的大型集团之一,何董,恭喜竞标成功。”余昊举了举杯。 何其玮看着书越,她今天穿了枚红色的小礼服,腰间还有俏皮的蝴蝶结,烫了芭比娃娃似的卷发,柔柔地散在肩头,本来就娇小,这样一妆扮,就更像个孩子了。 轻轻拿开书越的手,他两步走近余昊,嘴角含笑,“余氏是开发商之一,而且还是与香港恒隆集团共同出资兴建,这才是大手笔,我们腾远不过是租客罢了。” 副中心落成启动,盛况空前。这是一块集会展、酒店、商贸于一体的综合区域,预计在不久的将来,将会给城市带来更多的利益和发展机遇。 余氏、腾远作为主要嘉宾,分别上台致辞,书越看着风度翩翩的何其玮,满眼都是闪光的星星。 第一次与丈夫出席公众场合,她就彻底做了他的粉丝。 身边其他席位上有女性悄声议论:“这个何董结婚没有?年少有为啊。” “结了吧,前一期的《企业家》杂志上有专访,他自己承认结婚了。” “新娘是谁家的?” “不知道,不记得了,杂志上好像没写。估计没什么名气,要不怎么不宣传。” 大多数女性都有的通病,吃不到葡萄,即使不说葡萄酸,也不会说葡萄甜。 书越腹诽,他老婆就是我,坐在何其玮身边,不是老婆还能有谁。她现在恨不得能立刻化身QQ聊天时的某动画人物,扛着把刀,恶狠狠,旁边立块牌子,内容为,“正妻在此,谁与争锋”。 余昊与书越邻座,自然也听到了刚才的议论,他幸灾乐祸地说:“这就是嫁进豪门的好处,随时随地,接受他人的猜想和检阅。” 书越立马投以杀气的眼神,余昊夹了块黄桃给她,做求饶状。 庆祝晚宴正式开始的时候,何其玮坐回书越身边,尽量不离开。知道她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紧张是难免的。余昊早就被熟人请去拍照、签名、采访,哪里还有功夫照顾书越。他若再离开,书越真会无所适从。 “你不用去其他桌上敬酒吗?”书越对着满桌菜发愁,从头至尾就她在吃。 真浪费,我虽然战斗力强,可是也不带这样考验我的啊。书越咬下一口榴莲酥后,决定不吃了。 “我不用去敬酒,等着别人来就好。”何其玮从服务生的托盘中拿下杯西柚汁给她。 “不失礼吗?”书越清了清喉咙,疑惑着。 “没关系,来日方长。”何其玮语气轻松。 “何董,预祝生意兴隆。”说话的是余景年,余昊的外公,余氏董事长,他身后是余昊的爸爸慕衍生。 何其玮立刻起身,同时也将书越扶起来,“余世伯客气,以后还望你们对腾远手下留情,少收点租子才好啊。”他说着饮下杯中酒。 余家的人象征性地轻呡了两口。 “余外公,慕叔叔。”书越甜甜地叫人。余昊的家人,她再熟悉不过,从小有大半时间是在余家度过的。 余景年和慕衍生都朗笑出声。 “丫头,和你说过多少次,把余字去掉,直接叫我外公,和余昊一样。” 书越看了眼身边的丈夫,自我调侃道:“那可不行,有人会生气的。”她说的小声,故意凑近余家老爷子耳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样子可爱至极。 余家翁婿朝书越扬了扬酒杯,慕衍生说,“何董好家教,书越这样顽皮的孩子,都让你管成了小淑女,不容易啊。” 书越满脸红晕,眉眼弯弯。 活动时间长,何其玮算是主角不好中途离开,他们到家时,已近午夜。 书越进门就往卫生间跑,出来时还不忘补充,“差点没把我憋出毛病来,那个宴会厅迷宫一样,卫生间特别难找。我哪好意思每次都让服务生带路,万一人家私底下说,腾远的少夫人怎么这样脑残,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何其玮边脱外套,边宠溺地摸摸她的脸,“你不脑残,你只是喜欢卖萌,刚才和余家的人说什么了?他们那样嘲讽我。” 书越自知理亏,“我洗澡去了,有什么话,明天吧,乖。”她拍拍何其玮的胳膊,转身跑开。 何其玮将秘书刚刚送来的资料放进书房,视线停在资料封面上,“余氏集团和恒隆集团出资比例分析”。 余氏,显然始终想坐稳商界老大位置,对腾远的后来居上,颇为在意。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何其玮在商界立足的准则。所以,余氏,他不得不防。 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书越,她和余家终究走得太近。 同一时间,余昊站在自家的花园里,也想到了相同的问题。 晚宴上,外公与何其玮把酒言欢,有几分真几分假,余昊尚不清楚,他清楚的是,书越以后将不可避免地夹在余家和腾远之间。 书越在意何其玮,她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已将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关心、紧张,表现得十分明显。 余昊担心,果真哪一天,余氏与腾远从暗斗转为明争,那书越该怎么办? 热爱美食,就是热爱生活,这是书越的座右铭。 自从某次和商颜讨论做点心事项后,最近她就着迷上了烘烤面包。 凉风徐徐的晚上,她闷在厨房里潜心研究食谱,每个中国字都认识,怎么还是不明白呢。她摸头,不时拿着小磅秤称称这个,量量那个,还是毫无头绪,流理台上堆满了各种食材。哎,真是猪脑子,还是去问问聪明的人吧。 书房中,何其玮专心读书。他生活非常有规律,只要没有应酬,晚饭后都会抽出一两个小时来看书,他多看史书,还喜欢边看边写心得。 书越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探出脑袋,敲了敲门,“你忙吗?我有问题请教。” 何其玮穿着米色格子的绒布衬衣,坐在温暖的光源后,对门口的小脑袋温和地笑,他身体倚进高背椅中,双手交握置于脑后,闲散慵懒。 这一画面,在以后无数个日子里被书越记起,即使几度绝望到心死,只要想到曾经的温馨,想到温润的何其玮,她都会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 “怎么了?有什么不明白?我乐意答疑解惑。”他向书越招招手,就像是在对付调皮的孩子。 书越抱着大大的画册跑进来,将书放在桌上,笑得天真无邪。 “我在学习自己烤面包,可是我看不懂说明。”她嘟着嘴,将画册翻到不懂的地方,何其玮低头一看,笑喷了,她居然在不懂的地方都一本正经地划上问号,旁边还画了苦脸小人。更有迷惑之处,标注旁白,“究竟是我弱智,还是编书的人弱智”。 何其玮笑过后,站起身,撑着书桌问书越:“哪里看不懂?” 书越知道自己被嘲笑,但还是鼓足勇气,“喏,这里,面粉适量是多少?酵母少量又是什么意思?还有黄油3%,是怎么算的?”书越大眼睛眨呀眨,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这可真难住了何其玮,他虽然不至于“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对厨房之事,真是一窍不通。 何其玮没有不懂装懂,他老实交代:“书越,我也不知道,你认为我应该知道吗?” 她倒吸口气,歪了歪嘴,“也是哦,我忘了你是大少爷,我就觉得你智商比我高,会无师自通,嘿嘿。”书越坦白。“算了,我明天打电话问商颜,都是她和我说,现在外面的东西添加成分多,最好自己做。” 正文 第9章醉酒 她抱着画册,刚要走开,何其玮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我认识个不错的糕点师,你要不要去拜师?” 书越刚熄灭的热情被再度点燃,“要,要的。”她转过身,拉住何其玮的胳膊摇啊摇,“现在就联系,我这个周末就去。” 何其玮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通讯录,刚要拨号,电话就进来了。 “请问哪位?”并不是熟悉的号码。 “您是何其玮先生吗?您弟弟喝醉了,请立刻来云州大酒店。” 何其玮挂断电话,收起笑容,书越好奇道:“谁呀?什么事?” “没什么,单位的一个下属,说是带了点东西给我,我去一下,人家一片热情。”他故意隐瞒真相,他不想再让书越困扰。 书越点头,“开车小心点,回来记得帮我联系师傅。” 何其玮眯起眼睛,爱怜地搂了搂她。 “我没喝醉,我没醉。”已经不省人事的何其枫在酒店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被塞进了车里。 怕他半路滚下来,何其玮用保险带把他绑定在后座。 弟弟很少饮酒,学医的人都严格控制酒精,其枫在专业上对自己要求甚高,他几乎是滴酒不沾的。究竟什么事,这样失控?何其玮尽量开得匀速,不让后座上的人觉得不适。 何其枫一路嘟嘟囔囔,舌头打结,说什么根本听不清,何其玮只想着尽快将他送回家。 车在行驶到衡山路的时候,由于街道狭窄,车流量大,他不得不停下。这时候,何其枫像是忽然清醒,陡然坐直身体,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片刻后,他手抚上车窗玻璃,仿佛呓语一般:“书越,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吗?就是在这里,你说,喜欢一路的梧桐树。书越,那家卖自制酸奶的店不知道还在不在?书越,那家爵士吧的驻唱歌手换人了,我前两天发现的。书越,你别走,我想你。” 他絮絮地说了很多当初与书越在一起的故事,他贪恋地看着窗外,双手都抚上车窗,像个停留在记忆中无法自拔的少年。何其玮不自觉地握紧方向盘,由于过度用力,指节都泛白了。 后面的车拼命按喇叭,催促他们开动,何其玮深深吸气,而后缓缓吐出,他定了定神,放下手刹,踩上了油门。 到何家已接近十点,姑姑出门没有回来,何其玮让管家帮着自己将弟弟扶上楼。 “弟妹,其枫喝醉了,我送他回来,我现在方面进来吗?”何其玮是讲究涵养、分寸的人,他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门从里面打开,陈静怡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丈夫,神情漠然。她将原本睡在大床上的可可放到小床上,对何其玮说:“大哥,麻烦你了,把他放床上吧。” 静怡对其枫的态度过于冷淡,何其玮知道他们关系不好,没想到竟差到两厢生厌的份上。 “弟妹,我不确定他喝了多少,我是被酒店的人叫去领人的,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你晚上多留心点,小心他有不适。”何其玮走到门口,终是放心不下。 陈静怡脸上都是无奈的神色,“大哥,他不需要我留心,他自己是医生,他比谁都知道控制酒量。我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他最近时常这样,借酒发疯,借酒闹事,说我耽误他一辈子,说我是害人精。”她不想在何其玮面前失态,但还是哭了。 何其玮想到弟弟刚才的神态,他相信了陈静怡,烂醉的人怎么可能说出那样逻辑清晰的话,现在想来,其枫是有预谋的,他不甘心就这样退出。 陈静怡此刻早没有了一贯的骄傲,女人说到底,丈夫、孩子才是生活幸福的关键,没有一个懂你、爱你的人,就算取得再大成就也会觉得涩然。她脸色黯哑,形容无光,这是心情压抑的写照。 “其枫从小被我和姑姑惯坏了,脾气不太好,你多体谅,他可能最近工作忙,等过一阵,我找他谈谈。”明知道这样的劝解毫无力道,但此时此刻,同样是当事人,他还能说什么。 陈静怡转身带上房门,她犹豫着,最后还是说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大哥,能不能让书越再和他谈谈,让他死心。”她知道这种要求强人所难,特别是对何其玮说,但是她已考虑不了那么多。 何其玮走到二楼楼梯口,他侧身,神情严厉,“你们夫妻的事情,自己关起门来解决,不要扯进书越,她做了她该做的所有事。她是我的妻子,你们谁再无端打扰她,我不会袖手旁观。”说完,他果断走下楼,不顾身后之人的反应。 何其枫的有意为之,让他整晚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回去路上,他特意转去了衡山路,故意开得很慢,他寻找着,刚才何其枫说过的地方。 衡山路确实有很多梧桐树,树叶茂密、枝干交错,形成天然帷幕。上海人都知道,衡山路上的梧桐是老上海的象征。这条路上不只有一家小食店,哪家自制酸奶,他无从考证。这条路是出名的酒吧一条街,各种风格的酒吧随处可见,驻唱当然如走马灯似地换。此等细节再平凡不过,一切不过是渲染过的伤感。 车驶过路口后,他忽然加速,其枫清楚地记得他和书越的过往点滴,那么书越呢,她也会时常想起吗?在经过某个转角时,在看到某部电影时,在午夜梦回时…… 何其玮知道自己不该在意,他越在意,越说明弟弟的攻心术练得成功;越在意,越说明他不信任书越。但此刻,这件事,如鲠在喉,他忽然发觉自己也是经不起试探的人。 “回来了,这么久?”书越还在餐厅捣鼓她的食材。 “嗯,路上堵车。”何其玮声音轻轻的。 “打电话吧,我等着呢。”她真是执着的人,联系不上大师,她不甘心。 “太晚了,再说吧。”何其玮敷衍道。书越看了看钟,是太晚了。 “书越”何其玮走到她身边,神情已不似出门前的温和。 “嗯?”她依旧专注自己的事。 “你喜欢听爵士乐?”突然问出奇怪的问题,毫无征兆。 书越愣了愣,而后随意地说:“还好吧,不是特别喜欢,一点点,怎么了?” 何其玮拿过一个水果端详,以掩饰自己的慌乱,“没什么,随便问问。我还有点文件要看,你也别研究了,早点休息,我明天帮你联系糕点师。”他说着已转过了身。 书越不明所以,自不会多想:“好的,你别看太晚,晚安。” 何其玮挪动的脚步滞了滞,“晚安。”说完这两个字,他没有回过头,依旧快步走进了书房。 书越第10次打开标注为“紧急通知,收到回复”的工作邮件,第10次盯着白底黑字的Word文档做白痴状。 邮件内容为:“接上级通知,本局下属各党支部必须与区域内相关单位,特别是‘两新组织’单位完成党组织共建工作,形成‘双结对’,以期达到丰富党员生活,关怀基层党员,开拓党建工作的宗旨。” 单看邮件正文,并不至于将书越雷到,雷点是正文下方的附注。 “为节省时间,方便各党支部今天下午顺利完成结对,本局党委已做好前期沟通,现将各支部需结对的‘两新组织’安排如下”:书越颤抖了,郁闷了,她可以去买彩票了。 一张超大的Ecxel表格,除去标题,最醒目的就是第一行,上面赫然写着:“文心出版社党支部,结对单位,腾远集团。” 表格再往右拉,涂有黄色底纹的宋体字标注着:“责任人:文心出版社党支部书记,严书越;腾远集团,董事长兼总裁助理:郑达。” 这就是为什么书越被袭击到发傻的原因,这两天,何其玮似乎特别忙,一回家就钻进书房,谢绝见客,书越觉得他有心事。他们好几天都没说怎么说话了,下午她居然要带着一干人等去腾远大谈共建,她实在承受不了。 “怎么办?怎么办?”书越边念叨着边用头撞桌子,撞得旁边的陈大姐直嚷嚷。 没天分装晕倒,也没有奥特曼来救她,所以,下午两点,她只得闷闷地带着赶赴自家老公地盘。 就在她们一行人即将到达时,坐在办公室里的何其玮对着郑达说:“我这个董事长第一次从下面的部门手里抢活干,你别给我丢人啊。” 郑达鄙视地回敬他一眼,“事关嫂子看把你急得,行政部又不会坍台的喽,你干嘛非插手,你就是觉得我事不够多。” 何其玮将手边的文件夹一推,冷冷道:“你的年假申请还在我这里,我想……” “知道了,你丫就会这一套,你老大,我去还不行吗?不就是试探嫂子的反应吗?我会见机行事,到时等我短信。” 腾远集团顶层的高级会议室里,郑达早就带着众人恭候。 书越一脸不情愿地走进来,强装严肃地伸出手,“郑助理,你好,感谢贵集团的支持,我是文心出版社的严书越。” 郑达心里憋笑,看着董事长夫人装模作样自我介绍,他想的是,老大,你老婆果真没将你放在眼里,我一会就发消息给你,你自己来现场观摩吧。 活动开始后,郑达介绍道:“我们集团共有党员18名,大家对能与文心出版社结对感到很高兴,现在请出版社的严书记给大家作本次活动的详细说明。” 书越刚按下桌前固定话筒的开关,会议室的门就开了,腾远的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何其玮潇洒地走了进来。 “何董!”员工们异口同声,何其玮礼貌地颔首示意。 书越他们也被动地站起身,毕竟人家是董事长,还是谦和些好。 何其玮含笑地瞥了书越一眼,而后直视郑达。此人心领神会,“何董,这是带队来和我们党员结对的文心出版社党支部书记,严书越。” 书越腹诽:死郑达,要你多嘴。 认命地迎上去,何其玮转过身,客套着:“严书记,你好。”要装不认识是吗?那我就暂时配合一下。何其玮料定她没有和同事说实话,所以他突然袭击,就是想看书越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眼前的小女人还在装,她对身后的同事说:“这位是腾远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何其玮先生。” 正文 第10章强吻 众人惊讶不已,纷纷上前握手,何其玮风度极好,抿嘴浅笑,“严书记功课做得不错,将本人的职位、名字介绍得非常精准。” 经他提醒,大伙忽觉奇怪,对哦,腾远的人没提过啊,书越怎么知道的? 本着关心下属思想进步的原则,何董事长亲临活动,腾远的小员工们表现异常积极、踊跃发言,从自身发展谈到党组织建设,从企业文化谈到时政要闻,讲得有声有色,会场气氛热烈。以至于我们严书记到最后只说了一句话:“腾远集团人才济济,年轻党员素质很高,感谢何董对本次活动的支持。” 何其玮身体微微前倾,像极了参加公务时的做派,他点开话筒,慢条斯理:“本想请文心出版社的朋友们共进晚餐,无奈今晚是我们何家每月聚会的日子,只好先跟各位说声抱歉。”众人皆叹何董太客气,书越舒了口气,心想,总算是有惊无险。 她刚把材料放进包里,就听到某人又说:“严书记,既然来了,我们就一起回家吧,姑姑还等着呢。” “轰隆隆……”天雷滚滚,在座的除了他夫妻二人,其他人嘴巴都成了O型。书越气得呼呼直喘,最后,还是郑达道破天机:“严书记是我们何董的太太,以后有什么指示说一声就行,我们全力配合。” 书越在同事们审视、责问的目光中心虚地笑,还死鸭子嘴硬:“我没骗你们,我早说过,我爱人是腾远集团的,是你们没问过我职务。” 谁会八卦到问:书越,你爱人是小兵还是元帅啊,又不脑抽。 最终,书越被同事无情抛弃,她只得等何其玮一起下班。何其玮,你就是个大腹黑,亏我还觉得你厚道。 书越趴在办公桌前,一只手拍着桌子,一只手嚣张地指着何其玮,“老实交代,你什么居心?” 本是玩笑的口气,哪知何其玮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翻着手中的文件,语气桀骜不驯:“告诉所有人我是你丈夫,我不喜欢隐婚,更加讨厌虚伪。”他表情阴鸷,将面前的文件翻得“沙沙”作响。 书越碰了钉子,蔫蔫的。她慢慢收回手,直起身体,站在桌边看着他。 他生气了,结婚以来,他第一次用这样不悦的口气说话,第一次说话时头都不抬。什么是不喜欢虚伪,我们本来就是做样子的,你不虚伪干嘛要结这个婚。 书越被他的话噎得莫名其妙,她站了好一会,对面的人仍在埋首工作,半点没有要继续交流的意思,她只好知趣地走到落地窗边,看风景。 窗外天色阴沉起来,不一会就狂风大作,雨水倾倒而下,大颗的雨滴撞击在玻璃上,留下一条条弯曲的水印。 书越看着街道上捂着头奔跑的人,忽然就觉得此刻的天气与那一天的是如此相似。那一天,也是风卷残云,她几乎被风吹倒,是何其玮送她出门,而后代替弟弟说对不起。 书越喟叹出声,她没有故意挑战他的尊严,更不是刻意隐瞒。这是她的性格,对于不亲近的人,她很少谈论隐私,她觉得没有必要和同事说太多,既然人家不问,为何要主动提及。 潜意识里,她始终觉得她和何其玮的婚姻里有太多隐情,她自己到现在才开始慢慢接受,既然连自己都觉得荒唐,又怎会主动和他人谈论婚姻。 她适才站在桌前,像是个等着他教训的孩子。 何其玮烦躁地放下笔,凝视着书越的背影。他承认,书越对身边之人隐瞒他丈夫的身份,这一举动,激怒了他。何其玮毕竟少年成功,是带领集团数千人的年轻领袖,纵使修养再好,也有骄傲和目空一切的时候。 他止不住想:我何其玮哪一点让你羞于启齿,居然当着面还要伪装成陌生人,这点,真让人忍无可忍。他甚至怀疑,书越是不是真的打算和他长久生活下去,她在自己的交际圈内给自己留退路,难道一年都没到,她就已经忍受不了了? 她和其枫相爱在先,如若没有陈静怡和可可,他们早就结了婚,哪里还有他何其玮的故事。 那晚,何其枫自导自演的催泪剧,效果犹在,他心里存了芥蒂,所以,现在,他不想再迁就她。 两人的沉默一直延续到进何家,每月底最后一个周末回大宅团聚,这是何家多年来的传统。 刚进门,就听见何美华细尖的嗓音:“其玮,回来啦,怎么好久都不回家来,让姑姑看看,哎呦,都瘦了。”说着眼神锐利地看向书越,好像人家虐待她侄子似的。书越心情不佳,无力看她表演,只是微微扯扯嘴角,笑了笑。 客厅里,何其枫带着可可看电视,陈静怡在一边研究定制旗袍的样式,见书越进来,她让开旁边的位子,热络地说:“书越,帮我参谋参谋,这个款式好不好看?”说着她将画册举到书越眼前。 书越瞥了一眼,陈静怡身材高挑、皮肤白,适合色彩鲜艳,剪裁修身的旗袍。 “嗯,这款花式、样子都蛮不错的。” 陈静怡听闻,得意地斜眼看向何其枫,“怎么样?我就说好看吧,你什么品位。” 何其枫抱起可可,关掉电视,语气苛责,“漂亮是天生的,后天再修饰也达不到出水芙蓉的效果。” 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故意,居然要书越帮你选婚礼上穿的旗袍,当初伤害别人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做的。迫于压力,他和陈静怡即将举行婚礼,昭告天下,他心情莫名低落。 陈静怡忽地一下站起来,叫嚷着:“你把话说清楚,我选个样子怎么了?你凭什么看不顺眼!我不要欺人太甚!” “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其枫抱着孩子往餐厅走,谁知,陈静怡脾气上来,揪住不放,何其枫愤怒地瞪着她,书越尴尬到无语。 此时,何其玮走过来接过可可,平静地说:“都不饿吗?有什么气吃过饭再撒。” 晚餐时分,两对人出奇的安静。何其玮、书越因为下午的不快,都藏着心事不说话;何其枫、陈静怡就更别说了,刚才差点撕破脸。 饭吃到一半,何美华没话找话。“书越啊,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啊,结婚都半年了,该考虑了,其玮今年32,年纪不小了。” 书越低头不说话,心想我如果能自己生孩子就神了,那我简直就是圣母玛利亚。 何其玮放下碗筷,淡淡地说:“你们慢吃,我突然想起晚上还有个客户要陪,我去一下,10点之前来接书越。”他说话时,眼眸低垂,根本当身边的人是空气,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他交代完就起身去客厅,书越神情漠然。 “书越啊,你丈夫这么晚还要出去应酬,你做妻子的怎么不去送送,坐着干什么呀!”何美华尖锐的声音,戳得书越鼓膜疼,她只好起身,不情愿地走到何其玮身后,“一会别喝酒,开车当心点。”何其玮顿了顿,抬脚出门。 他走后,大家也没了胃口,一桌饭,吃得人消化不良。 陈静怡带可可上楼练画画,何其枫也转身不见。 书越心里闷得难受,不由走到别墅的后花园,那里有一个四季如春的玻璃花房,里面都是各色鲜花,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不得不说,何美华为人虽刁钻刻薄,但生活品味倒很高雅,书越轻轻坐在琴凳上,缓缓打开钢琴的琴盖。她从到了严家的第二年,养母程洁就教她弹钢琴,程洁是声乐教师,当然谈得一手好琴。 清脆的琴音缓缓流淌在指尖,弹得久的曲子,乐谱早烂熟于心,没有琴谱,她照样弹得流畅。 “还是《重归苏莲托》,我生日那次,你就弹的这首曲子。”何其枫略带苍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琴声倏然而止,书越站了起来。 何其枫自嘲道:“我让你这么害怕吗,书越?” 此时,已过九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还是嫂子和小叔这样敏感的身份,况且他们还曾是恋人。 何其枫神情忧伤,如墨的双眼里全是绵绵的情意,书越想要避嫌,但如果生硬地与他拉开距离,又似不太妥当,于是,她只好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循着琴声来。”多无助的感叹,书越心里泛起阵阵酸涩。 “书越,我放不下你,怎么办?”何其枫不再回避,他直白地说他放不下。 书越讶异抬眸,她觉得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她应该去查查黄历,上面是不是写着“诸事不宜”。 她尽量不着痕迹地挪到近处一株兰花前,故作轻松,“这花叫什么?真好看。” 哪知何其枫大步走向她,一把扯过她的胳膊,震怒道:“我说我放不下你,你听到了吗?” 书越挣扎着:“听到又怎么样,是你自己骗了我,还想对陈静怡始乱终弃,我真庆幸在结婚前知道了一切,否则我就是全世界最蠢的女人!” 何其枫像是受伤的困兽,他满心想的都是,书越再也不是他的了。 “那样你就要嫁给我哥哥吗?嫁给我的亲哥哥,用变成我嫂子,这样的事实来惩罚我,时不时在我面前出现,让我想起我们过去的点滴,而后我再痛苦地发现,过去的爱人竟已是我的大嫂!”他摇着书越,大声控诉。 “严书越,你是我见过的最残忍的女人!你居然一夜之间就将我们的过去忘记,而后心安理得地投入我哥哥的怀抱,我问你,你每晚躺在他身下,是不是想的人都是我?” “你混蛋!”书越从未听过如此露骨的话,气得眼泪喷涌而出。 “我混蛋,我还就混蛋了!” 他将书越扯进怀里,俯身强吻她,书越拼命挣扎、拼命躲闪,何其枫毫不退让。身后不断有花盆踢翻,花架倒地的声音,震得她更加惊惧。 “放开她!我让你放开她!”何其枫停下了动作,但却没有放开书越。何其玮冲过来,一拳将他打到在地,而后将书越揽进怀里。 书越满脸泪痕地看着丈夫,此刻她惊悚地意识到,“其玮看见了,他究竟看见了多少,怎么办?其玮会怎么想我,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我不来花房,不弹琴就好了,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