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祸从天降 “女儿啊,是爹的错,爹不该学别人去赌石,把家产全赌光不说,还欠了别人三十万两,爹也是被人骗了,爹该死,爹混蛋,爹活着连累你们姐弟,不如死了干脆……” “桑棠,你看在这些年后娘待你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可怜可怜你弟弟还小,拿钱出来救救你爹,那人说了,三天不还钱,就打断你爹的腿,还要把我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许老爷,实在抱歉,文家公子病了,文老爷怕耽误你家姑娘,托我这个媒婆来退亲,之前送的聘礼,就算给许家的赔礼,文家不要了……” 许桑棠站在京城最大的同和钱庄门前,烈日炎炎,晒得她发晕,脑子里不停回响着爹爹,后娘和媒婆的声音,踟蹰半晌,还是无奈的跨过门槛。 “是许姑娘啊,存钱还是取钱?” 胖得跟个弥勒佛似的的何掌柜拨着算盘珠子,头也不抬,大概是听说了许老爷赌石败光家产的事,态度不复往日的殷勤,连对许桑棠的称呼也从‘许大小姐’变成‘许姑娘’。 也是,连未婚夫文远都能及时因‘病’退婚,何况别人? 对于婚事告吹,许桑棠看得比较开。 五年前,事业蒸蒸日上春风得意的她,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酒瓶砸中脑袋后,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架空朝代,三十岁的桑昙变成十五岁的许桑棠,两世为人,她不改做人的初衷,贪财贪色贪生怕死,江湖人送外号许三贪,唯独不贪情。 “取钱,三十万两。” 这是许桑棠这五年起早贪黑开酒楼赚到的所有存款,真是辛辛苦苦四五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何掌柜一听,微弯的腰杆立马挺直,鼻孔朝到天上去,圆润的脸上肥肉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许姑娘,我们同和钱庄虽是大昭国最大的钱庄,可一时之间哪来三十万两?不如等我们备齐了银两,你再来取?” 这摆明是推托之词,许桑棠扫了何掌柜一眼,也不多说,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铜锣,走到门口铛铛铛敲了几下,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群,许桑棠回头朝何掌柜露出怪异的笑容,森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光,闪得何掌柜大热天的直冒冷汗。 “大家快来啊!不好了!钱庄要倒了!东家赌钱输光家产,要逃跑了,大家存了银子的赶紧取啊!过了今天,明天连掌柜的也要跑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钱庄的柜台很快挤满了取钱的客人,吵得跟菜市场似的,何掌柜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求饶,“我的姑奶奶,求您嘴下留情。” “有银两了?” “有有有!” 何掌柜连连点头,抹了把汗,指着挤得柜台水泄不通的客人,讨好道,“许大小姐,你看这……” 许桑棠瞥了他一眼,大声道,“何掌柜,我说的是永和钱庄,听说他们的东家输了很多钱,要被人打断腿……” “许三贪,你消息可真不灵,永和钱庄早倒了,东家被打断腿都半年了,你现在才知道?我看你一心钻进钱眼里,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个黑脸汉子高声道,客人们哄堂大笑,知道同和钱庄不会倒,很快散去。 何掌柜松了口气,谄媚笑道,“许大小姐,您是精明人,我也不敢瞒您,钱庄现在的确没有三十万两现银。” 许桑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何掌柜只觉得这一眼,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看得他两腿发软,只得硬着头皮道,“许大小姐,实话告诉您,我们同和钱庄这么大个钱庄,每天怎么也得备个三五十万的银两,往常也没什么客人需要大笔银两,可以说这么笔银子就是个摆设,可今儿奇怪的是,半个时辰前,来了个神秘的客人,一口气取走了所有银两,许大小姐,您要不等几天?等我们从京城附近城镇的钱庄调银两过来?” “需要几天?” “现在马上派人出发,大概三天。” 见何掌柜的确为难的样子,许桑棠刚想答应,这时门口来了一匹快马,来人跳下马来,快步走入钱庄,在何掌柜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何掌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此事事关重大,我立即禀告东家。” 何掌柜说着,朝许桑棠勉强笑了笑,“许小姐,帮不上您的忙了,附近城镇,同和钱庄的库存银两全被一个神秘客人取空,此事摆明是冲着我们同和钱庄来,我得赶紧去和东家商议对策。” 说罢,顾不得许桑棠,转身往内堂走去。 许桑棠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内苦笑,来者不善,只不过不是针对同和钱庄,是针对许家!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许桑棠打起精神,朝街尾的牙行,也就是中介所走去。 同和钱庄的后院,清幽雅致,流水潺潺,一座八角石亭立于水边,一名白衣男子端坐在亭子里弹琴,白衣飘飘,恍如谪仙,琴声悠扬,淙淙悦耳。 何掌柜肥胖的身影快速走进亭子里,仿若未见地上那两具被人折断脖子的女子尸体,垂手而立,“公子,事情办妥了。” “她不曾起疑?” 琴声悠悠,他背对着何掌柜,微风吹起三千青丝,在那雪白的衣上晕染出大片墨黑。 “不曾。” 何掌柜恭敬道,把刚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待说到许桑棠敲锣大嚷引来客人围堵钱庄那一段时,耳边悠扬的琴声突兀的错了一个音,原以为事事要求完美的公子会勃然大怒,却见那雪白的背影纹丝不动,琴声依旧。 一曲终了,何掌柜忙将白玉盘里的雪白素巾递了过去,耳边似乎传来公子的低声浅笑,不由得诧异望去,却见公子微微侧着脸,擦拭手指的动作优雅中透着漫不经心,唇角微微上扬,果真在笑,不由得有些恍惚。 “她倒是有趣。” 阳光在他的脸上跳跃,他本就生得清隽无俦,如一块旷世的无暇美玉,只是脸色终日郁郁,今日这一笑,那张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顿时变得神采飞扬,风华乍现,如无暇美玉揭开了蒙尘布,露出了该有的绝世光华,让人瞬间被夺去心神。 正文 第2章 公子如玉 “她人呢?” 何掌柜定了定神,恭敬道,“下人来报说去了牙行。” “牙行?” 清隽俊美的脸上神色微动,雪白修长的手指轻叩琴案,“想卖天下第一楼?许桑棠呀许桑棠,本公子偏不让你如愿,吩咐下去,把那些想买的人,拟份名单,挨家挨户给他们送份礼,不多,不要他们的命,就打断一条腿,躺个一年半载的就行了。” “是,公子。” 何掌柜应道,看了看公子的脸色,见他唇边笑容不减,心情真的不错,壮着胆子问道,“公子,老奴不懂,您费这么大功夫,又不是为了许家的银两,到底为什么?” “身为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打理后宅,成日里抛头露面和男人打交道有违妇道,本公子实在看不过眼。” 果真如此吗? 看着公子白皙的脸上出现的那抹可疑的红晕,何掌柜迟疑道,“若说许家碍了公子的眼,可文家一向安分守己,并不曾冲撞公子,为何……” “姓文的小子要和许桑棠成婚,就是碍了本公子的眼!许桑棠这样伤风败俗的女人就该孤身终老,姓文的小子不识相,死都要娶许桑棠,既然那么想死,本公子便送他一程。” “可是,这样迁怒无辜的人,总是不好,若老夫人在——” “何福!” 男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俊美的脸上阴沉得滴水,“你要记住,本公子留你在身边听用,不过是看在你对母亲忠心耿耿的份上,可你若要拿母亲压本公子,忘了下人的本分,那本公子只好成全你对母亲的满腔忠心,送你去她身边守着!” 这话说得极重,何掌柜脚一软,便要下跪求饶,男子看也不看他,冷喝道,“退下!” 何掌柜不敢再多嘴,起身退了出去,走到院门口,听到身后传来凌乱的琴声,想起老夫人,再看见小主人如今这副模样,何掌柜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来人!” 一名黑衣护卫快步走入亭中,白衣男子把琴一推,“你去文家给我杀个人。” 护卫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下文,疑惑的望向他,却见那一身雪衣,翩然如谪仙的主子神色怔忡的望着远方,护卫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入眼的是熟悉的假山流水,亭台阁榭,还有半片湛蓝天空。 “公子爷,你要属下杀谁?” 空气停顿般安静,良久,才仿佛听见一声幽幽叹息,“算了,不过蝼蚁一只,何必浪费本公子的精力。” 不知为何,护卫总觉得公子爷的语气透着些许哀怨,哀怨?公子爷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哀怨?护卫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使劲摇了摇头,他一定是听错了。 “你摇什么头?难道你也觉得他该杀?” 护卫哑然,只见公子爷脸色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杀一个人容易,抹掉他在别人脑子里的记忆太难,退下吧。” 护卫刚走出亭外,又听到公子爷扬声道,“回来!”只得回到亭子里,恭敬的等待公子爷的吩咐。 “杀他反而成全了他,可让他这样好端端的,本公子这口气着实难忍!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一死了之,而是你心爱的女子近在咫尺,你却求而不得,那滋味可比千刀万剐还难受。” 那张俊美如斯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如秋日午后的阳光般温暖和煦,却叫护卫后背发冷,努力集中精神听着公子爷含笑的低语,“你去给本公子把他那条腿打断!” “是。” 护卫直到走出同和钱庄,才猛然想起公子爷说的是什么,打断那条腿?到底哪条腿?左腿还是右腿?不管了,两条都打断绝不会错。 正文 第3章 安排退路 天下第一楼,招待天下客。 被誉为京城第一酒楼的天下第一楼,一向贵客如云,车水马龙,可今日却冷冷清清的,只因门上挂着的四个大字——东主有事。 “大小姐,不好了!打算竞标酒楼的王老爷,刘老爷,和李老爷全改主意了!” “什么?” 许桑棠一拍桌子呼的站起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厮阿福哭丧着脸,“是的,大小姐,王老爷说他夫人娘家出了大事,要借钱应急,刘老爷说他儿子前日打伤了人,被人告了官,要用钱疏通,李老爷更扯,说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神仙说他大难临头,一定要马上娶十八房小妾,才能度过一劫……” 许桑棠怒极反笑,“倒难为他们一时之间想出这么多借口!” “大小姐,这些事一听就是借口,小的打听到了,说是三位大老爷昨儿夜里,都被人打断一条腿,正躺在塌上哼哼呢,打他们的人说了,敢打天下第一楼的主意,下次连剩下的那条腿也打折了。” 许桑棠无力的瘫坐在椅子里,究竟是谁?和许家有这么大仇? 爹爹一向乐观豁达,不与人结怨,后娘那人虽然贪财爱摆阔,在外头也挺安分守己,至于弟弟还那么小,平日里都在书院上学,也不可能结下这么厉害的仇家,除了自己…… 难道是她这些年做生意手段太狠,惹到大人物了吗? 这人先是取走同和钱庄所有的银两,让她拿不出银子还债,接着对第一楼的买家下手,对方貌似不想要钱,到底要什么?难道非要他们许家家破人亡吗? 都说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许桑棠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暗暗一咬牙,如无退路,那就弃车保帅! 至于谁是车,谁是帅,如果是她得罪了人,拿她一人,保全家安乐,也不算亏。 “大小姐,现在怎么办?没人买酒楼,老爷欠的钱就凑不齐……” “还能怎么办?凉拌。” 下定决心的许桑棠冷静下来,心里轻松许多,“阿玉,账房还有多少银两?” 阿玉是许桑棠五年前捡的孤女,当时天下第一楼刚刚开业,很多事情都要许桑棠亲自打理,每日忙到半夜三更才能回家,有一晚,大雪纷飞,她夜深归家,路上看见躺在路边被冻得奄奄一息的阿玉,便把她救了回来。 自那后,阿玉便在酒楼里干活报许桑棠的救命之恩,许桑棠见她人长得好,有一股聪明劲,对自己又忠心,有心培养她为得力助手,便请了先生教她认字,学算账,不出三年,阿玉已能独当一面。 “大概四五千两。” “你把这个月的工钱给大家结了,大家伙累了这么久,今天不做生意,都出去乐呵乐呵。” “是,小姐。” 阿玉俏生生的应着,正要离开,又听到许桑棠叫住她,“慢着,你给我取一千两银子来,我要去小倌馆乐乐。” 一语惊呆众人,阿玉为难道,“小姐,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去那种地方?” 大昭国虽然民风开放,京城的小倌馆也时有女顾客,但那都是些丧夫,娘家又颇有地位的妇人,未出阁的女子去了那种地方,要被人诟病的。 “我许家被人盯上了,偏偏连对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今日不知明日事,说不定明天我就和街上的乞丐一样身无分文,何不趁今日我还是这天下第一楼的老板,许家的大小姐去好好疯狂一把?这叫最后的狂欢。” “这五年来,我起早贪黑,连大年三十都在酒楼算账,辛苦了五年,将近两千个日夜,没有一天放松,今天,我不想再亏待自己,死囚上断头台前还有一餐饱饭呢!” “小姐,你胡说些什么?” 阿玉几乎哭出声来。 “这五年来,也辛苦大家一路跟随不离不弃,明天这天下第一楼可能就会易主,我许桑棠无能,对不起大家,阿玉,你给大家多发半年工钱,作为我的一点心意。” 许桑棠说罢,深深施了一礼,“多谢。” 说罢,不理会众人的真情流露,许桑棠干净利落的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目光灼灼的望着大伙。 “对了,你们知道小倌馆哪位小倌最出色吗?” 大伙还以为她要说些感人肺腑的告别之语,谁知却是这么个问题,顿时觉得头顶一大片乌鸦飞过。 “都不知道吗?” “我知道!” 一个扫地的大妈举手回答,“最出色的当然是琴生公子,小倌馆有琴棋书画四大公子,琴生公子位列第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张口就来……” “我对那些没兴趣,长得怎样?” “长得那叫一个细皮嫩肉,那皮肤,听说比女人还滑,那腰,比女人的腰还细……” “停!我不好小白脸这一口,我要长得帅身材棒,简而言之,就两字——帅哥!算了,和你们说不清楚,我自己去找。” 说罢,丢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快步离开。 天下第一楼对面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青色马车,胭霞锦制成的车帘被一只白皙消瘦的手重重摔下,一张清隽俊美的脸飞快在车帘后晃过。 “帅哥?” 淡色的唇微微上扬,似乎在笑,“许三贪不愧是许三贪,连品味都与众不同,帅哥?呵呵,帅哥啊——” 笑着笑着,“砰”的一声脆响,手里的茶杯被捏得粉碎,茶水溅在雪白的衣上,他正是那日在同和钱庄后院弹琴的白衣男子。 望着扎入手心的碎瓷片,鲜血一滴一滴滴在雪白的虎皮脚垫上,如冬雪里红梅绽放,鲜艳刺目,他神色有些恍惚,“来人!” 车帘外传来属下低沉恭敬的声音,“公子爷,有事请吩咐!” 白衣男子挑开车帘,看到属下明显就是许桑棠嘴里说的长得帅身材棒,一身肌肉抖啊抖的帅哥,顿时觉得碍眼,眉尖一挑,似笑非笑道,“你说,本公子把你这一身肌肉削掉会如何?” “属下的命都是公子爷的,何况这身肌肉?公子爷想要尽管拿去!” 属下慷慨激昂道,满脸视死如归,白衣男子一心的恶趣味像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致,招手让属下附耳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话。 “公子爷,这——” 正文 第4章 最后狂欢 他可是堂堂八大护卫之一,当年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枭雄,竟然叫他干这种事,若传出去,他哪还有脸在道上混? 刚想义正言辞的拒绝,待看到公子爷那张笑容可掬的脸,顿时脚下一软,一身的骨气荡然无存,与公子爷朝夕相处,对公子爷脸上的表情早已熟得不能再熟,公子爷最可怕的时候,不是发怒,不是阴冷,而是冲着你笑,只要他一笑,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 他可不想成为这个倒霉的人,恭敬道,“请公子爷放心,属下立马去办,绝不漏掉一个!” 他一走,白衣男子只觉得堵在胸口的那股恶气消散不少,懒懒的往靠垫上一靠,“今天小倌馆有好戏看,我们也去瞧瞧。” 许桑棠这个女人,胆大妄为,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贤良淑德,等哪一天落在本公子手里,定要好好调教一番!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去小倌馆找乐子,像什么样?败坏风气,绝不能容忍! 马车欢快的在大街上跑了起来,刚到小倌馆所在的那条街上,马车猛的停住,茶几上的茶壶因为惯性掉落在白虎皮脚垫上,洒了一地的茶水,连他的白衣上也溅了几滴。 “怎么了?” 清隽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难不成有人刺杀?烦人!去哪都有人刺杀,就不能挑个时间一起来吗?他也好一窝蜂把他们杀个干净,省得跟苍蝇似的跟着,让人烦不胜烦。 帘外传来属下刻意压低的声音,“公子爷,出事了。” “出事?有什么事比本公子去小倌馆看热闹重要?先放着。” 属下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低到几乎不可闻,“是,是宫里那位出事了!” “什么?” 车帘被猛的拉开几分,露出一张俊美得不像凡人的侧脸,属下慌忙凑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白衣男子的脸越来越沉,听到最后,抓起茶几上的茶盘重重砸在车壁上,破口大骂,“他以为他是谁?敢背着本公子做这样的蠢事!没有本公子,他就是一条人人可踩上一脚的死狗!愚蠢!白痴!废物!” 属下不可吭声,白衣男子大骂一通后,狠狠一甩车帘。 “掉头,进宫!”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街上的商铺纷纷打烊,唯有楚馆仍旧灯火通明,歌舞笙乐不绝于耳。 若说今晚的小倌馆哪位贵客最出风头,不是沉迷小倌馆,接连气死三任丈夫,绰号黑夫人的李夫人,不是三年前以一千两银子的高价拍下琴生公子,四十岁仍云英未嫁的王大姐,而是许三贪! 作为洁身自好的典范,从不踏足娱乐场所的许桑棠今晚一脚踹开小倌馆的大门,把里头的客人吓了一大跳,等到龟公来兴师问罪时,一把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豪情万丈的吼道,“一千两!把你们这里的帅哥全部拉出来遛遛!我许三贪要一个个的挑!” 今天小倌馆不知走了什么霉运,帅哥们全被人打断了腿,正躺在塌上哼哼唧唧,龟公舍不得这一千两泡汤,立马让镇馆之宝——琴棋书画四公子,拉手的拉手,勾肩的勾肩,把许桑棠弄到二楼的房间里去了。 这是许桑棠穿越五年来最销魂最快活的时候,整整三个时辰,她和玉书公子吟诗作对吟了一个时辰,和洛棋公子下棋下了一个时辰,和墨画公子赏画赏了一个时辰,至于四公子之首的琴生公子,全程陪着饮酒作乐,弹琴高歌。 到了半夜,许桑棠已喝得醉醺醺,先在榻上和洛棋墨画玉书三位公子滚了一会塌,滚得不过瘾,又和琴生公子滚到塌上去了。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许桑棠这位英雌,也逃不掉这命运。 “哎呀,小琴生这手可真滑,哎呀,这皮肤可真嫩,哎呀,这小嘴可真柔软……” “姐姐可真坏,竟欺负奴家,奴家不依啦……” 琴生小脸通红,媚眼如丝,堂堂男子,活脱脱跟个女子般柔媚,嘴里说着不依,却半推半就。 “哎哟,小琴生这么急,姐姐若不好好疼爱你一番,岂非对不住你的热情……” 楼上楼下,好不热闹。 “轰”的一声巨响,好不容易重装上去的大门又被人一脚踹开,刚被许三贪那一踹吓掉半条命的客人们回过神来,又被这么一吓,差点吓得尿裤子,而龟公的嚎叫再次震得整栋小楼摇摇欲坠。 “天呐,哪个天杀的,这么不讲理啊!当我们小倌馆是什么地方?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以为老子好欺负——” 待看到门外的情景,龟公像被人掐住喉咙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八名黑衣劲装护卫,个个勇悍精壮,步履沉着,一看就是顶尖高手,绝非普通人家的护院,再看被护卫簇拥着的马车,咋一看只觉得普普通通,可拉车的四匹马清一色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就连车帘,用今年宫中最时兴的胭霞锦制成,那可是寻常富贵人家连摸都摸不着的料子,竟然用在车帘上,奢靡至此,就连京城中最显赫的镇国公司马世家,身为皇后娘娘的娘家,位列三公,功勋显赫,贵极人臣,也没有这般奢华。 来小倌馆开心的客人,多多少少见过些世面,一见到来人的排场,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叫骂哑在嗓子里,喧哗的大厅很快变得鸦雀无声。 “不知几位莅临小倌馆,有何贵干?”龟公弯着腰,一脸谄媚的笑。 一名护卫飞快扫了大厅一眼,浓眉一皱,“琴棋书画四位公子呢?我家主人要见他们!” “这位爷,实在不巧得很,今天来了一位女客,把四位公子全包了。” “谁?” “这位爷,做我们这行的,哪能随便透露客人资料?若传了出去,以后生意就难做了。” 正文 第5章 好戏正在开场 龟公为难道,护卫脸一沉,便要拔剑,小命要紧,龟公不敢再隐瞒,谄笑道,“就是京城大名鼎鼎的许三贪,天下第一楼的老板娘,说来也奇了,她这位贵客,平时拉都拉不来,今儿不仅主动上门,还一出手就是一千两,把四大公子全包了,真是阔气得很。” 护卫走到马车前,低声说了句,“公子爷,没错,就是这。” 马车里传来清润动听的声音,透着丝丝凉意,“清场。” 龟公只觉得这声音彷如天籁之音,一时间听痴了去,直到八名护卫齐刷刷拔剑清场,赶得客人们抱头鼠窜才反应过来,鬼哭狼嚎的扑上去阻拦。 “几位爷,我们小倌馆打开门做生意,做的是卖笑生意,哪有往外赶客人的道理?求几位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我家公子爷有令,立刻清场!请各位马上离开,如若不然,当同此桌!” 护卫长大声道,手中的长剑砍在边上的木桌上,众人心惊胆战的等了片刻,却见那木桌岿然挺立,纹丝不动,刚要开口取笑,却听到‘咔兹’几声过后,四根粗壮的桌子腿从中断裂,偌大的木桌轰然倒地,裂成数片,众人惊叫着争先恐后往外逃窜,大厅里顿时乱成一窝粥,小倌们纷纷躲到后院去。 “天呐,我不活啦,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干的都不是人事,个个吃了菜喝了酒玩了我的小倌们,一文钱不给就跑了……” 龟公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嚎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很快,大厅里只剩下几个喝得烂醉的纨绔公子哥,中间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生得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仗着酒劲,咬着舌头口齿不清的道,“你,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新上任的巡城兵马司指挥使,镇国公司马大人是我,我干爹,皇后娘娘是我干,干姐姐,你们谁敢赶我走?我,我明天就进宫,告诉我干姐姐,把你们全,全砍头——” 声音戛然而止,男子诧异的看着自己脖子上喷射出的血液,想伸手去摸,手只伸到半空中,便再也动不了,整个人‘扑通’一声往前扑倒,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板。 他的几个狐朋狗友见状不妙,撒腿就跑,还没跑出几步,纷纷倒地,脖子上赫然一个血洞。 哭天抢地的龟公被这一幕吓傻了,腿间一片湿热,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眼见一名护卫提着血淋淋的长剑朝自己走来,龟公顾不得满手腥臊的尿,双手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撒丫子往后院跑去,边跑边嚷。 “不好啦!杀人啦!快来人啊,杀人啦——” 惊叫声像被按了暂停键骤停,整个小倌楼死一般的寂静,龟公不甘的低头看向射穿他后背,从前胸射出的一截被血染红的筷子,想哭又想笑,摇晃几下后,死不瞑目的倒下。 护卫们纷纷看向手中的剑,面露疑惑,却听到身后传来不屑的冷哼声,“真是聒噪!” 护卫们不约而同的回头,果然见到自家公子爷站在一块未沾血迹的地毯上,正用一方素白的方巾擦拭着十指,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清隽俊美的脸上神色如常,唯有两条修长飞扬的眉微微拧着,昭示着他内心的不悦。 护卫长走向前,不解道,“公子爷,你怎么下马车了?” “怎么?本公子不能出来吗?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八大高手,连个清场都做不好,简直是丢本公子的脸!” 护卫长不敢辩解,只担忧道,“可是,公子爷你——” 待接到公子爷射过来的冷飕飕的眼神,护卫长忙收了声,吩咐护卫把马车上的沉香椅抬过来,“公子爷,先坐一会。” “好戏还没看呢,坐什么?” 说着,冷冷扫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对了,新上任的巡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是谁?” “他叫陆坚,原是西南大营的四品骁骑校尉,他新娶的填房夫人,是镇国公司马大人最喜爱的贵妾的手帕交,因这层关系,加上本人也颇有才干,很得镇国公看重,近日更被升为巡城指挥使。” “难为他如此处心积虑。” “有了这层裙带关系,这个陆坚前途一片大好,再处心积虑也值得。” 护卫长感叹道,却见公子爷似笑非笑的扫了自己一眼,“本公子说的是司马翼那个老匹夫,难为他为了他那个没出息的皇后女儿到处招揽人才,费心谋划,却被本公子横插一脚,一不小心就杀了他一个干儿子。” 公子爷俊美的脸上笑意盈盈,八大护卫只觉得后背冷汗津津,只见公子爷施施然上了二楼,忙跟了上去。 “对了,记得派人通知一下陆指挥使,他的儿子被本公子杀了,和本公子作对,就这下场!他实在对司马世家忠心不二的话,本公子不在乎多杀他几个儿子。” “他就这一个儿子。” 护卫长小声道,前面的人挑了挑眉,淡淡反问了一句‘是吗?’,随即笑道,“那叫他赶紧再生一个,别因为本公子一时失手断了香火,那本公子可就太过意不去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到了许桑棠的房间门口,门内传来男女的嬉笑声,护卫正要敲门,却见公子爷平静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眸中寒光冷冽,看得人心惊胆寒,八大护卫不明所以,却没有人有胆量发问。 屋内打情骂俏的声音更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哎呀,小琴生……” 女子的声音清清楚楚,八大护卫脸色又青又红,再看自家公子爷,脸色恢复如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仿佛之前的愠怒不过是众人的错觉,不由得齐刷刷打了个冷颤,“这许三贪,倒是会享受,左拥右抱,以一敌四,本公子真是自叹不如,你们说是不是?” 没有人敢接话,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公子爷左边的木柱被捏了个洞,木屑洒了一地。 “小琴生,别跑呀,乖一点……” “咔嚓”又一声,右边的木柱也遭了殃。 正文 第6章 许桑棠,你这女人 八大护卫凝神静气,谁都不敢吭声,免得被情绪明显不好的公子爷当成出气筒,见公子爷脸色越来越青,笑容越来越灿烂,雪白的牙齿发出奇怪的咔嚓咔嚓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后背发冷,护卫长壮着胆子道,“公子爷,要属下踹门吗?” “你说呢?” 阴森森的语调让护卫长不敢再迟疑,一脚把门踹开。 屋子里酒气冲天,塌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男子,再看塌上,轻薄的红帐背后,上身只穿了一件肚兜的许桑棠,已醉得不省人事,不用说,这男子就是小倌馆四公子之首的琴声公子。 八大护卫看到眼前这一幕,全都惊呆了,忽然感觉身后冷飕飕的,转身一看,只见自家公子爷那眼底的寒光都快结冰了,赶紧低头,不敢再看。 “看得很痛快?要不要本公子让人拿些酒菜来,让你们边喝酒边看?本公子平时苛待你们了吗?你们没银子逛,还是本公子不准你们去?一个个的,丢本公子的脸!” “属下不敢。” “出去!” “为了公子爷的安危,属下等不敢离开。” 护卫长硬着头皮迎向公子爷阴测测的目光,恭敬答道。 “本公子叫你们出去!全部出去!滚!” 声音冷如冰雪,房间里的气温陡然低了三度,昭示着某人已频临爆发边缘,房门被关上,八大护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屋里的五个人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躺在榻上的某位秀美公子睁开朦胧醉眼,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媚笑道,“许姐姐好大的魅力,又勾来这么一位标致的哥哥。” 说罢,又睡了过去,浑然不知自己的命正握着这个标致哥哥的手里。 白衣男子缓缓走到榻前,冷眼看着那张秀美的脸庞,和大片白皙胸膛,手指落在那细瘦的脖子上,刚要用力,却听到红帐后传来许桑棠的声音,脸色一沉,快步走到榻前,一把扯开红帐,看见琴生闭着双眼,一双爪子正在接近许桑棠。 白衣男子冷冷一笑,把醉得一塌糊涂的许桑棠推到一边,抓住那双爪子用力一折,咔嚓两声脆响,琴生爆发出惨烈的嚎叫,再抓住两条腿一折,又是咔嚓两声脆响,琴生再次发出惨不忍闻的哀嚎。 把像死狗一样的琴生踢到角落,如法炮制,把四公子全折断手脚踢到角落。 做完这一切,白衣男子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看着熟睡的许桑棠。 “许桑棠,快活吗?乐不思蜀吗?反正你的快活日子明天就到期了,本公子心地仁善,且让你快活一晚。” 他的声音冷如冰雪,透着彻骨的寒意,许桑棠晕晕沉沉的靠在榻沿上,没有半点反应,她上面只穿了一件肚兜,此刻已是深夜,凉意森森。 “冷……” 许桑棠闭着双眼,红唇微微嘟着,不满的嘟囔着,白衣男子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冷得抱紧胳膊,蜷缩成一团,冷冷丢出四个字,“自作自受!” 说罢,转身离开,却被人拉住衣袖,低头一看,许桑棠的小手死死拉着他的衣袖,小脸往他腰上蹭,眉头微微皱着,“好冷……” “冷?冷死你才好!衣服都快脱光了能不冷吗?丢人现眼,伤风败俗!哼!” 许桑棠努力抬起眼皮,醉意朦胧的看着眼前恍如谪仙下凡的俊美男子,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腰。 “许桑棠!你竟敢——” 声音戛然而止,他怒瞪着压在自己双唇上的那双小手,许桑棠迷迷糊糊的摇晃着脑袋,打着酒嗝,不满道,“这小嘴生得这么漂亮,怎么就这么啰嗦惹人厌呢?” 略带着凉意的手指摩挲着那淡色的唇瓣,许是因为多年操劳,许桑棠的手指并不像闺阁少女那般滑嫩,略有些粗糙,没轻没重的落在柔软的唇上更是刺激,白衣男子浑身一颤,哑声道,“你这女人真是……” 双唇被微凉的手掌完全覆盖,许桑棠啧啧道,“你这小倌真不听话,客人嫌你啰嗦还不赶紧闭上嘴安静一点。” “小倌?” 他拨开许桑棠的手指,怒不可揭,大昭国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头百姓,谁不视他为神祗膜拜,这女人竟当他是低贱卑微的小倌?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小嘴也好看,浑身上下都这么好看,真是越看越喜欢,咦,这是什么?” 许桑棠努力晃了晃脑袋,眼前的红点消失不见,看来是眼花了,“龟公真是个奸商!本小姐出了整整一千两,藏着这么美貌的小倌不让见,让那四个歪瓜裂枣伺候本小姐?” “许桑棠!你听着,本公子不是小倌!” “新来的?” 许桑棠眯着眼打量身下的男人,苦口婆心劝道,“进了这里,你就别想着逃出去了,安心接客吧,日子会好过点,等个几年,你人老色衰了,龟公说不定会大发善心放了你,如果我还是以前的许桑棠,说不定我会包下你,不让你受别的客人摧残,可惜……” “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刚要发怒,却感觉到许桑棠的小手不知何时扯开了他的白衣,在他胸膛上抓了一把,“身材不错,看着瘦,倒挺有肌肉。” “许桑棠!” 他伸手一推,许桑棠没有防备,头重重撞在榻柱上,“许桑棠,你怎么样了?撞死没有?撞死最好,省得本公子浪费精神杀你。” 口里说着狠话,却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查看她的后脑勺,谁知许桑棠如发狂的母狮子般再次把他扑倒在榻上,许桑棠经年劳作,身体修长柔韧,力气也比寻常女人大,两只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压在榻上,他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想用内力震开她,又莫名的迟疑了。 正文 第七章 借酒乱来 “想跑?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许三贪的名号!我的钱你们也敢骗?你们龟公那奸商吞了我整整一千两,一千两啊,折合人民币50万!老娘上辈子累死累活,当个总监,一年下来都挣不到50万,你还想跑?你跑得掉吗你!” “人民币?什么是人民币?还有,总监是什么?许桑棠,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管我说什么!顾客是上帝,你老实点乖乖服侍上帝,没看到你也就算了,现在看到了压倒了,进了我嘴里的肉就别想溜!” “许桑棠,本公子……” 话语全被吞没,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对男人干出这种乱来的事! 这女人身上有难闻的酒气!动作也不温柔,技巧不够娴熟,嘴唇也不够柔嫩软滑。 他在心里恨恨想着,打算推开她的手,却悬在半空中静止不动,平静多年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扑通乱跳,他的心跳越来越快,缓缓伸手抱住她的后背。 许桑棠动作一滞,支起手臂,沉默的看着这个男人,醉意朦胧的眼睛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如两颗璀璨宝石,看得他的心柔成一滩水,满头青丝凌乱散着,几缕发丝落在他的脸上,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他抬起头,沉默的与她对视半晌。 “许桑棠,你要对本公子负责。” 幽怨的语气活像个怨妇,他内心很是懊恼,可又感到前所未有的甜蜜和满足。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明明他才是男人! “负责?” 许桑棠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脸嘲讽,“你一个小倌,不知被多少人睡过,我只亲了一下,就要我负责?你想得美!” “许桑棠!你再说一次,只亲了本公子一下吗?” 俊美无双的脸胀得通红,咬牙切齿道,只要许桑棠敢说是,他就把她脑袋拧下来! 许桑棠吃力的揉着太阳穴,“顶多摸了一下下,这里,这里,还有那里……” 他怨怼的瞪着这个煽风点火的女人,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本公子没有和别人睡过,也没有和别人这样过!许桑棠,你是第一个!再说,本公子都没嫌你和什么琴棋书画四公子那样胡来!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本公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许桑棠饮酒过度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我也没和别人这样过,你是第一个,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不能侮辱我的品位,那四只歪瓜裂枣我就逗逗他们,真要我和他们有什么,我还真下不了口。” 男人刚才还满脸怨气的脸,泛着异样的红晕,心情无与伦比的愉悦,心里荡漾着一丝喜滋滋的甜蜜,被她非礼的怨气一股脑飞到九霄云外,乱了乱了,全都乱了! “许桑棠,本公子……” “我问你,你真想要我负责吗?” “是。” “如果我明天就变得一无所有,身无分文,比乞丐还落魄,你还想要我负责吗?” “想。” 许桑棠默默的看着他,一双眼睛微微发红,却依旧亮如星辰,落在对方的眼里,泛起星光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许桑棠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好,我要你,你等着,我马上回去拿钱赎你。” 说罢,起身下地,谁知脚一沾地,整个人往地上栽去,幸好榻上的男人及时将她揽入怀中,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感觉她呼吸绵长,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酒劲上来,睡着了。” 低头吻了吻她,清隽俊美的脸上犹带着点点红晕,更添明艳,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许桑棠,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你若反悔,我只好杀了你。 正文 第8章 男的打断腿,女的卖掉 头好痛,一阵阵痛楚在脑中缠得紧紧的,将脑袋缠得几乎爆炸…… “小姐,你醒了。” 许桑棠看着熟悉的乳白色纱帐,揉着阵阵胀痛的脑门,“翠羽,我这是怎么了?” 她身边有两名从小伺候的丫鬟,名叫绿衣翠羽,翠羽年纪稍长,今年十八岁,素日里较为稳重,许桑棠平日的生活多倚仗于她,而绿衣,刚满十五,天真烂漫。 “小姐,你昨晚喝醉了,又吐又呕,又哭又闹,还扯着嗓子唱歌,闹了大半夜呢。” 绿衣口齿伶俐的答道,许桑棠羞赧的笑笑,她知道自己一喝醉就六亲不认,乱发酒疯,酒品差得很,事后还健忘,所以穿越五年来,从不敢沾酒,没想到昨夜在小倌馆玩得太嗨,一不小心喝醉了,也不知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翠羽横了绿衣一眼,“净说些没用的废话,还不把醒酒汤端来给小姐喝?” 绿衣吐了吐舌头,忙端了醒酒汤就要给许桑棠喝,谁知一个不小心,溅了几滴在许桑棠的雪白衣服上,翠羽瞪了她一眼,“你看你,就没个稳重的时候。” “无妨,待会换过就是。” 许桑棠说着,端了醒酒汤一饮而尽,绿衣得意的朝翠羽飞了个白眼,翠羽作势要打她,绿衣一缩脖子,飞一般跑了出去。 “小姐,你看她……” 许桑棠微微一笑,“她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呢。” “十六岁已经可以嫁人生子了!若放在别人家,早把她配了小厮,哪像小姐心性好,纵容得她无法无天。” 许桑棠恍然,她几乎忘了,古代女子十四岁及笄,就可嫁人生子,她已经二十岁,相当于老姑娘了。 没想到,上辈子的她,因事业蹉跎到三十岁仍是孤家寡人,这辈子,忙于酒楼,也成了大龄剩女。 幸好,许老爹生性豁达,又疼爱她,并不催她婚配,而后娘,更舍不得这棵摇钱树,巴不得她多留几年。 本来,文远是最适合自己的,他聪明能干,开绸缎庄开得风生水起,样貌俊秀,性情温柔体贴,对她抛头露面做生意也持开明态度,可惜…… 多年商场名利浸染,她早已看淡这些,并不怪文远,若是文家突然败落,她说不定逃得更快。只是话虽如此,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翠羽,你已经十八岁,有没有看得上眼的男子,若有,告诉我,我会给你一份体面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许桑棠观察着翠羽的神色,笑道,翠羽面露恼意,咬着银牙道,“小姐在胡说什么?翠羽是要服侍小姐一辈子的。” “万一我嫁不出去,难不成你也要跟着我当一辈子老姑娘?” “小姐又在胡说了,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又有那么丰厚的嫁妆,怎会嫁不出去?” 许桑棠微微一笑,不再言语,这丫头终究还是想嫁人的,只是是想嫁平头百姓当正室,还是大富人家当妾室,就值得斟酌了。 “小姐,不好了,追债的人来了!” 刚跑出去不久的绿衣又提着裙子跑了回来,边跑边嚷嚷。 该死,她怎么忘了这茬了?今天正好是第三天! “服侍我穿衣,快!” 绿衣拿了衣架上的青色外衣就要往许桑棠身上套,许桑棠摇了摇头,“拿衣橱里那件新裁的胭霞裙来。” 今年流行胭霞锦,极其难得,一匹价值千金,制成衣裙穿在身上,似有十里烟霞流光溢彩,她与文远订亲后,文远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匹,偷偷赠与她,她仍记得那日接过胭霞锦时无意碰到文远净白修长的手,只见他白皙俊秀的脸,刹那间红晕密布,恍如她手上沉甸甸的锦缎。 现在想来,仍是唏嘘,那时的文远,对她多多少少有几分真情实意,只是那几分稀薄的情意,终究敌不过利益二字。 穿上胭霞裙,翠羽给她梳了个随云髻,插了支白玉海棠步摇,更衬得她人面桃花,姿容出众。 看着镜中的自己,眉如远山,眸如秋水,云鬓花颜金步摇,果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小姐真美,那文公子竟然退亲,真真是瞎了眼。” 绿衣气哼哼道,许桑棠抬头挺胸,目视远方。 “走吧。” 京城地贵,许家的宅第比较小巧,主仆三人很快来到客厅门外,里面传来许老爹的怒喝声,后娘的哭号声,丫鬟们的惊叫声,还有男人粗声粗气的喝骂声。 许桑棠一出现,举座皆惊。 “女儿?” “姐姐?” “小姐?” “许三贪?” 众多不确定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云鬓如墨,容姿焕发,恍如十里云霞中走来的神仙妃子真是许桑棠? “是我,许桑棠。” 许桑棠落了座,优雅的抬了抬手,“都坐吧。” “你真是许三贪?你怎么可能是许三贪?” 债主名叫李德利,专门放高利贷,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面容精瘦,手上把玩着两个大铁球,他没想到名声那么难听的许三贪竟然是这么一个大美人,看来这趟差事能沾不少便宜,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不停的在许三贪身上打转。 许桑棠的继弟许桑榕厌恶他那副垂涎欲滴的嘴脸,脸色发青的挡在姐姐面前。 “我是许三贪,如假包换,是你下套让我爹欠了三十万两吧?” “下套?许小姐说话也别那么难听,不过是许老爷手气比较背,输了好几把而已,我李德利是看在许小姐的面子上,才借给许老爷三十万两。” “愿赌服输,我许家技不如人,只好认了。” “许小姐快人快语,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说好宽限三天,今天正好是第三天,许小姐,三十万两呢?” 许桑棠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没有。” “没有?许家家大业大,连三十万两都没有?唬谁呢?” “有没有,你不是最清楚吗?” 李德利沉默了一下,他的确不知道许家到底有没有三十万两,但又不愿被一个女人落了面子,忙板起脸,凶神恶煞的吼道,“没有?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兄弟们,给我听着!男的打断腿,女的卖了去!值钱的东西都搬走,带不走的通通打烂!” “你确定要这么做?” 许桑棠似笑非笑的反问道,“你真的确定这是你幕后主子想要的?别到时候吃力不讨好,惹了一身骚。” 正文 第9章 帝都,再见 “这……” 李德利一滞,今日来之前,那人只吩咐让他带人来闹,闹大一点,最好吓得许桑棠花容失色,连连求饶,并没让他做什么。 许桑棠观察着李德利的神色,更加确定他是被人指使的,脸色一沉,冷声道,“既然你做不了主,就等能做主的人来了再说。” 说罢,就要拂袖而去,李德利脱口急呼,“慢着!” 见许桑棠停下动作,李德利大声道,“怎么?堂堂天下第一楼的女东家,想赖账不还?老子告诉你,外面全是老子的人,你想赖账,先问问自己有几条命!” 许桑棠脸色变换个不停,好一会才道,“他想要什么?” “算你识相!我家主人说了,万一许小姐拿不出银两来,就拿天下第一楼和许宅抵债!” “好大的胃口!” 许桑榕怒斥道,“我姐姐的天下第一楼,之前有人出价四十万两都没卖,加上许宅,至少值五十万两,我爹不过欠你们三十万两,你们简直是贪得无厌!” “好说好说,我们就是贪得无厌,你能耐我何?” 李德利阴险的笑道,“我家主人还说,要你们许家马上滚出京城,从此不得踏入京城半步,若被我们的人看见,轻则打断你们的腿,重则要你们的命!” “你们,你们,你们就是恶霸!欺人太甚!” 许桑榕气得口不择言,许桑棠拦下许桑榕,沉声道,“可不可以告知一声,你家主人到底是谁?和我许家有何仇怨?” “告诉你?岂不让你找机会报仇?不过,我李德利可以和你们透露一点,只要,” 李德利淫邪的目光落在许桑棠高耸的胸脯上,吞了吞口水,许桑榕一见,怒不可遏的一脚踹在李德利的心窝上,将他踹了个四脚朝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性,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我姐姐也是你个狗一样的东西能肖想的?” 李德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许桑榕已经十五岁,身高腿长,气力不小,那一脚又用了十成的劲,踹得他心口隐隐作痛,狠狠瞪了一眼许桑榕,发狠道,“你姐姐这些年做生意没少干缺德事,天下第一楼树大招风,挡了别人的路,碍了别人的眼,等你们出了京城,不用老子动手,多的是人收拾你们,你姐姐不被人玩死,也被人玩烂,到那时再求老子要,老子还看不上呢!” “你!你!我杀了你!” “算了,小弟,” 许桑棠拦住要揍李德利的许桑榕,从翠羽手上接过一个做工精致的檀木盒子,朝李德利妩媚一笑,“李大哥,天下第一楼和许宅的房契和地契都在这里,我许家只是个小人物,不敢和大人物争,能不能请李大哥帮帮忙,让我们住到明天,我保证,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京城。” 李德利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一时有些愣住了,好一会才盯着许桑棠雪白修长的脖颈色眯眯的笑道,“既然许小姐开口求我,我李德利就卖许小姐一个面子,明天再来收房子。” 说着,便去拿许桑棠手上的盒子,顺势便要摸一把,许桑棠也不恼怒,只暗暗按下红宝石戒指下的按钮,李德利的手便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很快红肿一片。 “你竟敢暗算我?” “只是一点防身之术,世上的魂淡这么多,我许桑棠一个弱女子,哪能不防着点?” 许桑棠指桑骂槐道,见李德利恼羞成怒要发作,许桑榕忙挡在姐姐面前,许桑棠心里感动,也不推开他,只不紧不慢道,“针上有毒,你还想要这只手的话,我劝你赶紧找大夫医治,再晚就废了。” 李德利闻言,哪敢再耽搁,撂下几句狠话,便带着人离开。 “女儿,许家和天下第一楼就这样没了?” 许老爹如梦初醒的问道,许桑棠淡淡道,“是啊,没了,五年的辛苦化为乌有。” 许老爹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坐了一会,忽然拿头往椅子上撞,“都是我不好,我为什么要去赌石?我这把老骨头,不死也没用了……” 许夫人连忙抱住他,安慰几句后,两人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许桑棠也不管他们,站起身大声道,“今日许家要倒了,养不起那么多下人,你们想走的,都去管家那领三个月月钱,想留下的,去收拾好行礼,跟我们一起走。” 待下人都闹哄哄离开客厅后,许桑棠才对家人道,“爹爹,后娘,你们也别哭了,快去收拾细软吧,一个时辰后,我们就走,小弟,你去帮娘亲收拾东西。” “不是说明天再走吗?” 许夫人泪眼汪汪道。 “趁着现在李德利去治手上的毒,我们赶紧走,免得明天什么都拿不走了。” 许夫人一听,也不哭了,麻利的去了后宅收拾,很快便收拾了几大包金银细软,连带值钱的古玩字画,玉器摆设也收拾了一堆。 半个时辰后,想走的都走光了,昔日富贵的许家,几十个下人,只剩下管家志伯和翠羽绿衣。 “翠羽绿衣,你们也走吧,这里各是三百两银票,能给你们置办一份不错的嫁妆,你们拿着,找个不错的人嫁了。” “小姐,我不走,我也不想嫁人,我娘早逝,爹爹为还赌债把我卖进许家,我已经当自己无父无母,小姐若要我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绿衣跪在地上,揪住许桑棠的裙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翠羽看了气定神闲的许桑棠一眼,也跪了下来,“小姐,翠羽说过要服侍小姐一辈子的。” “好吧,你们想留就留下吧。” “谢谢小姐。” 绿衣喜形于色,翠羽依旧神色沉稳,恭敬的站在许桑棠身侧。 “走吧。” 许桑棠说着,起身往后门走去,众人虽然不解,仍跟了上去。 到了后门,门外早停了三辆马车,马车旁站着的俏生生的少女正是阿玉,七八个精壮的镖师守在四周,见许桑棠出现,领头的徐镖头向前拱手道,“许小姐。” “这一趟麻烦徐镖头了。” “许小姐客气了,两年前,我们威武镖局被人陷害,丢了镖,又被客人追债,若不是许小姐暗中借给威武镖局五万两应急,恐怕今日已没有威武镖局这四个字了。” “我也是看徐镖头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才倾囊相助,若是旁人,我许桑棠别说帮一把,连看也不看一眼。” 说话间,镖师们已将东西全搬到了一辆马车上,剩下的两辆马车,许老爹许夫人和许桑榕一辆,管家志伯坐在车夫旁边,剩下一辆本该是许桑棠和翠羽绿衣坐。 “翠羽,绿衣,你们先和我爹娘挤挤,我和阿玉有事要谈。” 绿衣听了,娇脆的应了声,手脚麻利的爬上许老爹他们那辆马车,还回头催促翠羽快点,翠羽忧心忡忡的看了许桑棠一眼,犹豫着爬上车。 “走吧。” 一声吩咐,在舌尖全化成了叹息。 生活了五年的地方,瞬间变成他人所有,奋斗了五年,转眼间成空,说不难过都是假的,许桑棠心里并不像表面这么云淡风轻,气定神闲。 这古代,皇权至上,从没有道理可讲,她三年前就知道。 那时,天下第一楼已经发展起来,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贵客如云,高朋满座,却被宫里的一位贵人盯上,她那时不懂,以为贵人再怎么尊贵,也不至于只手遮天,谁知一道圣旨下来,天下第一楼就以莫名其妙的缘由被官府查封。 她花光所有积蓄打通关节,所幸宫里那位贵人也不过一时兴起,三个月后,天下第一楼终于重新开门做生意。 这五年,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人物,用尽阴谋阳谋,威胁恐吓,从前不屑的手段没少用,耗尽心力,才在众多虎视眈眈的贵人中保住天下第一楼,五年了,她也累了,也自知保不了多久。 所以这次,才放弃得那么干脆。 好在,她手上还有几十万两,带着家人到南方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一过安稳舒心的日子。 马蹄哒哒的响起,朝南城门驶去。 京城格局鲜明,分为东城南城西城北城四区,以东城为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和王侯公爵,南城住的多是商贾和普通官宦,许家便是住在南城,西城是普通百姓,至于北城,则是贫苦百姓和无家可归的流民。 许桑棠的马车驶出南城门的同时,东城一处精美奢华的宅院里,琴声悠悠,一名男子正在弹琴,正是之前出现在同和钱庄后院和小倌馆的白衣男子。 今日的他,与往常一袭雪衣,雅致素净的装扮不同,一身紫色锦袍,腰带上镶嵌着十几颗光华熠熠的宝石,一枚翠绿色的翡翠双鱼配挂在腰间,头上戴着玉冠,整个人华贵耀眼。 两名绿衣侍女端着茶盘和盛放素巾的玉盘,站在边上伺候,一个伶俐小厮快步走来,“公子爷,有消息了。” 琴声未停,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琴弦上,在午后的阳光下,更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淡色的唇淡淡飘出一个字,“说” 正文 第10章 许桑棠,你太不识抬举 “一切顺利,许宅和天下第一楼的房契和地契已经拿到手。” “意料中事,许家情况如何?” 小厮迟疑道,“刚李德利来报,小的便派人去了许宅打探情况,谁知许家已人去楼空。” “嘣——”的一声刺耳声响,一根琴弦应声而断,小厮战战兢兢的看向公子爷,只见那张俊美高贵的脸绷得紧紧的,“怎么回事?” “李德利说他的手被许桑棠下了毒,担心性命难保,便先去了医馆解毒,再来回禀,他也不知道许家会说话不算数,明明说明早离开的,谁知半个时辰就走光了。” 他沉默的盯着手上的古琴,默然半晌,不屑的笑道,“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大不了!本公子,本公子人中龙凤,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许桑棠算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本公子不稀罕!一点也不!” 笑着笑着,笑容就冷了,说到最后,字字句句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小厮头垂得更低,两腿抖个不停,生怕性情不定的公子爷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小命,好不同意听到公子爷叫他退下,赶紧撒开脚丫子溜之大吉,走到半路,听到后来传来‘嘣’的一声脆响,似乎又断了一根琴弦,哪敢再停留,飞奔而去。 “公子爷,您的手流血了,奴婢给您包扎吧?” 一名婢女看着公子爷流血不止的手指,再看被公子爷生生扯断的七根琴弦,叹息道,却见他根本不知手指受伤似的,目光怔忡的望着远方,没有他的吩咐,婢女不敢向前,只得眼睁睁看着鲜血一滴一滴滴在琴案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只知太阳开始西落,夕阳的余晖洒满大地,落在他鸦青色的发丝上,染上了点点淡金色,那张俊美得不像凡人的侧脸,映在余晖里,添了点点暖色,看得边上伺候的婢女们心如小鹿乱撞,却没有人敢造次。 终于,如石雕般坐了一个下午的公子爷仿佛活过来般,轻轻敲了敲下人呈上来的檀木盒子,里面装着许宅和天下第一楼的房契和地契,眉间有些阴郁。 “这些东西,本想只要你安分守己乖乖听话,过几天便还给你,可惜你这女人太不识趣,一声不吭便跑了,整个大昭国都在本公子的掌控之下,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去?本公子最讨厌被人背叛,许桑棠,你知道那些背叛本公子的人都哪去了吗?都进了乱葬岗野狗的肚子里!李德利的手为什么会中毒,本公子会查清楚,如果他胆敢碰本公子的东西,本公子会让他生不如死,而你许桑棠,答应本公子的事,你想反悔就是背叛!你得死,许家人也要死,不要怪本公子心狠手辣,怪只怪你不识抬举!” 夕阳西下,晚霞蔓延整片天空,十里红霞,绚丽至极,像流血奔涌又像烈焰燃烧,美得让人心醉,而男子冷如冰霜的声音,突兀的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来人,备马车!本公子要进宫!” 夜幕降临,白天还是晴空万里,到了晚上便下起了瓢盆大雨,。 “这天真是,说变就变,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幸好找到了这间破庙避雨,要不然就麻烦了。” 说话的是许老爹,此刻,许家人和镖局的镖师们围在火堆前烤着干粮吃,破庙的窗户都坏了,夜风夹着雨丝吹入庙里,好在此时是七月,不然就难熬了。 风越吹越大,吹得破旧的门板吱呀作响,许桑棠就着热水随便吃了几口干粮,便放下了,看着黑夜中的雨幕出神,脑子里想着以后的出路。 “徐镖头,照我们今天的速度,要到江南需要多少天?” “如果一路乘马车的话,需要一个多月,不过到了亳州,我们可改走水路,沿着河道直下江南,可缩短为一个月。” “那到了毫州换成水路吧。” 庙门似乎发出咚咚两声,许桑棠奇怪的朝门口看去,“是不是有人敲门?” 众人纷纷摇头,许桑棠皱了皱眉,“难道是我听错了?” 话音刚落,她耳边又听到门处传来细微的声响,便打算起身开门,许桑榕笑道,“风这么大,也许是风吹门响,这么大的雨,哪有人在外面跑?” “我还是要看了才安心。” 许桑棠说着,一把拉开破门,疾风席卷着雨丝冲到她脸上,重重雨幕里,她看见一个浑身是水的年轻公子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如纸,头发上还滴着水,身后一名青衣男子推着轮椅,背上背着一柄长剑,像是仆从又像护卫。 “这位小姐,能否让我家公子爷进去避避雨?” 开口的是推着轮椅的青衣男子,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富有磁性,许桑棠侧过身子,淡淡一笑,“进来吧。” 他们刚走进破庙,徐镖头便站了起来,锐利的眼神落在青衣男子身上,“好强劲的内力,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无姓,我家公子爷叫我阿青。” “你家主人是——” 徐镖头扫向轮椅上的男子,见他微微低着头,身上如被水泡过似的,正想问个明白,却听许桑棠说道,“这位公子身上全湿了,你快带他去换套衣服吧。” 阿青摇了摇头,“出来得急,没带衣物,烤干就是了。” “湿衣服穿在身上,会生病的,”许桑棠说着,转脸朝许桑榕道,“桑榕,拿套你的衣裳给这位公子换上。” 阿青神色微变,刚要拒绝,却见公子爷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轮椅的扶手,便改了主意,接过衣服道了谢,便推着公子爷进内室换衣服。 这衣服换了足有一刻钟,等他们出来,许桑棠的姜汤都煮好了。 “换好了?来,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许桑棠笑着盛了碗汤递到轮椅前,却在看见轮椅上的整饬一新的男子时,呆住了。 她两世为人,从未见过如此清隽雅贵的男子,俊眉朗目,高鼻淡唇,如落入尘世的谪仙般,不染纤尘,清雅俊逸,风华绝伦,偏眉间一点朱砂光华流转,平添一抹灼目的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