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初始(一)      深蓝色的夜幕布满繁星,层层云海遮住了如勾弯月。院落墙角的香樟树被忽起的夜风吹得哗哗作响,屋内床榻上女子似是做了噩梦,身体猛地一抖,香肩上的被褥滑落。      屋内床榻边的水晶灯盏其内烛火一灯如豆,兀自跳动着,空气中是女子闺房特有的恬淡香气,床榻上的女子五官姣好,柳叶般的眉下是紧闭着的眉,上好绸缎一般的乌发散落在锦被上,眉头紧缩,长长的睫毛微不可查抖动,抖动得幅度不断增大,继而睁开一双秋水剪眸。因为刚刚醒来,乌黑的曈眸略带着迷茫。      “呀。”带着沙哑的呼声发出,却被窗外愈来愈急的风声遮掩,外间守夜的小丫头睡得昏沉,完全没有发现内屋的小姐已经醒来,侧过身子,胸口起伏,睡得很沉。      叶蓁蓁入手是绵密的锦缎,撑手坐起,身上的绣着大朵富贵牡丹和藤蔓的锦被滑落到了腰间,她忍不住伸手捻起了被面,上面的绣纹精致,完全不是现代社会的机器绣花可比。撩开帘帐,入眼的是四时花开黄梨木屏风,春日里的桃花、夏日里的青莲、秋日里的傲菊和冬日里的红梅,叶蓁蓁汲着绣花鞋,忍不住上前仔细瞧着,屏风上的画带着写意的风流不似后世国画的匠气沉沉。再回头望向自己刚刚起身的床榻,海水云龙黄梨木架子床边立着八角水晶灯盏,莲花瓣的造型巧妙璇美。十足的古代少女的香闺。      叶蓁蓁抬起手,她觉得有些有些晕眩,抬手手背放在额头上,滚烫的温度表明此时她正在发烧。再看看自己身上白色的中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迈着沉重的步伐绕过屏风之后,便见着了这古代闺秀房间,风声带着尖啸让这个房间带了些可怖,叶蓁蓁一步深一步浅走向了梳妆台,昏黄的铜镜之中照出的人影陌生。      她忍不住用指尖碰触冰凉的镜面,镜面上因为她的手指起了淡淡的雾气。她闭上了眼,想到身子被飞驰的汽车碰撞的那一刻……是了,她已经死了,不是叶蓁蓁了,那她现在是谁?额头抵在带着凉意的梳妆台上,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她生病了,等到稍微好点了,再做盘算。      听到了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叶蓁蓁勉强回头望了过去,那挑灯的女子行步匆匆,身上着中衣外披着粉色褂子,微微眯起眼,来者五官清秀,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起来,表情带着诧异,“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应该是她的丫头了,叶蓁蓁想,只是语气之中带了些不耐,叶蓁蓁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丫鬟太过于得原主的心然后怠慢了,这只是她的猜测,叶蓁蓁可怜巴巴说道:“我有些渴了……”      “刚刚挑灯在梳妆台边看到你,吓了我一跳。”那丫鬟说道,“大半夜坐在梳妆台边。”她伸手放在嘴边打了一个哈欠,口中絮絮叨叨显然因为叶蓁蓁的醒来,打搅了她的清梦,语气有些不耐。      叶蓁蓁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个丫头的身份,若是能够想起来什么就好了,刚刚有这个念头,脑海如同哄得一声炸开。端坐在梳妆台边的身子软软倒下。在完全昏过去之前,听到了丫鬟的抱怨声,“发热还没有退下,也不知道夜里添件衣裳。”接着陷入了一片黑暗。      脑海之中如同老旧的黑白影片,回顾了杜莹然的平生。孩童时代她温馨的家庭,温柔体弱的母亲,父亲温润尔雅只有母亲一人,两人伉俪情深,对杜莹然也是疼爱。因为母亲缠绵在床,反而刻意让杜莹然活泼,希望她身体安康。母亲去了之后父亲辞官,所谓是久病成医,因为妻子的死亡,让父亲决定行医救人,他还有一个想法便是编撰医术,收集各地的奇方。父亲准备带着小莹然行走天下游医,在临行前被京中的外祖母留下。      “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带着莹然多有不便,让她留在京中,也有小姐妹陪着,你有什么放心不下。”记忆之中外祖母对着牵着杜莹然手的父亲说道。      父亲有些犹豫,小莹然似乎意识到要失去什么,哭了起来,接着她的手被温柔的小姐姐牵住了,“姑父,我会照顾好莹然的。”牵着杜莹然手的是齐灼华,泪眼朦胧之中,小莹然抬头看着齐灼华,觉得小姐姐温柔美丽,接着感受到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被齐灼华用手绢擦去,“小莹然,要坚强,不要让你的父亲担心。”      齐灼华的一句话,最终让杜莹然留在齐府成了定局。      华贵的齐府舒适的大屋子,还有和她同龄多才美丽的表姐,杜莹然从父亲离开的伤心中走了出来,恢复到了以往的活泼。杜莹然笑容甜美性格活泼,脸颊上两点梨涡,是最讨长辈喜欢的长相,这让原本就疼惜她的外祖母十分喜爱她。只是有一天,杜莹然听到了下人说闲话,让她意识到这是外祖母的家,她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话语之中,是下人对杜莹然的嫌弃,说她比不上表姐性格好,太皮实;比不上表姐有才情,能够跳出漂亮的舞蹈。      齐灼华出面训斥了这些下人,然后拉着杜莹然的手,说她来教杜莹然礼仪,教杜莹然跳舞。原本活泼的杜莹然此后变得沉默,渐渐也失去了外祖母的疼爱,杜莹然便更加依赖齐灼华了。前些日子表姐齐灼华定了亲,杜莹然十分不舍齐灼华,忧思过重加上忽起了凉风,杜莹然就病了,病的昏昏沉沉,直到现代的叶蓁蓁进入了这个躯体。      叶蓁蓁看着这些旧事,并不是一个好笑的故事,她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嘴唇边两点梨涡,看上去娇俏可爱,她笑得原因无他,原本的杜莹然的命数恐怕被齐灼华完全破坏了。她也知道一个关于杜莹然的故事,故事自从杜莹然只不过母亲仙逝之后,不太一样。杜莹然的父亲带着杜莹然行医,杜莹然的性子从头到尾天真活泼,笑容甜美,更因为随着父亲学得一手好医术,等到回京之后进入医术院进修,嫁入了与齐灼华定亲的人家,夫妻伉俪情深,一生顺遂。      她为何知道的清楚,因为这个关于杜莹然的故事正是她写得,女主正是杜莹然。为何知道破坏杜莹然命数的是齐灼华,也简单,因为所有原本女主得到的好处都被齐灼华得到了。例如,杜莹然十三岁进京在郊外庙里救治了一位少女,手脚利落中心耿耿,现在那人正跟在齐灼华的身边;杜莹然的父亲在京城里置办了屋子,每年过年的时候会在京中小住,原本是想要教习女主医术,齐灼华让杜莹然不学医,反而一直鼓励杜莹然学习她十分不擅长的舞蹈;醒来时候叶蓁蓁见着的那个丫鬟,叫做海棠,典型的身在曹营心在汉,每日里叽叽哇哇都是说的齐灼华的好处,才会让杜莹然越发自卑;还有外祖母,原本她笔下的杜莹然在京城之中靠着按摩缓解老祖宗的头疼,巩固了在老祖宗心中的地位,现在做这些的是齐灼华。      她在现代已经死亡,没有想到穿越一回竟是到了自己的书中,真正的杜莹然已经随着这场高烧去了,那么她便是杜莹然。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起,眼前定格的影片轰然破碎,像是从天上跌落至了凡尘,杜莹然觉得身子猛然一重,头更是隐隐作痛。      “小姐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正文 初始(二)      眼帘掀开一个缝,飞快地眨动,只觉得亮的惊人,眼角也渗出了泪水,接着感受到了光线暗了些,杜莹然睁开了眼,嬷嬷着青色绣万寿菊的长袄,鬓发霜白,抿着嘴唇看上去神情严肃,挥手让人把水晶灯的灯芯剪灭,对着杜莹然柔声说道:“小姐可要喝水。”      杜莹然恩了一声,声音带着沙哑,吴嬷嬷搀扶着她,给她身后靠上枕头,再披上了湘妃色滚银边的长褙子边角绣着翠竹,吴嬷嬷梳理她的长发,最后用一根乌木簪子绾成斜髻,几缕碎发散在耳畔,嬷嬷伸手替她把发理顺到耳后。      吴嬷嬷做事周全,曾经是杜莹然的母亲齐氏身边的旧人,小时候从火中救下齐氏,背部被灼伤,脖颈也有痕迹,自此就被提拔成了齐氏的大丫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烧伤的缘故,吴嬷嬷一直没有嫁人。      “小姐总算是醒了。”梳着双丫髻,身着桃红色撒花儒裙的丫鬟手中捧着乌银梅花自斟壶绕进了屏风内,顾盼神飞,一双眼眸灵动,“前天晚上,可把奴婢吓了一跳。”      杜莹然此时知道这个丫头叫做海棠,入府时候老太太赏的,性情开朗活波带着天真。老太太特意赏给杜莹然,希望让当时离开了父亲的小莹然早日展颜。这丫头也就是前日夜里见着的丫鬟。按照记忆,齐灼华已经笼络了她。      吴嬷嬷瞥了一眼,海棠面上的笑容僵住,眼珠子一转,脆生生地说道:“我去烧水。”放下了水壶,转身提着裙离开,杜莹然听到了推开大门的声音,想来海棠已经走出去了。      “小丫头被你宠得。”吴嬷嬷见着海棠离开了之后,说道。      杜莹然浅笑着,因为生病消瘦了的脸颊浮现两点梨涡,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吴嬷嬷是跟在齐修容也就是杜莹然母亲身边此后的老人,见着杜莹然不说话冲着自己笑,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面容板起,“那天小姐起夜,海棠也不知道给小姐加件衣服。”      杜莹然知道吴嬷嬷也就是抱怨两句,海棠是家生子,以前的杜莹然也偏袒海棠,吴嬷嬷又气又无奈,杜莹然说道:“嬷嬷何必和她置气?她毕竟是府里的。”      吴嬷嬷听着杜莹然说这话,有些奇怪瞥了她一眼。这话并不像是以前杜莹然会说的。      杜莹然低声说道:“在鬼门关走过一遭,有些想法自然和过去不同。”      吴嬷嬷身上一凉,想到之前听海棠同人说大半夜小姐不睡觉,穿着中衣坐在梳妆镜前,当时听到话还让吴嬷嬷气的发作了海棠,此时连忙捂住了杜莹然的口,说道:“说什么鬼不鬼,小姐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杜莹然眨眨眼,说道:“是我口误了。就是我大病之后,原本的事情想清楚了,不再是一团乱麻。”不等着吴嬷嬷提问,就说道:“对了,我睡了两天?”      “可不是,终于在今天早晨退了热。大夫说等到醒来就好了,可有什么不适?”吴嬷嬷关切地看着杜莹然。      “就是身上有些黏腻。”杜莹然说道。      “今个儿天气好。”吴嬷嬷说道,“奴婢让厨房准备烫粥,滚烫的粥喝了,等会擦擦身子就好了。”      从屏风后又绕出一个丫鬟,着碧水青半臂襦裙滚着银色的边,容貌比不得海棠,抿着唇平日里也不善言语,是杜莹然的另一个一等丫鬟,鸢尾。鸢尾大约是四岁的时候来到杜莹然身边的,鸢尾的父母一心渴求儿子,连生了四个丫头,最后得了儿子,三个女儿便都卖了,鸢尾是家中的三丫头。      大病初愈,手脚有些酸软,梳洗之后扶着鸢尾的手,走动两步之后,便松开了鸢尾的手臂,自己在屋子中踱步。屋子的陈设简单,墙上悬着瑶琴,黄梨木雕花草柜上悬着字画,字画并不算是高明,只是画者是齐灼华罢了。衣柜里放置最多的便是齐灼华送来的舞服,吴嬷嬷见着杜莹然的目光落在衣柜上,连忙说道:“小姐大病初愈,手脚软着,练不得舞。”      杜莹然笑了笑,她现在所在的朝代是大雍朝,历史在周朝武则天之后唐中宗即位之时,拐了个弯儿,打下这片江山的是典型的□□男,登基之后封号太和帝,让周边小国高丽、倭寇成为大雍朝附属国。开海禁,崇文尚武,让整个大雍朝带着勃勃生机。这样仍然不够,第二任瑞和帝的姐姐,长公主宜和公主是穿越女,此人在大雍朝开设舞乐院,同时伶人不再是贱籍,如同后世的明星,是人追捧所在。她创造的小说画本戏曲被伶人演绎,世人追捧。另外京城设置的六院,书院、科技院、医术院、兵术院、舞乐院、农畜院,除了兵术院并无女性之外,其他各院皆有女子入学,女子最多的院便是舞乐院了。长公主还做了很多事情,让杜莹然现在所在的时代,景和帝时代,女子可以外出郊游甚至入学,并无程朱理学的约束。      “表姐有没有回来吗?”杜莹然问道,齐灼华在舞乐院修习,原本的杜莹然并不擅长舞乐,正是因为她的不擅长,齐灼华每每很热心教杜莹然舞蹈,还送了许多华美的舞蹈服。      “大小姐心中挂念着你,会回来看你的。最近大小姐忙着万寿节上的舞曲,想来十分忙碌。”吴嬷嬷以为杜莹然想念齐灼华了。齐灼华对杜莹然身边的人狠下了一番功夫,吴嬷嬷对齐灼华的印象不错。      “恩,我知道她挂念着我。”杜莹然单手抚在书案上,那夜里的恬淡香气已无,而是略带着苦涩的药香萦绕在房间之中。闭上眼,对这个味道,带着怀念。想到了这具身体的父亲正是大夫,或许她可以想法子跟着父亲行医。      “嬷嬷不必陪着我。”杜莹然说道,“让鸢尾、海棠她们来就好,嬷嬷去歇息吧。”      吴嬷嬷看了一眼鸢尾,说道:“照看好小姐,我去看看海棠那丫头去哪里了,烧个水烧了半宿,也不知道区哪里偷懒了。”      鸢尾并不是个爱说话的,杜莹然坐在了书桌边的椅子上,烟云状的窗纱隔住了她的视线,感受到了身上落下了一件披风,杜莹然望着鸢尾,鸢尾抿抿嘴说道:“靠近窗边,有风。”      “听着外面的风声,可要下雨了?”少了一直在旁边说话的吴嬷嬷,房间里显得静悄悄,可以听到院子里的树木上的枝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天阴沉沉的,许是要下雨。”鸢尾说道。      “小姐。”海棠笑盈盈推开了门,“饿了吧。”手上端着托盘,“喝点粥,等会我给你擦擦身子。”      杜莹然抬眼看了一眼海棠,平时海棠是不做这些活,都让鸢尾去做的,此时见着她眨眨眼,杜莹然心下明了,她是有话要说。      生病之后并没什么胃口,就算面前的青菜爽口,粥品美味杜莹然也有些用不下,勉强用了大半碗,便吃不下了。海棠清了清嗓子,对着鸢尾说道:“刚刚我已经吩咐烧水了,我来给小姐擦身子。你也去吃点东西。”      鸢尾听着了海棠的话,看着杜莹然,见着她点头之后才低声收拾好了碗筷应了一声,退出房去。这让杜莹然越发高看了鸢尾一眼,等到打发走了海棠,鸢尾是得用的。      “有什么要避开鸢尾告诉我的?”杜莹然说道。      海棠笑着说道:“刚刚我打听出来一桩大事,是和小姐有关的。”杜莹然注意到了海棠的称呼,私下里只有自己的海棠的时候,她都自称我,在有外人的时候才会自称奴婢。      海棠见着杜莹然不似平时那般的兴致,秀美一拧,嘴巴也嘟了起来,转念想到了杜莹然生着病,又笑了起来,“是小姐你的终身大事呢。”      杜莹然的眼睛微微睁大,“是怎么回事,你说与我听。”      海棠脆生生应了,“还记得之前您跟着夫人礼佛吗?当时还遇着了孟府的夫人。”      海棠这样一说,杜莹然慢慢回想,果然有这件事情,眉头微微蹙起,“是孟府的少爷?”      “是了。”海棠笑着拍拍手,“我打听到那天孟夫人礼佛见着小姐便心里欢喜,最为巧合的是还有大师保媒,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据说要定下了呢。我那天见着孟夫人便是极其可亲的人呢,”      杜莹然心中是惊涛骇浪,虽然长公主宜和公主提高的女性的地位,这个年代讲究的依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勉强一笑,难怪那日里下山再遇到了孟夫人,她的神情欢喜更是同自己亲昵。      “我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吗?”杜莹然沉稳下来,她要如同这个时代所有的女子一般盲婚哑嫁吗?心头有些迷茫。      海棠点点头,“说是已经写信了。孟府的那位公子,也是十分有才华。听说在书院里读书便是榜首,人也生得俊秀。”说到这里,海棠的脸颊微红。“等到杜老爷进了京,也就会定下了。”      “你这丫头,打听得倒是详细。”海棠知道的太清楚,也知道得太多了,杜莹然说话带着些意有所指。      “小姐的事情,我自然放在心上。”海棠甜甜一笑,如此说道。    正文 婚姻(一)      有大师保媒,全府上下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今日里海棠说的干脆,平常海棠也不常在外走动,哪里又得知了孟府公子的心性才学?杜莹然看了一眼海棠,轻轻说道:“我知道了,身上黏腻得紧,先替我擦身子。”从面上来看这位孟公子确实是为佳婿,甚至可以说自个儿高攀了,但是实际的内里也不清楚,倒不如等到了父亲进京之后再做盘算。      “我让小丫头端水,稍等。”海棠说道。      海棠指挥丫鬟倒水展开屏风,等到人离开了之后,手指灵巧解开了杜莹然白色中衣的系带,露出了其内粉色清水绽初荷的肚`兜,在齐府管家的是齐灼华的母亲,也就是杜莹然的舅母周氏,杜莹然作为侄女上,周氏对其比不上疼爱自个儿女儿的劲儿,却也不曾亏待了杜莹然。肚`兜下包裹住的胸`脯顶`翘,若是吃穿做得不好,也养不出这般的身子。      杜莹然感受微烫的巾子擦自己的身子,感觉并不大自在,等到海棠擦完了身子,便自个儿捻起了嫩杏色绣桃花肚`兜,系住了脖颈上的系带,“让我来。”海棠说道,捻起了两侧的带子,在背后系住,抿嘴一笑说道:“等会我和鸢尾说一声,姑娘的肚`兜当再做得大些了。”      杜莹然脸颊微红,没有想到自个儿被小丫头打趣了,在海棠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裳,杜莹然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舒服了,刚刚汗涔涔浑身都不自在。      在现代学过中医,知道烧虽然退了,但是若是吹了风还是会再生热,正逢着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这一日便呆在屋中。因为是风寒,带病去给人请安是一件不大适宜的事情,接下来三日的时间,杜莹然便呆在了院子中,并没有外出。杜莹然已经好了大半,就连舅妈周氏也并没有来看望自己,这让杜莹然有些窦疑,想着身上已经好了,便去拜会外祖母还有舅母。      屋外秋色正好,枝叶在微风中舒展枝条,透过半敞开的窗,见着屋外阳光正好。      合拢了手中的书本,见着了鸢尾手中拿着毽子,杜莹然身上穿着的是天青色舞服,上身对襟箭袖绣百合滚着金边儿,下身是同色的长裤。所有的舞服都是齐灼华送来的,记忆之中齐灼华样貌清丽,气质如同清泉凌冽,正适合这样的衣裳,而杜莹然带着软糯的甜美,穿上这一上梳着双髻便有些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不大合宜。府中其他人没有点破,因为齐灼华说了,想要和杜莹然穿一样的衣裳。众人体谅齐大小姐对杜莹然的友爱之情,舞蹈服装的颜色不适合杜莹然,都当做没看见,甚至还会违心夸一句好。      杜莹然当时看到了舞服之后就明白了齐灼华的心思,可叹原主看不破,一直拿齐灼华当做府中最亲近的所在。      毽子是杜莹然让鸢尾去找出来的,“去问问看还有没有其他丫头想要踢毽子。难得是个晴朗日子活动活动。”杜莹然笑着说道,一边活动手脚,今日里天气好,想着结结实实运动一会儿,再行洗漱,她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也合着该去外祖母那里走一遭了。      她所住的院子很好,舅母在这里也没有亏待她,阳光充足,院子里的香樟树一人不可抱,香樟是最防蚊虫的,树下摆放石凳石桌,最远离院门有一小块青灰色大理石镶嵌砌成状约摸五米半径径的大圆,远远看着如同盛开的花朵,这是齐灼华吩咐让人修筑给杜莹然,供她跳舞所用。为何建在这里,是因为原本的杜莹然实在不擅长跳舞,平衡感不好,跳起舞总是爱齐手齐脚,正是因为这样,才想着少让人看到,远离院门口。齐灼华的院子星辉苑也有这样一个练舞蹈的大圆,位置便是在院子中的正中了。      “你也会踢毽子?”杜莹然脸上带着笑容,虽然生病了脸颊消瘦了不少,却如同雨后初晴,看着心中舒服,这让吴嬷嬷心中欣慰,原本的杜莹然笑容似乎被薄纱笼罩着,眉宇带着清愁,现在则是一扫而光,让人见着她的笑容便忍不住面上也露出会心的微笑。      杜莹然面前的小丫头和鸢尾和海棠相比显得灰扑扑的,长得也平凡,一双眼睛像是黑亮的明珠,“奴婢在家中的时候踢过毽子。”      杜莹然带着两个丫头踢毽子的时候,齐府的侧门悄然打开,“小姐回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会心的笑容,是舞乐院学习的大小姐齐灼华回府了。      “我的儿,你怎么回来了。”周氏拉着齐灼华的手,两人一齐进了正厅坐下,搬着两个太师椅,并排坐着,周氏上下打量着齐灼华,说道:“清减了,你身边的丫鬟怎么照顾你的。”      “她很好。”齐灼华连忙说道,进入舞乐院学习的人可以带上一名婢女,齐灼华带过去的是沉默寡言的卷碧,也是齐灼华最重视的丫头。卷碧相当于是齐灼华从杜莹然手中夺来的。      齐灼华是重生之人,而卷碧上辈子是属于杜莹然的婢女。上辈子的杜莹然单纯,同齐灼华说过不少自己的事情,卷碧的事情便是从杜莹然口中知道的,杜莹然进京在京郊的乡村破庙捡到了卷碧,治好了卷碧之后,卷碧便跟在了杜莹然的身边。这一次齐灼华则是自己亲自去救了卷碧,卷碧跟在了齐灼华的身边。      卷碧果然是衷心之人,齐灼华十分满意。“准备万寿节的歌舞,忙碌了些,平日里胃口不太好。”      周氏叹了一口气,她不明白为什么齐灼华那么看中卷碧,甚至冷落了她给挑选的丫鬟。见着女儿如此说了,开口说道:“在学院读书不比在家中,要照顾好自己。”      “我省的。”齐灼华笑语盈盈点头,“表妹生病了,我也一直没有回来看看,昨个听说她好了,正好得了空闲,便出来了,她现在身子如何了?”      周氏的面色立即就难看了,甚至轻轻哼了一声,“听大夫说好了些,我没去瞧。”      齐灼华不知道为杜莹然碍了母亲的眼,柔声问道:“娘,怎么了?我说起了表妹,你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快,她就是个闷嘴儿的葫芦,怎么惹您生气了?”      “若是和以前一般不爱出声也就罢了,”周氏说道,忍不住叹一口气,孟府的芝兰玉树明明是她为自己的闺女准备的,“之前说带着你去礼佛,你偏生让我带着杜莹然去,生生坏了我的事情。”      说到这里,齐灼华心中瞬时明了,上辈子母亲带她去山上礼佛,目的是山中孟府夫人,靠着这次礼佛孟夫人对她满意,她嫁给了孟家公子孟舒志,孟舒志不负芝兰玉树之名,他容貌俊秀,胸有丘壑,少年时候文名颇盛,在科举之后明明可以做清贵翰林,却决然选择了外放,所有人都觉得他书生意气,定然管理不好那穷山恶水之地,结果三年的政绩斐然,让他在朝堂之中更上一个台阶,尚未到不惑之年,便做了户部尚书,步步高升。齐灼华想到了孟舒志心中还是有些酸涩,孟舒志再才华横溢她也要不起,孟舒志的心中一直只有她的表妹。夫妻两人之间相敬如宾。      齐灼华虽然是齐府的大小姐,在府中是千万宠爱,性情端庄,母亲千挑万选给她选了的夫婿,最后比不上杜莹然的。齐灼华无疑是嫉妒上辈子那个洒脱活泼的杜莹然的,未出嫁时候同父亲行医练就妙手神医,十三岁进京之后住进了齐府,杜莹然笑容可人,加上母亲早逝,外祖母不知不觉就偏向了杜莹然,杜莹然同邵丽公主成为莫逆之交,最后嫁给了将军莫宇轩,两人夫妻伉俪情深,传为佳话。杜莹然上辈子的名声很好,未出嫁前救过几个急症的病人,之后随着莫宇轩出征,在战场上随军军医,更是声名远扬。      齐灼华清楚的知道杜莹然的事情,她才越妒忌,齐灼华睫毛轻轻扇动,自从她重生之后,她才会刻意让杜莹然早早就进了齐府,被她拿捏在手中,不复曾经活泼甜美,也没有了卓越的医术。这样还不够,除了自己要嫁给莫宇轩,她也想让杜莹然试试自己上辈子的那种滋味。      因为没有外人,周氏屏退了她人,抱怨说道:“本来是留给你的,没有想到竟是让孟夫人相中了她。”      齐灼华浅笑着说道:“这是她的命数了。”      周氏叹了一口气,还被大师金口玉言说了的,自然是命数。她不知道这其中有女儿的手笔,“你也长大了,这次万寿节结束之后,娘亲帮你在京中相看。”周氏摸着女儿的发旋,说道。      齐灼华微微一笑,她要的只是外祖母那里的人选莫宇轩,“在不在京中,都很好。”垂头用袖子捂住了口鼻,一会儿面上便涨得通红,声如蚊蚋说道:“祖母上次和我说莫家……”      “傻丫头。”周氏有些头疼,在她看来莫家并不是什么好的去处,见着女儿垂着头耳根是一片绯红,知道女儿对那莫家公子动了心思,苦口婆心说道,“在京中,有娘家给你做后盾,更有底气。要是在外地,你受了姑爷的委屈,哭都没有位置哭。”      “娘。”齐灼华抬起了眼,目光闪闪,“女儿不会受委屈。”这辈子的良人是她亲自选中的,上辈子杜莹然同他传出佳话,这辈子她同他会更好。      “死心眼”周氏揉了揉眉心,婆婆的眼光他也是相信,只是想到要让自己捧在手心的明珠去西北边陲之地,心有不甘。      齐灼华笑着说道:“我去拜会祖母,然后去见见莹然。母亲您也别同莹然置气,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府中,怪可怜的。”在她看来,母亲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居然还被你这一个小丫头教训了。”周氏说道,“等会你去就成了。”    正文 婚姻(二)      兰亭苑里第一个知道大小姐回来的便是海棠了,等到兴匆匆推开门便见着杜莹然带着小丫头踢毽子,杜莹然脸上笑容灿烂几乎让人晃花了眼。      海棠来了,鸢尾原本面上勾起来的浅笑也止住了,停止了踢毽子。杜莹然没有注意到海棠,对着鸢尾笑盈盈说道:“还是我踢得好,服输了吧。”      “小姐。”海棠的声音传来,杜莹然挑挑眉,原来是海棠来了,面上虽然仍然带着笑,但是嘴唇的弧度微平,眼底也没有了笑意,此时转过身来,“你回来了。”      海棠首先让其他丫头都散了,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小姐,你怎么在踢毽子。刚刚奴婢打听出来消息,大小姐回来了,就算是想活动身体,也应当是跳舞啊。要知道大小姐是会检查你跳得如何的。”      杜莹然歪了歪头,说道:“姐姐回来了,挺好。”一边走一边对鸢尾说道:“水也差不多烧好了,等会你服侍我洗漱。”      鸢尾低低应了一声。      “小姐。”海棠跺了跺脚,“大小姐可是要考校你的,奴婢都为你着急呢。”      杜莹然的脚步不停,这一点也是齐灼华的手段了,明知道原主协调性不好,偏生每次回来都要盯着她跳舞,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大半精力都分在了十分不擅长的舞蹈上,其他的事情自然做得不好,女红读书都是平平。      “我病才刚好。”杜莹然轻飘飘地说道,“姐姐会体谅我的。海棠,你跑来跑去也累着了,去厨房喝杯水歇息下,等我洗漱完了,去拜会外祖母。”      “怎么不去见大小姐?”海棠的眼睛一转,这是齐灼华吩咐她的,如果说杜莹然要去外祖母那里请安,能拦着便拦着,若是不能拦着,以免扰的外祖母心烦。“小姐难道不希望大小姐回来?”      “海棠你呀糊涂了。”杜莹然看着海棠,此时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海棠,“我身子好了,怎能不去外祖母那里请安?只是略坐一坐,不会扰了外祖母的清净的。”杜莹然说道,原本的海棠就是用会打搅老祖宗的休息这个理由,让原主少去请安。      杜莹然一番话已经把海棠尚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海棠的眼睛几乎瞪圆了,似乎这一病,小姐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      此时烧水的丫鬟鱼贯而出,见着杜莹然蹲了一个福礼,杜莹然单手拉着鸢尾的手臂闪进了屋子,阖上了红木门,把海棠留在了门外。      海棠见到杜莹然的动作更是愣在了原地,总觉得小姐的表现和平时不大一样,想了想提着裙摆又出了大门,刚刚和杜莹然踢毽子的灰扑扑的小丫鬟看着海棠的背影,继而又埋着头扫地。      屋内杜莹然面上勾起了笑容,尤其是看到了鸢尾吃惊的表情,杜莹然的眼眸越发弯起,拍了拍鸢尾的脸颊,单手已经开始解开花开半夏半臂系带,鸢尾连忙到了浴桶边用手肘内弯试水温。      “小姐已经好了。”鸢尾说道。      “恩。”杜莹然应了一声,在鸢尾的服侍之下褪了衣衫,整个人浸入到了热水之中,舒服地叹了一口气,鸢尾的双手在杜莹然的乌发之中穿梭,她的手不轻不重,杜莹然微眯着眼。病了这几天,因为杜莹然刻意多吃了,身子并没有消瘦,她现在这句面容活泼看上去就喜庆,若是生得更丰腴一些会越发讨长辈喜欢。      穿上中衣之后,杜莹然自个儿挑了衣裳,嫩杏色绣红梅的上儒,下身是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腰间是五福络子配蝴蝶玉佩压衣裙,乌黑的头发绾成双丫髻,缀着珍珠的枚红色发带垂在耳后,增添了活泼的气息。考虑到风寒刚好,这会儿起了风,披上了织锦镶毛斗篷,杜莹然推开了大门。      吴嬷嬷正从西侧厢房出来,见着杜莹然,也是笑着说:“这样好,小姐原本就应当多同老夫人亲近,这身很好。”火红的斗篷滚着毛边,杜莹然笑起来又是甜美可人,颇为相称,让人见着就心中柔软。      海棠此时也从齐灼华那里回来了,面上的笑容一僵,原本自己受了齐灼华大小姐的吩咐一直暗中阻拦小姐同老夫人亲近,为此吴嬷嬷一直不喜欢她。      “走吧。”杜莹然顺着青石板小道缓缓行着,第一次走出她所居住的小院。一边行着,一边打量整个齐府的格局,远处有假山流水,花园正中流水间的有开阔的水榭,起了薄雾的清晨,在水榭中奏乐舞蹈,实则是享受之极。      齐府很大,等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就有婆子笑着迎过来,“二小姐来的巧,老夫人正在里头同大小姐说话。”      老祖宗的院子开阔,郁郁苍苍的松柏,笔直挺拔。小小花圃种着寿菊,此时正羞涩打着朵儿,空气中是菊花特有的淡香味道。      杜莹然进入到了屋内,就有女子迎了过来,女子长发垂肩,用一根天青色的发带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流苏,随着她走路微微晃动就如雨意缥缈。一袭水蓝色纱裙逶迤,手挽乳云软纱,腰间一同色腰带,垂一个小小的香袋并青玉连环佩。上好的丝绸料子随行动微动,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容貌清丽,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观之亲切,表情温暖,若是仔细观其眼眸便会发觉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齐灼华生得貌美,亲眼见着的时候杜莹然眼睛一亮,如果要是齐灼华不害自个儿,同她好好相处,那该多好,同这样生得玲珑剔透的美人相处,心情便会舒畅。要知道她在现代,就极其喜欢看俊男美女,尤其是见着眼前的齐灼华,纯天然不加工,十分喜欢齐灼华的皮相。      “妹妹,你来了。”齐灼华笑拉着杜莹然的手,见着杜莹然的打扮也是比往日里活泼,“刚刚我给老祖宗跳了一段儿舞,可惜你没见着。”      齐灼华的手手软纤细,全身上下无一不精致,看着齐灼华的面色红润,一双水眸几乎要滴出水来,确实是运动之后的样子。齐灼华也看着杜莹然的打扮,她知道她这妹妹生得讨喜,今日里这般打扮就更让人眼前一亮,再瞧瞧老夫人,果然眼睛微微一亮。齐灼华的面色不变,尤其想到了杜莹然要嫁给孟家的芝兰玉树,嘴唇的弧度越发翘起。要知道这孟家公子,无一处不妥,凭着杜莹然的身份,是高嫁了。      “那真是可惜,我最喜欢看姐姐跳舞,可惜我性子驽钝,怎么也跳不好,心里羡慕姐姐呢。”杜莹然浅笑着说道,她不同于原主,她喜欢跳舞,也喜欢看人跳舞。按照记忆之中齐灼华舞姿动人,高昂着头颈,如同骄傲的白天鹅一般,最适合跳雀之灵一般的独舞,没有亲眼见着,确实可惜。      “等会我再跳给你看。”齐灼华笑着说道,“我还要检查你的功课,看我不在府中,你有没有偷懒。”      “好姐姐饶了我吧。”杜莹然也笑了,“我就是叶公好龙,喜欢看你跳舞,我自个儿跳是跳得不成。”      “我还给你准备了新的舞服,等会咱们一块儿跳。”齐灼华说道,      此时两人也到了老夫人面前,杜莹然盈盈而拜,坐在最上方的老夫人目光灼灼,面色严肃,唯有一双眼眸透露出些柔软,是个面慈心软的老太太,因为有头疼的毛病,眉心这块儿带着捏过的红色,头上佩戴青褐色抹额,是出自齐灼华的手笔。      “你身子可好了?”老夫人见着杜莹然的打扮招了招手,手上的动作一顿,想到了外孙女性子怯懦不大与她亲近,谁料到杜莹然提着裙摆偎在老夫人的怀中,“老祖宗疼我,我身上大好了,才出来的。”      老夫人近距离看杜莹然,这丫头的笑容既具有感染力,捏了捏她的脸颊,“瘦了。”      “老祖宗只怕把我养成一只小猪罗,才会觉得我恰恰好。”杜莹然笑着说道。      因为杜莹然脱口而出的话,整个正厅里的人都笑了,齐灼华挑挑眉,没有料到杜莹然大病一场像是懂事了,知道要傍着老祖宗了,只是这时候再讨好老祖宗,已经是迟了。      “正好你这丫头来了,跟我进内间。我有些话要同你说。”老祖宗说道。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姐姐的面?”杜莹然拉着老祖宗的衣裳,仰着头。      老祖宗看着杜莹然的样子,一颗心都要化了,原本杜莹然的母亲在闺阁之中便是她偏疼的女儿,可惜先前杜莹然与她不大亲近。“是关于你的大事。”      杜莹然垂下头,声如蚊蚋,“外祖母。”      齐灼华连眼眸里那点淡漠此时也是完全融化,“莹然,等会祖母谈完了记得来找我,还要切磋舞艺呢。”不等着杜莹然回答,已经蹲下福礼同祖母告辞。       正文 婚姻(三)      有丫鬟打帘子,杜莹然跟着外祖母进入到了屋内。屋内并无燃香,只是淡淡熏衣的香气,丫鬟合拢了窗扉,柔柔的暖阳透过薄纱在房间洒下一室的温暖。      老夫人仔细看着杜莹然的眉眼,说道:“你呀,也长大了,再有两个月便是要及笄了。你父亲同我说过,你及笄的簪子用你先前母亲的那一只。”      “我还没有见过那只簪子。是吴嬷嬷替我保管吗?”杜莹然仰头问道,看着老夫人的严肃面貌在这样的阳光下眉目柔和,“我爹爹寄信过来了?”      “确实是在吴嬷嬷的手中保管。”老夫人看着杜莹然,说道:“前两天送来的信,还有一封你的信。等会你再看。”      杜莹然点点头,接过了老夫人手中的信封,上面苍劲有力的大字,正是父亲的字样。      “既然及笄了,也轮到了你的亲事。”老夫人说道,“原本我想着的是……谁知道你竟是又有一番机遇。”      莫家就是她原本应当有的归属,而现在成了孟家的公子,杜莹然垂头轻轻地说道:“那是什么人家?”她的声音又小又轻,仿佛如同阳光下的浮尘,在空中升腾,忽上忽下,带着飘渺的意味。      “孟家的芝兰玉树,没有想到竟是和你有些缘分。切莫害羞,毕竟是涉及到你的终身大事,你父亲又不在身边,少不得由我这个长辈同你说说孟家的事情。”杜莹然不会害羞,只是垂着头微微颔首,老夫人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口中娓娓道来孟府的事情。首先说起了孟府的老太爷孟宪潜,曾为瑞和帝帝师,景和帝为太子时候又做了太子太傅,两任帝王的帝师,可以说是在整个大雍朝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自景和帝即位之后,便辞去太子太傅一位,闲赋在家。在三年前亡故,孟舒志的亲事也因此耽搁了下来。“都说孟家的孟舒志是在孟老太爷的教导下长成的,在书院里颇具才名。因为守孝,便耽搁了。你先前甚少参加那些花会,一直在闺阁之中,可能听这些就不大多。”      甚少外出,这也同样是齐灼华的功劳了,杜莹然想着孟家公子按照老夫人话语里的意思,竟是十分优秀。家境好,京中留着的只有大房家境也也简单,那孟府的夫人性子也是爽利,孟家公子更是芝兰玉树,“那怎会与我结下缘法?按照老祖宗说的,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所以是你的缘法了。”这件事情就连老夫人也是没有预料到的,当初是媳妇周氏看中了孟家这位,谁知道最后竟是杜莹然拔了筹,说是孟夫人见着杜莹然好生养,更有大师的批语,“不要想太多,这件事情我也同你父亲说了,他信中说还有几日便要过来,到时候再商议这件事情。”      一直强调是自己的缘法,还有海棠早早便知道了关于孟家公子的事情,杜莹然只觉得这位夫婿来的蹊跷,此时也不点破,抿抿唇说道:“外祖母的眼光定然是好的。都说外祖母是脂粉里的将军呢”      老夫人笑着说道:“病了一场,小嘴像是抹了蜜一般甜。”      杜莹然浅笑着说道:“病了之后,确实有很多想法同之前不一样。”      老夫人诧异地看了杜莹然一眼,而后说道:“那也很好。好了,灼华这丫头还等着你,快去吧。”      杜莹然告退了之后,老夫人见不到了杜莹然的身影,长长一声叹息,孟府好,但是着实门楣太高,如果孟府的夫人相中了齐灼华这丫头,两家也算是般配,可是杜莹然这丫头父亲现在不过是白身,而且原本是媳妇周氏要挑给齐灼华的。这几天杜莹然这丫头病了,周氏没有去看望,老夫人也看在眼里,她也无法开口指责周氏什么,只能希望周氏自己想通,也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莫家,能否让周氏满意。      伍嬷嬷上前给老夫人捏揉着头部,“主子何必有心,既然老天给了这样的缘法,说明正合适。孟家老夫人也并不是个踩低捧高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夫人拍了拍伍嬷嬷的手背,“我就是放不下这个心。不光是孟家,还有莫家。”      伍嬷嬷说道:“莫家也是好的,先同夫人说一声。”      “恩。”老夫人应了一声,在伍嬷嬷按摩的手法下,闭上了眼睛。      杜莹然轻快地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再次踏上了曲折的小道,仰望着天,原本有太阳此时已经躲到了厚重的云彩之后,原本的微风习习也渐渐凌冽起来,可以听到枝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不多时就到了星辉苑,也就是齐灼华的院子。齐灼华正穿着一套湖蓝色的舞服,衣袂飘飘更衬得她肌肤如玉。      “你可算来了。”齐灼华笑着上前,拉住了杜莹然的手,“我给你跳舞。”      “好。”杜莹然也不推辞。      齐灼华举手抬足,回眸凝视,是说不出来的柔情如水,风鼓得大袖衫猎猎作响,如同仙子。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杜莹然可以肯定齐灼华在舞蹈上下足了精力,她的舞蹈动人心弦。      一曲完毕,“真好看。”杜莹然拍了拍手,笑着说道:“姐姐的舞姿越发动人。”      “来看看我替你准备的舞服,你可喜欢?”齐灼华笑着拍拍手身后的丫鬟,捧着朱漆描金盘,上面叠放与她身上同色的衣裳。齐灼华伸手抖开着见舞蹈服,很美的料子,杜莹然上前伸手用手指捻起了布料,柔软如同流水一般,“这可是烟雨纱的料子,十分难得。”齐灼华笑着说道,然后对着杜莹然眨眨眼,“和以前一样你一套我一套。”      “很漂亮。”杜莹然说道。美则美矣,若是杜莹然穿上这套舞服恐怕无法表现如水的气质,她适合的颜色是暖色如同嫩杏色嫩粉色或者热情的大红,而不是像这样的湖蓝色。齐灼华送给她的舞蹈服几乎全是冷色调,齐灼华很合适,却并不适合她。“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杜莹然笑着让海棠收下。      海棠脆生生地说道:“大小姐对小姐真好。”      “我就这样一个妹妹,就算是有亲生的妹妹也比不过。”齐灼华说道,捏了捏杜莹然的脸颊,“我不同你家小姐亲近,还同谁亲近?”      原本的杜莹然看不破也就是因为齐灼华暖人心的温言细语了,她可以想象到在齐府之中孤苦伶仃的小可怜有齐灼华的亲近,自然亦步亦趋跟在齐灼华的身后,“姐姐对我好,我知晓。”      “那你快快换了衣裳,让我检查你的功课。”齐灼华笑着说道,“这么漂亮的舞服,得有人穿着它跳舞才是。最近有没有偷懒?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持之以恒,可不许用什么理由偷懒。先前我发着烧,师傅也让我跳舞呢。”      言下之意是杜莹然的身体已经好了,又有什么理由能够推辞。      杜莹然到屋内,齐灼华的闺房带着丹桂的芬芳,无一不精致,最难得是书桌边的大书柜里,放置的书本要比杜莹然所得的,多得多。杜莹然并没有碰触那些书本,等到丫鬟们合拢了门,准备换衣服。换衣服的时候,刚刚放在袖笼里的书信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海棠已经先一步拾起了信件,“杜老爷的信件?”      杜莹然从海棠的手中抽出了信,把信递给了鸢尾,“替我收好,先去拜会姐姐,等会回屋里再看。”      海棠咬着下嘴唇,刚刚杜莹然的动作让她有些不悦,“也不知道杜老爷说了什么。”      往日里的信件都没有避开海棠,此次杜莹然咬着下唇垂头刻意做出羞涩的样子,说道:“这信,我得一个人看。”      海棠笑着说道:“小姐还害羞了不成,到时候一块儿看,奴婢也好帮你参考。”      杜莹然跺了跺脚,“不要,鸢尾,你把信收好,除了我,谁也不给看。”      鸢尾听到杜莹然的话,自然收好了信件,海棠抿抿唇,上前默默给杜莹然换了衣裳,不再多言。      等到换好了衣服,见着杜莹然在原地活动手脚,海棠颦眉,语气就带着些不耐了,“大小姐还在外等着,小姐你在耽搁什么?”      杜莹然眉头一拧,海棠抬头见着了杜莹然的目光灼灼吓了一跳,心中竟是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说:“大小姐在外等着。”语气同刚刚相比软糯了不少。      杜莹然垂首,不去理会海棠,若是不活动开了手脚,如何舞蹈?更有外面起了风,要热身一面再生了病。      过了一阵,齐灼华在外扬声道:“妹妹莫不是在想着怎么偷懒?”      杜莹然正推开门,穿着湖蓝色的舞蹈服,说道:“既然姐姐有命,小妹怎敢不从。”      湖蓝色并不太适合杜莹然,只是站在台阶上迎风而立,竟是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齐灼华心中有那么一点儿小难受。 正文 婚姻(四)   杜莹然先做了几个热身的起舞式,接着按照记忆缓慢跳起来舞蹈,刚开始的动作笨拙,让齐灼华面上露出了笑,跳过一番之后,之后的动作渐渐流畅,到最后,竟是比先前跳舞强上许多,最为难得的是,舞蹈的意境在这样的起风的秋季,带了些如雾的清愁。      齐灼华瞳孔微缩,杜莹然的动作虽然不那么协调,舞蹈的意境已经出来了,看了海棠一眼,见着海棠也瞪大了眼睛,齐灼华垂头不语,等到杜莹然跳完了,齐灼华对着她笑道:“跳得很好,进步很大。”      杜莹然浅笑着说道:“偷懒了几日还能等到姐姐这样的评价,我真真是满足了,总算是堪堪摸到了门槛。”在现代叶蓁蓁业余的爱好便是古典舞,原主协调能力虽然不好,但是基本功扎实,身子柔软。刚刚跳舞的时候先对着记忆找感觉,之后第二遍第三遍便舞姿优雅,舞蹈流畅了。      “看来你这偷懒还偷懒出来了心得,”齐灼华说道,“你的病刚好,今个儿不教你新动作了,接下来的日子好好复习便是。”      杜莹然看了齐灼华一眼,心中觉得好笑,刚看着自己跳得好些,便不教自个儿跳舞了,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点头应了一声,对着鸢尾招招手,鸢尾便上前给她披上了斗篷。      “我同你说说话。”齐灼华拉着杜莹然的手,因为刚刚的舞蹈,柔软的手带着温热,杜莹然有一双很美的手,齐灼华拉着杜莹然的手想着,想到这双手不会针灸不会推拿不会开药方,嘴唇微微翘起。      到了屋内,屏退了下人,齐灼华说道:“刚刚祖母同你说了什么?”面上带着揶揄,“是不是你的终身大事?”      “姐。”杜莹然在刚刚齐灼华拉着她的手的时候,便料到齐灼华要同她说这件事,此时依旧是做羞涩状垂头。      齐灼华轻轻推了杜莹然一把,“在我面前还害羞什么。”眼睛越发明亮。      “外祖母同我说起了孟家公子。”杜莹然轻轻说道,偷偷瞥一眼齐灼华的表情。      “这人我知晓。”齐灼华笑着拍拍手,“门楣很好,孟家已故的老爷是两代帝师,孟舒志才华横溢,同时书院里有名的榜首,听说性情儒雅坚毅,恭喜妹妹了。最最难得的是,我曾见过孟家夫人,是再和气不过的了。”      齐灼华一点儿也不意外杜莹然的未来夫婿,甚至不用思考就想起了对应的孟家公子是谁,还有就是面上的笑容,杜莹然想,这位孟家公子,就是齐灼华做得媒了。此时故作担忧说道:“外祖母也是这般同我说,只是那般的人家,我……怎般配的上?两代帝师,孟公子又是前程远大的,只等着明年的春闱高中了。”      “快别这样说。”齐灼华拍了拍杜莹然的手背,这个动作让杜莹然心中觉察有些违和感,长辈是最爱这样做的,吴嬷嬷、外祖母都喜欢这般拍她的手背,还有摸她的头发,杜莹然猜想,莫不是齐灼华也是穿越之人,穿越之前曾是垂垂老者?随即一想也是不对,如果同时穿越之人,为何要为难她。眼睛眯起,重生两字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如果这样便解释的通,或许上辈子的齐灼华过得很不如意,知道自己重生了之后,才会对杜莹然下绊。那么孟家公子,不知道在上辈子齐灼华的世界,又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杜莹然走神的功夫,齐灼华继续说道,“妹妹是再好不过的了,这正说明孟府的夫人眼光好,一眼就挑中了妹妹,是妹妹的缘分,我想,姑父要是知道了,定然也是欢喜。”      杜莹然垂头不说话。      齐灼华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上前拉着杜莹然的手,因为刚刚捧着茶盏,指尖残留着滚烫的温度,“我记得舞乐院里就有孟家的妹妹,就叫做……”此时齐灼华目光落在前方,眼神带着飘忽,表情有些奇异,杜莹然忍不住一直看着齐灼华,听着她说道:“我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是记得性子活泼和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杜莹然说道,“我,心中总是有些担心。”齐灼华回过神,杜莹然垂头再次做羞涩状。        “等到我下次帮你打听一番。”齐灼华说道,“咱们女儿家也要学习宜和公主那般,轮到自己的婚事可不能生怯,我知道妹妹你性子内敛,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杜莹然浅笑,露出面上的两点梨涡,垂首道:“我知晓姐姐对我最好,老祖宗的目光我信得过,若是姐姐再帮我打探一番,便是最好不过了。”      齐灼华悠悠然道:“是啊,我也指望老祖宗的目光呢。妹妹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我的可还没有音信。”      杜莹然打趣说道:“姐姐这般优秀,还担心什么不成?就等着姐夫来娶你就是。”      两人笑笑闹闹说了一阵话。等到从齐灼华的院子里出来,杜莹然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些,“走吧。”对着等候在外面的海棠和鸢尾如此说道。      回到了房间,杜莹然换下衣裳,从鸢尾那里拿到了信,坐在窗边的书桌边手旁是清茶寥寥雾气,杜莹然仔细品味书信里的措辞。当年在现代写这本书的时候,杜父就融合了亡父的一部分特质,此时见着书信里的关切之语,杜莹然忍不住落泪,泪水落在了信笺上,荒谬用手绢在泪水浸润了墨迹之前擦掉,信笺上的字样到底有些花了。      吴嬷嬷见着杜莹然,看看小姐面上是说不出的寂寥,想来清亮的眼眸也蒙上了雾气,连忙上前搂住了杜莹然问道:“好端端地怎么落了泪水。”伸手给杜莹然擦去脸颊上的泪痕。      “我想爹爹了。”杜莹然双臂环住了吴嬷嬷的腰身,如此说道。她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待她极好,是把她捧在手心当中,在她10岁的那年出车祸去世,之后母亲改嫁把她丢到了祖父那里,之后就同祖父过活。杜莹然的泪水越发汹涌。      吴嬷嬷爱怜地摸了摸杜莹然的脑袋,“小姐,老爷很快就进京了,若是你想他了,等到时候求老夫人恩典,和父亲住一阵就是。”      “恩。”杜莹然点点头,吴嬷嬷提醒了她,她既然不是那个可怜兮兮被齐灼华暗算了的杜莹然,为何不等到父亲进京之后搬出去住?这样一想,杜莹然心中已经有了决算,等到父亲进京之后,便央求父亲留下。      “都是大姑娘了,还花着脸。”吴嬷嬷说道,“今日子老夫人同你说了什么?”      “说起了孟家公子的事情。”杜莹然说道,“外祖母同我说了孟家的事情。”      “老祖宗既然说是好的,应当就是好的。等到老爷进京了,再帮你做决断。”吴嬷嬷说道,“可惜嬷嬷不能帮你什么。”      “嬷嬷能够一直陪着我,就是最大的帮忙了。”杜莹然说道。      吴嬷嬷摸了摸杜莹然的头,等到杜莹然的情绪缓和了之后,说道:“老夫人怎么说起孟家公子的?你仔细同嬷嬷说说看。”      不同于在齐灼华那里的试探,杜莹然仔仔细细说了老夫人的话语,然后对着吴嬷嬷说道:“嬷嬷怎么看?”      吴嬷嬷舒了一口气,说道:“原本奴婢奇怪为何小姐生病的这段日子里,夫人不曾来看望,听到你所说的,我便不奇怪了。”      “这是为何?”杜莹然奇道,接着又说道:“嬷嬷且让我仔细想想。”整理自己脑海之中舅母对自己的态度,还有这几天的冰冷,再想想看外祖母的话,杜莹然恍然道:“这位孟公子,是替齐灼华准备的。”她的语气肯定。      “是的。”吴嬷嬷说道,叹一口气,“如果这样,这位孟公子定然是经过夫人的精挑细选,这样被姑娘截了胡。”吴嬷嬷摇摇头,低声说道:“夫人心中不舒坦,也是自然。”      杜莹然想通了这位孟公子原本是齐灼华的夫婿,之前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齐灼华上辈子和夫婿不和,所以艳羡原本的杜莹然的好运,如果她没有猜错,接下来齐灼华也会订婚,订婚的对象就是原本属于杜莹然的夫婿,莫家公子。      “嬷嬷不用担心。”杜莹然此时反而安慰起来了吴嬷嬷,“无非是舅妈心中不大爽快罢了,又不是我主动破坏了齐灼华同孟公子的好事。等到齐灼华的好事近了,她便会忘记我这边了。再说了,孟家公子既然也入了舅妈的眼,就更说明是个好人选了。”      吴嬷嬷沉默半晌,说道:“希望是如此。”接着狐疑道:“怎么小姐喊大小姐的名字?”      杜莹然弯了弯眉眼,“没什么。”含糊而过了这个问题。      杜莹然收拾手中的书信的时候,冷不丁听到吴嬷嬷说道:“小姐亲近大小姐,其乐融融府中有了伴,看上去好像是好的,只是奴婢有时候仍是觉得心中不妥。”      杜莹然没有料到嬷嬷此时会说话,手中的动作一顿,把书信收拾到锦盒之中,浅淡说道:“说这些,怪没意思,她要及笄,我也没多少日子就要及笄了。”      吴嬷嬷瞅了杜莹然一眼,轻轻道:“可不是。”      杜莹然浅笑,看上去姐妹两人其乐融融,可是齐灼华养得原主唯唯诺诺,一心扑在自己不擅长的舞蹈上,齐灼华的用心让人细思则恐。 正文 出府(一)      很快就是万寿节,舞乐院负责给圣上万寿献乐献曲,齐灼华是统筹策划之人,故而一大清早在府中用过了之后,便准备登车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拉着杜莹然,在众人面前表现她对杜莹然的关心,“我下次回来,可就是我的及笄礼了。你可不要再生病了,瞧着一次,下巴都尖了。”      “恩。”杜莹然点点头,齐灼华含笑松开了杜莹然的手,又拉着母亲周氏的手,齐灼华刚刚注意到,自己的母亲在面对杜莹然的时候,神色也变得淡淡的。这一点杜莹然也注意到了,验证了杜莹然昨日里的想法,孟舒志是舅妈留给齐灼华的,舅妈以为杜莹然截了胡,所以在面对杜莹然的时候神情便不太好,齐灼华也明白这个道理,在她看来母亲这一点无需多过于操心,因为那孟舒志并不是适合大婚的人选。      “娘。”齐灼华拉着母亲的手,“您别心里过意不去了,相信祖母。”      周氏勉强一笑,“你这丫头,就是太心善。”      心善?齐灼华扯了扯嘴角,若是她真的心善也不会暗中百般算计杜莹然了,想到这里,齐灼华的眼中是淡淡的嘲讽,只是低垂着头,母亲周氏并没有看到。“我同妹妹要好,她一个人在京中,我也没有陪着她身边,她心中定然是苦闷的很,要知道表妹原本性子就敏感。”      “不会为难你妹妹。”周氏昨日里经过齐灼华的规劝,心中只有浅浅心结,此时女儿临行前又特地交代,周氏叹一口气,应了齐灼华。      齐灼华最后来到了哥哥的面前,杜莹然这些日子也第一次见着了齐灼华的兄长,齐灼华同她的兄长站在一块儿,让人眼前一亮,不由得赞叹齐府的人生得好样貌,齐灼华容貌脱俗气质清丽,而齐煊华星眸剑目,一双剑眉眉飞入鬓看上去英姿勃勃,最为难得是气质沉稳。      “哥哥。”      齐灼华笑颜如花,齐煊华也是眉头舒展,面上呷着一抹笑容,拍了拍妹妹的头,说道:“出门在外到底不比在家中,这段时间舞乐院又是人多嘈杂。卷碧好好照看你家小姐。”      卷碧应声诺诺。      齐煊华不同于母亲周氏,对于卷碧这样沉默寡言带着腿脚功夫的丫鬟十分看好。      齐灼华登车离开,而杜莹然去舅妈那里请安,屋内瑞兽点着的淡香寂寂寥寥,打着圈儿上浮到空中,坐在堂中的下首处,鼻尖嗅到的都是熏香的气息。      杜莹然今日里过来的目的是想要出府,这个世界的繁华是她想象出来,指尖在键盘上敲打创造出来的世界,她想要亲眼看一看这盛世繁华,但是面对舅妈,她则是羞涩低下头,声如蚊蚋,“姐姐也要及笄了,我想,出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礼品,好送给她。”      提到了齐灼华,周氏的目光柔和,“你也有心了。”      “姐姐素来对我很好。”杜莹然接着说道,低垂着头,为自己的惺惺作态翻了个白眼。      周氏见着杜莹然的样子,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是亲眼见过那孟家的芝兰玉树,真真是一表人才,才名在外,如同杜莹然这般,没有好的家世,性子也是唯唯诺诺,如何就入了孟家夫人的眼?“去同老夫人说一声,让她老人家放宽心,你自领了牌子出去便是。”      杜莹然得到了周氏的首肯,便去了老夫人那里。      “这一病,精神气倒是养了起来。”老夫人笑着说道,杜莹然今日里的打扮她也是十分喜欢,年纪大了的人,喜欢的是暖色调,还有杜莹然这般讨喜的小脸。      杜莹然选择讨好老夫人,在周氏面前怯怯。是因为就算是有了齐灼华的开导,周氏恐怕今日里面对自己也有心结,便索性学了原本的杜莹然,做羞涩样子。      “舅妈同意让我出门,”杜莹然仰着脸,笑着说道:“我想要好好看一番,能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送给姐姐。”      “这样好。”老夫人微微颔首,“自从宜和公主之后,女儿家也不必过于拘泥,原本你就太内向,此番外出逛也是好事。”      杜莹然眨眨眼,并不说话,面上的酒窝浮现,看上去娇俏可爱,让老夫人的一颗心都要融化了,“好了,等会出门就是了。”      杜莹然脚步轻快带着鸢尾和海棠两人回到了屋子,海棠笑着说道:“小姐准备给大小姐选什么礼物?还用特地去街上。奴婢好好帮小姐踅摸一番。”      杜莹然看了一眼海棠,这一次她可不预备带着海棠出去,说道:“我和鸢尾去就好。”沉思一番说道,“上次踢毽子的那个小丫头,也带上。”杜莹然这几天主意一下那个小丫头,发现她头脑灵活手脚也灵活,样貌瘦瘦小小又不起眼,若是收用了她,留在身边打探消息也是好的,鸢尾虽然好,但是太过于沉默。      海棠表情错愕,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哪个不希望在外走动一番,在外活动的都是采买丫鬟罢了,“那我和小姐去吧,那个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在外冲撞了贵人可不了得。”      “还有鸢尾。屋子里还是需要大丫鬟坐镇的,若不然都走了,岂不是闹翻了天?”杜莹然说道,“你本就是老夫人赏给我的,也能拿捏住这些小丫头,鸢尾恐怕镇不住这些小丫头。”末了又补充一句,“就这般吧。”      海棠听到这话,顿时嘴巴撅起来,心中十分不乐意,“小姐,你病了之后,感觉你更亲近鸢尾,而不是亲近奴婢了。”      鸢尾听着这话,心弦一颤,垂头不言不语,杜莹然面上的笑容越发甜美,上前捏了捏海棠的脸颊,说道:“哪里来得那么大的醋味。原来竟是这里。”      海棠听着杜莹然满口胡话,就是没有正形,眉头一拧,语气也带着不耐,“小姐。”这两字不像是撒娇,更像是威胁了。      “海棠,你还想犯上不成?”吴嬷嬷正进来,便看到了海棠的表情,当即拉长了脸,说道,“小姐让你留下来看屋子,你留下便是。”      海棠对吴嬷嬷还是心中有些发憷,咬着下嘴唇,就见着杜莹然已经转过身子,脚步轻快,“我这也是为你好啊,海棠,这府中我信任你才让你留下。”听着像是出自真心,只是海棠只觉得像是有一抹嘲讽的味道,见着吴嬷嬷表情严厉,海棠最终只是说道:“小姐,奴婢会好生待在院子里了。”      杜莹然迎着阳光,微微仰着头,今日里阳光正好,空气清新远不是后世里的雾霾天气可比拟。      吴嬷嬷上前一步,此时杜莹然表情已经柔和下来,对着吴嬷嬷粲然一笑,“我这就出去了。”      “小姐这样很好。”吴嬷嬷说道,吴嬷嬷的眉目柔和,“多出去看看。”      杜莹然含笑点头,此时鸢尾已经带着那个小丫头过来,那小丫头叫做剑兰。      现代的繁华和古代的繁华相似而相悖,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宽广,马蹄踏在青石板街道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杜莹然撩起门帘,打量热闹的商铺,路上的行人步伐匆匆,同现代面色疏离相比,这个年代的人们面上带着几分亲近。街上随处可以见衣着靓丽的女子结伴而行,衣袂飘飘,煞是好看。她心下为原本的杜莹然可惜,这般的盛世繁华,竟是选择蜗居在齐府。      搭着鸢尾的手腕,杜莹然下了马车,打量周围的环境,此时她正位于满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东街,有华贵的酒楼亭角雕刻仙鹤或是垂首,或者展翅,或者单脚而立,远远瞧着仙鹤便觉得有趣,再看着门客广进,招牌是大大的仙客居三个大字,杜莹然约定了下午的时候,让车夫再来接她。      车夫驾着马车离开之后,杜莹然感觉自己同齐府的联系淡了不少,面上带了些跃跃欲试。      信步走在大街上,杜莹然进入了一家首饰店,选了一支鎏金落梅簪准备送给齐灼华,同时给自个儿买了一块儿双鱼玉佩,在心中想着配上宝蓝色的络子,便可以送给父亲了。      “这块儿玉佩十分有趣,我看看可好?”杜莹然耳畔响起女子甜美的声音,抬眼望去,杜莹然见着眼前的姑娘,身形消瘦,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腰间一同色腰带,将腰部盈盈系住。衣衫绣有小朵的淡粉色小花。外披一层白色轻纱。微风轻拂,竟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略施粉黛,唇色浅淡,就杜莹然所见眼前的姑娘是一个美人,尤其是眉眼之间浅淡的清愁让人忍不住心升怜惜。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容貌秀丽却及不上眼前的女子。      杜莹然便把手中的玉佩递给了那名女子,见着那女子把玩手中的双鱼玉佩,眉眼之中是说不出的欢喜,“十分有趣,若是给表哥……”说到这里,女子的面颊涨红,眼眸潋滟似是秋水,像是有些害羞一般。      “小姐送少爷什么,少爷都会欢喜。”其中一名丫鬟笑着说道。“少爷明年就要下场,小姐不如选块寓意好的玉佩,送给少爷。”      女子轻轻应了一声,表情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发鬓,低声说道:“表哥会不会觉得我太轻浮。”      “怎么会?”那丫鬟笑着说道,“少爷要下场考试,送块寓意好的玉佩,夫人也会高兴的。”      那女子眼中的光彩越发璀璨,接着把手中的玉佩递给了杜莹然。      杜莹然付之一笑,表妹和表哥,见着这位表妹姑娘双目含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伸手把玉佩递给了鸢尾,自个儿提着裙摆出了首饰阁。 正文 出府(二)      再往前走一阵,便是京城里最大的书局,杜莹然进入到了书局之后,见着后堂人影攒动,心中有些好奇,带着两个丫鬟绕过书架之后,便听到有书生的清越声音。      “今日里的一切全赖有太和帝。”男子口中滔滔不绝,说起了太和帝的丰功伟绩,话语之间条理清晰,引经用典,更有自己的想法,最让杜莹然觉得难得的便是,男子口中的太和帝,同她当时设置的太和帝,有七八分的吻合,更是能够想到太和帝设置条例下的初衷,说到高·潮处,杜莹然跟着众人,为男子抚掌喝彩。      杜莹然忍不住看向那男子。穿着一袭绣青青修竹的长袍,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鹿皮短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脊背如同黛远山挺直。不浓不淡的剑眉下,圆润的杏目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好一个俊秀的男子,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灿若晨曦的眸子,清澈仿佛看不到这世界的尘。在书局之中还有其他的女眷,见着这般出色的男子,都忍不住看了过去。素手握住的团扇,堪堪盖住面上的羞颜。      杜莹然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欣慰,她能够见到她笔下的江山,心中还是欢喜的。这样的朝代,也代表她的梦想,有挥斥方遒的书生,有驰骋沙场的武将,文人和武将并重,文化繁荣,甚至和番邦友邻,整个大雍朝的思想火花碰撞,延续开唐盛世,更有女子怒马鲜衣,没有宋氏的压制,在历史中留下自己特有的芳华。杜莹然见着这些女子对男子几乎遮掩不住的仰慕,她想,这个朝代做到了。      杜莹然听着此时已经说到,这二代和三代皇帝能有如此的盛世,完全是因为太和帝的功劳。杜莹然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折扇合拢敲打手心,听着男子的声音清越,说起了太和帝的诸般业绩,这让杜莹然听着十分忘神,笑意从唇角扬起,鼻头微皱,眼眸里是璀璨的笑意,两颊的酒窝让她整个人显得娇俏可爱。男子的目光扫过杜莹然,略作了停顿,倒是杜莹然身边的女孩子,发出了细小的惊呼声,面上的红晕几乎要透过轻薄的团扇了。      此时已经说到了宜和公主,很明显男子不愿意再多谈,换了另一个样貌气度皆不如他的男子站起侃侃而谈,有些姑娘还留在原处,有些则是转身离开,杜莹然听到他们的议论,“不愧是孟家的芝兰玉树,真真是个有才学的。今日里我竟是能在书局里见到他,若是让王家的知道,可要羡慕我。”      “你还得谢谢我,今个儿中午去仙客居的饭菜你请了。若不是我拖着你过来,你还不愿意呢。”      “好姐姐,自然是要请你的。”      那两名少女踱步而出,杜莹然听到两人的话,是孟家的芝兰玉树,孟舒志?杜莹然的眼睛微微眯起,见着孟舒志带了一些玩味。为什么齐灼华不想要嫁给他?难道是因为他不行?目光扫过了孟舒志的下半身。      孟舒志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杜莹然见着孟舒志从袖笼之中掏出一方手帕,掩面擦了唇,身边的另一个男子低声和他说着什么,他笑了笑点头。见着第二个人很明显没有孟舒志说得好,也就转身离开,此时不少少女也都选择离开,杜莹然的动作也不算是突兀。两个丫头紧紧跟在杜莹然的身后。      尚未离开书局,便见着刚刚首饰店里的清丽少女正提着裙摆踏入到了书局之中。      “表哥。”女子欢喜的声音响起,对着孟舒志的方向挥了挥手,刚在首饰店里初见的时候,如同含苞待放的白莲花,此时恰似绽放一般。      杜莹然的步伐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停下了,刚刚还说表哥表妹一处好戏,原来竟是自己头上,那么齐灼华会拒绝这桩婚事也不难理解了,这位表妹恐怕就是孟舒志心中的白月光了。      杜莹然见着这一幕,不急着离开,对着鸢尾招招手,小声说道:“你带着剑兰,在书局外候着。”      鸢尾看了一眼剑兰,最终点了点头。      杜莹然见着两个丫头离开,走到了右手手册的书架前,面前正是医术有关书籍,把折扇放入腰间的扇带之中,抽出一本黄帝内经,书卷半遮掩自己打量两人的目光。      孟舒志见着了女子,面上也带着浅笑,往前走了一步,两人显然要交谈,说来也是巧合,正站在了杜莹然所站位置的不远处,孟舒志身后跟着烟灰色长衫头戴浩然巾的男子,应当是孟舒志的书童或者是小厮了。      那丫头扯了扯孟舒志身后男子的衣袖,两人到另一侧说话去了。      “表妹,怎么不去逛?”孟舒志开口说道。      “我刚刚已经买好了。”女子仰着头浅笑着说话,伸开手掌,手心里是一枚玉佩,“表哥,你看看。”      孟舒志颔首,伸手想要从女子的手心当中拿起玉佩,偏生女子此时合拢了手掌,孟舒志感受到了表妹手心的柔软,耳根上染上了绯红,从杜莹然这个角度看得分明。“我……抱歉……”孟舒志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还是等到做好了,再给表哥看。”女子似是因为刚刚的碰触羞涩,微微侧过头,单手抚了抚额前的鬓发,“祝表哥状元及第,表哥的才学是再出色不过的了。”然后鼓足勇气抬起头,“等到做好了,表哥一定要日日待在身上,莲儿祈求表哥有个好前程。”      听到莲儿两个字,杜莹然差点要笑了出来,连忙扯着手中的书卷离自己更近些,这表妹还真叫做莲儿,应和了自己对她是白莲花的猜测。      “表妹有心了。”孟舒志微微颔首。      杜莹然离两人不远,看着这一切,心中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眼前这位莲儿就是在勾孟舒志了,让她奇怪的是,刚开始碰到表妹的手,孟舒志表情有些害羞,目光却清澈,还有最后的回答更是朗朗清明。两人站在一块儿,咋一看是郎有情妾有意,杜莹然却觉得,孟舒志对于表妹恐怕还没有什么心思。      表妹笑容仍是柔和,浅声说道:“今日里,你们的议题是什么呢?”      孟舒志的眼睛一亮,“太和帝,我刚刚才讲完。”      “太和帝真当得起千古一帝之称。”表妹说道,“表哥你讲完了,我来得迟了。”咬着下嘴唇,双眸更是莹莹几乎要落泪一般。      “好表妹,莫哭。”孟舒志唬了一跳,连忙说道:“你想要听太和帝的事情,回去以后我同你再说一遍就是。”      表妹破涕为笑,“那就一言为定。”对着孟舒志勾起了手指,“你同我约定。”      孟舒志的表情有些为难,“我答应你就是。”      “表哥,你小时候同我约定的事情,都会同我打钩的。”表妹的目光黯然,“我们长大了,你便同莲儿疏远了?莲儿一直念着你。”      孟舒志的表情有些愧疚,伸手同表妹打钩,“好,我们约定了,表妹你还是同小时候那般是爱哭鬼。”      “莲儿才不是爱哭鬼。”表妹嗔怒道。      “好。”孟舒志失笑着说道:“表妹已经长大了。”      语气十分敷衍,甚至连杜莹然都听得到孟舒志语气里的含义,杜莹然不觉莞尔,这位叫做莲儿的表妹,恐怕心里要后悔死了。      果然如同杜莹然预料的那般,莲儿表妹话语之中想要扳回一城,让孟舒志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笑盈盈说道:“古人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表哥你总是当我是小时候的妹妹,可是我虽然还是你的表妹,但是已经长大了。”      孟舒志唇瓣微微翘起,“表妹说得是极。莲儿的学问也见长了。”      “舒志!”孟舒志的同伴在呼唤孟舒志,孟舒志对莲儿表妹说道:“我……”      “表哥快去吧。”莲儿浅笑着说道。      杜莹然见着孟舒志离开,合拢了手中的书本又从书架之上拿了后几册,想要离开的时候,那表妹已经莲步轻移,“这位姑娘请留步。”      “免贵姓杜。”杜莹然说道。      “杜姑娘好。我姓柳。”柳姑娘浅笑着说道。      “敢问柳姑娘有何贵干?”杜莹然理直气壮地说道,宛若刚刚偷听的人并不是她,她在挑书,恰巧听到两人的言语罢了。      柳姑娘一怔,显然没有预料到杜莹然是如此的反应,回头对着丫鬟微微颔首,转向杜莹然的时候,面上带着浅笑。      杜莹然眼睛一亮,由不得心中暗叹眼前的姑娘果然是如同花朵一般的美人。      “杜姑娘。”柳姑娘声音小小地说道:“刚刚我同表哥的话,你听到了?”白净的面上还浮现了红晕。      此时柳姑娘姑娘身边那丫鬟,也赶了过来,听到这话之后就嚷嚷了:“我家小姐同表少爷说话,你偷听做什么?你仰慕表少爷,也不能欺负我家小姐啊!”      顿时,周围人的视线全部都转到了杜莹然的身上来了。    正文 出府(三)      杜莹然饶有兴趣看着那个出声的小丫鬟。      “如墨。”柳姑娘小声说道:“杜姑娘不是有心的。”柳姑娘的闺名唤作柳莲安,她不在乎杜莹然是否偷听到了自己同表哥说话,只是因为同表哥之间没有进展,发现了表哥对待自己还是如同孩童一般,对着杜莹然发泄一番罢了,不管杜莹然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话,柳莲安都把杜莹然偷听者的罪名落实。      柳莲安的声音虽然小,却让四周的人听得分明,还有些没有走的千金小姐们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杜莹然的目光带着敌意。听到了丫鬟的话,就连孟舒志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此时也快步向书架这里走来。柳莲安瞥了一眼如墨,如墨轻轻点头,柳莲安漂亮的眉头舒展开来,在表哥面前,又可以一番表现了。      杜莹然嫌拿着全套的《黄帝内经》发沉,此时放回到书架上,面上仍是带着笑,说道:“柳姑娘一说话,便给我定了罪。什么叫做我不是有心的?我是有心偷听?还是有心欺负你家小姐。”      杜莹然这身子的面容生得可亲,加上说话有条理,此时众女看杜莹然的目光,敌意稍减,反而十分好奇后续的事情发展。      柳莲安的面色涨红,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是指姑娘有意偷听,我的意思是,姑娘站在这里,恰巧听到我同表哥说话罢了。”      那个叫做如墨的丫鬟冷哼一声,声音朗朗说道:“表少爷出门,向来有些不知羞的姑娘记挂着,分明是你偷听。”      “如墨,别说了。”柳莲安小心扯了扯丫鬟的衣衫。      莲儿表妹和她的丫鬟如墨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脸,好不热闹。杜莹然想着,她本不是刻意偷听,两人站得位置正巧离自己很近,加上孟舒志和自己的渊源,顺手推舟罢了,被柳莲安和她的丫鬟一番表现,她成了刻意的偷听的宵小之辈,还欺负了柳莲安。      “表妹,怎么回事?”孟舒志此时也走上前来,垂首问着表妹。      “表哥。”柳姑娘摇摇头,“只不过有件小误会罢了。”柳莲安对着杜莹然讨好地笑笑,杜莹然没有做什么表情,柳莲安像是吓着了一般,又是急匆匆往后退,踩着了裙摆,摇摇欲坠的时候,柳莲安惊呼一声,孟舒志就在柳莲安的身后,想也不想,立即接住了表妹。      “表妹,你没事吧。”孟舒志说道。      “无事。”柳莲安涨红着脸,摇了摇头,“表哥。”声如蚊蚋,提醒孟舒志还抱着自己的事实,孟舒志松开了柳莲安之后,柳莲安很快理了理衣裳。      俊男靓女,两人可以说是般配之极,杜莹然看着无时不刻在表哥心中刷自己存在感的柳莲安,垂首说道:“我一直在这里看《黄帝内经》,前些日子得了风寒,看到里面的医理,颇有些心得,我也未曾欺负了柳姑娘。”      柳莲安忙不迭点头,“是了,如墨,快同杜姑娘道歉。这里本是斯文之地,你这般高声喧哗,成何体统。下次,我可不带你出来了。”      如墨心不甘情不愿道了歉,没人在意杜莹然是否有心还是无意偷听了两人的谈话,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柳莲安同孟舒志的身上,一个似朗朗明月松,一个似姣姣月下莲,众女心中各有所思。      柳莲安的话是滴水不漏,杜莹然看了她一眼,抱起了书架上的书便悄然离开。      柳莲安看着杜莹然似笑非笑地表情,心中一跳,右手抚了抚胸口,神色定下来后,悄声对表哥说着:“我这丫头不懂事,扰了表哥的兴致了。”不等孟舒志说什么,又浅笑着说道:“如墨这丫头有一点最好,就是衷心耿耿,见不得我受委屈,外祖母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把如墨赏给我的。”柳莲安垂下头,小声说道:“外祖母说我的性子太软和了。”      “你没事就好。”孟舒志想了想说道:“你的性子确实如此,也当有这样泼辣些的丫鬟。”原本孟舒志还想要说一说如墨的,听到柳莲安如此说道,也就歇了心思。孟舒志对杜莹然有些印象,刚刚在说起太和帝的时候,杜莹然听到喜欢处的时候眼睛发亮,也会微微颔首,面上笑容更是甜美可人,只是因为柳莲安刚刚的话,对杜莹然的好印象已经大打折扣了,从柳莲安的话里来看,定然先是杜莹然偷听更是欺负了表妹,才被如墨打抱不平的。      此时杜莹然也出了书局,鸢尾和剑兰果然在书局门口候着,剑兰上前接过了杜莹然手中抱着的书本,鸢尾是识字的,看着一套的《黄帝内经》有些奇怪,却没有开口问什么,叫做剑兰的丫头更是沉默不语。杜莹然想着幸好这一次没有带海棠过来。      想到海棠的性子,杜莹然便觉得有些头疼,若是海棠在,今日里见着了孟舒志的事情恐怕第二日府中上下的关键人物都知道了。      “鸢尾的性子我知道。”杜莹然开口,“剑兰,今天见着了孟公子的事情,我希望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你明白吗?”      杜莹然的语气虽然轻飘飘的,剑兰身上却出了细密的汗水,“小姐只是在书局中买了书。”剑兰腰身躬成了虾米。      杜莹然轻笑着说道:“是个聪明的丫鬟。”      剑兰抬起身子,衣裳几乎被冷汗浸湿。      这个年代并没有钟表,在京城之中各个街角会有大钟,在每过半个时辰,会有人敲响钟声,让人知道此时的时辰。杜莹然听着十一声的钟响,说道:“先去仙客居吃顿饭。”      仙客居距离书局并不太远,大约走了百步,便到了。杜莹然看着肆意潇洒的仙客居三个字,带着飘然欲仙的洒脱心中暗叹一声好,在爷爷的影响下,对书法颇有所得,虽然写得一手簪花小楷,最喜欢的却是肆意的草书,偏偏在府中好的草书作品并不多。      “小姐。”鸢尾开口。      剑兰的声音也同时响起,脆生生地说道:“奴婢听说,在仙客居内,也悬挂着书画。”      “恩。”杜莹然应了一声,再往前走。      鸢尾听到剑兰的话,看了剑兰一眼,剑兰对着鸢尾讨好地笑了笑。鸢尾面无表情转开了视线。      “二楼是用屏风隔出的雅座,一楼的大厅用膳是热热闹闹。”小二带着笑,殷勤地迎客说道。      “没有雅间?”鸢尾说道。      “对不住了客官,三楼刚刚已经满了,二楼雅座屏风隔着,惊扰不了雅客的。”小二说道。      “便是二楼了。”杜莹然说道。      “好嘞。”小二笑着说道,“您几位请。”      杜莹然见着仙客居果然布置的雅致,随处可见四处悬挂的书画,只是到底没有仙客居三个大字来得惊艳。到了二楼,便见着四处巧妙用同款但是不同画的屏风隔开,偶尔可以见到别座的声音,却见不到面目。杜莹然面前的屏风是清塘莲花,上书一首小诗,颇有趣地是,这首诗并不是如同文人骚客一般咏叹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而是说着莲花比不上莲藕,这让她想到了叫做莲儿的表妹姑娘,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姐,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剑兰轻声问道,她看得出鸢尾是个沉默的性子,而自从小姐大病初愈之后,对海棠十分不喜,这次出来是她的机会。      杜莹然微微歪着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事情真是有趣。对了,剑兰,你可识字?”      “奴婢驽钝,自个儿囫囵认识几个字,并不多。”剑兰说道。      “哦?”杜莹然说道,“你说说看,认识什么字?”      杜莹然是学医之人,最为自得便是自己的记忆力,尤其是刚到了这个时代,更是用心观察周边的环境,她看着剑兰手指蘸水写下的字都是院子中可以见到的字,点点头说道:“你有心了。你是怎么进府的?府外可还有你的亲人?”      剑兰心中一颤,语气却十分沉稳说道:“奴婢父母双亡之后,同兄长相依为命,几年前嫂嫂进门,又添了侄子,便同府里签了死契。”      杜莹然见着剑兰说话条理分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灵动,知晓她是个聪慧的,说道:“我知道了。”      此时小二送来了吃食,便不再言语。      剑兰也不失望,退到一边,看着鸢尾给杜莹然布膳。      仙客居不光是有好诗好句,饭菜也是唇齿留香,美味之极,就连素来注重养生的杜莹然也多用了半碗饭。午膳后,捧着氤氲热气的茶水,来消食。      “还有一会儿时间。”杜莹然说道,“我想去及第胡同,你去雇一辆马车。”      “老爷还没有回来。”鸢尾说道。      “我知道。”杜莹然的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她捧着热茶水的手带着些颤抖,鸢尾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被剑兰留意到了。“我只是想去看看。”杜莹然如同叹息一般地开口说道。    正文 出府(四)   雇来的马车比不上府中的马车平稳,坐在轻轻摇晃的马车之中,杜莹然微微眯起了眼睛,想到自己将要去的地方,竟是有些近乡情怯。      及第胡同是京城众人对帽儿胡同的别称,坐落于西城门不远处,西城门处的胡同比不上其他东南北三城门的胡同热闹,只有走街串巷的挑夫,并无如同东城门朱雀大街的热闹繁华之所,帽儿胡同在京城,只是万千胡同中普通的一条,因为不那么热闹繁华,胡同租住的价格并不高,被进京赶考的学子租住,出了几个探花榜眼还有一个状元,便被人成为及第胡同,这里也渐渐成了上京赶考学子最喜欢的租住处。      杜莹然来这里的缘由也很简单,杜父杜斐在及第胡同还没有出名之前,置办了宅子。      杜莹然想到了杜斐,心中一紧,在现代她自小跟着祖父,对于杜斐这个角色,她是注入了自己的情感,可以说杜斐就是她现代父亲的写照,现在杜斐是属于她的父亲,她有些惶恐又有些渴望。想到了这一重,杜莹然把手中绣梅花的手帕搅成了一团。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到了及第胡同。      搭着鸢尾的腕子,杜莹然踏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及第巷子自从出名之后,这里的走街串巷的掮客反而比以前要更少,一面扰了读书人的清净。往前走了数十步,便有一株合抱不住的榆树,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青石板的街道上落着枯黄的树叶,褚石色绣花鞋底踏上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杜莹然站在门口,朱门紧闭,杜莹然知道里面是有人的,父亲杜斐雇佣了一家人看守院子,照顾这宅子。      “小姐。”鸢尾轻轻地说道,提起裙摆准备上前。      杜莹然拉住了鸢尾的衣摆,“不必,我只是站一站。”杜莹然缓缓开口,站在朱门之前闭上双眼,听着呼啦啦的风声吹动枝叶的声响,杜莹然想着院子里的景象,种了一株无花果树,还有一株梅花,有一小块地种了蔬菜,零一小块儿背阴的地方则是种植的药材。眼眶有些发热,睁开眼微微仰头,想要让那点湿意在眼眶中蒸发。      “莹然。”声音从身后响起,杜莹然转身,见着面前陌生而熟悉的衰老面容,清亮的眼眸泛起的淡淡的水汽瞬时凝成泪水,杜斐的眸子太过于熟悉,那目光如同她在现代的生父一般,“父亲。”杜莹然嘴唇嗫嚅,接着落到了杜斐的怀抱之中,杜斐很克制,很快就松开了杜莹然,“你瘦了。”      原本泪盈于睫,此时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水渍,“爹爹,您也瘦了。”      杜斐略显得粗糙的拇指抹掉了杜莹然的泪水,这手上熏染淡淡的药香让杜莹然只觉得心安。“莫哭莫哭。”杜斐夹杂着咳嗽声安抚女儿。      杜莹然眼眶之中的水汽模糊了眼前人的轮廓,花白的鬓发,面上的皱纹,无一不显示出眼前人的衰老,可是不应当是这样的。她笔下的杜斐,因为“杜莹然”陪在身边,做杜斐的开心果,杜斐的身体状况很好,而现在齐灼华改变了一切,因为没有女儿在身边,杜斐显然没有那么爱惜自己的身体,此时杜莹然恨极了齐灼华,如果,如果一开始的时候杜莹然跟在了眼前男子的身边,杜斐也不会透支自己的精力。      “爹爹,我不哭了。”杜莹然说道,“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前几天外祖母才送得信过去。”      杜斐咳嗽了两声,“倒是巧合了,收拾好东西刚要上路的时候,便见着了书信,所以此番来得快。”      “爹爹,我们进去再说。”杜莹然上前搀扶住了杜斐,低声说道。      鸢尾上前叩门,朱门吱呀打开,守房的马婆子便见着杜莹然搀扶着杜斐,“老爷,小姐!”      进入到了厅堂之后,杜莹然握住了杜斐的手腕,这个动作让杜斐眉头一挑,接着笑着说道:“莹然什么时候学得看诊?这次只是染上了风寒,再吃两贴药便好了。”      杜莹然说道:“爹爹,您不爱惜身体,女儿会心疼的。”说完又是眼眶有些发热。      “我没有不爱惜身体。”杜斐说道,“只是收到了信,心中想着早日进京,赶路急了些罢了。”      杜莹然眼眶一红,“爹爹,浮大而软脉为虚,寸沉气血不容心。我说的可对?”杜斐的脉是虚脉,亏空了心血所致。      “看来入了门。”杜斐笑着说道,“什么时候对医术感兴趣了?”      “也没有太久。”杜莹然说道,她笔下的这本小说女主“杜莹然”擅长医术,凭着好医术得到了忠仆得到了位高权重的公主闺蜜得到了人品俱佳的夫婿,齐灼华自然不肯让“杜莹然”走上医术之路,先前千方百计打消了“杜莹然”学医的念头,而现在,她可没有这个顾忌,“爹爹,我同你住在及第胡同里,和你学医术好不好?”杜莹然打着主意让杜斐同意她的话,她跟在杜斐的身边,也可以盯着杜斐让他调养身体。      杜斐的表情有些犹豫,杜莹然连忙说道:“我想陪在爹爹身边,还有些时候便是女儿的生辰了,父亲便依了我吧。”      “好。”杜斐也是愿意同女儿亲近的,只是先前更多时候被齐灼华的声色俱下,一会儿是言之凿凿的大道理,一会儿是伏小状的撒娇,女儿进京入了齐府,两人之间反而多了若有若无的隔阂。此时杜斐敏感地察觉到,女儿似乎同以往不大一样。      杜莹然破涕为笑,伸手给杜斐捧茶。      杜斐接过了带着袅袅氤氲热气的茶水,想到了那史老太太寄来的信件,里面说到杜莹然的婚事,再看着女儿的神情,心中越发说不出来的滋味,拍了拍她柔软的发丝,孟舒志此人,他还需要在京中打探一番,“不过今个儿你还是先回去,等到我身子好些了,去齐府来接你。”      杜莹然眼睛发亮,扬起笑容,面上的两点梨涡看上去甜美娇俏。这样的笑容,让杜斐也觉得心底温暖和柔软,女儿的容貌像极了亡妻。往日觉得女儿太过于羞涩和内敛,若是笑起来的时候,也往往是垂首,现在这样,“莹然,多笑笑。”杜斐说道,女儿笑起来很好看。      杜莹然的一双水眸依言弯起,宛若新月,“恩。”      “伸手,我替你把把脉。”杜斐开口说道。这是杜斐惯常做得,每次到了京中,都要亲自给女儿把脉。      杜莹然伸出手,在杜斐皱起眉头的时候开口说道:“前些日子生了风寒,此时已经好了。”      “你在京中,爹爹不在你身边,切莫让爹爹忧心。”      “这样也很简单。”杜莹然拉着杜斐的手臂,“爹爹也留在京中,女儿长伴膝下,如此岂不好?”抬眼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杜斐。      杜斐叹息一声,想到了史老太太说过的话。      杜莹然笑盈盈地说道:“女儿知道爹爹让女儿留在齐府,是接受老祖宗的教养,不过那时候女儿小,而现在女儿大了,出阁之前想多陪陪爹爹。”      杜斐此时发觉了女儿的性子和以往相比,更为活泼,心弦一松,齐府在吃穿上一直不曾苛责了莹然,还有齐灼华自幼和齐灼华交好,杜斐心中却一直有些隐忧,此时见着女儿的性子活泼了,就连身子也松快了。“这件事情,容我再想想。”      杜莹然已经听出了杜斐话语里的松动之意,此时自然趁热打铁、软磨硬缠,加上杜斐原本就有心和女儿亲近,最终杜斐应了杜莹然的话,“好,等到去了史老夫人,我会同她说这件事情的。”      杜莹然自然又是笑颜如花,考虑到父亲车途劳累,杜莹然略说了会儿话,便叮嘱小武好好照顾爹爹的身子,小武原本是腿脚有些不便的小乞儿,被杜斐救下之后一直跟在杜斐的身边,原本的腿脚不便,在杜斐的医治下也好得七七八八,若是不细看,便不会发觉右腿的不便。      小武重重点头,“不用小姐吩咐,我也会照顾好老爷的。”杜斐留下小武,刚开始是为了调养他因为乞讨亏空的身体,但小武身体调养好了之后也不愿意离开,说是要留下来跟杜斐学习医术,杜斐答应了小武的请求之后,小武便称呼杜斐为老爷,杜斐几番纠正小武都坚持这个称呼,也只能随他去了。      “若是下次我来,爹爹比现在瘦了,我可要找你问罪。”杜莹然半真半假地说道。      小武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这让杜斐无奈地咳嗽一声说道:“你吓到小武了。”      “我说笑的。”杜莹然笑着说道,“小武。”      小武的性子不爱说话,听到杜莹然的说法,耳根微红,也不言语。      “爹爹,你在屋里休息,我和鸢尾剑兰就先回去了。”杜莹然说道。      虽然再三想要让爹爹留在屋子里,只是杜斐到底不肯,带着小武眼见着杜莹然登上了马车。“爹爹,你快快养好身子,来齐府接我。”      杜斐应了声,见着女儿不舍的目光,他也坚定了决心,下次去齐府,就把莹然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