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春游 五月里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里,康权、孟达、游昆、韩伟、姜常五个铁哥们开车来到了黄河边春游。同游的还有游昆不知从何处带来的四个分不清是姑娘还是许娘的娘们。 康权瞧瞧孟达,看看韩伟,瞅瞅姜常,再自我一审视,心里自语说:“男人真是贱,就多了这几个娘们,一个个精神面貌全都变了。” 孟达看出了康权在想什么,在一旁“嘿嘿”偷着笑。在他的认识里,“这女人还真是给男人提神的海洛因。瞧瞧,平常一个个推三阻四,喝酒贼难,今天倒好,一个个都自觉的成了英雄好汉,抢着表现呢。” 已经醉眼朦胧的姜常,放开嗓子唱起了歌,声音好难听,像是铁器互擦。几个女人乐呵呵上来打趣,有一个还捂住了他的嘴。姜常因酒而红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像着了火一样,缩了缩脖子,拽着那女人的手,跌跌撞撞站起来,到一边的空地上去方便。 孟达的哑嗓子叫唤说:“嗨,嗨,哥们,你要是拉尿,到那边的下风头去,不要污了咱们的吃喝。”姜常没理会,自顾痛快着。女人站在他的身后,捂着嘴笑。 孟达脖子一歪冲着刚才与姜伟拉扯的另一个女人戏谑说:“你好大胆,敢动我们的伟哥,小心他收拾起女人来,那可是鬼哭狼嚎,厉害着呢。” 那女人也浪,说:“不要吓唬女人。在小的锅也比勺子大。”一句话,让孟达噗哧一声,把嘴里刚喝进的酒给喷了出来。 康权自觉是个本份的男人,胸怀着一份要对妻子纯洁终生的荒诞想法,一直与除妻子以外的女人之间保持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非礼勿视”的四非古训。今天,面临的这场考验,他早就从游昆飘来飘去的目光中,感觉到了几个家伙的别有用心。所以他在饮酒的时候,虽然也非常开怀兴奋,脑子里还是保留着一份清醒。 看见姜常走开了,康权也跟着站起来,独自到不远处的黄河边上,看那泥黄的河水,叽哩咕噜打着旋涡静静地流淌,看着水面上漂行着一些泡沫和浮物。几只名叫捞鱼鹳的水鸟,在康权的头顶上飞来飞去,有一只在不远处猛地扎进水里,那漂亮的俯冲姿势,比那些训练出来的高台跳水冠军,与其相比,自然有着天然之别。 这么想的时候,康权很快又自嘲地想到,其实自己最喜欢看的一种体育比赛,还就是跳水和体操运动,而且尤其是漂亮女孩参与的项目。这么一联想,他的思路又转回到了女人的身上,自己今天的做作是不是有点岂有此理了! 于是,康权开始强迫自己转移思路,脑子里有感而发,吟出几句即兴的诗来:“从天边而来,到天边而去;黄河啊,你是一道在天地间吟唱的诗句;从远古而来,向未来流去;黄河啊,你是千古岁月大韵的载体。”想到这些句子时候,康权觉得诗意十足,也很美,一吟哦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好象…… 韩伟悄无声息过来,从身后猛地抱住了康权,闪劲把他往黄河中猛推的同时,又控制着分寸。康权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后撤着身子。两人很快在黄河边上摔开了跤。 见两个哥们先后离开吃喝了半天的野餐摊前,游昆打住了与几个女人打情骂俏,站起来扭着腰胯往河边走来。他身体发福的早,除了一身的肥肉,还腆着一个足有女人五个月身孕的肚子。姜常刚在几个女人中间坐下,见状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 哥几个一时都撇开了饮酒与瞎谝,来跟因女人而受了冷遇的黄河亲近了。 康权挽起裤子,率先从硬土岸上走入黄河边的泥滩地,脚下很快就渗出一片片弹性十足,软颤颤明光光的水圈,步子只要稍微一慢,双足便往泥里陷下去。韩伟也跟着下来了,脚尖一沾水,凉得浑身一哆嗦,又退回到了硬土岸上。康权逮住了机会,只两下就把他给拉到了淖泥之上。没了后退的机会,韩伟拉着康权的手,两个人便在淖泥上,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起来,目的是防止陷进去。 孟达原拿着一个数码相机,在不远处胡乱地拍摄黄河的景色,这时就把镜头对了过来,还催促姜常和游昆也进去,说这是一种和黄河最好的亲近办法,要不然大家伙今天就白来了。 姜常还恋着那几个娘们,不肯进去,并且借口说:“不行,我怕凉。你们不知道,这两天我来那个了。” 一句话逗乐了游昆,颤着身子骂说:“亏你小子能瞎说出来,想来那个,除非变性去吧。”说完了,头一低看着自己的大肚子,扭了扭腰身也跟着混说道:“咱们要真是女人,我这累人的肚子就不愁没办法下去了。” 姜常说:“咋地,没非你还真想生一个小胖子出来?” 在康权和韩伟的引导下,姜常和游昆先后也加入了淖泥上的舞蹈,哥几个孩子一样乐呵在了一起。孟达在一边不停地按快门,一度为了抓拍一个好镜头,干脆躺倒在了粘湿的地上,斜了身子,翘着脑袋,十分别扭中享受着心满意足。 几个人刚才都喝了不少的酒,热情乱舞中酒意就更浓了,淖泥被踩得越来越松软。康权个头中等,身板扁平,脚板却大;韩伟比较瘦,头发稀薄,颧骨突出,斯斯文文戴一副近视眼镜;姜常方脸长额,端庄身材,同样也是天生一双大脚丫子。 他们在淖泥面上还能游刃,游昆笨重的身子就没那么幸运,再加上根本没有安全意识,结果双足很快陷到了泥里,越是挣扎越下陷的快,这才害怕地“哇哇”叫了起来。康权和韩伟跑过来帮忙。姜常还在一边傻笑着,把游昆的惊恐表现当表演来看。 河套平原上的黄河,是万里流程中最为平缓的地段,五月也是其水势最弱的时段。这时的黄河少了冬日的冰封,和秋日漫漶的露气,让想亲近的人们可以走到它的身边来。只是容易亲近的黄河,却暗藏着许多凶险,河边的黄泥表面看似硬挺,底下却稀软的深不可测。熟悉黄河的人们都说,黄河中的水多深多大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它下面的淖泥,那可是黄河水淤了上千年形成的厚度…… 游昆陷入了淖泥中,康权、韩伟和姜常的救助只缓解了他下陷的速度,却无法帮他脱身出来。很快,三人开始自顾不暇了。姜常首先退到一边瞎乱嚷嚷,韩伟不停地倒腾着双脚自保,康权的双腿被游昆给抱住了,也跟着往下陷入。 孟达是个野游加摄影爱好者,还是当地一组驴友协会热心的组织者。以他丰富的经验应该知道河岸边上淖泥的危险,可惜喝了点酒后,见几个哥们乐呵呵的好开心,一时忙着照像,就忘了提醒大家注意。他在岸上喊着让游昆千万别乱动,自己往远处停着的面包车跑去,很快拿来了一根绳子。 这时的游昆,大肚皮已经没入了泥中,康权的双腿也看不见了,难兄难弟互相拉扯着对方。旁边的韩伟急中生智,爬倒了身子让姜常在外围拉住自己的双手,把两条瘦长的腿伸到了两个受难人的中间。 正文 第2章闹泥 跑过来的孟达,看见几个人危难时组成的救助图形,实在是一幅难得一遇的好镜头,心里虽然也急迫,只是百忙中间,还没忘了倒手挂在胸前的相机,抢拍了一幅对几个友谊来说是据有历史意义的照片。 游昆见状,拉着哭腔骂说:“你个王八旦,都这个时候,还顾着你那个事啊。等一会爷上去了,几把给你摔烂了。” 孟达的绳子就抛了过来,只是位置不准,又抛了个第二次,嘴上还反击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不赶紧求我,还敢威胁救命之人,真是不知死活。” 康权抓住了绳子,犹豫了一下,先套在游昆平展在泥面上的两腋之下。韩伟说:“康权,还是先把你拉上来吧,因为你比游昆容易。” 康权的双腿能感觉到淖泥的吸力和挤迫,他紧张地笑了笑说:“还是先拉住游昆吧,我还能坚持一会儿。” 游昆脸憋成了猪肝色,喘着气说:“康权,你他妈是我的真哥们,兄弟我谢谢你了。” 爬在泥面上的韩伟,被姜常拉着撤出了身子。一直坐在野餐摊前的几个女人,都闻声赶了过来。她们在孟达的指挥下,拔河一样拉着那根救命的长绳,叽叽喳喳胡说乱道中一起发力。游昆杀猪一样叫了起来,绳子的力量牵住了他下陷的危险,但也拽疼了他的身子。孟达这才紧张起来,吩咐几个女人不要用死劲,喊着让在一边发蔫的姜常,去车里把那条原准备游泳的充气轮胎拿过来。 轮胎套在了康权的身上,使他找到了借力的支点,身子在淖泥里停住下陷,并开始尝试着一点点努力自拔自救。 孟达跳到泥滩边上,冲着游昆说:“你用两只手抓住了绳子,那样大家用力就不会拽疼你了。” 游昆喘着气说:“我的胳膊不听话了,我一点也动弹不了。” 孟达急得抓耳挠腮,自语说:“这时候要有一块木板就好了。” 姜常被提醒了,说:“我去车里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用。” 韩伟跟康权关系最好,这时又从泥面上爬过来,鼓励了两句游昆,便帮着康权从泥潭中脱身。外力的支援,让康权一点点抬高身子。大概是康权这边的淖泥松动了一下,游昆在几个女人用力的牵引下,泥中的身子也探高了一点,呼吸明显畅快起来,满嘴泡沫,嚷着让快点拉。 几个女人认真起来,一起发力,听见游昆叫唤开来,又不约而同一起懈了劲,刚刚取得的成果就丢掉了。 孟达冲着她们发火说:“真是的,这又不是拔河比赛,你们要均匀的使劲才行。”转过身又骂游昆说:“你一个爷们家就不能皮实点。你这边一喊,她们一紧张,自然又放松了。我告诉你,不要以为现在没危险了,你看看那边的河水,正在往起长呢。” 游昆哭丧着脸说:“拉吧,拉吧,我再不喊了。” 从泥中脱身而出的康权,借着充气轮胎的支撑,与韩伟一起揪扯着游昆肩膀上的衣服,眼看着人一点点提升起来,两条胖胳膊也能支配动了,双手又揪住了那根绳子。 几个女人这时都高兴起来,好象取得了拔河胜利一样。再看孟达,早跑到一边,抱着相机猛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说:“好东东,想也想不到的好东东。” 有个女人好奇的问说:“东东是什么东西呀?” 另一个嘲笑说:“教你不上网,丢水平了吧。东东就东西。好东东就是好东西。这是现在网上的流行语。” 另一位趁机打趣说:“这么说,你那天晚上遇上的,就是好东东吧?”话中的内涵几个人心领神会,一时笑得忘了使劲拉绳了。 这时的绳子已经用不着拉了,游昆像一条大鱼被从淖泥中拨了出来。他绵溜溜的根本不想站起来,就随了绳子磨着泥水被拉到硬土处,半天躺着一动不动。康权和韩伟走过去拍了拍他,边帮忙往下卸绳子,边问没事吧?游昆闭着眼睛没应声。 姜常这时急呼呼过来,嚷嚷说:“车里车外我找遍了,没有能支应的东西,要不是那车门不好卸,我早就抱过来了。” 几个人听了,谁也不作声。孟达过来,近距离对着游昆拍了一张,接姜常话说:“靠你来救人,就跟让石女子养娃娃一样,指望不上。” 姜常不服气说:“就你们能耐,要知道现代人是用脑子活着的,不是靠力气就是英雄。” 这一趟黄河边春游的想法,始作俑者就是姜常,他找到了康权说:“每年春天咱们都要或远或近地转一转,今年咋就没动静了?” 康权正忙着手头的一件事情,想也没想回应说:“也就是,那你跟游昆联系一下。他有车,方便。” 姜常说:“游昆老小子身体越来越发富,还不到四十岁的人就像条大鲇鱼,人也变得越来越懒了”,又说:“我一个人说怕不顶用,咱们还是联系一下孟达,让他小子去安排吧。” 孟达在一家企业里搞宣传工作,与老板的关系层层叠叠很复杂。他老婆出了国,两人没几个月就离了婚,一年后,儿子考入一所国家重点大学,现在家里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那份自由就跟活在天堂里边一样。只所以这样说,因为他是一个在家里呆不住的人,平日里以西远活地图自嘘,后来又嘘成了初入旅游之道者的精神教父,这两天刚刚参加完一场驴友聚会,发了一通宏论回来,听到了老哥们的这份动意,二话没说就跟游昆联系。 游昆正在家里睡懒觉,迷迷瞪瞪地问:“就咱们几个爷们出去有啥意思,你们谁给咱们联系几个女的,那才红火呢。” 孟达说:“你这个大淫棍,离开女人就不会话了吗!” 孟达懒懒地说:“不要损我,你们一个个也差求不多。说吧,哪天?” 孟达说:“就这个周末中午吧。不过我跟你强调,可就咱们几个人啊,你不要再领上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坏了人的游兴。” 在游昆的眼里,女人是一种生活的温床,走哪都必须有才行。答应了孟达,却没有做到,他不知从何处拉了四个女人,还开了一辆面包车过来。一车人来到黄河边,一个个兴致十足,结果乐极生悲,差点玩出了人命。 惊吓让大家刚喝进肚的酒精,变成了一种不适的催化剂,再坐回野餐摊前,一个个就变得有点兴味索然了。 孟达为了活跃气氛,故意说:“游昆,刚才救你小子时候,我把多好的镜头给误了。要不然拿个大奖回来是不成问题的。这真是千古的遗憾啊。” 游昆斜耷拉着带泥的鱼泡眼皮,心有余悸说:“你个王八旦,好好保护好你那个玩意,要是让我抓到手了,可就别怪我对不起你啊。” 这时的游昆脱得只穿一件裤头,身上被姜常给撒了许多的干土,那一身泥衣由两个女人拿到停车附近的一处死水湾子去清洗了。康权没有脱裤子,他有点不好意思,只是自寻了一处汪下的清水处,蹲在里边,往下捏着遇水就光如油腻一样的粘泥。不一会儿,韩伟也过去加入了自我清理的行列。 正文 第3章蒙古大营 一堆人干坐着,都觉得没啥意思了,孟达说:“这离太阳落还有几个小时呢,咱们先走吧,回城寻一处馆子,坐下来好好休整一下,也好给游昆压压惊。”只好如此了,大家一起动手,收拾了野餐摊,各自抱了点东西坐回面包车里。 来时游昆开的车,这时由韩伟接手。他有驾照,但不太熟练,在游昆的点拨下,几下就上手了。四个女人原是一台戏,现在也不唱了,其中的两个人坐在最后排,把游昆夹在中间,先还一本正经,死气沉沉,后来就不知倒鼓捣点什么。 孟达突然放了一嗓子,打着官腔吆喝说:“韩伟,你给咱们专心至志开车,全车人的身家性命可都由你掌握着,不要老是分心看后视镜,那很危险。后面的同志也要自觉遵守纪律,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各守本分,个人的事情等回去做吧。”众人应声而乐,气氛慢慢又活跃起来。 一上路,孟达就开始宣讲了,“今天咱们只玩了两个来小时就撤回来了,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样,反正我浑身的兴奋劲停留在裤腰处,怪难受的。我想啊,今天趁游昆提供的这趟免费车,咱们好好的玩一场。你们说咱们吃饱喝足了,去哪个地方消遣一下才好?” 姜常第一个表示支持。韩伟和游昆没说话。康权一向寡言,正歪头想着什么。孟达等不来他的意见,点名道姓说:“康权,你小子又走思了。到底咋想的也好放个屁啊!” 康权不好思地说:“你说的放屁我不会,至于怎么玩我都没意见。”孟达一拍巴掌说:“好,三比二,就这么定了。等一会儿进了饭店,咱们先摆酒为游昆压惊,当然不能再让他花钱了。咱们要动用一下活动基金,大家同意不?” 游昆大咧咧说:“无求所谓,谁的钱不一样。今天倪鹏不在,动用那点小钱没意思,还是算了,我安排吧。” 韩伟有点紧张地把着方向盘,头也不回强调说:“游昆,你小子别说了,平常大家尽花你的,今天就按孟达安排的来。倪鹏出差那是他的事。再说,这么点事,他才不会在意的。” 意见一统一,孟达开始发号司令,指挥韩伟说:“那咱们就不进城了,直奔开发区的蒙古大营去下塌。” 孟达所说的这个名堂基金,几个女人听了自然不会明白,但康权哥们几个都知道,那是从去年的后半年,由姜常提出来的建议,原则上哥几个自愿,有了多入,没了少入,共同凑得的一种类似于活动资金的份子钱。姜常是这笔钱的倡导者,只是大家伙知道他麻烦事多,所以钱的管理都交给孟达了。 这样的一笔小钱在大企业、大政府、大款的名下,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几个工薪之人来说,凑起来也不是无关痛痒之事。还好,游昆手脚大方,一下子就入了三千,还说要找关系,争取搞点财政拨款搅和进来。 孟达知道游昆有的是渠道,所以极力窜缀。康权则反对说:“这是咱们自己的事,搞那么多名堂就没意思了。再说,那样做也不妥吧?” 孟达当时就批驳说:“你这个书呆子,怎么不好?这是天大的好事。噢,你是怕沾了公家的便宜啊!啧啧,现在这个年月,公家的东西,那就是谁逮住了谁能弄,谁弄谁受活,不弄白不弄。” 众人听了这个比喻,都哈哈笑了。韩伟帮着康权说:“你就不怕弄出爱滋病来,到时候看你还受活不受活。” 孟达说:“男人嘛,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怕求。” 康权也在一笑中释然了自己的幼稚,意见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要真能套个万二八千的进来,咱们好一起出趟远门,游玩一次,那才是美事一桩。” 孟达讽刺说:“你小子,刚还装成个远离尘世的斯文绅士,现在突然又狮子大开口了。你们别以为公家的那钱好套,那要看谁套呢。除了游昆,就咱们几个打烂了,捏在一起也不顶用。” 游昆说:“你们快不要磨嘴皮子了,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孟达一双小眼一挤,嘴角一抽,冲着几个人做了个窃喜的鬼脸。 游昆话是说下了,可短时间内这笔小基金,还是几个人那点小钱,再说中间还花销过两次,剩下的就更见少了。孟达是相信游昆的本事,他今天慷众人之慨,实在也是针对游昆的一次感情刺激与投资。所以,几个哥们一支持,韩伟驾驶的车子就偏离了回城的油路,拐向了西去蒙古大营的一条土路。 车直扑大营南大门而来,在几位身着蒙族服饰的姑娘招手致意下,才缓下了速度。 孟达骂说:“韩伟,你小子这是开车呢,又不是骑马撒欢,眼看着漂亮姑娘招手,连点文明都不讲。” 韩伟有点手忙脚乱,顾不及回应。游昆嘻笑着说:“孟达老小子屁都不懂,还瞎嚷嚷。”又说:“韩伟,你开车手艺还得好好练练才行,连刹车和油门都踩不准那哪能行。” 韩伟用手抹了额上的汗说:“几个月没上手,还真有点生了。我要是像你一样天天有车开,保证不比你差。” 车子在大营门卫的引领下,停在了一处开阔的停车场上,一车人鱼贯而下,特别是四个女人花红柳绿,一下车就嘻嘻哈哈,扭捏舒展,遮额挡脸,很是招人眼目。引得最先下车、也最为敏感的康权,觉得大营中不同地方,有一些看不见的眼光扫了过来。 姜常从车子另一边过来,向几个女人眩耀自己对这地方的熟悉,说:“这里的老板是我的朋友的大哥。” 孟达当时就刺激他说:“少吹牛,我老婆的二姨夫的三姑舅还认识中央的某个大领导呢!” 姜常是名记者,嘴头自然来利,说:“中央的领导对于咱们来说,求用不顶,还不如这里老板给优惠一下实惠呢。” 孟达说:“那好啊,今天的优惠的事你给负责。” 姜常说:“行,我去跟说。” 康权带着几分忧郁的表情,扫视着这片颇具民族特色的餐饮服务点,它原是建在一片平展展的农田中间,占地面积足有五十多亩,四面用铁栅栏圈着,居中弯弯绕绕着一道人工湖,环湖连大带小布置了十几座蒙古包,最后边的一间足有三层楼高。每个包前都有一条曲曲弯弯的石径,一片婀娜多姿,羞态依依的小垂柳,和一簇簇亮丽而含苞待放的花草。一切正如大门口处的宣传所说,“树在营中,营在树中,花在营中,湖在花中。” 尾随过来的一位礼宾小姐招呼大家,孟达当仁不让当起了管事的角色,一通问讯,大家被导引着,顺着一条圆石头铺出、绕着一弯人工湖水旁的小径,走进了一间冠名为“锡林郭勒”的蒙古包里。这是以草原地域为标识而起得名子。 正文 第4章集体失踪 游昆一进包,就横躺在了绕包而铺的圆坑上,嚷嚷说:“黄河那淖泥真厉害,我现在还觉得浑身的关节肿胀的难受。” 姜常一屁股坐在了上首的位置,开玩笑说:“黄河流到咱们这里,就变性成了大闺女。你小子今天的‘高潮’也太危险了。” 游昆骂姜常胡说八道,说:“黄河是咱们民族的母亲河,你瞎比喻小心遭天遣,得报应着。” 紧跟而入的孟达听到了两人的话,嘻嘻笑着说:“姜常的话没错,只是把游昆比喻成一根生殖器,也太损了点。” 接踵而入的韩伟,看见三人笑得表情各异,有点莫名其妙,问:“什么生殖器?” 游昆乘机把话推了过来,说:“孟达说你长得跟人的生殖器一样。我们正笑呢。”韩伟抬腿在孟达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康权没有直入蒙古包,而是顺道往大营一侧的茅厕。他听着隔壁几个如厕的女人叽咕。也是一时兴致,他侧了耳朵认真再听,原来几个人正拿自己做话题呢。 第一个说:“那个人胡子长得老长,看上去很爷们,其实是个性子腼腆的假男人。” 另一个说:“真有意思,我盯着他看了一下,他的脸就红了。” 第三个说:“那是个文化人,想不到游少爷还有这样的朋友。”第四个批评说:“蹲在厕所里议论男人,你们可真没意思。” 第一个接过话说:“你快少装蒜了,我看你啊,八成是瞅准了那个活谝嘴了。” 第二个不干了,“呸,呸”唾着说:“快不要说了,这蒙古包的厕所看上去还干净,闻上真臭。咱们快走吧。” 第四个解释说:“你没听人说过饭香屁臭,来这里都是吃肉的人,屙出的屎你还想闻香味啊。”康权听着有意思,一时又分辩不出四人中哪个说的是哪句话,最后感叹地想:“看来女人灰说六道起来,一点不比男人差。” 等几个女人先出了厕所,又听见她们先行而去的脚步,康权才净了手,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是第三次光临此地,只不过前两次都是在晚上,灯光的映照下,怎么也不如这春五月的阳光下看得更清晰,所以一时兴致起来,顺着绕湖的石头小径在大营里转悠起来。 五月清爽的暖风吹来,皱了一池湖水,也波浪着白色的蒙古包和蓝天白云的倒影。倒影中不时有身着蒙族服装的服务员匆匆走过,还有云天上一行迁徙候鸟的影子。康权有点忘我,直到想跟韩伟说两句话,四顾寻找中才恍然神归,便借机给老婆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行踪和早回不去的可能。妻子没多要求什么,只是提醒他少喝酒,多注意安全。 康权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因为妻子的爱是他心灵最大的栅栏。 当天吃的是全套的羊肉大餐,饭局开得早,拉得时间却很长,中间又是唱歌,又是舞蹈,还有献哈达仪式。大家羊肉没少吃,酒自然也没少喝,一个个到后来都醉醺醺的,说话舌头打卷,走路左右摇晃。 四个女人中,有三个也是好酒量,自然喝得面若桃花红,身比垂柳软,说笑的话更是赤裸裸没了掩饰。其中有一个女人,长着一张桃形脸,最为活跃,有时还抢过话语权,直截了当谈论女人的看法,表达对几个臭男人的不屑。 游昆从一开始就比较放纵,他说:“爷们今天差点就见了阎王爷。多亏弟兄们揪着,现在还有一口气在,还能享受这顿美餐。回头一想,真让人后怕呀!你们说要是我就那么没到了泥里面,就那么死了,消失了,老婆,孩子,爹妈,还有弟兄们,谁还是谁啊。你们活着享受着,我就死了,年轻轻的就交待了,该有多冤啊!可见,死了谁,亏了谁。人还是活着才好啊!” 康权喝得脸色紫里透着红,连多日没有刮剪的胡须都透着酒意的亮光。他回应游昆说:“快奔四十岁的人了,还把自己当年轻人看,你可真是好心态。不过你说的没错,人这东西,‘三寸气在千般用,一但无常万事休’。你小子是死而后生,能感悟到活着的好处,也难得今天的教训了。” 韩伟端着酒,要跟游昆碰杯,说:“你不要感叹了,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要是能珍惜今天的教训,好好爱护自己,好好的努力当上个管事的大官,弟兄们还说不定能沾点光呢。不要一天到晚像个无赖汉一样,挂着那么多虚名堂,实际上啥权力都没有。你要是那样活着,行尸走肉,其实跟死了也差求不多。” 游昆不干了,反驳说:“权力是个求,这年月有钱自由自在享乐才对。”又说:“我老子说了,我天生就是个享乐的种子。我也知道自己求也干不了,所以呀也不去干,这叫作自知之明。”他的话说得心安理得,或者说是得理,所以一点都不面惭。 姜常此刻坐拥着女人中的一位,亲昵中插话说:“你们快不要酸文假醋瞎瓣了,当年咱们弟兄可是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难道都不记得了吗?”又说:“游昆,按咱们的誓言,你小子要是今天死了,我们也都得跟着跳黄河才对。所以呀,你好好活着,咱们都好好活着。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酒精让他前言后语意思乱了。 傍晚时分,衣架上谁的衣服里,响起了奇特的海象叫声,大家知道那是姜常的手机铃声,讨论声立马都小了下来。姜常偏不去接听,任由手机中怪叫一遍又一遍。孟达发火了,过去取了姜常的衣服,隔了饭桌抛了过去。被逼之下,姜常接听了手机,结果三言两语间,骂话就脱口而出,跟着恨恨地关了机子,嘴上依然骂骂咧咧。哥们几个知道来电的对方是谁,但都没有言语。 刚还与姜常又掐又揣的那女人,偏就兴致勃勃追问是什么人的电话?姜常没好气地回说:“瘟神。” 那女人醋溜溜说:“还神呢,八成是你老婆吧。” 姜常怔了怔说:“管她干甚,咱们喝酒。”又自语似的骂说:“老子今天晚上就不回去,看她能咋样。”女人是个家庭离异的小媳妇,一直在饮酒上不让须眉,这时喝多了,缠绵地在姜常的脸上捏了一下,端起一杯酒就喝。 孟达从一坐下来就是饭桌上的主持人,此刻仍然当仁不让,说:“我提议,现在每人都给家里打一个电话,然后大家全部关机,省得让女人们寻了踪迹大串连。今天晚上啊,咱们都不回去了,玩一次集体失踪,怎么样?” 倡议首先获得了姜常的支持,大言不惭说:“咱们那几个老婆,一个个都跟特高客一样,串联起来麻烦死人了。我首先支持,关了好,没干扰,这叫无声一身轻。” 游昆笑着骂说:“孟达,你小子真不地道,自己老婆不在,就裹挟别人跟你一块野出不归。” 孟达说:“咋,你不支持?” 游昆大咧咧说:“笑话,我连电话都不用打,就是失踪半年也没关系。他们两个行吗?”康权和韩伟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正文 第5章看面相 康权有点为难,问:“这么多人不回家,咱们住哪啊?总不能在这个蒙古包里喝一晚上吧?”孟达端着酒杯说:“该愁你不愁,愁大青山上没石头。你先说支持还是不支持?”看见康权面露难色,他又进一步追问说:“要是同意,现在当着弟兄们的面打电话,打完就关。其它的事由我给你安排,保你不会睡在野地里的。”韩伟突然下了决心,说:“有甚怕的,打就打,不回就不回。”说完,把原还推辞不喝的手中酒一扬,全灌进了嘴里,用手一抹口角,摇了摇头去取手机。 韩伟没有在蒙古包里打手机,而是拿着到户外走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当着大家的面关了机。 众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了康权的身上,特别是几个女人怪异的眼神。康权手足无措中,只好学着韩伟的样子,也出到蒙古包外去了。 蒙古大营的食客并不多,许多的包里都暗着灯光,只有最高最大的成吉思汗大帐里,还喧闹着歌声和马头琴声。天空中的星星格外的亮,都吐着钉子一样的光。一弯半圆的月亮,躺在东边的一片树林子上面。远处的公路上有汽车打出一道道强光,好象把夜色挖了一个黄色的窟窿。 康权也是一时矛盾加激动,酒意上涌,出到户外后,头一仰就觉得有点晕。他想自己今天喝多了酒,又觉得酒喝得开心,几个女人的豪爽令人刺激,也让人大开眼界。只是孟达夜不归宿的提议,让他的兴奋劲一下子转了弯,矛盾中犹豫不决。终于,酒壮人胆,他破天荒决定不给老婆打这个电话,自以为是地想,明天回去了,慢慢解释也是可以的。 孟达的提议获得了众人的支持,这让他激情大增,发布酒命令说:“好,好,今天一个个真够哥们。现在咱们都死心塌地了,这酒就要重定规矩来喝。我宣布,中途加温,一人两杯,男女亲亲,自己喝不了的,自己苦自己的亲亲。” 游昆是个老油条,见哥几个这么爽快,端了酒杯连说:“喝,喝,喝。快点喝。” 韩伟哂笑着说:“没水准。我也骂下话,喝,谁不喝,咱们骂大人,他妈就是我姨姨。” 姜常插科打浑说:“那女人不喝咋办?” 游昆说:“女人谁不喝,谁就是女娃娃的二条条。当然了,胡月除外,她从一开始就不喝的。” 姜常纠缠说:“那不行,司令说了,谁的酒苦谁的亲亲。胡月不喝,你得替她喝才对。” 众人笑骂成一堆,但爽快喝酒的却不多,都互相等待着对方先饮。 孟达为了树立权威,再次发号司令说:“为了整肃纪律,我先喝三杯权威酒。喝了权威酒,谁不听话我有权罚谁。当然了,有不服我这司令的,可以五杯酒夺权。我把筷子压在酒碗上,现在谁也不能乱吵吵,看我喝酒。” 游昆第一个叫好。孟达把三个倒满酒的杯子,一顺摆在了右手上,表演式地喝了个三连环串串酒。这样一来,众人便不好等闲视之了,孟达表率,游昆带头,姜常后随,加温酒便顺利地推展开来。韩伟是个不胜酒力的人,原想着回去开车的事,这时也放肆起来。康权虽然下了决心,还是心事重重,喝了一杯后又开始推三阻四了。几个女人中,除了长得最可人的胡月外,其余几个互相鼓励着,都喝了。 康权剩下的一杯酒就成了问题。孟达问他怎么解决?姜常窜掇让他攀上个女亲亲,就有人代喝了。只有韩伟替他说话,却没有人听。在众人的督促下,康权只好皱了眉头,免为其难喝了杯里的剩酒。女人中有一个桃形脸,颇有几分才气,在酒的燃烧下,学着孟达的样子,站起来开始指点江山。 桃形脸说:“照我看,你们几个人中,从长相上看,游公子是一堆泥塑的,走在哪都是一堆;孟大哥是个大滑头,刚才喝酒他偷奸取巧,这一会儿充起了英雄;这位姜大哥是个大情圣,好讨人喜欢,可惜;韩师傅这个人,太斯文了,深沉的我看不懂;要说这位康大哥,表面上倒挺男人的,可惜外强中干。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要么是个情种,要么家里有个母老虎。”一通分析,让哥几个唏嘘中有点头的,有摇头的。 游昆悄悄地问胡月:“她是不是会看相?看人咋这么肯定。” 胡月说:“她呀,是我中学时候的同学,也是我们中间的女诸葛。人家可是大学毕业的。” 另一位长条脸女的追问说:“你们先不要打岔,都说说,看我们妹子说的对不对?” 韩伟被抬举的真的深沉起来,谦虚说:“其实,我只是一个浅碟子,属于一览无余型。” 游昆不甘心说:“上帝说人就是泥捏的。我这一堆泥可稀有着呢,想捏成个啥就能成个啥。这可是堆有福的万能泥。” 姜常嘻皮笑脸地问:“妹子,你对哥真的心乱过?”又说:“我可是怕你呢,从一见面那一刻起,我就不敢看你的眼。” 孟达眼里闪着火花,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学着大腕们演小品的口吻夸奖说:“哎呀,你太有水平,太厉害,太会说话了。” 每个人的话如同一种表态,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康权身上,却等不来他言语。 姜常说:“我们这位哥们内秀,是个坐怀不乱的主。他老婆那可是一个美人,就是太林黛玉。我们到他家里去,都不敢大声说话。”康权反击说:“姜常,你小子要是再把我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的底子捅漏了。”姜常酒喝得有点迷瞪,傻呵呵地扭着身子,去继续关心身边的女人。 康权端了酒杯,说:“在生活里,我可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今天有缘遇到这样一个高人。你作为女人,给我说说,男人咋样才算是个好男人?” 桃形脸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来一个男人如此重视,一时扭捏不安说:“胡月瞎吹我呢。我那是说着逗大家玩,你可不要当真啊。” 康权很认真地说:“我这人就是一根筋。说真的,还真想听一听女人眼里的男人是咋回事?” 桃形脸灿灿一笑说:“真想听?” 康权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桃形脸说:“那你把杯里的酒全喝了,咱们到外面坐,我跟你说。” 康权一怔,没了主意,又不能不喝酒,只能强自男儿,一饮而尽。 亮出空杯时,康权看见桃形脸目光轻佻,正微笑看着自己,不由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还好,孟达粘了上来,跟桃形脸言来语去。康权矛盾的心情获得了解脱,同时又有点不是滋味的滋味雾一样漫上心头。 韩伟上茅厕,康权跟了出来,两个人稀哩糊涂也不知说了点啥。韩伟对着便池“哇哇”吐了开来。康权把口袋中的餐巾纸掏出来,递给韩伟说:“你小子平时自控能力挺强,今天也是海喝起来了。小心点哇。”韩伟鼻子嘴巴都往出流着浊物清涕,擦了一把后躬着腰身,手托着墙壁说:“酒喝得难受,可今天这种喝法,有意思啊!”康权心事重重说:“我还说你要是喝得不多,咱们开车晚一点回家,他们想住让他们住去。”韩伟真喝多了,口齿不清,还开玩笑说:“你不、不、不是害怕了吧?他们三个今天发灰,咱、咱、咱们看看还不行吗?”康权不解地问:“看什么?”韩伟嘲笑说:“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们肯定要风流的。咱们看看,只是看看。” 两人的话被随后而来的孟达听到了,恶作剧地揭发说:“今天晚上,咱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谁也别想溜,除非你们坐“十一”路走回去。”跟着又贼兮兮地说:“你们两个要是爷们,那就好好抓住这个天赐的良机,体验一下吧。要不然男人的一辈子就白活了。”同时出主意说:“康权,那个桃形脸可是对你有意了。人家可是大学生。”又戏说:“韩伟,好好的吐,清醒点,争取一会儿不要误了好事。” 在孟达的押解之下,三人回到了蒙古包里,四个女人正在以酒围攻姜常。孟达没有直接救援,而是突然抓起了酒场的纪律。看看众人在酒杯前一个个服了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说:“游昆,你小子做事,今天可是安排的有问题。” 游昆迷迷糊糊漫不经心问:“咋了?” 孟达说:“你知道嘛,古有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今天晚上,咱们弟兄可别也入了故事的道道。” 游昆搞不明白是啥意思,桃形脸噗哧一声笑了,得意地说:“看把你们美的。咋,把我们当桃子了。”孟达涎着脸说:“桃子好吃呀。” 早先还热情入来走动的服务员,一个个溜得不知去向,哥几个谁也不知道时间多晚了。康权想开手机看,被孟达给抢了过去,说是安全起见,先行没收保管起来。 正文 第6章表演 长条脸女人说:“咱们休息吧,喝这么多酒,我都困死了。” 姜常像一条赖皮狗,身子都坐不直,还问说:“睡,怎么睡。谁跟谁睡?” 孟达说:“这里的房子我刚才问过,都是两人间。你们四个女人住两间,我们住三间。没什么意见吧?” 游昆真是一堆渗酒的好泥,再多的酒也只产生七分的醉意,这时闷声闷气说:“同意,不过我跟康权一起住,你们三个自己搭伙去吧。” 韩伟说:“那我跟孟达一起睡吧。姜常,兄弟给你个碗大汤宽。” 姜常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歪着脑袋说:“我不行了,站也站不起来了。你们谁扶我到房里去。” 一片杯盘狼藉中,众人先后走出了蒙古包,在服务小姐的引领下,脚步趔趄,胡言乱语着,各自归到了订好的房间休息。只有游昆拉着那个叫胡月的手,一直送到了分配给女人们的房间。 先行回房的康权,躺倒床上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让他大感意外,心想自己原来把哥门们想得太那个了。游昆摇摇晃晃归来,电视里的时间已经是午夜一点多了。康权问了游昆几句,看着他往松软的床上一躺,真得就像一堆肉泥一样。联想到了那个桃形脸说过的话,和这位老公子哥的精妙回答,康权不由心思如云,虽然酒意醺醺,睡意却怎么也不上头。 康权想着家里的老婆,想到了女儿,她们会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回家,也都睡不着觉呢?他想起了手机还装在孟达的衣袋里,想着给家里打一个电话,心思却模糊起来。这主要是酒精的作用,让他原有的责任心,在一种自我麻醉的状态中,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游昆不安分起来,说:“康权,你知道哥们今天为啥非要跟你一个房间吗?” 康权用鼻音嗯了一声说:“咱们俩个都是呼噜大王,在一起谁也不用嫌谁。” 游昆说:“错了,哥们今天是受了感动。你说你在那么危难的情况下,还能帮着我一起挣扎,还让人先救我,不救自己。真够意思。你我从今往后是真正的亲兄弟了。” 康权在被子里挠着痒痒说:“你要是这么说,那你就太见外了。咱们哥们这算什么事,想当年……” 游昆不容他多说,直接了当说:“那个不喝酒的胡月,是个很不错的女人。今天哥们请你一次客,把她叫过来,陪你一晚上吧。” 康权笑着骂说:“你小子,好弟兄请吃请喝,哪有请女人一说。” 游昆说:“我知道你这个人一直正经,不过今天晚上的事,我会给你保守一辈子秘密,你就放心吧。” 康权想起了韩伟在茅厕里说的话,便开玩笑说:“你快别说了,如果你有那个意思,你把她叫过来,你们过,我看一看就行了。” 游昆一听,从床上拿起一个轻飘飘的枕头砸了过来,骂说:“还说你小子正经呢,原来是这么个变态玩意儿。” 康权知道他是瞎嚷嚷,接了那个轻枕头,又如法抛了回去,坚持说:“你少给我假正经。你要是真心诚意感谢我,那就表演给我看。 ”游昆嚷嚷说:“这种事能做不能说,更别说是看了。你真是太损了。” 康权其实是故意刺激游昆,预期的效果让他忍不住想笑,偏又装出一副死皮赖脸,坚持到底的样子,还认真地说:“要不然你就到她屋里睡去,我可是困极了。” 游昆是一个心无诚府的人,这时转变态度,试探地问说:“你真的想看?” 康权说:“当然了。大男人守身如玉,不做这种事,看一看总不为过吧。” 游昆头搁在床头上,脖子后仰,哈哈大笑说:“行,哥们今天就当着你的面做一回,也让你这种榆木疙瘩开一开眼界。” 游昆开始拨打手机,康权有心收回自己的玩笑话,上手阻止。手机还是拨通了,游昆只说了一句:“你过来一下,”就挂断了。康权见弄假成真,一时骑虎难下,反而埋怨起游昆不识戏。 游昆一改刚才的表情,恼恨恨地说:“我可是认真的,今天你是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要不然,咱们弟兄从此也没得做了。” 在游昆的意识深处,他是想用一种极端来检验一下这个哥们一直自以为是的道德优越感的底线。 很快胡月猫一样就溜了过来,屋门轻掩的声音,在康权的耳朵中是那么大的响动。他只能身子向里,假装睡着了。屋内的大灯已关,全凭游昆床头上的几盏小彩灯照明。光色的交错,让康权的第六感官有几分迷幻,像做梦一样的感觉。 游昆与那女子几句骚情的低语之后,跟着是一阵窸窸窣窣、搞不清是干什么的响动。 准备游龙戏凤的游昆,在节骨眼上,故意对已经入了被窝的女人说:“我那哥们今天喝多了,刚才好象睡着了。你还是过去再瞅一瞅。要不然大家多不好意思。” 那女人为难地说:“人家刚脱下,你才说。再说,管他呢。”游昆执意要她过去看一眼。女人不知何故会那么听话,光着身子就凑到了康权的床边。 康权的酒意被刺激的直往头上涌,他僵硬了身子,屏着呼吸,觉得女人探过来的脑袋,嗅到了一股青麦芽子的味道。 游昆装作不知道,压低声音问:“怎么样,睡着了吗?” 那女人没有言声,正准备往回溜的时候,游昆恶作剧地大声嚷嚷说:“哎呀,好大一只老鼠。”随手拉亮了屋里的大灯。 胡月“啊”的一声惊叫,康权从床上翻身而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蹲着身子,头发遮脸,一丝不挂的女人的胴体。 康权愣了一下,骂了句:“你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说罢,拿了架上的衣服,撤身走出了屋外,身后响起了游昆发灰后半醉半醒、乐不可吱的怪笑。 女人光身子影像的刺激,让康权酒意醒了许多,一个人站在昏暗的院子里,不知该往何处去寄身。他看着孟达和韩伟两人居住的屋子窗户,亮着微弱的彩色灯光,想着这两个家伙保险也没做什么好事。姜常一个人住的房子里,倒是黑黢黢挺安静,还有那两间女人们住的房子,也是一明一暗。 康权隐隐然为自己的决然之举而生出气恼,但又庆幸,又有点悻悻。他想回家,可是这里离城足有二十多里路,深更半夜,步行回去太远了。犹豫了一会,他梦游一样走出了几溜平房的院落,顺着蒙古大营的湖边石道,回到了吃饭的蒙古包,推开虚掩的门,发现包顶的天窗洞开,中间餐桌上的碗碟已撤,坐塌空落落的正好睡觉。 后半夜,康权被一阵吵闹声给惊醒了。他揉着酒精过量又睡眠不足而肿胀的眼睛,懵懂地来到了蒙古包外,见一辆警车亮着警灯,停在大营后面的宾馆院外,五、六个民警正对着自己的几个哥们,还有那几个娘们诈诈呼呼,又是训斥,又是命令。 游昆光着肥亮的肉身子,蛮不在呼地骂着脏话,身边紧傍的是裹了床单的胡月。他的蛮横招来了一位民警的威胁,说:“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们这是执行任务。你污辱执法人员,要罪加一等。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位民警冷笑着,恶狠狠说:“先让你厉害,等一会儿回去了,咱们再慢慢算账。” 游昆借了酒劲,也发狠说:“你们想咋,算账?还不知谁跟谁算账呢。” 说完了,又荒唐地问:“你们是哪部分的,告诉你们,你们的局长是我的……”一根警棍点住了他的胸口,话也就没能说完。 一向利嘴滑舌的孟达,光着膀子,只穿了一个小裤衩,畏缩着骨多肉少的身子,想跟一位民警说什么,对方却根本不听,还要他老实点。蹲在一边黑影里的姜常,披着一件上衣,垂头丧气抽着烟,身边的罪证是那位与她斯粘了一晚上的女人。 韩伟是最后一个被从屋里逼出来的,穿着白日的衣服,头发乱奓,弯着腰杆,捂了肚子,刚到门口就哇哇的吐了起来。原还与他贴身很近的一位民警,被酒气和呕吐物给熏得直往一边退。 康权快步来到大营住人的院子里,站在外围,冷静了一会儿,明白了所发生的事情,明显是一种针对性极准确的所谓的执法。因为,住在宾馆里的还有七、八位客人,他们都仅仅被象征性地例行捡查过,且都毫无挂碍地被允许各回屋内休息;还有十几位大营里的服务人员,这时都远远站在黑影里,幸灾乐祸围观着这一幕。有人还低声议论着什么。 康权不想置身事外,刚想上前,就听得一位民警大声喝问:“一帮狗男女,都老实交待,你们中还有一位哪去了?” 没有人应声,那位民警看来是一个小领导,继续恫吓说:“不说话啊,不说话好,全都给我回屋穿上衣服,上警车回了局子,咱们有的是时间等你们交待。” 康权自告奋勇上前说:“民警同志,我就是跟他们一起的。这事是不是搞误会了? ”小领导冷眼盯了他看,先还有点怀疑,很快满意地说了句:“能自觉投案,好,这样很好。” 康权说:“我投什么案,我又没犯法。再说,你们这是干啥呢,平白无故骚扰人。” 那位民警一下嘴扁了,强词夺理说:“女的卖淫,男的嫖娼,都逮在房间里了,你还嘴硬什么。”康权想强调自己的清白,又觉得说出来有伤弟兄的情谊,只好也沉默起来。 正文 第7章被抓了 那位小领导好像对一切都很熟知,谁也没找,直接命令韩伟交出几个人自带的面包车钥匙。韩伟被酒伤得痛苦不堪,头脑也不太精明,觉得自己有很多理由,却神智不清说不出口。他手扶着墙壁站直了,又一步步挪回了屋内,在床头乱丢的衣服口袋里,费了很大的劲,找出钥匙交给一位民警。 面包车被从停车场开了过来,民警喝令被抓了个正着的男男女女,各回房间穿衣服,带好行头,然后上车,说是要带回派出所审问。康权再次强调自己没犯法的说法,那小领导突然提出要看他的身份证?这下难住了他,解释说自己临时出来,没带那玩意儿。小领导的一句无证住宿,身份不明,带回去检查,也就名正言顺了。 康权想半夜三更,要想回城,除了坐车以外再无条件,加上哥们义气,他没有坚持捍卫自己的权力。这时的他早看出来了,哥几个除了孟达还算相对清醒以外,其他几位都有点酒过量,加上从睡梦中被惊醒,醉眼朦胧,一个个懵懵懂懂,表情都有点呆傻。四个女的,只有长条脸一副无所谓,靠在房间门口,歪头冷眼看着曾在酒桌上情意热烈的好哥们和好姐妹。桃形脸跟在孟达身后,披着一床被子。与游昆关系特殊的胡月,只管低着头,用长发遮了脸面,身上衣服穿得七抽八撤。她的自尊是因为没有喝酒的原因。 众人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回屋穿了衣服,带了各自随身行头,五个爷们先被灰溜溜押进了警车,四个女人则坐进了那辆面包车内。六名民警两人坐了警车,四人坐了面包车。结果两辆车都塞了个满满的,多连一人都拉不上了。这真是天意巧合,康权脑海里又闪过了先前的那一念,不由恨恨地咬了咬牙,浑身的酒劲又开始令人难受起来。 带囚笼的警车开着灯,但没有响那刺耳的声音,顺着一条公路,行进在夜深人静的乡村旷野中。狂放了一天、也荒诞了一天的哥几个,做梦都没想到会坐着装有铁栅栏的囚车回城。一路上谁也不说话,也不被允许说话。大家一个个心事重重,感觉着在倒霉的压抑下彼此粗重的呼吸。 一入城,看着车窗外深夜里熟悉的街道,游昆先就不安分了,他隔了铁护栏问开车的民警说:“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 对方严厉地回答说:“不许说话。” 孟达说:“我们有权说话。谁知道你们执法,有没有执法证明。” 姜常怪声怪气,好象故意地说:“同志,我们可都是好人啊。”那语调让人不由的想起了电影语言。 副驾座上的民警说:“这世上没有哪个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 由于呕吐,空了腹的韩伟,一阵又一阵干抽着,痛苦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就不能闭一会嘴吗。”双方于是都不吱声了。 目的地的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康权一行被押到了西郊派出所,一处四四方方的院落里,男女分开被关在了两间大屋子里,便没人管了。 沉闷了一会儿,游昆骂骂咧咧说:“这不是跟上鬼了。这都啥年月了,还能遇上这种事。”孟达说:“我看啊,八成有人告了,不然,派出所会跑那么远的路半夜三更来抓咱们?” 姜常沙哑了声音问:“谁?” 孟达分析说:“谁都有可能。我可听说,现在有人专门靠通风报信挣钱呢。” 姜常提出了第一个可能,说:“游昆,会不会是你领来的几个娘们中,有人做了这种事,先把大家引上钩,然后一举两得。” 游昆一听就骂开了,说:“你小子是说人话呢?还是放屁呢?我就那么傻吗。要不是你们以前老叨叨,我才不会叫她们来热闹的。现在好,怀疑起她们来啦。要是那样,你还不如直接怀疑我好了。” 孟达赶紧灭火说:“没根据的事胡说徒然伤感情。按我的分析,肯定是饭店里那两个被姜常训斥过的服务员报复呢。” 游昆气哼哼说:“要真是那样,姜常,那都是你小子装八两五的结果。” 姜常有点委屈说:“我那还不是为了大家出面嘛。”跟着惑惑疑疑自语说:“要真是那两个女娃子,我明天就让乌经理辞了她们。除非他那饭店不想开了。” 听着三人言来语去,看着韩伟爬在桌上头都抬不起来,康权说:“你们嚷够了没有?”游昆三人都止了声。 康权说:“现在不是找原因,是想结果的时候。我刚看了时间,都三点多了,过一会儿天就会亮。这种丢人事要是处理不好,那咱们的麻烦大了。” 游昆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再说,天亮就好了。现在想找人也没办法联系。” 姜常说:“康权,你大兄哥不是在哪个派出所当所长,能不能让他给打声招呼?” 康权说:“你以为我没想到啊。可是,这种事咱们能找他吗。” 姜常说:“等一会你试着提一提,也许就会起作用。”康权说:“提也别提,提了是背上鼓寻锤呢。” 说到找人,孟达说:“康权,你小子也太没心眼了。这事本来跟你不沾边,为啥要自投罗网,搞得咱们连个在外面跑腿的人都没有。” 姜常说:“韩伟也是无辜的。老小子彻底让酒给喝伤了。” 游昆不无挖苦说:“对呀,一会儿你们两个争取先自由了,免得让我们给拖下水。咱们保全一个是一个。” 康权哭笑不得,说:“都这份上了,一个个演电影呢?还是涮我呢?”爬着的韩伟这时抬起头,难受地说:“我想上厕所,你们谁给我把门叫开了。” 办公室门被打开了,韩伟由康权陪着出去,刚才押解的两名民警,摇身一变成了审问人员,本着脸坐在了办公桌子前,各抽着一根烟,命令大家做这做哪。几个人按要求先上交了各自所带的钱和证件,对自报姓名和工作单位一项,一时没人主动了。 两位民警翻看着交上来的证件,不停地拿眼睛扫描几个人的脸,怀疑地问:“游昆,你这政协委员证是真的?还是假的?” 游昆没好气地说:“你们自己不会看,真假都分不出来,还乱抓人呢。” 审问的民警被噎得没了话,转而问姜常:“你是报社记者?” 姜常好象一下子被激醒了,顿时来了劲,说:“不对,是报社资深记者。” 其中的一位民警咕哝了句什么,姜常没听清楚,追问说:“你说什么?” 那位民警被激起了火,说:“记者就是记者,有什么了不起的,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孟达的证件最多,他等着问自己。两个审问的民警却打住了讯问,等回上厕所的韩伟和康权,留下要几个人好好反省的话,拿着那十多份有红有蓝有绿的证件走了。这一回不知是故意,还是觉得没必要了,屋子的门居然没有上锁,还留出了一条缝。 很快,那位小领导领着几位民警出现了,先是严肃地扫描了一遍哥几个,后把目光定在了游昆的脸上,慢慢的带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随了目光移开,小领导一通官样文章的大话之后,亮明了处理意见:“介于你们几个都是国家工作人员,所犯错误也是初犯,我们决定对你们宽大处理。条件不苛刻,只要每个人写一封保证书,就可以回去了。”这让哥几个有点意外。 形势一好转,游昆的霸道劲就出来了,说:“这种东西我们不能写。至于人吗,你们想放就放,不想放等天亮了还得放。”姜常附和说:“领导同志,你让我们保证什么?难道要我们保证,在这个全国人民思想大解放的年代,再不跟女人来往吗?你就不要哄我们了,大家有缘相识,交个朋友,将来也好互相方便吧。” 孟达怕游昆和姜常两人过分了,让本来好转的机会错失掉,忙从桌上拿起上交的纸烟,给几位民警各递了一根,说:“我们几个朋友今天在黄河边历了一次险,到食堂后又喝多了酒,一时失态,给大家添麻烦了。”跟着求情说:“今天的事由我代表,向各位领导认错。这保证书吗就不写了,一个个都这么大岁数人了,咱们来日方长,下不为例好吗?” 康权也加入了说好话的行列,两个一通磨缠,小领导先还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了,似乎表现得有点无奈,说:“算了,一个个都是有背景有身份的人,好自珍重。但那几位女的,我们要公事公办,可能要罚些款才能放人。” 游昆忽地站起来说:“人你们放了,要多少钱,说个数。” 小领导说:“一人最少三百,这是规定。不过我们是就轻没就重。再说,她们中有一个人还有前科。” 游昆二话没说,从自己上交在桌上的公文包中数出一千二百元,交给了就近的一位民警,强调说:“钱我替她们交了,但人你得让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天光放亮的时候,康权一行男女九人,有点狼败地走出了派出所,坐到了那辆自带的面包车里,谁也不说话。后来,孟达率先打破沉闷说:“今天真晦气,摊了这么一档子事。”又问:“这一大早咱们去哪?要不都到我家里去吧。” 那个叫胡月的女人说:“算了,我们几个人还是先回家,这一晚上折腾的瞌睡死了。” 游昆说:“那你们不吃早点了?” 胡月说:“我们没胃口,再说,回到家里自己做吧。” 正文 第8章回家 开车的游昆不再说什么,把了方向盘,七拐八绕把车停在了一处居民小区的门外,几个女人原来错乱地夹在座位中间,大家互相让了半天,才下了车。只是彼此经了一夜的风波,一个个再没了昨日一起饮酒时的情调。只有姜常问那个与自己心仪的妹子说:“咳,你们谁住在这里呀?也不留个电话,咱们以后好联系啊。”那女人冲着姜常把嘴一抿,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披发一甩跳下了车。 几个女人有点绝情地走出了几米远,桃形脸出人意外折回到车边,冲着车里的几个人扫了一眼,用挑衅又带有憎恶的口吻说:“认识你们几个混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今后但愿再不要见面了。” 胡月忙跑回来拉了桃形脸,埋怨她胡说什么呢。桃形脸说:“说他们还好听呢,我还想骂他们呢,一个个自以为是,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康权哥几个一夜没有休息,头脑反应慢了啪子,先被骂得莫名其妙,等到反应过来,几个女人已经走进了小区大门。康权皱了额头,晦气地骂说:“这女人真是个神经病。” 游昆跟着发起火来,骂说:“什么玩意,敢骂爷们。”跳下车就要追过去讨说法。还好,胡月跑回来,柔声地解释了半天,才把他安抚住。 车里剩下老哥们几个,先还乱骂那女人,后来想想,先后没了声息。车子来到一家开门营业的早餐馆外停下,几个人进里边找了一个小雅间,要了面食和稀饭馍片。只是为那个女人刚才的无端污辱,又为一晚上的晦气和疲劳,大家心情灰溜溜的谁也没胃口。 吃得中间,孟达说:“不愉快的事情过去了,大家就此打住,谁以后也不要再提,也不要再去想了。特别是回去后不要跟老婆们瞎叨叨。” 韩伟喝了一碗粥后,挺直了佝成虾一样的腰身,接了话开玩笑说:“我跟康权可是清白身子。” 姜常说:“清白你个头,这种事谁也清白不了。” 康权说:“孟达说的对。这事大家嘴巴都紧点吧。要是有点风声传出去,单位丢人,家庭不宁,那才后患无穷呢。” 这样一交流,几个人恶劣的情绪才好起来。 说到派出所领导宽大为怀的处理态度,孟达说:“咱们几个人各自这种特殊身份,他们怎么处理得了呢。尤其是游昆政协委员的身份,那是有行政豁免权的。再加上他老子那块牌子。”康权说:“我看是姜常的记者证起了作用。” 韩伟说:“孟达,你小子出门,咋拿那么多本本,够吓人的。” 孟达吹嘘说:“这年月,每一张都是特殊待遇的通行证。有了这些本本,我坐火车都不用花钱,到外地自然就有人招待。” 游昆讥笑说:“几个真的?几个假的?” 孟达说:“常人面前不说短话。真真假假能用就行。对不对。” 没人接话了,孟达自语说:“不过,我那些本本加起来,也不如姜常的记者证扛硬。记者那可是无冕之王,走在哪,好事想宣传,坏事怕暴光。” 说罢,随口又说:“不行,我完了也得办一个记者证享受一下才对。”姜常内行地说:“要办就办个扛硬的,最好是中央一级媒体,一般的小报纸不顶用。” 康权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不去那个桃形脸女人的骂话,突然问:“你们说,那几个女人中间,哪一个有过前科?”众人愣了一下。 韩伟想了想说:“最有可能是姜常的那个宝贝。”姜常说:“拉倒吧,那女人怎么会呢。怕是那个死气沉沉的长条脸吧。” 游昆发火说:“你们有完没完。几个烂女人,刚才还被人家辱骂,现在又提起来了。我真后悔,以后再也不给你们搞这种事了。” 孟达调和说:“不说了,赶紧吃饭。我和康权家不远,一会儿走着就回去了。游昆,你小子辛苦点,把他俩送一送吧。” 姜常和韩伟连说不用,要打的回去。游昆说:“算了吧,这一大早,不要在大街上再惹下啥麻烦事。还是我一个个送你们吧。” 这么一安排,五个人喝粥吃面的吸溜声就紧奏起来,各人的心思也都转到回家后如何跟家人解释的问题上了。 到了自家门口,康权冷静了一下,想了想没去敲门,而是直接掏出钥匙,很轻又很沉重地开了家门。不过一进家门,他吓了一跳,只见妻子陶玉爬在客厅的茶几上,哭得眉庞眼肿,头发乱糟糟成一堆,卧室里更是枕头床单乱抛,那情形,好象家里进来过贼一样。 听了门响,见男人像做梦一样走了进来,陶玉半信半疑歪着头瞅着,跟着一激灵,先是恼了头脸,转而扁了嘴,委屈地放声而哭,从沙发上跌跌撞撞起来,往卧室里闯了进去,门随手啪嗒一声关上了。 早起正准备上学的女儿,从卫生间出来,一边嗽口,一边埋怨说:“爸,你是去哪了?我妈一晚上都没睡,就跟疯子一样。我咋劝她都不听,说你肯定出事了。爸,你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康权阴沉着脸,有点木木然说:“我们车坏在路上,手机也正好没电了。再说,爸爸能有什么事,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嘛。”话说得声音挺大,表面上看是在对女儿说,实际上想让妻子听见。接着,他故作轻松地操心起女儿的早点、家门钥匙、学习用具等琐事,自己也就慢慢的找到了回家的感觉。 女儿出门时说:“爸,昨天晚上我奶奶和我爷爷都过来了,骂了一顿你,还让你一回来就给他们打电话。”女儿把嘱咐的话刚说完,突然想起了学校收费的事,伸出手说:“老爸,不好意思,人家学校又要收补课费,让今天必须交清,我差点忘了。”康权问多少?忙着去掏刚刚脱下的上衣兜。 女儿自从上了高中,要钱的事就成了常事,家里偶尔拮据点,但基本上还是能满足她的需要。但女儿所说父母亲来过家里的话,让康权刚刚见好的情绪一下子又跌入了谷底。他看着客厅里的电话,矛盾了半天,才决定还是先不打为好。因为自己现在最大的需要是休息,要是在电话中跟母亲一但纠缠起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康权开始洗嗽,更衣,一边想着如何来跟家里的这个小心眼的娇妻交待。一切就续后,他推开了卧室门,见陶玉爬在床边,身子还在一耸一耸的,想着上前搂抱一下,犹豫了一下,开始解释了。 康权说:“昨天一天真倒霉,我们的车到了黄河边,先是陷进了淖泥里,后来好容易拉出来,轮胎又坏了,又没带备用的。没办法,游昆打了个电话,就近叫了一辆拖车,把车拉到了黄河镇上的一家小维修点上,直折腾到了天黑。我们就在镇上的饭馆里吃饭,姜常喝多了酒,跟另一桌上的几个人不知什么原因闹起了事,结果就打了起来。我们人多没吃亏,可人家报了警,镇上的派出所民警把我们连车带人都带了回去,手机也让收起来了,不让跟任何人联系。我们一晚上都在打嘴仗,到天亮了才让回来的。” 一通天才的谎话,说得康权自己都有点心惊肉跳,好象真正发生过的事反倒成了过眼云烟,被这样的故事一擦就没了。看见妻子陶玉抽泣的身体稳住了,只是仍然用脊背对着自己,康权由于撒谎而绷紧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上了床,温柔加爱抚,再加一通自己如何归心似箭的表述,和无可奈何的困境的介绍,让妻子终于露出了雨过天晴后,那副可怜巴巴的可人的样子。 听见客厅墙上的挂钟重重的铮了一声,和妻子一起躺在床上,睡意已经几番袭来的康权说:“老婆,不能睡了,你不准备上班去?” 陶玉阴着脸气休休说:“我这副头脸,咋好意思去上班,还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康权心里一沉,他原盼着老婆能去上班,自己在家里好好的补上一觉,这样的愿望怕是也要泡汤了。 他装着高兴的样子说:“那就不去了,休息上半天,陪我睡觉。”陶玉疑惑地问:“你也不去上班了?” 康权说:“昨天上午,我就跟领导打了招呼,今天不用去了。” 康权的磕睡来了,眼皮一搭拉,脑海里虚无飘渺起来。只是这种睡意,如一朵云浮在水面,怎么也沉不下去。听到户外一声尖锐的女人唤儿声,他猛的激灵了一下,从半寐中醒了过来,却发现陶玉并没有随自己一道迷糊,而是正用肘子支了颈顶,眯了一双哀怨的眼晴盯着自己的脸看呢! 康权关心地说:“你不是也一晚上没睡,不磕睡?”却有点心虚,怀疑地想是不是自己的谎话,让老婆听出什么破绽了?还是说女人的天性中已经敏感到了什么? 他把膀子往妻子裸着的肩膀上一搭,温柔地说:“不要小心眼了。你男人是个爷们家,在外面能出什么事呢。” 陶玉说:“我睡不着,就想看着你睡。你睡吧。”胳膊一撤,睡进了被窝,又说:“平常你出公差,我也没觉得什么,可昨天晚上,我就是害怕,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你站在黑暗里,像个鬼影子一样怕人。” 见康权没应话,她苦恹恹地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咋了,到了点见不到你,就由不得胡思乱想,还就往恶处想,越想越怕,心就难活的很。昨天晚上,惊扰的娃娃也没睡好,今天不知道上课受影响不?” 正文 第9章解释 康权安慰说:“以后把你的爱操心的毛病改一改。你说操那么些没用的心有啥意思呢。”又说:“你看人家游昆,他昨天跟我们喝酒,说他半年不回家,他老婆都不管的。”话一出口,康权就后悔了,心想自己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果然,陶玉不屑地说:“游昆老婆知道他男人是个什么东西,人家才懒得关心他呢。再说,人家有那好婆婆好公公,享福就行了。我要是能享上人家那福,我也不操你的心了。”转而有点赌气地反问说:“噢,这么说你是羡慕人家的那种生活啊?好,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操心你了。看你能自由成甚样子。” 夫妻俩一说开了话,言语上时软时硬,陶玉就喋喋不休地问起了康权撒谎出的经历,比如派出所民警对他们动过粗没有?把对方的人打伤了没有?人家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康权编了一部分,把真实的经历说了一部分。讲到几个人往出拿证件,把那个派出所民警给唬住时,陶玉笑了,说:“你们几个人,都是些拉大旗做虎皮的假把式。没有一个正经的货色。” 康权就想起了那个桃形脸女人所说的话,一时还生出一点替几个哥们打抱不平的气愤来,只是反驳的话自己也觉得没多少份量。陶玉的讯问就又接上了前话,问康权警察是怎么审问他的?他动没动手?对方的家人出面了吗? 康权不能睡觉,只好按照谎话的逻辑往下介绍,有头有尾,活灵活现说:“当然动了,我用啤酒瓶把一个人的头都打烂了。”又说:“其实,问题没有闹大,主要是姜常认识镇上的一个领导,人家出面帮了我们不小的忙。” 陶玉从被窝里猛地坐了起来,把康权的薄毛巾被往开一撩,查看起裸着的男人有没有受伤。 康权忙宽心说:“你快不要闹了,昨天的酒他们都喝多了,属我喝的少。我能吃什么亏。” 陶玉有点高兴了,说:“行,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说会打架。”康权说:“看你说的,你男人又不是傻子。” 陶玉说:“人倒是不傻,就是缺少阳刚之气。” 康权说:“没办法,谁让我是长胡子的贾宝玉,娶了你这么一个唠唠叨叨的林黛玉呢。别说打架了,我现在连发脾气都不会了。” 陶玉撒娇地往康权的身上一贴说:“我才不想当林黛玉呢。” 夫妻俩个一夜的分别所演义出来的故事,随着温情的上升,被暂时抛到了瓜哇国去了。 康权怀着昨晚的遭遇中有愧于妻子的一些胡乱想法,以及耳闻目睹的丑陋之事,在疲惫的状态下,也难拒妻子的主动。 就在夫妻二人的成年人运动正在进行时,电话铃响了。无奈之下,康权只能去接电话,只是先看了一下来电号码,他就知道是姜常打来的,心里一下毛了起来,接了怕他说破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不接又怕真有什么事。 两难中他灵机一动,叫过陶玉要她接电话,只说自己睡着了。这个主意一可提醒姜常,二可避免陶玉的多疑,三呢还可以探听一下虚实,了然一下情况。 陶玉接起了电话,姜常怔了一下,又迟疑问:“是陶玉,你怎么也在家里?你们是不是在睡觉?”话中就带了无意间玩笑的意谓。 虽是电话中这么说,陶玉还是脸一红,说:“康权回来满身酒气,像个猪一样,倒头就睡了。”又问:“你是有啥事?” 姜常的口气已经很平常了,说:“我有点事,想跟他说一下。如果他睡着那就算了。” 陶玉捂了话筒,低声告诉了康权大概意思,用眼神问他接还是不接? 康权故意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大声问:“是谁的电话?” 陶玉就明了了男人的态度,对姜常说:“你稍等一下,他好像正好醒来了,有事你们说吧。” 康权接过电话,先问姜常回去了?又说:“一晚上没休息,你不累啊。还打什么电话。搞得我刚刚入梦就被惊醒了。” 姜常说:“没办法,我老婆刚跟我大闹了一场,还说要跟你们几个人核对情况。” 果然如此,康权瞅了瞅一边的妻子,示意她躺回床上去,自己装做大咧咧的样子说:“那怕啥,她想问啥,咱们实话实说不就行了。” 姜常着急地说:“我自己倒不怕,是怕她扰了弟兄们的家庭。那样,我老姜的脸往哪搁啊。” 哥们中间,最数姜常娶的婆娘霸道,夫妻两个结婚十几年,大小战斗无其数,有时就演变成战争状态。按姜常的话说,他现在正在进行战略大撤退,可是撤退前的坚守,还需要一定的忍让,为得是最后的胜利大逃亡。而这个大逃亡的时间表,便是女儿高考上榜,大学入学之后。这还要等两年之后才能实现。 这些康权当然都了解,因为哥们几个之间,平常往往是无话不谈。只是今天的交流,未免来得太快了点吧!难道姜常老小子让老婆抓到了什么把柄?还是他说漏了嘴,让一夜风流事,成了夫妻又一场战争的导火线?要真是这样,那这根导火线可能会越烧越长,说不定连自己家也难以幸免。 康权说:“你小子,一晚上没回家,回去了不说跟老婆好好解释,八成是你不好好交待,惹乔兰生气了吧?”康权装腔作势批评过后,自我圆通中暗示说:“这事啊,怪就怪游昆老小子提供的车太差劲,车胎爆了,还没带备用轮胎。对了,你跟人家打架,腿还疼不疼了?” 姜常在电话的另一边,听得云里雾里,先说:“你说什么呀?”很快反应过来说:“我知道你说话不方便,那你就听我说。我也撒谎了,说咱们坐了黄河边上的一支渡船,到河对面的一户牧民家玩去了。那边手机信号不好,所以才没跟家里联系。” 康权听出了错误,忘了自己的处境,当时就纠正说:“你那不是瞎说吗!昨天晚上,你的电话通了,我还听见你骂老婆呢。”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陶玉,发现她正眨着一双俊悄的柳叶眼,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听着,康权只好自编自演挽救说:“对,就是在派出所之前。” 姜常也不去计较康权怪异的说法,只是叹息说:“错就错在这点上了。昨天我喝多了酒,又闹腾了一晚上,把那个茬给忘了,所以才闹得越说越说不清了。我给你打电话的意思,就是跟你通一下气,要是我们家的那个母老虎真的打电话过去了,你就说咱们是过黄河去了。她要是问起电话的事,就说那是喝多了酒,大家故意开玩笑呢。”临了,姜常还要康权在方便的时候,跟韩伟联系一下,说孟达和游昆两个人就不要管了。 康权挂了电话,寻思自己编了这么一排子戏,姜常又搞了这么个名堂,那韩伟会跟他老婆怎么说呢?对孟达和游昆两人,他是不用担心什么,因为一个没老婆,优游自在;一个是闲事不管,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大少爷,生来就是花天酒地的混世魔王。 见男人发呆,陶玉嘲讽地问:“是不是姜常又跟他老婆闹事了?” 康权说:“是啊,好好的日子不好好的过。男人一晚上不回家,第二天不说恩恩爱爱,一见面就跟两只乌眼鸡,又掐起来了。” 陶玉说:“你们男人尽说便宜话,一晚上不回家就不知道家里人有多着急。昨天晚上,爸妈走了以后,我差点一个人上大街去找你。当时我真是恨死你了。” 康权嘿嘿的笑了笑说:“恨好,有恨就有爱。这不咱们现在恩恩爱爱的挺好嘛。” 陶玉嘻嘻笑说:“好啥呀,瞧你那东西都变成啥了。” 康权一低头,自嘲说:“老了,不中用了。”跟着又自励说:“没关系,咱们可以收拾旧河山,再战满江红。” 终于完成了成年人的家庭作业,康权说:“这一回,咱们好好睡一觉吧。我这才觉得身子跟散了架一样。” 陶玉柔媚一笑说:“一放松,你这回肯定能睡着。睡吧,睡到中午了,你再跟咱爸咱妈打电话。” 康权眯着的眼睛猛地睁了开来,问说:“爸妈是怎么知道我一晚上不回来的事?” 陶玉说:“这都怨你的命不好,偏偏昨天晚上,爸妈来家里,等不上你回来,又联系不上你。妈都把你骂得狗血喷头了。” 康权虽然担心着姜常老婆的电话,还是睡着了。陶玉陪在被窝里,侧了身子看着男人胡子拉茬的面庞,感觉着人生的一丝幸福,联想着往事与未来的梦想。在她的心目中,这个男人就是他的一切,她爱他,她依偎他,有时也在折磨着他。而折磨他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他有病的母亲,和不听话的女儿,还有两个没有本事,还好惹事的弟弟和妹妹,以及人生事业的不顺,经济上的拮据,工作的不如意。陶玉觉得自己是理解男人的,她想支持他,可是在许多方面又爱莫能助,有时还帮倒忙,这主要表现在家庭事务的处理上…… 想到了丈夫一晚上没回家,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往好处想,而全想的是一些可怕的可能呢?难道这是命运的一种暗示?还是说是自己心态灰暗、人生苍白和精神压抑所至的一种阴郁情怀的表现呢?一但进入了这样的思维范围,陶玉的胡思乱想便转换成了一种莫名的压抑,再想睡着觉就更难了。 正文 第10章埋怨 为了转移思路,陶玉把视线从男人鼾睡的脸上移开,看着窗帘外强烈起来的阳光,听着客厅墙壁上的钟表铮铮走动,想着中午如何安排家人的饭食。等她转回视线,发现男人口角处有一道明亮的口水,拉着丝垂到了枕头上。忍不住陶玉伸出纤细的手指,把丈夫流出的口水自中间挑了起来。她又想起了家里的数码相机,要是能拍下这一幕,等丈夫醒来了,也是一幅发噱的好镜头。 陶玉轻轻下地,赤着身子去找相机。 睡梦中的康权正在进入一个梦境,梦里的他光着上身,行走在一片泥泞的道路上。四面的空旷中,是麻线一样的雨丝,把孤独行走,无任何遮雨工具的自己笼在了其中。雨水湿透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胸前脊背上泪水一样流淌着。梦中的康权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向哪里去,也感觉不到雨水的冰冷,他只是那么无目的地走下去,眼看着脚下的路在雨水中被汪洋而没,原本暴露的身体也一点点被水吞食掉,一点点淹没过头顶,直至呼吸不畅。自己不会游泳,憋闷中看见了汪洋深处,有一点强烈的白光点,小如一个人的瞳仁,刺人魂魄,夺人眼目。 康权被憋醒了,或者说是被那个亮点的瞬间爆裂给惊醒过来,炸声犹在耳边回响,强光还在眼里惊恐。而喊醒他的现实,是妻子对正的镜头,和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电话铃声。 陶玉按下了快门,又忙着去接电话,两三句话后康权就知道是母亲打来的。 母亲从陶玉的嘴里知道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回家了,只是累得慌,正在睡觉,便大发雷霆骂说:“我养的这个不孝的东西,家里人为他操够了心。他倒好,一晚上失踪,回来了对家里面连个屁都不放,还让我们在这挂心着他。他还能睡着觉。”接着便是强硬的命令,要媳妇现在就叫醒儿子,不管他是多忙多累,都要她必须回去一趟。 母亲发完脾气和命令之后就把电话压了,康权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摆脱出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走来走去的妻子,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刚刚醒过来,而是从一个遥远的地方归来,陌生感是那么的令人困惑。他问妻子现在几点了?又问了母亲电话中的话,本来还想再恋一会床,现在也只能勉强赶紧往起爬了。 母亲在自己家里一辈子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只是表现的比较病态,也是早年精神病发作后遣留下的症状。全家人为了品对母亲的这种暴戾的脾性,都各自忍让,康权本着以顺从为孝来温和自己家人间的矛盾,减少磨擦冲突。这一点上面,他身为老大,承担着一份比弟弟妹妹更重的担子,只是这个担子的分量主要是压在他的心灵之上,而非肩膀之上。 康权起来到卫生间洗嗽,陶玉一边收拾家一边说:“回你们家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犯下错,我不想也跟着挨骂。”康权说:“我这算什么错,大爷们家一晚上不回来就四面楚歌了。”陶玉说:“还不算大错误啊,要是我们女人一晚上不回家,也不跟家里打招呼,你能这么心安理得的认为吗?”康权说:“那当然不行了,男人跟女人,他们不一样嘛。”陶玉停了手中的活,倚着卫生间的门说:“有啥不一样。是你们不讲理罢了。”康权说:“这夜不归宿,男人就比较简单,女人事非多嘛。”陶玉说:“简单,你们一点都不简单,那个游昆,谁不知道是个花花公子啊!跟他在一起,谁知道你们一晚上都做了些啥。”康权有点急,辩解说:“在农村我们能做啥。”陶玉说:“农村的鸡蛋好吃,农村鸡也好吃,农村是天然的绿色大基地,鬼知道你们做啥了。”说完自己也笑了。 陶玉是个表面很温情,骨子里其实很复杂的女人。康权知道这点,他心里疙蹬一下,装着嗽口顾不上说话。这时家里的电话又响了,陶玉去接,与对方一客套,康权还没有完全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电话是姜常老婆乔兰打来的,康权心想,这一下怕是麻烦来了,于是赶紧踅了过去,故意问是不是找自己的?陶玉却不愿放弃手中的电话接听权,只管与对方家长礼短的说些女人话。康权在一边直给陶玉使眼色,要她不要乱说话。陶玉不理,话就扯到了失踪了一晚上的几个男人身上。 乔兰问:“康权几点回家的?” 陶玉说:“一大早。” 乔兰问:“他昨天晚上给你们家里打过电话吧?” 陶玉说:“他们几个红火的哪能顾上啊。” 乔兰说:“就是嘛,我打电话过去,听见他们吵得不可开胶,好象还有女人的声音。我骂姜常,他把电话挂了不说,还把手机一晚都关着。真是气死我了。” 陶玉说:“你气啥呀,都是这么些德性,跟他们生气,咱们划不来呢。” 乔兰说:“康权没说他们昨天晚上去哪了吗?” 陶玉沉吟了一下说:“我还没顾上问呢,他就睡成个死猪了。” 乔兰说:“姜常说他们过了黄河,在对岸的一家蒙古包里喝了一晚上酒,还说那边信号不好,手机打不通,这不是把咱们当鬼哄嘛。” 陶玉听着,半天不说话,只把眼睛盯着一边忐忑不安的康权,意思是看你怎么解释! 讨厌的姜常老婆,在电话上不一会儿就哭开了,倾诉一般说:“那个没良心货,一进门我只是问了两句,就冲我吹胡子瞪眼睛。他厉害,我还一肚子气呢。我们俩个闹腾了一早上,那个没良心货就跑到单位去托死去了。临走还说我不信可以问康权。你们家康权醒了没有?要不你把他叫醒我问一下情况。我就是不信那些鬼话。他们几个人中间,我最相信你们家康权了,人家文质彬彬的,又顾家,从不跟你生气。你说这么模范的朋友他不跟着学,偏偏就跟着游昆和孟达那两个货往坏学,学得现在动不动就不回家了,鬼知道他在谁的被窝里钻过呢。那个没良心货,现在跟我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全都是凑合着呢,家里的下水堵了他不找人修,米吃得没了他也不往回买,每个月的工资全不知道给谁花了……” 陶玉真有耐心,硬是拿着电话听乔兰毫无逻辑的哭诉,还不时应上两句附和的话。 康权在一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感激地看着妻子,小声提醒说:“可不能乱说,要留有余地。小心一句话说错,可能就是火上浇油呦。”完了,才往卫生间继续做业,耳朵当然还是耸着听力,捕捉着妻子的话,和隐约能听到的乔兰的声音。 终于,陶玉问说:“那咋办,要不我现在就把他叫醒来,让他跟你说一下情况?” 乔兰说:“不用了,说不说有什么用呢。跟你说了这么一通,我的心情好多了,也想开了。他愿死愿活爱咋就咋个,我以后再也不操那些闲心了。” 陶玉听得累了,想借此打住,可是还没等她说话,乔兰一声:“陶玉啊,你说咱们做女人的咋就这么难呢!就这么也换不来人家一点点的好。”跟着又开始了新的哭诉。 康权穿好了衣服,陶玉才压了电话,恼着头脸盯了男人说:“你们俩个其实是一样的货色。昨天的事要么是你撒了谎,要么是姜常撒了谎。乔兰说得没错,从今往后,我也不能对你太相信了。” 康权说:“这个世界你谁都不要相信,但你得相信我。你要是连我都不信了,那你我就都完了。” 陶玉说:“那你说昨天晚上你们到底是干啥去了?” 康权说:“前面姜常的电话,就是想让我帮他圆谎呢。他惹得事他敢说吗!刚才我真担心你实话实说,那就让姜常的谎全穿了邦。就这一点,我完了得让姜常专门来谢谢你才对。” 陶玉说:“算了吧,他老婆就让我麻烦死了,他再上门来,我还有活头了没。” 康权说:“姜常老婆要是不自我反省,就这么闹下去,越闹越灰。” 陶玉说:“你赶紧走吧,都快中午了。”康权听了柔情地笑了笑。 就在康权刚刚走出家门,家里的电话又响了,妻子把他叫了回来,说是老爸打来的,有话要跟他说。康权已经下了两层楼的台阶,想了想,老爸要说的话不外就是催自己快点过去,要不就是通报一下家里老妈的情况。对这两点,他都觉得没必要回去听了。 康权头也没回,边下楼边说:“你替我回话,说我马上就回去,有话到时再说吧。” 陶玉喊着说:“咱爸说让你现在就接,还说挺重要的。说等一会儿就晚了。” 康权已经又下了几个台阶,陶玉追到门外说:“你先接了,又耽误不了几分钟时间。真是的,不忙的时候磨磨蹭蹭,一走开来,就屁股后面跟上鬼了一样急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