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介绍 上架感言   没想到自己的书这么快就要上架了,这和我之前的预想有着不小的出入。   当然,一切的发展都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   小弟新人,不敢奢求各位看官破费银子捧我的场。但我内心是由衷热切地期盼着,各位可以赏脸给点闲钱扶植下我这个新人。   一章只需您破费三分钱,一百章才不过花了您三块大洋而已。   小弟不敢说我写的东西一定物有所值,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人各有好众口难调。   我只敢向各位保证,我写的东西最起码不会越看越乏味,只会越看越爱看。只要您肯赏脸花银子看我写的东西,我就敢向您保证——宁断手、勿断更。   人的第一次难免都会有些遗憾的,小弟只希望各位可以让我的第一次不至于只有遗憾,而无半点值得回忆的自豪感。   PS:一千章不过花您三十块大洋,也就是一包好烟钱。而我敢向您保证,看了我一千章的东西,绝对比您抽十条烟要来得爽快来得值。  序 序   “匠者,专能之士也。为匠者心灵手巧智越常人,得匠者业通四海飞黄腾达。故,匠者建国,匠者营国,匠者卫国、匠者灭国。夫匠者,天下兴衰之基。世人不分君臣显贵、平民百姓,皆应敬其能,赏其才,共其向善利天下也。”   ——《名匠志》   大约在五十年前,世界上出现了一个,由世界各国知名的能工巧匠联合组成的一个组织——世界工匠协会(WorldArtisanAssociation),简称世工协(WAA)。   这个组织把本是各国奇人能士间,千百年一直心照不宣保守的一种神秘物质——万灵原液,公之于众。   这个万灵原液,据传是世界上出现的第一中液体,甚至比水的出现还要早。   而这万灵原液之前之所以被如此保密,是因为它有一种奇效——可以融入任何物体之中,并使该物体拥有生命体的特征功能,甚至可以完全变成生命体。   无论是矿物、金属、植物、动物、甚至是人类自身,只要被成功地注入万灵原液,都能改变或产生出人意料的生命功能特征。   而世工协多年来,甚至可以说在未正式成名之前,就早已暗中疯狂采集,到处霸占扩张。   因此不过短短几年,他们就已几乎掌控了全世界万灵原液的资源。   然后世工协凭此广招天下名匠奇才,把和万灵原液相关的技术产品,面向世界推扩开来。   从而竟使得世工协,这样一个本应很普通的工匠组织,逐渐形成一个可以和世界各国政府抗衡的势力。   正是由于世工协不过十年的运作,使得全世界越来越多的著名工匠逐渐参与进来,从而迫使各国政府不得不对于本国的工匠,乃至普通工人的待遇,都做了空前的提高。甚至还放下姿态,近乎卑躬地,去跟世界工匠协会合作。   就这样又过了十年,世工协举办了第一届世界工匠博览大会。   也就是在这届大会上,世工协为全世界的工匠们,制定了一个世界统一的等级标准和职位头衔。由低到高依次为;少匠、上匠、大匠、王匠、神匠。   另外根据工匠在其本国的成绩地位,还可以由该国政府授予其国匠的职位头衔。   而一旦在世界工匠博览会上,评上任一等级头衔,该匠师就将可以享有携带任意物品通行世界无阻的待遇。且随着级别的提高,享受的待遇甚至是职权,也会随之越高。   于是渐渐的,世工协在世界各国的势力越来越大,大到足以超越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来控制这个国家。   世界各国稀有的人才、物资,皆逐渐被世工协掌控。   于是渐渐的,一些国家中,开始出现了反对世工协的势力组织,或民间的,或官方的。   不过碍于世工协的势力,官方是不敢公开承认本国的反世工协组织,是由政府建立资助的。   但实际上双方都清楚,彼此间的明争暗斗已经愈演愈烈。   而其间也有很多心高气傲深明大义的匠师,或脱离世工协或加入了反世工协的组织。   于是本就纷乱不断的世界,因此变得更加难以安宁了……   是的,这是个属于匠者的时代,我们的故事就开始于这样一个纷乱而又奇幻的世界…… 第一卷 西风紧 第一章 最后的镖局   吉风镖局是京城最知名的镖局,也是京城最后一家镖局,甚至可以说是全国最后一家镖局。   因为现在几乎全国的同行们都在与时俱进,扔掉了土气的老称号——羞于再以“镖局”自称,而改作保运公司示人。   又因时下镖行生意的大户通常都是外国人,或是跟外国人有来往的客户。所以改称“公司”更容易得到外国人的亲来,也显得更加洋气上档次。   因此守旧的吉风镖局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现在也只能靠几家,跟他们一样日渐落寞的老客户的几单小合同,来维持生计了。   其实要论吉风镖局的名声口碑和地位实力,在全国同行中是绝对可以排在前三名的。   现任总镖头也就是吉风镖局的第十二代传人风步霆,是一致公认的京城十大高手之一。   江湖上“铁布衫、金钱镖,神拳鬼步削魂刀”的顺口溜就是说风步霆的。因此他还有个响当当的绰号——“风五绝”。   风步霆以镖头身份护镖二十余年,不曾出过一次疏漏有过一次败绩。   也正是因他这骄人的履历,使得他孤傲的性格越来越明显。   所以当其他镖局都随行就市改成公司运作后,他却偏偏守着传统老字号宁死不改。   因为他深信买卖做的是诚信和手艺,只要手艺好够诚意就不愁好买卖。祖上传下来的名号历经数百年而不衰,就足以证明他的价值和地位。   只是老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今这世道是西盛东衰,是人都能看出大颂国的江河日下亡期不远。   之前的几次对外国的战败,搞得割地赔款到把国库都掏光了不说,还欠了全天下一屁股债。   以至于昔日大颂的辉煌,如今却只能成为国人那仅存的自缚般的“自尊”之源,和“洋人”嘲笑的无限谈资了。   放眼举国上下能活的如鱼得水的,无不以“洋务”为先。   可风步霆却偏偏最厌恶和洋人沾边儿,他也最受不了洋人那傲慢俯视的态度。   更不能容忍自己身为大颂国的子民,却要为欺辱侵略本国的洋鬼子“保驾护航”。   不过虽然他本人对洋人深恶痛绝,但他也十分清楚人家的过人之处。   西洋创造的枪炮、战舰、汽车、火车,都足以成为本国子民傲慢的利器和资本。   而这些东西国人别说造,就是人家给你你都不见得使得明白。   所以才会有从来都是被国人蔑视的各色毛鬼子,如今却突然反过来被国人崇媚的现象。   尽管他对此心有不甘,但也深知这不过是此消彼长的因由道理。   所以他在一年前,决定把自己唯一的儿子送到外国留学。   因为他终于想通了,“师夷之长技以制夷”才是最有效的救国复兴之道。期望着儿子学有所成后,将来能成为重振大颂的栋梁之才。   只是时下这自费留学的花销年年看涨越来越高,以吉风镖局今年的收入来说,连维持镖局日常生计都已经很困难,更不要说还要供一个留洋的学生。   所以现在的风步霆正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要么解散镖局让一众弟子先回家待业,等到有生意了再召集大家回来。如有想另谋他业的,也不会拦着。毕竟现在已养不起这些弟子,根本发不出工钱了。   要么就是让儿子放弃留洋,这样还能将就省下弟子们一年伙食和基本开销。而且还可以一解他的念子之苦——儿子留洋这半年使他第一次体会到,自己是如此孤单如此凄凉。   由于儿子的生母因难产而故,自己当年因此悲痛万分,当即立誓从此终生不娶。   于是这十多年来,家里除了一个佣人和一个养女外,再没有第三个女性入住过。   虽然期间有无数登门提亲的,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因为他觉得有儿子和一众弟子在身边,自己并不觉得孤寂凄凉。   只是当儿子离家留洋半年后,他才意识到血亲的重要性。   虽然身边有养女家仆和十多位弟子,但儿子,绝对是没有什么人可以代替的。   不过若因镖局暂时的困难,就荒废了儿子的学业。这于情于理、于人于己都说不过去。   何况即使再勉强维持一年,镖局的生意也未见得就会有什么起色。   时下不要说同行,就是寻常富家的护院家丁都在使洋枪短炮。   可自家镖局却仍是一水儿的传统十八般兵器,单凭这一点,就别指望会有什么大雇主愿意出钱请他们了。   毕竟普通人都认为刀剑耍的再厉害,碰上洋枪就如同老鼠遇上猫。   总之现在面对这两个都没有好结果的选择,选哪一个对于风步霆来说,都如自己的左手切右手一样——那么的悲惨和绝望。   所以现在他除了整日躲在房里为此发愁哀叹,也实在没有别的什么可做了。   “爹——来客人了——”   一声清脆喜悦,又带着些许得意的呼喊,从前院传来。   话音未落,一个灵动的少年已绕过影壁墙跃进后院。纵身几步跨越,人就进了房厅。   “爸——来生意了,你快去接谈吧,人家在前厅等着呢。”   少年一脸兴奋又得意地高声道。   这位少年就是风步霆唯一的儿子——风胤,也就是风步霆为之惦念发愁的那位。   由于时下正值学子们的暑假,所以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海上航行后,终于回到了他从未如此想念的家。   其实本来他应该趁假期,在外国游逛一番的。但他知道镖局近年的生意状况不好,所以就毫不犹豫地赶了回来。   今天,不过是他回到家的第四天。   风步霆虽然听到有生意来了,心里差点激动的喜极而泣,因为这毕竟可能是大半年来镖局接到的第一笔生意。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一副沉着的架势,不紧不慢地瞥了眼儿子。   “哦——有来谈生意的吗?怎么不见胡管家来通报,反倒是你——”   “那是因为这笔生意是我拉来的,胡管家现在正招呼客人呢。”   风胤略显焦急地打断了父亲的装腔作势。   “你拉来的?你一个小孩牙子能拉来什么生意。不给我拉饥荒招祸害就不错了,你该不会是——”   “诶呀您快别啰嗦了,到前面看看不就明白了。”   不等父亲说完,儿子已上前拉起他的手就往屋外拽。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到前院儿你可不能这么没大没小的拉拉扯扯。”   说着父亲轻轻拨开了儿子拉着的手,然后抖了抖衣袖,整了整衣领,昂首稳步地向前院儿迈去……   还未进如前院客厅之内,风步霆就已经看清了客厅内两个陌生人的穿着容貌。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自己方圆五十米之内的所有人,他都不自觉地瞬间记住每一个可疑者的外貌特点。   坐在上座的一人,穿着一身丝绸面料的米白色绣暗花的长衫,外套一件米白色的大钱绣花马甲,竖着油光的中分头,大头鼻上架一副明晃透亮的黑圆框眼镜,再看那圆滑的笑脸和举止,使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位是个久经商场的买卖人。   另一人的身材和容貌,和座上的人差不多。只不过看上去,稍瘦一点,也稍壮一些。另外的区别就是少了一副眼镜,多了几分憨憨的凶气——一直愣愣地站在上座的背后,完全一副贴身随从的模样。   “这位应该就是风总镖头吧!久仰久仰——”   那位略显发福中等身材的中年人,从座上起身前迎,冲风步霆满面堆笑地拱手打着招呼。   风步霆见对方先对自己拱手施礼,也立即还礼道:“不敢不敢——在下风步霆,敢问阁下是——”   “哦,小可是豫西酒业公司的,我叫张进久。这是在下的名片——”   对方说着双手把名片递向风步霆。   风步霆接过来客套地看了看,上面印着“豫西酒业公司总经理:张进久”。   脑海里却在飞转着——“没听说过豫西哪个乡镇,有什么知名的好酒啊?”   “原来是张老板,失敬失敬——不知今日光临小号有何贵干啊?”   “哦,是这样——在下本来呢,是想来京城找一家保运公司,来为本公司护送一趟货的。没想到偶遇贵镖局这位小兄弟,经他的介绍,我就来贵号叨扰风镖头了。”   张进久满面堆笑地说着,还看了眼一旁的风胤。   “你说是他介绍你来这儿的!”   风步霆略显吃惊地指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正是这位小兄弟——没想到贵镖局一个辈分最小的弟子,都有如此好的身手。那其他人也一定错不了了,风总镖头您就更不用说了。”   张进久显出一副极力讨好的样子恭维着风步霆。   “听张老板这话——是见过这小子的身手喽。”   风步霆严厉地瞪了儿子一眼。   “是啊!今天我可是开了眼了,如不是亲眼所见,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能把几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收拾的服服帖帖。就是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也未必能做到啊。”   张进久显得很激动地赞叹道。   而此时的风胤本应更加得意的脸上,却是一副不安的表情。   因为他看到父亲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凶,他自然明白那预示着什么。   “犬子一贯顽劣,让张老板见笑了。都怪在下平时管教不严,还望张老板海涵。”   风步霆嘴上客套着,心里以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张进久听后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诶呀!看我这脑子——原来是令公子,我说的嘛,这么好的身手,一定是名师嫡传的。果然是老话说的——虎父无犬子啊!”   “张老板过奖了。”——“你又给我惹什么祸了。”   风步霆转头严厉地看着儿子问道。   “瞧您说的,我什么时候给你惹过祸啦。”   风胤略带撒娇地虚笑道。   “我早上去找同学玩,路过和兴路时看到这位张叔叔正被一帮人纠缠着。我以为是叔叔遇到了坏人,于是就上前看看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不。结果到跟前儿我才弄明白,原来是顺风和安路两家保运公司在抢客——也就是在争夺这位张叔叔。其实都是同行,我本不应插手的。但看到张叔叔当时实在是被纠缠的难受,所以我就想上去帮张叔叔摆脱他们。”   “你对两家镖局的人动手啦?”   风步霆语气愈加严厉地追问道。   “不是我先动手的——我只是向他们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风胤虽被父亲吓得有些胆怯,但脸上却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坏笑。   而一旁的张进久也略显尴尬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能提出什么解决问题的方法,肯定又是馊主意。”   风步霆说的严厉,但心里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想象着儿子长大后的模样。   “我跟他们说既然都说自己的公司好,那就得拿出实力来。让他们之间比试一下,谁赢了,这位张叔叔就跟谁做生意。”   “亏你说得出口。”   风步霆轻斥着儿子。   “可是他们根本不理我这茬儿,仍旧继续纠缠张叔叔。于是我就说要不让他们跟我比比,谁能赢我,张叔叔就跟谁走。”   风步霆气的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显然他已猜出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了。   “可能我这话把他们惹恼了,于是其中一个也不等我把话说清楚,上来冲我胸口就是一脚。结果——”   说着风胤暗自得意地看了看一旁的张进久。   张进久立刻会意接话道。   “结果就被风公子小试身手,把他们教训了一番。也帮我拜托了这帮滥竽充数的二把刀,要不跟他们做买卖非出事儿不可。”   “你把人家都打伤了?”   风步霆突然震怒地瞪着儿子质问道。   “哪能啊,我一小孩儿能把大人伤哪去啊。我只是用七十二路吉风打穴拳,封了他们的经脉造成暂时的气血不畅而已。估计现在早好的跟没事儿人儿似的了,爸您尽管放心吧。”   “我放心——我能放得下吗——你这是翘行知道吗,传出去了,咱吉风镖局日后还怎么在市面上做生意。”   风步霆用手指着儿子,一副近乎痛心疾首怒不可抑的样子。   “张老板,实在对不住了。都怪犬子顽劣坏了江湖规矩,耽误了张老板的大事。风某这厢给你赔礼了。还请张老板回去那俩家保运公司,至于选哪一家您自己拿主意。小号实在不能接这笔生意了,否则坏了规矩,以后我们实在无颜再在这行混饭吃了。”   说着风步霆冲张进久抱拳颔首微躬向前,脸上写满了愧疚。   “风镖头您这是——”   张进久见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爸——您想多了——其实张老板之所以选咱们镖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风胤略显着急地高声道。   “哦——”   风步霆抬头看着张进久。   “张老板——”   张进久一时没明白风胤的意思,支支吾吾地看着一旁的风胤,眼神中满是不解和求救的期盼。   “张老板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是说您这趟买卖是‘大水镖’——就是要跨海去国外的买卖。所以需要懂洋文的,最好是能流利地和洋人交流的人。”   “啊——对对对——你瞧我这脑子。”   张进久拍着脑子自嘲地笑道。   “顺风和安路那两家根本没有懂洋文的,更不要说和老外交流了。虽然说他们可以帮着另请洋文翻译,可请翻译的钱还不得您出不是。所以我就毛遂自荐——我留过洋、懂洋文,保证可以流利地跟洋人交流。帮您侃个价联络个感情什么的,绝对没问题。而且不收您一分钱翻译费,全当我们赠送的。”   “对对,是这样的。”   张进久笑呵呵地附和道。   “之后顺风和安路两家,听我跟路过的一洋人说了几句后,也都无话可说各回各家了。所以张老板您才跟我来咱们这了。您既然来了,想必定是我说的和您的心、称您的意,也定是咱们有缘,可见这笔买卖咱们是天作之合,注定是顺顺利利的。我说的没错吧,张老板。”风胤完全一副小大人的架势,微笑地看着张进久。   “果然是留过洋见过大世面的,一般这么大的孩子哪能有这么好的口才,这么壮的胆识!”   张进久看着风胤一脸由衷地赞叹着。   “儿子尚且如此,当爹的就更不用说了。风镖头,这回您可不会再推脱了吧。”   张进久笑嘻嘻地看着风步霆。   风步霆自认对儿子的一切已经很了解了,自然只知道这小子挺机灵挺能说的。可今天风胤的表现,已经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看来近一年的留洋学习,真的让他成长了不少啊!”   风步霆心里感慨着,但表面上却仍是一副沉稳世俗的脸谱。   “果真如此,风某再驳张老板的面子,就真的是错上加错了。只是不知张老板到底要保的是什么镖,小号能不能担负的起您的买卖。”   “哦、是这样——在下向请贵镖局护送本公司的产品去阿美瑞克国,参加今年的世界工匠博览大会。只要能保障我们公司的人员和产品,安全地去参会后回国就行了。价钱方面,风镖头您尽管开口,我绝不还价儿。”   张进久始终满面堆笑地看着风步霆。   “这么说来真的如犬子所说,是趟‘大水镖’!不瞒您说,小号在我这辈儿还从未保过大水镖,也就是护送客户或货物跨海去国外。如果张老板真的信得着我们的话,那咱们就先谈下合同——虽然小号在在下这辈儿没做过大水镖,但近些年耳濡目染其他同行的买卖,也多少了解一些。不过不管怎么说贵公司是小号界的第一个大水镖,我们怎么也得给您打个折扣的。不知张老板之前托过镖没有,对保镖的行情事宜有没有了解。”   “呃——小店以前只雇过些乡勇莽夫,也就是在县里和省城间走动。像和贵镖局这样正规的合作,在下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张进久略显羞怯尴尬地假笑道。   “张老板不必客气,那在下就向您介绍下小号的行情和原则。”   风步霆说着,脸上的笑意逐渐退去,表情不觉间已变得严肃了许多。   “小号保镖大致分为四类;人镖、物镖、路镖、场镖——也就是保人、保物、保运、保场子。您刚才说要保的是贵公司的货去西洋,那是路镖,也就是保运。而路镖又大致分为四类;分别是城镖、省镖、国镖。这价钱,自然是随着路程的长远而上涨。城镖指的是在本城之内的保送护运,省镖指的是省与省之间的保送护运,国镖就指的是国与国之间的保运护送了。当然还要看走什么路;官路、水路、山路的价钱也是不同的。比如有的镖必须走山路,那么即使是比官路镖的路程近,价钱也会比官路镖高的。另外就是雇主包不包走镖的吃宿费用,如包办的话那么镖价就可以打八折。最后就是看保的是什么镖,所托保的标越值钱,那么保镖的价钱自然也就越高。不知张老板到底要托保的是什么镖?”   风步霆说道最后,终于冲对方又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其实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小店是卖酒的,自然要保的是酒了。不过虽然这酒不是什么绝世名酒,但也是小店扬名立万的资本。不怕风镖头笑话,在下能否‘一战成名’就全都靠这酒了。”   张进久的眼中闪过一抹诡秘,自嘲地摇着头笑道。   “诶——好酒不一定是名酒,真正的好酒也不能以金钱衡量。张老板不必自薄,相信这次贵公司一定能在工匠博览大会上名扬海外的。”   “谢谢、谢谢——承蒙风镖头吉言,但愿如此啊!”   “不知贵公司这次要运多少酒?”   “哦——不多——就十瓶。”   “十瓶!”   风步霆有些吃惊地说道。   “是的,整十瓶。瓶子和一般酒瓶的大小差不多。”   张进久说着用手比划着。   “可是为什么不多弄些酒过去啊,十瓶酒够大会上那些洋人喝的吗!”   风步霆稍显疑惑和担忧地问道,其实心里不屑地在说“就十瓶酒也值得雇保镖去西洋。”   张进久听后圆滑地笑了笑。   “不瞒风镖头,不是我不想多弄些酒,而是我只能弄到这十瓶酒。”   风步霆听后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在下愚钝,还望张老板详告。”   张进久略带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后,说出了一段另风家父子吃惊到瞠目结舌的经历…… 第一卷 西风紧 第二章 醉美的回忆   “唉!说来话长啊——其实在下之前根本不是做酒生意的,就是这豫西酒业公司也不过是在三个月之前才开设的。”   张进久带着一副半尴不尬的假笑,轻叹着缓缓地讲述起来。   “事情还得从半年前说起:那天在下回乡下省亲。没想到路遇山匪,被绑了票。好在老天有眼,当晚山上也不怎么的就起了大火。山匪们都忙着救火搬家逃命,根本顾不上我了。所以我就趁乱,用一只破碗碴儿割断了绑绳,伺机逃下了山。只是当时我只顾逃命,玩儿了命地傻跑。再加上天黑路生,惊魂不定,所以其实一下山就迷路了。一直到天亮了,我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山谷中。胆战心惊地往前蒙着走了一阵,没想到还真碰到人了——一个正准备上山采药的村夫,把我带到了他们的村子。”   张进久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下,缓缓呼吸了一下。   而风家父子,也由此猜到,接下来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真的,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书中描绘的那种世外桃源,都只是杜撰蒙人的。可当我到了那山谷深处的村子时,我完全傻掉了。那一刻,我好像一下就回到了小时候,觉得自己走在那村中,就像一个误入仙境的孩子。”   张进久说着,情不自禁地闭起了眼睛,仿佛是在回忆一段美好的时光,脸上那幸福的神态溢于言表。   风家父子也被张进久的述说,吊起了胃口。   显然对于一个成年人讲述自己的真实奇遇,还是很容易赢得热心的听众的。   “而当我见到他们村长时,我更确定自己一定是见到了活神仙!”   说着张进久情不自禁地微微摇了摇头,那惊叹的神情似乎是至今仍不敢置信。   “那村长看着应有六十多岁,可实际他已经一百三十二岁了。当村里人向我这么介绍他们村长时,我还是半信半疑。直到他一家七代一百零一口聚齐在我眼前时,我彻底信服了!而更让我目瞪口呆的是,这个村子全是像他们一样的家族!”   “一百三十二岁!两个甲子之多!这等老寿星,的确是活神仙了!”   风步霆完全被张进久的“故事”吸引进去,以至于情不自禁地插话赞叹着。   “是啊——后来听他们介绍我才知道,这个村子一共住着十二个家族,村中的所有人都是这十二个家族的后代。一百多年来我是进入这村子的第一个外人。也因为这个,全村特地为我办了宴席,就在村中的一处类似个小广场的地方,全村老小围坐在一起。而我被安排和村长及其他几位最长者坐在一桌,也就是在那晚,我喝到了让我终生难忘的酒——可以改变我一生的酒。”   说到此处,张进久再次翘起嘴角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俨然一副如痴如醉的状态。   而风家父子也已被张进久声情并茂的讲述,带进了故事到*。炙热好奇的目光,已经将张进久完全笼罩其中。   “那酒的味道——反正以我的学识是很难把它完整地描述出来!有点苦、有点辣、但更多的是香甜、不止一种的香甜。在鼻中、在口中、在喉中、在肚中的味道感觉都不尽相同。只需喝下一口,就足以很快使人入醉。不是那种普通的酒醉,而是如痴如醉——像美梦一样的醉。”   张进久此刻的神态,似乎已经处于半醉半醒。完全不顾自己身在何处,更不要说对于此处主人的注视了。   “那酒是白酒吗?”   风胤有点着急地插话问道。   而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觉得白酒再好,也好喝不到哪去。   毕竟他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对于火辣浓烈的白酒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兴趣的。   不过在留学期间,他偷偷尝过几种洋酒。其中有一两种果酒,他还是比较得意的。   所以当听到张进久说那酒有多好多神时,他就很想知道,到底那是颂国传统的白酒,还是那种西洋式的果酒。   要是白酒,那即使张进久说的再天花乱坠,他也不会太感兴趣的。   “不是白酒,是类似于洋酒那种果酒。但又和西洋的果酒不一样,不只是一种果子酿制的。这一点,我也是在第二天参观他们的酒坊时才知道的。而且也就是在那时,我产生了把这酒销到全世界的想法。只可惜——”   张进久说到此处突然“由晴转阴”,显得那么恋恋不舍心有不甘。   “难道是他们不让卖?”   风胤猴急地追问道。   “那倒不是——那个村中的人都很淳朴,完全没有世俗独占畏贼之心。只是他们一年只造一百二十坛酒,这是他们祖传下来的规矩。分到十二个家族后,每家都不到十坛。一年十坛酒,对于一个百十口的家庭来说根本不够喝。要不是我走时厚着脸皮向村长要了一坛,我现在手里连一滴酒都不可能有。”   张进久说到此处时,脸上的郁闷溢于言表。   “那您可知道他们酿酒的方法,有了酒方还愁没酒卖吗。”   风胤继续自以为是地接话道。   “住嘴——大人谈话小孩儿老插什么嘴,不懂礼数。”   风步霆严厉地呵斥道。   “风镖头不必责备令郎,风小公子说的没错。只可惜奈何有方无药,我也只能先把手中这坛酒卖上价、搞出名再说吧!”   张进久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哦——张老板这话的意思是——”   风步霆不解地问道。   “风镖头有所不知,这美酒是用那山谷里的两种独有的野果和老井里的泉水酿造的。当时我回到家后,就开始四处寻找那两种野果和那泉水。可惜,全是些形似实别的。也试着拿来酿制了一些酒,结果不说你们也能想到了!”   张进久说着苦笑地摇了摇头。   “那张老板可以再回去,采运些野果和泉水回来啊。”   风步霆仍一脸不解地问着。   “唉!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那里可能真的是人间仙境,不是凡人可常入。要不就是我当时利欲熏心蒙蔽了双眼,也不知怎么的,就把来去的路忘的一干二净了!直到现在,我每天都在回想当时的一幕幕,也曾数次回到那一带去寻找。可惜——唉!”   张进久脸上写满了懊悔,显然对于此事至今仍无法释怀。   “这——恕风某愚钝,既然无法自酿这仙酒。那张老板还去那世界工匠博览大会上,难道就只是为了卖那十瓶酒?”   风步霆的语气中隐藏着轻蔑。   张进久听后一阵呵呵地假笑。   “如只是卖这十瓶酒,我完全可以直接找国内的大酒行买主。他们出的价钱,绝对不会比洋人低。但这酒可就从此跟我绝缘了,要那样的话,我估计我后半辈子都会活在后悔中。因为那酒实在是太珍贵了——不瞒你们说,我抱回来的那一坛,到现在也只是喝了两盅。而且我也只是喝了其中一盅而已,另一盅,要不是用来给我的合伙人品尝,我是绝舍不得喝的。而也正是那位合伙人的加入,使我有了参加世界工匠博览大会的底气。”   “哦——张老板这么说,想必那位定是在国内乃至世界上都有名头的人士喽。”   “是的,可以说没有那位名士加入的话,我可能连参加世界工匠大会的资格都没有。你们也知道,要参加世界工匠博览大会,必先要在本国工匠博览大会上参加评比。除非由本国的国匠推荐,否则谁也不可能直接越过本国的工匠协会,去参评世界工匠博览大会的。而我的这位合伙人,就是咱大颂国两大国匠级酒匠之一,也就是民间说的——南玉江北杜觞之一的北杜觞、杜国匠。”   张进久说着显出一脸的得意之色。   “哦——没想到张老板能和杜觞杜国匠搭上关系,那想必今后应该不会再有难题了。到时候让杜觞国匠把那酒方研究出来,你们还愁供应和销路吗。”   风步霆也显出一副为对方高兴的样子。   张进久听后又是一阵苦笑。   “起初我也是风镖头这样的想法,所以才厚着脸皮壮着胆子去找他杜国匠的。可没料到他在品完那仙酒之后,和我的感觉如出一辙!都有那种得而复失的悲凉和悔恨。我本以为以他杜觞的能力和见识,应该是可以知道这酒是怎么酿造的。谁知道他却比我还夸张地流着两行清泪对我说——这酒不属于人间,是不应该被凡人喝到的,更不要说酿造了。还说和这酒有缘的人,必将不是大福便是大祸,和此酒沾边的人越多,灾祸就散播的越大。所以就劝我还是把这酒藏好,留着自己回味独享。万不可让更多人知道此酒,否则必招杀身之祸。”   “哦——杜觞国匠是这么说的!那——您又是怎么说服他改变想法的呢?”   风步霆好奇地问道。   张进久听后略显得意地笑了笑。   “其实我早看出他虽然嘴上说让我独享此酒,但眼神中却满是对此酒的迷恋不舍。可碍于他的地位和面子,我自然不会在当场多说。而是回去后,我给他写了封信。如果他看过此信后还不答应合作的话,我就彻底死心另寻他人。但我很自信,他看到信后一定会答应合作的。”   “那想必张老板一定是找到了那位杜觞国匠的短处吧。”   风胤终于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   “风公子果然聪慧——其实在去找他之前,我就做好了应对他不从的办法。虽不是什么高明之计,但却是屡试不爽的激将法。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咱大颂国国匠级的酒匠只有两位。一个是他杜觞,另一个就是玉江。南玉江北杜觞的说法,传到现在有三十多年了吧。这二人虽然齐名,表面上也都和和气气的。但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私下里是谁都不服谁。谁都想自己高于对手,都想超越对方达到王匠级,乃至神匠级的地位。所以我就抓住这点刺激杜觞,必定会百发百中。”   风步霆听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显然他已经能想到张进久信中的内容了。   “我在信中先向他说明了我对此酒的看法,然后就直接向他挑明,如他不肯合作,那我就只好去找玉江国匠了。等到时候玉江因此酒获得王匠、乃至神匠级的名号时,我会为他感到惋惜的。”   说到此处,张进久猥琐地笑容显得更加得意了。   “看张老板这意思,那杜觞国匠必是答应喽。只是那酒——他真能研究出方子来吗?”   风步霆还是有点好奇地问道。   “虽然他答应合作了,但对于酿造仙酒他却十分肯定地说不可能。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而且他还认为,不要说他或玉江,就是那世界五大王匠级的酒匠,也未必能造出这酒来。”   张进久的语气,充满了遗憾和无奈。   “那你们还要去世界工匠大会上卖那仙酒!真要有买家大量订购,你们怎么办啊?”   风胤又忍不住插嘴道。   “他们订多少,我们就保证卖多少。”   张进久再次露出那猥琐的笑脸。   “其实我们这次去主要是卖的酒牌子,只要牌子名头打响了,酒的品质都是次要的。喝名酒的人绝大多数喝的只是个牌子,至于酒本身的品质,差不多就够了,有几个能真正懂酒的啊。所以我们决定把一坛仙酒分成十瓶;一瓶用作评委的评比试尝,一瓶送给世工协的会长,剩下的八瓶则是准备送给世工协的八大常任理事。当然这是杜觞的意思,我是没想到洋鬼子也有走后门这一套。不过这都无所谓,只要杜觞通过此酒被评上王匠级乃至神匠级的酒匠了,那么以后他酿造的酒就会在全世界畅销。到那时候……”   张进久说到此处,得意卖乖地笑而不语起来。   “原来如此——张老板果然高明,能审时度势化无为有,实乃商界精英啊!在下佩服佩服!”   风步霆虚伪地称赞着张进久,可心里却在鄙夷地骂着对方这个奸商。   “哪里哪里——其实风镖头一定很瞧不起在下所谓吧。”   张进久笑呵呵地盯着风步霆的眼神,那架势似乎已经看透了对方心中所想。   “怎么会——风某一介武夫,今日听张老板一谈茅塞顿开,涨了不少见识。我谢您还来不及呢,怎还敢对您有不敬的想法。”   风步霆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和不快。   “只是有一点恕风某愚钝,张老板把如此商业机密跟在下说的这么透彻,而且还牵涉到杜觞国匠。您不怕——”   “哈哈哈哈——”   张进久突然放声大笑。   “风镖头还自谦武夫,这不也精明的很吗。”   说完他突然收起了脸上笑容,深沉而诡秘地看着风步霆。   “其实这次找风镖头保的并不只是那仙酒,还有在下本人。”   “哦——张老板可能有所不知,凡雇主直接参与押运的,我们都会把雇主算在保护对象之内的。这一点张老板可尽管放心,不会另收保费的。”   “不不不——风镖头您误会了。我说的要你们保护在下,指的不只是在运送仙酒的途中。而是从现在开始,直到我的豫西酒业公司在海外开设分公司为止。”   张进久说的很凝重,脸上全无之前商人虚假的笑容。   “哦——”   风步霆察觉出了对方话里有话。   “那您这可将是两份镖,而且还是‘长镖’——这费用可——”   “风镖头放心,价钱随您开,我绝不还价。只是你们必须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不能有任何疏漏。”   张进久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了。   “张老板放心,既然我们接下了您的镖,必将尽全力做到您的要求。也许我们不能保证您百分之百的安全,但我们可以确定,当您感到不再安全时,那一定是我们的尸体挡在您的面前。”   风步霆郑重其事地向对方承诺道。   “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没有选择保运公司,而选了颂国最后一家镖局。就是因为我相信,老字号的信誉和能力。当然,希望我不是贵镖局的最后一单生意。”   张进久说着又露出了那真假难辨的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里隐隐透着苦涩和放任。   “您绝对没有选错,也绝不会是小号最后一单生意。”   风步霆也坚定自信地回道。   “张老板要是方便的话,你看我们是不是谈谈具体的合同。”   风步霆也恢复了谈生意时固有的假笑。   “好的好的——”   “是这样——按镖局的规矩,我们要先验下镖。不知张老板现在方不方便?”   “这没问题,东西现在兴业银行保存。您看是贵镖局派人和我去取,还是我一会儿送来?”   “我看,还是我们跟您去取吧。反正我们必是要合作的了,别再因为验货前的节外生枝,而毁了这笔天作之合。”   风步霆说着转身对一旁的风胤说道:“快去把你大师兄叫来。”   风胤欢快地应了一声后,就像只偷桃得手的猴子般窜出了客厅…… 第一卷 西风紧 第三章 验货成交   当看到儿子兴高采烈地窜进进来时,风步霆就明白这一路上应该是风平浪静的。   “一点稳当劲儿都没有。不让你跟着去,你偏去。就你这么个趾高气昂四眼看天的样子,生怕贼偷注意不到你吗。”   风步霆说的严厉,但实际上语气却隐隐透着欣慰之意。   “哪能啊,爸——你把你儿子看的也太傻了吧!我一路上一直在后面都远远跟着他们,看看有没有偷偷惦记咱们的‘朋友’。可惜只看到了那些同行嫉妒的眼神儿,除此之外,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所以我就又赶在他们前头,回来跟爹汇报一下。”   风胤的话音未落,张进久和镖局的一干人等就回来了。“师傅,我们回来了。一路上很顺利,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   一个魁梧精干的青年,对风步霆毕恭毕敬地汇报着。   而这个青年,就是风步霆最得意的大弟子钟雷。江湖人称“风里雷”。他也是众多弟子中,唯一一个在江湖上混出名号的。   风步霆只是跟徒弟快速地对了下眼神,就笑脸相迎到张进久跟前。   “张老板辛苦了。”   “我哪有什么辛苦的,有贵镖局的镖师在身边护卫,我这心里真是前所有地踏实。”   张进久说着,又抬手指向钟雷。   “这位钟雷钟镖师果然是高徒出名师,这一路来回,可以说把一切都照顾的稳稳妥妥,找不出一丝疏漏啊!不愧是风镖头的大弟子,一举一动都彰显大镖局的风范啊!”   “张老板过奖了,我们只是为了能在道儿上混口饭吃,脑子不灵光只好多用心了。”   风步霆客套地回着对方,又看了看一旁的爱徒,眼中满是欣慰。   “这孩子就是能吃苦、够专心,所以在最初一众弟子中,我才选了他做大师兄。”   “钟雷能有今天的一切全仗着师傅的抬爱,您二位的谬赞实在让小徒担当不起。”   钟雷文雅的言谈和他精壮魁伟的身材给人以强烈的反差感。   “诶——能做到一丝不苟尽职尽责,这样的人从古到今都应该被称赞,而且还应得到奖赏才是啊。”   张进久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锭白银。   “不敢说这是给钟镖师的赏钱,只是聊表在下的敬意。钟镖师万不可推辞,否则就是看不起我这小买卖人。”   钟雷为难地看了眼一旁的风步霆,见师傅微微点头默许后,便接过了对方手中的银子。   “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张老板赏识。”   “这就对了嘛——那风镖头你看下面我们是不是该——”   “哦——那就先验货再签合同。”   “那就请风镖头验货吧。”   说着,张进久从院儿里高声叫道:“把东西拿进来——”   只见那个先前一直跟在张进久身后的随从,拎着一个不起眼儿的皮箱子走了进来。   “风镖头请——”   张进久将箱子放在桌上,然后主动打开了箱盖。   风步霆来到跟前,面无表情地往箱中看去。   只见深红绒布软包的箱内,整齐地双排立着十个酒瓶。   那不是一般的酒瓶,是风步霆从未见过的酒瓶。   乌亮的纯银包裹着瓶身,散着柔和的银光,使得箱中看上去仿佛飘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而银制瓶身精美的镂空处,则是由精工打磨的水晶承裹着琥珀色的液体。   那温润的金色,通过水晶和光线的折射,又好似好宝石般隐隐晃着光。   就使得瓶身好像通体被金银两色光晕包裹着。这罕见的光辉,使人只需看着,就已有三分醉意。   风步霆稳稳地取出一瓶,双手托着仔细端详着。   虽然现在已是盛夏,箱子也没有做什么制冷措施,可风步霆却深切地感受到手中的酒瓶,传来的丝丝凉意。   而此刻窗外投射进屋内的阳光照印在酒瓶上,使得那醉人的光晕更加浓郁夺目。   在那光晕包裹之内,那精美的镂空银器和晶莹的水晶显得分外精美。   瓶盖是用玛瑙和红宝石雕刻成一朵盛开的牡丹,而牡丹上还用琥珀雕刻成一只活灵活现的蜜蜂。   又仔细查看了每一瓶酒之后,风步霆把箱子轻轻地合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酒瓶是出自杜觞国匠之手吧。”   风步霆意味深长地看着张进久说道。   “风镖头好眼力!没错,这正是杜觞国匠的手笔。”   张进久的语气中满是得意。   “果然是国匠级的水平啊!还没闻到酒香,只是看着酒瓶,就以让人觉得醉了。先不说酒怎么样,光着酒瓶,就足以吸引那些洋鬼子心甘情愿地掏腰包儿了。张老板,看来您这回真的是要发达了!”   张进久听后一阵得意地轻笑。   “嘿嘿嘿嘿——借您风镖头吉言,但愿这一次我真的能一战成名。”   那口气中明显透着强烈的期许和野心。   “那我们下面就谈谈合同——”   “好的好的——”   “那张老板这边请——”   风步霆引向厅中正位的书案上,拿起上面的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张进久。   “这是我刚才写的合同文契草稿,张老板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有。”   张进久仔细地看了一阵后,把草稿又还给风步霆。   “我看就按风镖头订的办吧。”   “既然张老板同意,那我就再写一张。一式两份,按上你我手印儿,咱这买卖就算正式做成了。”   于是转眼间两张契约就已完成,张进久和风步霆拿着按着彼此手印的合同相视而笑,显然双方都很满意这笔交易。   “那以后还靠风镖头多多照应喽。”   “哪里哪里——应是小号日后全仗张老板照顾的,我全局上下必将为张老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镖头言重了!我对贵镖局的诚信和负责没有任何疑虑,对贵镖局的能力我也很有信心。那我就先告辞了,后天咱们津口码头见。”   “好的——张老板贵人事忙,那我就不多留您了。”   风步霆说着,冲钟雷使了个眼色。   “钟雷,你陪张老板回去。要时刻保证张老板的安全,不可有一点马虎。”   “是——张老板请——”   钟雷恭敬地跟在张进久身后,和那他位一直默不作声的随从并肩而行。   “我看不必麻烦钟镖师了吧——”   张进久虚伪地客套着。   “那怎么可以,既然合同已签,我们就需即可按合同办事。从此刻起,张老板的人身安全就是我镖局的头等大事。”   “唉呀——这回有钟镖师陪在身边,我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张进久哈哈地笑着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镖局……   “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看姓张的明显就是做贼心虚,这酒的来历我看多半是他瞎编的。不然都和国匠扯上关系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还用着亲自到咱镖局来谈买卖。”   风胤看着张进久的背影,一脸不屑地自以为是道。   “他防的就是那国匠——他是怕卸磨杀驴。”   风步霆看着手中的合同冷冷地说道。   “哦——您的意思是他——”   风胤话刚说出半句,就被父亲打断。   “行了——小孩子就不要掺和大人的事情了。你赶紧回房准备一下吧,后天天不亮我们就得启程奔码头。你可别到时候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耽误了大事。”   “我那些东西好收拾,就是些衣服和书本,而且都是现成的。回头跟铃儿姐说声,让她帮我收拾就好了。”   “你自己的事自己不去做,还去麻烦别人。西洋学校没教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吗。”   风步霆略带嘲笑地温驯着儿子。   “爸——人不能时刻都严于律己,也要适当地让自己享受一下。我一人在外国时,事事都是亲力亲为。这回家了,也该让我回味下,当少爷的那段时光了吧。”   “我看你在西洋别的没学会,讲起歪理来倒是一套儿一套儿的。不过今天这笔买卖,你要能这么伶牙俐齿,不出什么乱子的话,也算你头一回为镖局立功了。”   风步霆假装轻描淡写地夸奖着儿子。   “爸您尽管放心,这笔生意是我揽下的,我就一定负责到底。到时候我只是把你们的话原样儿翻译给洋人,绝对不会自以为是添油加醋的。只是到了外国,你们可要注意人家的礼节和习惯。而且要是看到那些傲慢的洋鬼子,您也不用在意。可千万别顺着您那暴脾气,跟他们挣个明理是非,在人家地盘咱就当让着他们了。”   风胤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叮嘱着父亲。   “你爸我有那么不顾大局吗,还用你教——洋鬼子再无礼,我也只把当没开化的蛮夷看待。”   风步霆说着微微扬起了高傲的下巴。   “那就好,还是您境界高!”   风胤溜须地冲父亲竖起大拇指。   “得啦,你爸用不着你拍马屁——去告诉胡管家,中午多弄几个肉菜,买祭坛好酒,把镖局的所有人都叫上。告诉大家要开工了。”   “得令啊——”   风胤模仿着戏腔应了一声,就欢快地一溜烟儿窜了出去……   风步霆慈祥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欣慰地轻叹着。   “我儿终于长大了!” 第一卷 西风紧 第四章 欢聚一堂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虽然人们大多都已回屋吃饭,但街上仍然给人一种热气腾腾的感觉。   不过此刻吉风镖局的大厅里,绝对比街上还要狂热。   大家仿佛是把半年的热情,都攒到此时一起爆发了。   “哇——这么多肉菜!今天可要开斋了。”   “鸡鸭鱼肉都有!赶上过年了!”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从过年后我就再没吃过肉啊!”   “胡管家,今儿这肉是不是管够啊。”   “不光肉管够,酒也管够。”   “真的啊!大口吃肉大碗儿喝酒——好久没这么过瘾了!”   风步霆看着大家兴奋的样子,心里不禁泛起阵阵暖意和丝丝愧疚。   大半年来镖局没接到一笔生意,弟子们的生活越来越拮据。   期间其他保运公司也曾有人来“挖墙脚”的,可弟子们却没有一个离他而去的。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有这么一帮共患难的青年陪伴,怎能不让人感到温暖。   只是作为他们的家长,却没能给他们谋得什么应得的福利,也的确应该愧疚自责。   好在这困境终于可以摆脱了,他决定这趟镖给弟子们三倍的工薪,以补偿他们这大半年的辛苦付出。   “人都到齐了吧——那我先说两句。”   风步霆虽然内心还激动,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平和不失威严的霸气。   人声鼎沸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但那股热情的氛围依旧弥漫着整个空间。   “今天家里改善伙食,大家尽管吃饱喝足,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互相谦让了。这大半年让大家受苦了,我这个当家长的实在有愧啊!”   “师傅您这说的什么话——”   风步霆抬手阻止了弟子们的安慰。   “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为师的谢谢你们。我希望,也相信,我们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我不信,像我们这么团结的一大家人,会没有好日子过。”   大厅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正应了那句话,苦尽甘来——现在我可以对大家说,我们的苦已尽,甘已来。我宣布,从今天起吉风镖局的每一个人的工钱翻一倍,年终红利翻两倍。”   “好——哦——”   大家的欢呼声瞬间爆棚。   风步霆欣慰地看着大家由衷的喜色和笑言,这是他最满足的时刻。   “好事成双,还有一件好事你们想不想知道。”   风步霆少见地跟弟子们看着玩笑卖起了乖。   “还有好事!师傅您快说吧,就别抻着我们了。”   “是啊师傅,这半年多我们都没这么高兴过了,看来今天您老是要半年的高兴事儿攒到一起说啊。”   风步霆微微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我风步霆十三岁就跟着父亲押镖,也就是像现在胤儿这么大的时候。今年我四十三岁,整整干了三十年保镖。圣人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我不敢说,但行万里路绝对是有的。有的人说保镖这行很辛苦,成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命换钱的营生。没出息没能耐的人,才会干这行。可我不这么看,而且从小就觉得他们说的是错的。试问有哪个行当可以走遍天下阅尽苍生,又有哪个行当能黑白无忌正邪无惧。身为大颂的子民,却不知大颂东西南北之别,崇尚天道伦常,却不曾见过天下各地之美。到底是谁没有出息,哪个没能耐。行镖这三十年,可以说咱大颂国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就是周边的这些外国,我也都基本去过。你们这些年跟着我,也几乎走遍了大颂的山山水水。虽说你们没上过几年私塾学堂,但经过这些年跟着镖局的历练,你们的见识绝不比任何一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差。我这话,不算替你们吹牛吧。”   “不算——秀才算什么,就是举人也就那么回事儿——哈哈——”   弟子们一阵豪放的大笑。   “如果朝廷那些大人们能像咱们这样,走遍大颂的每一处山河,我大颂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风步霆说着,显出几分惋惜与不屑地哀叹道。   “可不——他们足不出户吃穿不愁,怎么可能知道下面百姓的疾苦。”   弟子们也由衷地附和着。   “要光是内忧也就罢了,而今外患更加不堪。我小时候从上到下,都认为大颂是天下之中,万国之央。提到外国人,都觉得他们都是没开化的各色蛮夷而已。可短短十几年后,我们才意识到真正没开化的恰恰是我们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们连自己国家都不了解,还指望他们能去了解外国吗!”   风步霆越说越义愤,仿佛要把憋了一肚子的气话都倒出来。   大厅里不觉间沉寂了下来,忧愤的情绪已然弥漫开来。   风步霆也意识到自己有点亢奋过头了,于是端起桌上的酒碗喝了一大口后,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   “他们不去,咱们去。你们跟着我这些年虽然把大颂走了个遍,但去外国却屈指可数。西洋国就更不用说了,连我都没去过。可我们的同行——那些保运公司却早已轻车熟路往来于东西大洋间。不过咱们也总不能被同行们落下,这年头儿不走趟西洋镖真的没脸再做镖局买卖。”   弟子们顿时全都露出了兴奋惊喜之色,显然他们已听出了师傅话中的意思。   “想必你们都知道了,镖局刚接了一趟镖,但还不知道是什么镖吧。”   风步霆略显得意地扫视着一众弟子。   “难道是西洋镖——”   弟子们已按耐不住内心的渴望。   “这回你们终于如愿以偿了——没错,这趟镖我们要去西洋,而且是去那阿美瑞克国。”   “真的吗——我们真的要去西洋了吗——”   弟子们都兴奋的站了起来。   “看你们一个个猴急的样子,到了西洋还不得把我大颂的人都丢尽了。”   风步霆慈祥地嘲笑着众弟子。   “师傅您放心,这回我们绝对不会给您丢面子的。”   “我们一定让洋鬼子见识见识大颂国传统镖师的风采。”   “师傅,这趟镖我们都能去吗?”   瞬间弟子们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满脸期待与恳求地看着风步霆。   风步霆并没有直接答复,而是又不紧不慢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这趟镖非比寻常,甭说你们,连我都是第一次去西洋。而且还是‘长镖’,估计至少也得三个月打底儿。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可不比国内轻车熟路驾轻就熟。所以这次我决定——”   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风步霆,仿佛怕眨下眼而失去机会似的。   风步霆故意停顿了一下,诡笑着扫视了众人一番急切的神情。   “这趟买卖,镖局里所有的镖师全部参加。”   “哦——喔哦——”   兴奋的欢呼声瞬间炸响大厅。   “师傅那我们也能去吗?”   一对看着约十六七年岁,长得几乎一个模样的小伙子,急切又期盼地看着风步霆。   “你俩还不曾押过镖,还不算正式的镖师。不过这趟镖要是能做长的话,也许来年就可以带上你俩了。”   风步霆微笑地安慰着两个毛头小子。   其实这两个毛头小子是一对双胞胎,是风步霆三年前收留的。   哥哥叫铁栓,弟弟叫铁柱。那年他们的父母同患瘟疫,双双不治而亡。由于家里穷困,兄弟俩又还小,没什么营生收入,所以二人决定卖身葬父母。   正巧被风步霆遇上,当即就决定收留他们。在把他们父母安葬之后,就把兄弟俩带回了镖局。   本来风步霆是想让他俩上学的,但无奈这哥俩从来没上过学,也不爱上学。念了半年的私塾,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顺畅。   于是风步霆就干脆让他练专心练武,只求日后他们能自力更生,也不奢望他们能有什么大出息。   好在兄弟俩学文不行,习武倒是把好材料。短短三年,在风步霆看来他俩已经可以跟着押镖了。   只不过近一年镖局生意少,所以一直没有适合他哥俩实践的机会。   而今这趟镖事关重大,又是去西洋,所以风步霆是绝不会让两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愣头小子参与的。   兄弟二人听后一脸失望,不过他俩也知道这趟镖不比寻常,以自己的能力和资历也的确不适合参与。   “你俩也不用着急,要是这趟镖做长了,早晚会轮到你俩替班儿的。就算这趟镖以后也没你俩什么事儿,我也向你俩保证,三年之内,一定带你俩去阿美瑞克国玩儿一回。”   风胤挺着胸脯昂着小下巴,向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做着承诺。   “这可你说的小师弟,那我俩就等定你了。”   铁栓铁柱破愁为笑,恨不得过去双双把风胤抱在怀中。   “那我呢——什么时候能带我去阿美瑞克玩儿一回啊?”   一个清秀活泼的少女略带俏皮地看着坐在身边的风胤问道。   “你想什么时候去啊?铃儿姐——”   风胤像个小大人儿似的,一副万事做主的样子反问道。   “我想这次就去,可以吗?”   少女看着风胤问着,可眼神却飞速地瞄了一眼风步霆。   “行啊——我早就想带你去阿美瑞克了,去我留学的地方玩儿玩儿。”   “瞧你把你牛的,好像你说的算似的。”   少女俏皮地嘲笑着风胤,眼神再一次投向风步霆。   风胤自然明白少女的意思,于是对父亲说道:“爸,这次就带上铃儿姐吧。不让她参与押镖,只当带着她游玩一次。而且铃儿姐的外语不比我差,她在女子学堂天天给洋教员用外语交流呢。有铃儿姐在,即使在阿美瑞克有我应付不过来的时候,也不用怕措手不及了。”   风步霆本来不会同意儿子的自作主张的,但听了儿子的建议后又改变了主意。   “嗯,铃儿这些年在女子学堂的确涨了不少见识,我看比起那些留过洋的名门闺秀也毫不逊色。其实当初原本是想让铃儿也去留洋的,可这几年镖局生意实在不景气,所以就——”   风步霆说到此处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义父万不可这样,岂能把时运不济归责于己身。义父能供我上女子学堂,我已实属万幸感激不尽了。何况活到老、学到老,以后留洋的机会有的是,大可不必因眼前一时的错过而遗憾。”   少女温婉地提风步霆打着圆场,那善解人意的体谅,使得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我铃儿果然识大体,行大义——好在时运不济总有个头儿,而今我等否极泰来,自然不能落下我铃儿。只是现在已经七月末,你们九月就要开学了。而要到那阿美瑞克国,据我所知最快也得一个月。就算你到那只玩儿一天,恐怕等你回来时也要耽误你至少一个月的课程啊。就不知你们学校能不能给你这个假,你能不能及时补完落下的课程。”   风步霆慈爱地看着少女。而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又浮现出十二年前的画面……   其实这位少女就是风步霆的养女,名叫风铃。   一切还要从十二年前说起。   那年风步霆押镖的途中路过一处村落借宿,正遇到山贼洗劫该村。于是他率领镖局一干人等出手相助,重创山贼将其赶跑。   可是第二天他们离开小村后不久,山贼就杀了回来复仇泄愤。烧杀抢掠,全村上下三百多口无一人生还。   而本已走出很远的风步霆,也意识到山贼一定会回去报复,所以就决定独自返回村庄看看。   只可惜当他赶回来时已无济于事,只能用无声的泪水面对眼前的残垣火海。   不过他仍没有放弃,只身冲进火海,试图寻找那幸存的希望。   而风铃就是他努力换来的希望——全村唯一的生还者。   当时她机灵地躲在村中的水井里,才得以躲过一劫。   那年她只有四岁,当风步霆在火海中疯狂嘶喊时,她悄悄爬出井里默默地走到风步霆的跟前。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助地望着悲喜交加的风步霆。   那一刻,泉涌的泪水,战栗的身体,却听不见一声哭泣。   就这样,风步霆救走了这小村最后的希望——把她收作养女,视如己出。   因为当发现小女孩时,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铃铛。而她又说自己的小名叫铃儿,于是风步霆就给她起了一个名字——风铃。   在风家最初的半年中,风铃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直到风步霆决定教她习武后,她才渐渐地恢复了正常,开口说话。   不久之后,她终于把风步霆当成了家人,也把镖局当成了自己的家。   直到风胤出生后,她就再也没有表现过那些恐惧、绝望、仇恨、伤悲。仿佛随着风胤的降生,她也获得了新生一样。   而对于风步霆,她已完全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来看待——孝顺体贴,善解人意,很是讨风步霆的喜欢。   所以当听到风胤提出带风铃去时,尽管他有些担忧,但还是同意了。   因为他一直觉得在留学这件事上,自己做的有些厚此薄彼,对风铃有所亏欠。   正好有这次机会,能让她去西洋游览一回,也算是做个小小的补偿吧。   “义父放心,我们学校的老师特别通情达理,他们要知道我可以去西洋,一定会准我假的,而且还会为我高兴的。至于学业,就算落下半个学期我也能及时补回来的。”   风铃自信又紧张地向义父打着包票。   “既然这样,那明天你就去跟学校请个假吧。”   风步霆平静地笑道。   而风铃听后却不能平静了。   “这么说义父您同意了——太好了!谢谢义父——”   风铃高兴地站了起来,蹦到风步霆身前,撒娇地拥抱着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最重要的男人。   风步霆被风铃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有点窘迫,不过心里却是暖烘烘的,绯红的脸上不禁布满了欣慰的笑容。   “铃儿姐,这回你可如愿以偿了吧——虽然阿美瑞克不如幽州那些传统西洋国家,历史悠久古迹众多,但也别有一番独特壮丽狂野之美。也许那边没什么太好吃的东西,可每次世工博览会必定会吸引全世界的美食参加,到时候我一定带你把全世界的好吃的吃个遍。尤其是你最爱的巧克力和冰激凌还有奶油蛋糕,你还没吃过新鲜出炉的这些西洋美味吧。”   风胤一副小主人翁的架势向姐姐介绍着。   “你放心,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风铃坐回风胤身边,用手指俏皮地挂了下他的鼻子笑道。   “这趟镖不必寻常,到了西洋,大家不可像国内这般随性大意。万不可失了我大颂的国礼国威,凡事必须听从指令安排不得擅自行事。你们都听明白了吗——”风步霆略显严肃地叮嘱道。   “是——一切谨遵师傅教诲。”   众弟子正经地齐声回道。   “来——让我们为这趟镖能顺风顺水圆满成功,干一杯——”   风步霆说着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众人也都随即起立,举着酒杯侧向风步霆。   只见他面色凝重昂首举杯高声道颂道——“天降吉风,地运恒通。”   众人立即高声接道:“南北无阻,东西不壅。”   “五湖四海,浪迹平踪。”   “千军万马,勇往直冲。”   “镖护天下,无愧于公。”   “江湖称颂,仁勇义忠。”   “干——”   “干——”   霎时间,整个大厅被浓烈的豪情霸气所充盈。   此正是——自古英雄多饮豪,狂言壮语非自骄。醉舞癫行君莫笑,赴汤蹈火从不逃。 第一卷 西风紧 第五章 伤离别   “林间小道黎明,马蹄急踏奔行,晓月如钩悬顶。死生不定,但求浪静风平。”   抬头望着前方的晴空,那渐渐淡出的深蓝一片和米白晓月,迎着黎明轻柔的晨风,策马疾驰的风步霆心中是喜忧交杂。   于是触景生情,在心头油然而成一曲《天净沙》。   就在晨曦初现炊烟荡升之时,吉风镖局的一干人等终于进了津城。   “时间正好,咱们绝对能赶上头一锅。”   风胤兴奋地高声嚷道。   “你就知道吃。”   风步霆淡笑地呵斥着儿子。   “我都快一年没来津城了,这里的包子、麻花儿、炸糕、嘎巴菜,我都想了好几百天了。尤其是在阿美瑞克这一年——您是不知道他们的东西有多难吃。我估计洋鬼子欺负咱们,就是为了咱们的好吃的。他们肯定吃过咱们的好吃的以后,就再也吃不下他们的了,所以就——”   “好啦——越说越没正形儿。”   风步霆及时地喝住了儿子的戏言。   “我们抓紧时间吃早餐,巳时之前我们必须赶到津口码头。”   “您老就放心吧,现在还有近两个时辰呢。就是我们吃完了再逛一圈儿津城,时间都富裕。”   风胤仍旧摆出他副小大人似的玩世不恭,仿佛众人真正的主心骨不是父亲而是自己似的。   “快去吃你的狗不理吧,要真耽误了时辰,看我不把你打成包子。”   风步霆说着一副抬手要打的架势。   “得令——”   风胤不等父亲手落,就已经催马跃行了。   “栓子哥、柱子哥,你俩分别去十八街和耳朵眼儿胡同,买麻花儿和炸糕,每样各买十斤。买完了去大福来找我们,我先去山东路狗不理买包子。”   随着那仍略带稚嫩的呼喊渐行渐远,风胤也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看着那雄壮的马背上,那瘦小却劲头儿十足的背影,风步霆及一干弟子都会心地笑了出来……   “来喽——慢回身儿您老——嘎巴菜三十碗——”   店小二吆喝间,三十大碗已然摆上桌面。   “你慢着点儿——瞧你这吃相,好像家里饿着你似的。”   风步霆看着爱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打趣地呵斥道。   “您没饿着我,是我自个儿饿着我自个儿了。知道今天要来津城,我昨晚就只吃个半饱儿。要不这包子麻花嘎巴菜,能一起一次吃个够吗。”   “你可真够有出息的。”   风步霆继续嘲讽着爱子。   “师傅,您还别说,就小师弟这饭量,一般的大小伙子都比不了。就凭这能吃能造的劲儿,将来前途不可饭量啊!”   铁拴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夸张地称赞着风胤。   “是前途不可限量,一点学问都没有。”   铁柱在一旁自以为是地接话道。   “哦——是不可限量啊!我还一直以为是饭量呢。”   “哈哈——”   弟子们一阵嬉笑。   “跟你俩比可差远了,嘻嘻哈哈着每人就搂完了一碗嘎巴菜两根麻花和六个包子。哎妈——介还是银(人)吗!整个俩只恶鬼啊!”   风胤有模有样地用津城话回击着二人。   “呦——津城话说得挺溜啊。啥时候学的啊。哎小师弟,你说洋鬼子那边是不是也跟咱们这似的,有这么多方言啊?”   铁栓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过洋人的方言没咱们这么多样,实际上很多都只不过是,不同国家的洋鬼子说着一个国家的话而已。就好比黄毛鬼子和红毛鬼子都说咱颂国话,听着好像差不多,其实仔细听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   风胤装腔作势地说着,已经吃完了自己的所有饭菜。   “我说小师弟,你都在洋人那边生活一年了,怎么还管人家叫洋鬼子啊。是不是在那边没少受他们的气啊。”   风胤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脸色透着不快轻哼了一声。   “哪都有好人和坏人,只不过洋人中坏人比较多而已。而且很多都坏的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所以管它们叫洋鬼子实在是贴切又亲切的称呼。尤其是在咱大颂的洋人,十个有九个都是鬼。不管是西洋鬼子还是东洋鬼子,你们觉得它们在咱大颂的所作所为,有一点儿人味儿吗。”   “那是——妈的这帮洋鬼子可没少祸害咱们。丫的——”   “诶——非礼勿言,在外不可妄言肆语。”   风步霆及时制止了弟子们的情绪之言。   不过他心里对于刚才孩子们的对话,还是产生了些许不安。   因为他没想到近一年的留学体验,不但没使儿子跟西洋走的更近,反而感觉比留洋前更反感了。   儿子的这种变化一定是有原因的,难道真的是在那边经常受欺负……   “铁拴儿、铁柱儿,等到了码头我们上船后,你俩要把马押回镖局。一路上不得贪玩溜号,要注意安全和影响。如万一出了差错,也不要勉为其难。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你俩能安全回镖局是最重要的,知道吗。”风步霆亲切地看着两个小徒叮嘱道。   “是——师傅您放心,我俩一定把马全须全尾地押回镖局。等您老回来时,要是看到少一个马毛,就把我俩当马骑。”   “越说越没正形儿——就你俩这小身板儿,骑你俩还不赶骑个蛐蛐儿呢。”   “哈哈——”   弟子们又是一阵大笑。   “不过师傅,我二人是真想跟你们一起去走这趟镖,也好到外国见识见识啊。您看连铃儿都可以跟着去,还差我们哥俩吗。”   “怎么还扯上我了——我是少爷早就答应我要和他一起去阿美瑞克国游玩一次的,正好赶上了这次机会。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是吧少爷。”   风铃俏皮地看着风胤说道。   “嗯、嗯——本少爷一向说话算数。”   风胤一本正经地挺着胸脯说道。   “好啦——别扯闲皮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吃完好早点儿赶到码头。”   风步霆知道铁栓铁柱只不过是在对自己撒娇而已,这两个董事的孩子自然知道是不可能跟着走这趟镖的。   正当城中的百姓刚纷纷出门,感受清晨的爽朗和朝气时,风步霆一干人已经出了津城市区,直奔津口码头而去。   “爸——时间还早,您着什么急啊!我还没逛够呢。”   “这个点儿估计你大师兄他们早就到了,哪有让客人等咱们的道理。再说半个时辰还不够逛得啊,这已经超时了。”   而当到了码头时,果然如风步霆所料,张进久和钟雷一票人,早已在码头候客大厅等着他们的会合了。   “真不好意思,让张老板久等了。”   风步霆上前对张进久客套地拱手道。   “哪里哪里,风镖头客气了,我们也是刚到而已。有贵局这些镖师陪护,我可真是踏踏实实地过了两天安稳日子啊。”   张进久假笑地跟风步霆客套着。。   风步霆看了眼一旁的钟雷,钟雷立刻点了点头跟师傅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虽只是一个眼神儿,但已胜过千言万语。这是多年形成的默契,是多年培养的信任。   “时间还早,不知风镖头你们用了早餐没有,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点早点什么的。”   “哦——我们都吃过早饭了,谢谢张老板关心。你们要是还没吃,就去吧,我们在这里看着行李。”   “我们也都吃过了——呃——风镖头借一步说话——”   张进久忽然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风步霆立刻会意跟着张进久来到大厅一角。   “张老板有何吩咐?”   “风镖头你应该都看到了吧。”   张进久说着,冲自己右身后使了个眼色。   风步霆顺意瞥了一眼——看到钟雷身边有十个西洋装扮颂国人,一个个都显得十分精干机警。   而之前张进久的那个跟班,也站在他们之中,只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那些人中为首的一个,手里正领着一直不起眼的皮箱子。   不用想也知道,那里面装的,就是那可以说是价值连城的仙酒。   再看此人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略显黑瘦的面孔和炯炯有神的双眼,从里往外透着高傲和敏锐。   尤其是两个靴筒上分别插着两把雁翎刀,使其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威武杀气。   其实风步霆一进大厅就注意到了,而且一眼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行家里手绝非善类。   “他们就是杜觞国匠派来保护我的,那天从镖局回去后我才遇上他们。本来我是想有你们保护,再带个跟班儿的就够了。可没想到——我又不好推辞,所以就——”   张进久显出一副有口难开的苦相。   “张老板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不怕风镖头笑话,在下这点儿小心眼儿相信您也早看出来了。请贵镖局护酒只是个幌子,保我这个奸商才是真格儿的。以那杜觞国匠的势力,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足以保障他想要保护的人或东西。当然同样的,他也可以除掉他想要除掉的东西或人。我现在是他想要保的,自然不必有什么好怕的。可以后他要变卦了——我就是他手里的小虫儿,看似他是在护着我,实则是把我的小命儿攥在他手里。万一哪天——风镖头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张进久的尴尬和焦虑,已经表现的不能再明显了。   “风某明白——张老板放心,既然我们接了您的生意,就会负责到底。还是把那句丑话放这——万一哪天您真遭不幸,我风某人乃至小号相关弟子一定早已先您离世。”   风步霆斩钉截铁的承诺,使得对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果然没有看错!还是老字号守信用讲道义啊!不瞒您说,在来京城之前我就调查过贵镖局。选择与贵号合作,可不只是贪图那一点翻译费。”   “在下明白,张老板久经江湖,自然不会因小儿的轻狂稚言而做决断的。”   “风镖头仁尽义至在下十分感动,只是这一路上要和那些人共事,难免要生些不快和麻烦。到时候还望风镖头海涵,大人有大量礼让三分。”   “张老板不用多说,风某明白。我们只管货物和您的安全,只要不和这个冲突,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诶呀——在下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等事成之后,张某必有额外重谢。”   “张老板客气了,额外的打赏还是等我们合作圆满结束后再说吧。正如我刚才说的,我们只是负责保障您和您要保的货,凡是跟这个有冲突的,我们都会尽力阻止冲突的发生。包括您本人在内——”   风步霆的态度突然变得严肃冷酷,犀利的眼神狠狠地和张进久的双眼对了一下,完全不见之前的一点客套和气。   “那是那是——不管你们做什么,一定都是为了保护我。这一点我张某人即使在混蛋,也是分得清的。”   张进久假笑着回道,但心里却被风步霆突然而至的凶戾之气吓了一跳。   “来来——我给引见一下。”   张进久引着风步霆,来到那伙西洋装扮的颂国人中,为首那位跟前。   “这位是刘鹏刘大人,咱京城的步兵营的千总。江湖上京城‘双刀刘’的名号,想必风镖头一定听说过吧。”   “原来是刘大人,失敬失敬——双刀刘的名号在下早就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真容,也不枉风某在江湖上混一回了。”   风步霆客套地冲对方拱手施礼道。   “你就是风步霆。”   那刘鹏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风步霆。   风步霆见对方丝毫没有礼数客套,而是一副傲慢俯视的态度,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不悦。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几分好笑和不屑。   “在下正是风步霆。”   “是的,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京城赫赫有名的吉风镖局的总镖头——风步霆。”   张进久赶忙在一旁打着圆场。   “风镖头的名号我自然是听过的,江湖上谁人不知‘风五绝’啊——哪像刘某,出了津城谁还认识我是哪根儿葱啊。”   刘鹏的冷傲中又夹着几分嘲讽和挑衅。   “刘大人过谦了!别说津京一带,就是放眼整个武林,江湖上提到双刀刘的名头,问谁,都得至少要给几分面子的。何况以刘大人的能力,想必日后定会仕途坦荡飞黄腾达。而在下今日有幸和刘大人共事,还望刘大人日后高升了,能提点下风某啊!”   风步霆说的很客气甚至带着几分卑微和阿谀,但态度和神情却仍是不卑不亢。   刘鹏见风步霆对自己毕恭毕敬,没有什么不服不悦之意,心里就得意了很多。   那股高高在上以大欺小的气势,也就随之放低了一些。   “诶——虽然我为官你在野,地位上有高有低。但毕竟你我都是江湖出身,糙话丑话深着浅着的,也不必太过讲究那些寻常礼数。我是为朝廷办事,你是为雇主办事。但说白了都是为了生计,养家糊口而已。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彼此间相互照应着才能事半功倍顺风顺水嘛。可话又说回来了,凡事都得讲个规矩,讲个主次。这次你我有缘共事,总要先定个规矩计划的。既然我是官,你是民——想必张老板都跟风镖头交代清楚了吧。”   刘鹏虽然话说的客气了一些,但语气态度上还那么盛气凌人。   “哦——风某明白,一切都以刘大人吩咐为是,在下一干人等,必将言听计从。”   风步霆继续迎合着对方的官腔,但态度上依旧不卑不亢。   “那我可就公事公办了——说句不怕得罪风镖头的话,其实本来你们不该接这趟镖的。有我们步兵营保运就已经足够了,何况现在还有神机营和北洋的兄弟们相助。不过既然张老板已经请了你们,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你我的人加起来实在过多了。你看是不是让你们的人回去一部分,只留下三四个人就够了。毕竟我这边有十个人,已经足够用了。”   刘鹏的话看似是在商量,实则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风步霆听后看了眼一旁张进久,见对方的脸色难看眼神惊慌,想必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风步霆并没有慌,别说他刘鹏一个六品千总,就是京城的提督、总兵他都常和他们打交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有幸和刘大人共事。但俗话说人多好办事,何况这次是去千里之外的西洋之国。这一路上难免会有些措手不及的,人多了大家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出了什么不测,也不愁找不到应手的人不是。不过现在人员是多了一点儿,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本来我是打算连我在内这趟镖,我们镖局出二十八人。现在就减去八个,我们镖局二十人,刘大人护军营的兄弟十人。您看怎么样。”   “二十个——太多了——”   刘鹏再次显露出凌人的不悦。   “那就再减十个,你我各十个人——大人也要多少替小号想想,人再少的话,我们就真的赚不到钱等于白干了。”   风步霆话虽依旧礼让,但态度和语气上却显露出之前没有的强硬。   刘鹏自然听出了风步霆话中的意思,他也知道不可能再使对方让步了。   而且这也是他预先假设的底线,现在他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自然就不必再咄咄*人了。   “那好吧——十个就十个。不过你们十人必须全听我们的,我们中的任何一人的吩咐,你们都要认真执行,不得违抗。”   刘鹏彻底露出了官威,严厉地命令道。   “好说好说——”   风步霆淡笑着回道,然后转身对一干弟子深沉道:“老大、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老九你们留下,老二你带领其他人回镖局。”   “师傅您——”   “不必多说了,回去后好好看家。不得擅自做主,再接新镖。”   “你们放心,我会每个礼拜往家发个电报的。要是没收到的话,灵儿姐你就常去电报局跑跑。”   风胤略显愧意地拉了拉风铃的衣襟。   而风铃此刻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沮丧,嘟着小嘴儿鼓着绯红的两腮,幽怨之气溢于言表。   风胤见此,尴尬地转头看了眼父亲。   “爹,要不就带上铃儿姐吧。本来也没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也不差她一个人啊。”   风步霆并没有理会儿子的哀求,而是来到风铃跟前慈祥地轻抚着女孩的小脑袋柔声地安慰着对方。   “铃儿听话,我答应下次一定让你去西洋好好玩一回。但这次——情况有变,义父也无能为力——又让我铃儿受委屈了!”   “义父不必多说,铃儿明白!以后机会多的是,没准明年我就能和少爷一起去西洋呢。只是义父你一路不要太过*劳,咱们尽到本分就好了,不必跟那些势利小人挣个高低。”   风铃说着瞥了不远处的刘鹏一眼。   “放心——义父心里有数。”   “你想要什么,我回来时给你多捎点儿。”   风胤在一旁接着安慰道。   “多买点巧克力就行了。”   风铃又露出了欢快善良的笑容。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买他一麻袋回来。”   风胤挺着小胸脯郑重地承诺道。   “好啦——该说的,临行前在家里都交代过了。你们现在就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商量。”   风步霆的语气明显呆着命令的口吻。   弟子们察言观色也就不好再多言,于是纷纷走出大厅向码头外等候的铁栓铁柱的马队走去。   望着弟子们离去的背影,风步霆瞬间涌出一个念头。   “这一别,不会是……”   “我看我们还是先登船吧,我有官符可以不用等登船通知直接上船的。”   刘鹏说着也不等众人表态,就转身向码头泊船处走去。   众人见此也只好跟着刘鹏的后面鱼贯而行,直到登上那通往遥远异国的客轮…… 第一卷 西风紧 第六章 初海启航   “我还是第一回住头等舱呢,这回真是跟着爸您沾光了。”   风胤兴奋地在客舱里四处查看着,好像进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新房。   “你爸我还如你呢,别说这头等舱,就是这么大的客船我也是第一次坐。”   风步霆也满是新奇地透过舷窗向外望着。   “那您可比我好多了,您是不知道末等舱那味道啊”风胤说着半躺在舱铺上,满脸享受的表情。   “小时候吃点儿苦,对你有好处。过如果这次买卖做成了,以后就让你次次都坐头等舱。”   “这可是您说的——那以后就不用再忍受臭酱缸喽。”   风胤孩子气地欢呼着。   “臭酱缸?”   “啊——末等舱就是个臭酱缸,甚至比酱缸还臭。屁臭、脚臭、口臭、汗臭……反正在那里住两个月,我曾无数次想过,干脆跳海算了!”   风胤学着大人开玩笑的口气诉着苦。   “看来真是让我儿受苦了!”   “好在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有那惜命的张老板在,估计咱们两三年之内是不愁吃穿喽。”   风胤说着,得意地哼起小曲儿来。   “两三年——你想得美。只要他在这次世工会上出了名,我估计很快他就会找到新的合伙人和新的保镖的。”   风步霆依旧向舷窗外望着,但心思却仍在黑暗处盘算着。   “为什么?”   风胤不解地问道。   “这还不明白吗——咱们即使对他再好,毕竟还是颂国人。只要是颂国人,就注定早晚会栽在那杜觞国匠的手里。别忘了那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人虽在海外,可镖局却还在颂国。一旦我们因那张老板而得罪那杜觞,咱们镖局可就没好日子过、好果子吃喽。”   风胤被父亲的话一语惊醒,那欢快的得意劲儿也随之消失了。   “其实姓张的很清楚,我们即使能耐再大,终究会投鼠忌器不能尽全力的。所以雇我们只是暂时没办法的缓兵之计,等到了国外他一定会请外国人当保镖的。只有确认自己不在那杜觞的势力控制范围之内,他才能过上真正的安稳日子。”   风胤听后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那姓张的要是真知道什么是国匠,他也就不会敢跟国匠抖机灵了。”   “哦——这话怎么说?”   “爸,您不知道吗——其实全世界的国匠都是一伙儿的,都是听命于世界工匠协会的。当今这个世界的每个国家,看似是由该国的皇权或政党掌控着。可实际上背后,全是由这个国家的国匠控制的。而每个国家的国匠又被世界工匠协会控制,说白了世工协就是整个世界的主宰者。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你得罪了一个国家的国匠,就等于得罪了全世界的国匠。说的更直白一些,你实际上已经得罪了全世界。当然,如果没有这个认识和绝无,那些自作聪明的小伎俩,也只能是自取灭亡前的自我安慰罢了。”   风胤一副少年老成地模样,用着玩世不恭的语气表现着自己的看法。   风步霆再次对儿子的语言能力和认知能力感到惊讶。   “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谁说吗——全世界应该都知道吧。只不过咱大颂闭关锁国了几百年,所以老百姓对外边世界真正发生了什么知之甚少。连爸您都对此估计不足,何况那自以为是的小奸商了。”   “那照你这意思,那张老板是必死无疑了。”   “这个就不好说了,就看他那小聪明用的是不是地方了。”   风胤说着微微地哼笑了一下。   “什么意思?”   “虽然全世界的国匠都是一伙儿的,但也是分高低大小的。姓张的要是识时务,就应该借此机会攀上更高的枝头。万一真的走狗屎运,攀上世工协的高层掌权者。到那时就可以摆脱杜觞的魔掌,当然这也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而已。”   风胤有点幸灾乐祸地嘲笑着。   “人家跳火坑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我不是得意,而是不明白这种人的自不量力的自作聪明,是源自于什么。老老实实地把酒卖给那杜觞多好,人家肯定不会还价儿的。放着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做,非要做那与虎谋皮的生意。另外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杜觞会答应和他合作。而不是把他除掉后,自己独享。”   “你也有不明白的啊。”   风步霆抓住机会,打趣地嘲笑着儿子。   “那您说是为什么?”   “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张老板是利欲熏心,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至于那杜觞国匠,我估计是他有什么把柄被姓张的拿住了。要么是姓张的留了一手,使得杜觞不得不先答应跟他合作。要么就是杜觞另有打算,没准还乐意把他当枪使呢。据我所知世工协的工匠是不可以经商的,不管是普通工匠还是国匠。那杜觞也许还真的是想和姓张的合作,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样杜觞才可以把那仙酒的利润得到最大化——不过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   “为什么?”   风胤好奇地追问道。   “因为能当上国匠,已经足够他享用几辈子都享不完的财富了。即使那仙酒将来会给他带来暴利,可那对他来说又有多大的意义呢。当一个人的财富累积到一定量时,金钱对他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权利和名誉才是他更想得到的,更大的权利和更高的名誉才是他追求的目标。杜觞虽已是国匠,但毕竟还不是王匠,更不要说神匠了。这仙酒要真如姓张的所讲的那样神奇,这次杜觞必将以此当上颂国第一个王匠,甚至世界第一位神匠也说不定。据我所知别说在酒界,就是放眼颂国所有行当也没有一个达到王匠级的匠师。这才是对他杜觞最大的诱惑,所以那张老板绝对应该是他的绊脚石才对。”   “那这么说姓张的真的难逃一死了。”   风胤这次没有任何嘲笑之意。   “那也未必。”   风步霆说着眼角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意。   “哦——爸,您是有什么想法吗?”   “小子,你还是嫩了点儿——你只看到了那杜觞国匠的势力强大,却看不到那张老板以小博大的胆识和机智。虽然我也认为他这是与虎谋皮,但人家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是至少已有七成的把握。别的不说,就他姓张的说他找不到那仙酒的产地出处,你觉得这话可信吗。如果连你都不信,你觉得那杜觞就能信吗。当然这些咱爷们儿犯不着跟着瞎掺和,咱们要做的就是让姓张的意识到咱们的好处,别人不能替代的好处。然后让他时刻处于咱们的保护下,时间越长越好。至于那杜觞——他姓张的一个小奸商都不怕,咱爷们儿就更不能畏首畏尾了。”   风步霆说着,脸上露出了稀有的狡诈狠辣。   风胤听了父亲的一番见解后,心里不由得对父亲生出一股崇拜之意。   虽然对于刚才自己在父亲面前的卖弄,感到有些羞愧。但毕竟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自然不必在意那一时的窘错。   “那爸您是不是已经有了妙计,让那姓张的不会放弃咱们转雇他人。”   “谈不上什么妙计,只要咱们做到尽力了,他自然会意识到咱们的重要性的。不过对于这样另有所图的雇主,咱们也得讲究些策略。要想一个人对于你不可取代的重要性,有着深刻的认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先体会下,没有你的存在时,他有多么危险。”   风步霆说着又望向舷窗外,好似在掩饰那外露的老辣。   风胤听后点了点头,坏笑地看着父亲说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好啦——给你点儿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我看你留洋别的没学会,没大没小倒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我怎么称呼人家张老板都行,但你不能跟着一口一个姓张的叫着知道吗。毕竟人家是你的长辈,到什么时候不尊重长辈,都是无礼失德让人取笑的。”   风步霆又恢复到严厉的样子,正经地训斥着儿子。   “放心吧爸,我有分寸的。咱爷俩之间说别人,肯定是无话不谈。但对于您,永远是恭敬崇拜的。”   “行了——把你的马屁嗑儿留给张老板和那刘大人吧。赶紧把行李整理好,咱们该去他们那看看了。”   “好的,爸,你放着我来吧。”   一声汽笛的轰鸣召唤着乘客远航的期待,翻涌的浪花伴舞着海风吹散的煤烟,这艘满载着各种欲望的邮轮终于开始了它的航程。   站在邮轮宽阔的船头甲板,迎着鲜浓的海风,风步霆的身心就宛如眼前不断欢腾的海浪,此起彼伏乱舞不息。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邮轮出海,甚至可以说是他第一次身处看不见一点陆地的海面之中。   大海的波澜壮阔使他心潮澎湃,而脚下的巨轮则更让他不能自抑地产生出空前的征服欲。   他想要征服这大海,即便只是第一次感受到海的壮阔。   可此刻,他的确是凌驾于这怒涛巨浪之上。   因为有这巨轮,可以环游世界的巨轮。   现在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西方会那么猖狂地扩张、侵略、殖民、掠夺。   因为无论换做谁,可以做到凌驾于汪洋大海驰骋畅游世界时,他都会情不自禁地去征服所能企及的一切的。   也许最初,他们只是想看看海的另一头是什么样,可当他们驾驭海洋的能力越来越强时,初期简单的欲望就已经逐渐变成了疯狂的野心。   欲望驱使能力,而能力又催生更大的野心。也许人类就是这样繁衍到今天的,也许这就是人类文明的核心吧!   此刻的风步霆心中,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万般感慨。   “想什么呢?爸——”   风胤看出了父亲正处于澎湃的思绪。   “还没想好呢——也还没想够呢。”   风步霆低头慈祥地看着儿子微微笑道。   风胤也微微笑了笑,他多少都能体会到父亲此刻的心情。   因为他当初第一次乘船到四周海天一线的世界时,也是这么心潮澎湃思绪飞扬。   “胤儿,你说这大船真的可以在海上开一个月,直到西洋的阿美瑞克国吗!”   “船只要在水里,就可以到达水经过的任何地方。阿美瑞克的海岸线很长的,只要方向正确,早晚会道那的。何况是这艘世界上最好的游轮,就没有他到不了的海域。”   “是吗!这艘邮轮真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邮轮吗?”   风步霆说着,回头仔细地观赏着,脚下这艘驰骋海上的钢铁怪物。   “这艘邮轮是布瑞坦帝国东印迪尔公司造的,名叫莫瑞达尼亚号。据说是目前世界上最大最快的三艘邮轮之一,可以载客两千三百多人呢。”   “能装这么多人!”   风步霆有些不敢相信地惊道。   “是的,而且这还没算货物呢。您想啊,别的不说,光着两千多人一个多月的吃喝拉撒,就得耗费多少东西啊。”   “那这船是不是也像火轮车那样,一站一站地走啊?”   “是的,不过要看去那的船,以及什么船。像这艘莫瑞达尼亚号中途只在倭阳国停留一站,然后就可以直达阿美瑞克国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要和东洋鬼子同住一段时间了!”   风步霆说着自己不禁轻笑了一声。   “爸,您就那么讨厌倭人吗?”   “师傅——”   一声熟悉的呼喊,打断了父子二人的对话。   风步霆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的三弟子安浩。   “怎么样?”   风步霆不动声色地问着安浩。   “按你的部署都办妥了;老七、老八、老九时刻不离张老板舱门口半步,老四、老五、老六时刻紧随刘大人手下,但分寸掌握的很好。而大师兄则一直在张老板身边,不曾离开半步。”   “嗯——知道了,你跟着你大师兄,一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向我汇报。记住,不要和刘大人一伙有什么冲突,他们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只要保证一直有人在他们身边就行。具体怎么做,你们自己随机应变。”   “是——”安浩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去了。   “那爸您干什么啊?”   风胤有些不解地问着父亲。   “我当然也要常陪在张老板和那刘大人的身边,只是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做到那样。而且——”   风步霆停顿了一下,俯首靠近儿子的耳畔轻声道——“那刘大人一路上必是百般刁难,有你师兄们先顶一阵雷,我再出面调停也好应付些。”   “哈——爸,没想到你这么贼啊!”   风胤顽皮地嘲笑着父亲。   “臭小子,敢说你爸是贼。”   风步霆假装生气地说着,抬手就要给儿子来个脑瓜崩儿。   风胤早料到父亲的反应,见他刚一抬手,自己就已窜出五米开外了。   “爸,您还没吃过鲜乌贼吧,待会儿中午咱就尝尝,看看你俩到底谁更贼。”   说完立刻又窜到甲板上一撮旅客之中。   “臭小子,我看你就是欠揍。”   风步霆说话间,右手拇指中指一弹——“嗖——”地一声,一道银光直奔风胤的胸前。   “好功夫!”   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来自一个高大魁伟的身影。   “只是用银子打人,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说话间对方已经从人群中走出,微举的右手食指和中间闪着的银光,正是风步霆刚刚弹出的银豆子…… 第一卷 西风紧 第七章 父子与父女   风步霆见来者高大魁梧英俊潇洒,一头无浓密微卷的长发垂于双肩。   一身敞着怀的西洋式双排扣深蓝色风衣,脚蹬乌黑锃亮的高筒皮靴。   腰间系着一条三指宽的黝黑皮带,腰带右侧挂着一个镶有很多银饰的黑色皮套。   准确地说那是一个枪套,一把超大号的黑色转轮手枪正别于当中。只不过由于风衣的遮掩,使人看不清整枪的真容。   风步霆一看就知道对方不是常人,必定来头不小。   其实他本想用一粒碎银豆子打向儿子;一来是和儿子嬉戏,二来也是顺便给了儿子去餐厅的零花钱。   当然他不会用全力的,顶多也就是二成功力。他了解儿子的功底,接住这银豆子绝对没问题。   只是没想到,有人比儿子先出手了……   “哦——鄙人跟犬子嬉戏,不没想到惊扰兄台了,实在对不住了。”   风步霆赶忙上前冲对方拱手施礼解释道。   “原来是父子间玩笑,那应该是在下打扰了二位才对。我也只是下意识地反应,还望仁兄见谅啊。”   对方也豪爽地拱手回礼道。   “哪里哪里——兄台这话可折煞风某了,雕虫小技还惊扰了兄台,我这可是献丑献到家了。”   “哪有——既然是令公子,想必仁兄刚才也只是随意地玩了一手。我估计连二成力都没用上吧。可在下看来足以顶常人十成劲儿了。就凭这一点,在下就自愧不如啊!敢问仁兄尊姓大名,不知方便赐教否。”   对方说着,把手中的银豆子礼貌地摊在风步霆的面前。   风步霆略显尴尬地接过银豆子。   “兄台言重了,在下风步霆,京城人。敢问兄台——”   “在下列昂,辽东人。”   对方豪爽地回道。   “列昂——”   风步霆闻听对方的名讳后,立即重新快速打量了对方一番。   “莫非阁下就是咱大颂国的第一枪炮国匠,人称远东枪皇的枪皇列昂!”   “那都是江湖上朋友的抬举谬赞,在下可不敢当,更承受不起那一个‘皇’字。至于这国匠的称号,还不是因为江湖上的朋友大多都淡薄名利,所以就便宜了我这等势利小人,篡到了本不该属于我的名誉地位。”   对方轻松随和地自嘲着,但言谈举止都散发着一股豪放的霸气。   “这么说阁下真的是——刚才风某愚笨唐突了大人,还望国匠海涵。”   说着风步霆又冲对方深施一礼。   “唉——风兄严重了,你这样真是折煞列某了!”   列昂说着。已托起了风步霆施礼的双臂。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风兄应该就是名震江湖的京城第一镖局——吉风镖局的总镖头,人称京城风五绝的风总镖头吧。”   风步霆没想到以对方的身份地位,会知道自己的名号。   而且看言谈举止,丝毫没有一丝官气傲慢。心中不由得对其生出一股敬意和相惜之感。   “没想到国匠还会知道在下的虚名,风某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了。”   风步霆略显羞愧地再次冲对方躬身颔首笑道。   “风兄实在过谦了。在江湖上混的哪有不知道吉风镖局的,哪有没听过风五绝的名号的。列某怎么说也是江湖出身,要是连风总镖头的名号都不晓得,那我也太没见识了。”   “国匠真是——”   “诶——风兄不可再这么称呼列某,叫我列昂或别的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再提什么国匠了,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我浑身就不自在。”   列昂继续自嘲着,很快就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那既然国——哦不——”   风步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急忙改口。   “列兄果然是咱江湖人,够爽快!”   “哈哈——”   列昂一阵豪迈地大笑。   “这才对嘛,搞那些虚情俗礼岂是我辈之风。”   “爸。”   风胤一直在一旁没有离开,尤其是得知接住父亲银豆子的人,就是颂国唯一枪炮国匠列昂时,更是双眼不曾离开对方分毫。   能和国匠级的人物近距离接触,这机会可谓千载难逢,他自然不会放过。   “伯父好。”   风胤主动上前礼貌地向列昂打着招呼。   风步霆没想到儿子会突然和列昂打招呼,搞得自己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哦,这就是犬子,一向顽劣不识大体,让列兄见笑了。”   “哪里——我看令公子这不卑不亢有胆有识的劲头儿,绝对是嫡传风兄的风范,将来必成大器。”   列昂说着又低头对风胤微笑道:“你好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风胤,久仰伯父的大名,很荣幸认识您。”   风胤说着主动地冲对方伸出右手。   列昂见此会心一笑,伸手握住了男孩的右手。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留洋的学童吧。”   “是的,我在阿美瑞克国的三一中学留学。伯父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风胤略显惊讶地问道。   “一看你这大方得体的闯识劲儿,就知道你是留洋的学生。因为我也有一个在三一中学——”   “爸爸——”   一声清脆悦耳的少女呼唤声打断了列昂的话。   一位一身西洋女生装扮的少女,从人群中走了过来来。   只见小姑娘头戴一顶黑纱大沿遮阳帽,帽筒外系着一根扎着蝴蝶结的白色绸带。   两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辫稍随风轻舞在白色花领衬衣和黑色小礼服之间。   纤细的腰下是刚过膝盖三寸的黑纱裙,两条穿着洁白高筒袜的小腿在裙下显得格外纤细轻盈。   脚穿一双一尘不染的黑亮皮鞋,走起路来平稳不失欢快地传出阵阵“咔哒”声……   “说到就到——我想你们之间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列昂说着扭头对少女笑道。   “来,燕儿,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京城最知名的吉风镖局的总镖头风步霆,快来见过风叔叔。”   “风叔叔你好。”   不等列昂说完,少女就已摘下遮阳帽,礼帽而不失活泼地向风步霆鞠躬问好了。   “姑娘你好。”   风步霆慈祥地微笑着回道:“这位是——”   “这是小女列燕,和令公子一样也是正在阿美瑞克留学。”   列昂话虽说的随意,但语气中却隐隐透着欣慰地自豪。   “你们两个会说外国话的,彼此认识下吧。”   列昂微笑地对风胤说道。   “你好,我叫风胤,很高兴认识你。”   风胤好像个小绅士一样,主动上前对少女伸出右手。   “列燕,一样,很高兴认识你。”   列燕像个小淑女般略带娇羞地向男孩伸出右手。   风胤轻轻握住少女纤细柔白的手指,突然深深哈腰低首在白嫩的手背上微微吻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风步霆在旁边突然高声喝道,脸上布满了惊怒的表情。   “哈哈——风兄莫怪,这是西洋礼节,而且只有西洋贵族的孩子们才会行这样的礼。看来这两个孩子在西洋都还混的很明白啊,哈哈——”   列昂爽朗地大笑着向风步霆解释道。   其实风步霆也见过西洋人男女之间的这种吻手礼,但孩子间这么做他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更没想到的是,这第一次居然是发生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我是真看不惯西洋人那一套所谓礼节,明明就是打着行礼的旗号干些……”   风步霆马上意识到两个孩子的存在,只好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下了去。   “哈哈——风兄高见啊!不过孩子们既然在西洋留学,入乡随俗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就不要为这*心了。来,你我二人能在茫茫大海上相识,必是缘分匪浅。我看风兄手中那银豆子不如换些酒来,好让你我二人——”   “哦,是是——看我这脑子!今天这顿酒咱们是喝定了,难得国匠肯赏面子让我请客。”   “唉——风兄怎么又提那两个字。”   “哦,是是——我该罚!那列兄你看咱们是去你那还是我那?”   “这邮轮上就有独立的酒吧,我看咱们就去那儿吧。现在马上就到中午了,到时餐厅一定是人满为患了。我看咱们现在就去占个好位置,自带些下酒小吃,去酒吧喝他一下午,风兄你看怎么样。”   “就依列兄的安排。”   “那我回我那儿取点儿香肠和松子儿花生米什么的。”   “呃——我只带了些应急充饥的粗粮咸食,实在拿不出什么可下酒的!”   “唉——风兄不必在意,酒吧那也会有一些小吃卖的,咱们再点一些就够了。”   “那我俩怎么办?”   风胤一脸期盼地看着父亲。   风步霆掏出两枚银元。   “你跟列燕姑娘去餐厅吃吧。”   风胤一脸欢喜地结果银币。   “可是爸爸——康叔叔和李叔叔他们让我来找你去吃饭啊!”   列燕在一旁略显为难地柔声提醒着父亲。。   “你回去跟他们说,你们先吃,等晚饭时我再陪他们吃。啊——”   列燕听后一副为难又无奈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反正我看爸您也是挺烦那两位叔叔的。”   “唉——大人间的事,小孩子不准胡说。”   列昂及时制止了女儿的无忌之言。   “那咱走吧风兄。”   “列兄请。”   两个一身豪气的男人迈着阔步向船楼走去。   “他俩倒真痛快啊!刚才还一副关心孩子的样子,一转眼儿就把俩孩子撇下自顾快活去了。”   风胤看着两个大人的背影,一副幽怨的表情贫嘴道。   “怎么,你愿意大人把你当孩子看吗,就是像国内那些说一不二的小少爷那样。”   列燕略显轻蔑地嗤笑了一声,而且声音语调也全不见之前的礼帽端庄。   风胤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嘲讽以及语调的变化,但他并没有因此有什么不快和失措。   “那倒不是,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还有那么点儿意思。老实说在外留学的时候,还真挺怀念家里当少爷的日子。你没有过这种念头吗?你在家里一定是那种,说一不二、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吧。”   “仔细想想我好像还真不是唉!反倒是在外留学的时候,才体会到一点儿大小姐的感受。”   列燕说着,转身看向一侧无际的海面,缓步走向舷边栏杆,那情形,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温馨的回忆。   “我说——你是不是在家人面前,一直装成那种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啊。这样不累吗?”   风胤故意刺激着女孩儿。   “准确地说是除了我爸之外的家人,也包括那些家人的亲属和朋友,以及一些刚认识的生人,比如刚刚。”   列燕强势地回道,但依旧面朝大海。   “女生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对此也只能报以同情了。”   风胤说着也看向海面一点点横移到女孩的旁边。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或者有点儿讨厌我啊?”   “正如我凭什么瞧得起你一样,也没什么理由瞧不起你。毕竟我们是初次见面,也毕竟你没有做过什么让我吃惊的事,不管是崇拜的还是鄙视的。不过也正因如此,对于你这种平庸的,如船下这稍纵即逝、还自以为挺美的浪花般的小少爷,我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儿情不自禁地讨厌。”   列燕毫不客气地嘲讽着男生,而眼中仍是漫无边际的海水。   风胤听道女孩如此嘲讽挖苦自己,心里难免有点不舒服。   好在这都是他早就预料的,否则他也不会主动地问对方。   “平庸不是罪吧!而且浪花看似稍纵即逝,实则是融入群体吸取力量,为了下一次痛快的飞舞而准备。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如此缤纷多彩,也许就是因为有太多平庸的人了。”   “你是在说真正平庸的是我吗?”   女孩终于扭头看着男孩,微微翘着嘴角回应着挑衅。   “平庸的人是不会有你这种自知之明的,所以——这话好像有点儿矛盾啊!”   风胤说着,装出一副尴尬的样子做挠头状。   列燕听后低头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男孩。   “仔细想想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嘛。”   “你要再仔细一点儿,没准你还会喜欢我的。”   风胤模仿着着西洋绅士的腔调,冲女孩轻浮地笑道。   “臭美。”   女孩见男孩照猫画虎的模仿,强掩着笑意娇嗔道。   “说真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不会是我吻你手的那一刻起吧。”   风胤背倚着栏杆侧着脑袋看着女孩问道。   列燕听后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海面嘴角微微上翘轻哼了一声。   “果然——其实,不瞒你说,当时我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就亲了下去!本来我只是想握下手而已,可能说了你不信,那是我的第一次吻手礼。”   风胤说着流露出几分害羞,但更多的是窘迫的自嘲。   列燕听后显得有点吃惊,不过立刻又恢复成高傲智慧的表情。   “不过你一定是常被人行吻手礼吧,像你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肯定被亲的都数不过来了。”   风胤说笑着观察着女孩的表情。   列燕听了男孩的话后,脸色微微一沉,瞬间闪过一丝尴尬的窘迫。   不过马上又被满不在乎的孤傲睿智掩饰掉了。   但这一切却没有逃过男孩的眼睛。   “你该不会也是——”   男孩惊讶地高声道。   列燕听着眉头微微一皱。   “你就这么想让我讨厌到,把你踢进大海里去吗。”   女孩咬着牙,狠狠地从齿缝间挤出快要爆发的愤怒。   “如果你真有这个想法直说就是了,只要你一句话,不用你动手,我就自己跳下去。”   男孩突然显得很认真的样子,对女孩信誓旦旦道。   “切,小小年纪就学人家信口开河地骗女孩子。我看你爹要知道你留洋就只学到这些,估计得气——”   女孩嘲讽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男孩一个纵身已经翻过了船栏杆……   “你——”   女孩惊恐地叫着,但似乎又碍于面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是不是真的已经让你讨厌到,想把我踢进海里去?”   男孩站在船舷的最外边,双手后抓着栏杆侧身回头认真地看着女孩问道。   女孩稍迟疑了一下,立刻又蔑视地轻哼了一声。   “那就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自知之明了。”   “我的自知之明告诉我,我应该还没让你讨厌到那种地步。”   男孩又露出了顽皮的微笑。   “那看来你对自知之明的理解,和我有着根本的区别啊!”   女孩继续轻蔑地嘲讽道,同时转身背倚着栏杆仰望着天空。   “这么说,我——好吧!既然如此,我要再连说到做到这一点,都和你的理解大相径庭的话,就真的很让人讨厌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男孩说完也不等女孩的反应,就已纵身向面前无边汹涌的大海跳去……   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余光,因为她决不会相信男孩真有胆量敢跳海。   所以那一刻女孩完全被惊呆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男孩最后那句“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及那无所畏惧的一跃的恍惚画面,已经深深烙印在女孩的脑海中……   女孩浑身发抖地踩着围栏,上半身已伸出船体之外,惊恐地向船下欢腾的海浪中望去……   什么也没有,除了永不停息的海水……   “喂——孩子你在干什么——危险——快下来——”甲板上的人们终于发现了女孩危险的举动,可惜之前那个更疯狂的男孩,他们却没有看见。   “有人跳海了!”   女孩终于忍不住向大人们求援了。   “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吧。”   一个令女孩又惊又喜又讨厌的声音,从她身后的脚下传来。   当女孩愤怒地转过身来时,正好和刚爬上甲板的男孩撞个满怀。   “啊——”   男孩一声惨叫……   此时甲板上的大人们也都已围了过来,纷纷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孩单腿站立依着栏杆,搬着左腿揉着左脚面,勉强嬉笑着向大人们做着解释。   “真不好意思,我俩刚才闹着玩呢。让叔叔阿姨们担心了,真对不起。”   大人们见此,煞有介事地训斥了一番后,就纷纷装作关心的样子絮叨着离开了……   “都被你踩破皮了。”   风胤脱下袜子,看着受伤的脚面哀怨着。   “可惜我今天穿的不是钉鞋。”   女孩娇怒地狠狠道。   “好吧!总之现在我们算扯平了吧!”   风胤笑嘻嘻地看着女孩。   “我压根儿就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你想怎么样随便,我只求咱们最好不要再见面。”   女孩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   男孩一下抓住了女孩的手。   “你干什么——放手——”   女孩回头怒视着男孩。   “你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海我也跳了,脚你也踩了,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哪里吃亏了,以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男孩有些激动地冲女孩高声说道。   列燕根本不理会男孩的问话,忽地撩起裙子猛地抬起白袜黑鞋的左腿,劈头盖脸地冲着男孩,就是一记迅猛的下劈。   只是风胤在女孩刚撩起裙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躲避的准备。   见对方的下劈袭来,立即向后侧身想躲开女孩的正面攻击。   可没想到女孩的腿却忽然改变了方向,狠狠砸落在他和她纠缠的地方。   迅猛的攻击力,使得他无法继续抓住女孩的手腕。   而女孩的腿攻刚落,右手的巴掌也已近在风胤的眉梢。   这次风胤没有躲,尽管他是可以躲开的。   但他选择了不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冷静地盯着女孩的双眼。   女孩攻击的右手停了下来,白皙纤细的手掌距离对方的脸不到一公分。   而带着香气的掌风却已拂过男孩的脸庞,轻轻掠起几缕额头上的刘海儿。   二人彼此凝视着,双方急促的呼吸近在咫尺,仿佛可以感受到它们的交汇融合。   “Ijustwannabeyourfriend.”   风胤郑重真诚地说道。   “我只想有个朋友,一个在外国的本国朋友。我不想以后的几年中,在外国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自己跟自己说颂国话玩儿。你知道那三一中学的学生中,就只有我一个是颂国人吗。你知道在那些外国孩子的眼里,我就好像是动物园、马戏团里的一个稀有古怪的动物吗。他们对我只有戏耍、玩弄、肆虐和蔑视,还有那么一点虚伪的可怜。你说我在外国没学好——知道吗,你说对了。”   男孩的气息明显在颤抖,热忱的双眼隐隐开始泛红。   列燕被风胤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惊住了,她没想到对方会跟她说这些——这些她近乎感同身受的话。   “你要向之前那样得瑟,是永远交不到朋友的。”   女孩说着放下了一直高举的右手。   “现在三一中学真的就你一个颂国学生?”   “嗯——好在马上就不是了。”   风胤嬉笑地看着列燕,那灿烂的笑脸十分可爱。   “要只有我们两个的话——看来我还真得学习适应着和你做朋友了。”   列燕说着嘴角又微微斜翘,眼中也泛着淡淡的笑意瞥了眼风胤。   “跟我这样的二皮脸做朋友还需要适应吗!绝对的任劳任怨任打任罚,这要还说不适应,那就只能怪你没那个作威作福的命儿了。”   风胤自嘲地逗着女孩。   女孩终于被他逗笑了。   “你这自知之明的优点,我还真的注意点儿,免得被你传染了。”   “放心吧——跟我在一起,你只会变得越来越聪明。”   风胤继续逗道。   “你是有点儿小聪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你应该是藏在悬挂在船舷上的救生船的船底吧。”   列燕睿智又俏皮地笑看着风胤。   “诶呦!你看,我说的吧,才一会儿,你就聪明了这么多。”   风胤继续打趣地笑道。   “看来跟你在一起不学聪明点儿,真的很容易被耍死啊。”   “你应该这么说——咱俩在一起,看那帮西洋杂毛儿哪个还敢欺负我们。”   风胤一副得意地样子假横道。   “咱俩在一起会有那么威风!”   列燕再次嘲笑地瞥了眼风胤。   “那绝对的——这回一定要让那帮杂毛儿小子见识下,我大颂国金童玉女的风采。”   风胤挺着胸脯,一脸意*的表情打趣地假横道。   “你能不能不这么恶心,你要想当金童请便,别把我算上好吗。还金童玉女——你还真好意思说得出口!”   “如果你觉得这么叫不妥的话,那才子佳人也行啊。”   “那你还不如说的更夸张一些,像什么太子公主、世子郡主什么的。”   “呵呵呵——”   两个孩子都会心地笑起来。。   “郡主,小心啊——您不可上围栏啊!”   一声焦急的呼喊吸引了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   而与此同时风胤和列燕,则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惊愕表情。   “不会吧——还真的有郡主!” 第一卷 西风紧 第八章 郡主与世子   风胤和列燕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约十六七岁,着一身貌似是颂国南疆某个少数民族黑色服饰的少女,正焦急地呼喊着,向船头奔去。   而此刻的船头正中的围栏上,正站着一位女孩,伸展双臂,面朝大海。   只见那女孩从头到脚一身赤艳,花红的头巾、鲜红的大衣、血红的裤子,暗红的靴子。   那是不断变化的红,多姿多彩的红,如红花、如鲜血、如晚霞、如火焰。   尤其是迎着海风,独立船头,那情形,就仿佛是一团燃烧的火炬,再随风狂舞……   “郡主你快下来吧,黑兰求你了,要是有个好歹,王爷会打死我的。”   黑衣少女带着哭腔冲红衣女孩苦苦哀求着。   “咱家虎跳峡的铁索桥我都如履平地,你觉得这么牢固的栏杆我会出什么事吗?”   红衣少女没有回头,依旧仰望天空冷艳高傲地说道。   “是是——郡主技高人胆大,自然不会有什么闪失。只是万一——您很快就要和我们分开了,奴婢就想再赶紧多陪您一会。要不这大半年的都见不到您,我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您就快下来,陪奴婢说说话吧!”   “你我不一直都在一起吗。兰兰,你真的这么舍不得我吗?”   红衣女孩的语气显得有点厌烦,但更多的是惆怅和迷茫。   “可是——我只是——”   黑衣少女一副有口难开的样子。   “我走了,你和尤嘎相处的时间不是更多了吗。”   红衣少女冷傲的语气中,终于出现了点温暖的戏谑。   “郡主——”   黑衣少女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你也上来感受一下啊,你应该是第一次坐火轮船出海吧。”   红衣少女终于回头冲黑衣少女伸出了手。   黑衣少女迟疑了片刻,就抓着红衣少女的手踩着围栏,上到红衣少女的身边。   可双手却不敢向红衣少女那样展开,而是紧紧抓着栏杆向前方望去。   “你抓那么紧干嘛,放松点,你看船下面还有人呢。”   红衣少女怂恿着黑衣少女向船下望去。   黑衣少女有些颤巍巍地向船下寻望去。   “在哪呢?”   没想到红衣少女突然在她背后一推,吓的黑衣少女一激灵,禁不住尖叫了一声。   “哈哈——至于这么害怕吗!以你的本事,就算真掉下去也没什么大事吧。”   红衣少女不以为然地嘲笑道。   黑衣少女并没有因被捉弄而显得有什么不快,反而羞怯地笑了笑。   “又被郡主嬉耍了。”   “唉——你什么时候能耍我一回啊!”   红衣少女无奈地看着海面轻叹道。   此时甲板上的很多颂国人都渐渐围了上来,显然他们很好奇,眼前在这个红衣女孩到底是颂国的哪一位郡主。   “看到了吗,兰兰——这就是我想去西洋留学的原因。在那里我是不会像怪物一样被围观的,因为那里绝对没人会在乎我的身份的。”   红衣少女转身坐在围栏上,轻蔑又无奈地看着围观自己的人群。   “郡主——这样不太好吧,我看咱们还是回舱里吧。”   黑衣少女靠近红衣少女的耳边劝说道。   “你怕什么,又不是咱们先无礼的。你看看这帮人一个个的,那副势利的表情。就好像我比这海天一色的美景更具观赏性似的,你看他们那犯贱的眼神——”   说着红衣少女竟用手挨个点指着眼前的人群,开始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大众。   而本来兴致很高的人群被她这么一“闹”,搞得每个人都十分尴尬。   有的想上前争辩几句,又因对方还是个孩子不知如何开口。   于是纷纷故作镇静地尴尬散去,都心照不宣地强颜欢笑地东拉西扯着。   “哈哈——太好玩了——你看他们有多假!”   红衣少女依旧肆无忌惮地大笑着点指着众人,直到她发现在船舷的一侧有一对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女,在那自顾自地说笑,似乎完全没有理会过她这边发生的一切……   “看来以后不能得罪你啊!随便一说都能说中,这你要诅咒个什么人,那人还有好啊!”   风胤打趣地看着列燕笑道。   “我也没想到啊!怎么就说到了郡主呢,早知道就说公主了。”   列燕自嘲地笑道。   “不过要是再有世子出现,那就‘圆满’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得瑟了。”   “世子——你慢着点儿啊——小的跟不上您啊!”   一个十七八年纪,着一身整洁讲究的麻布灰衣的小伙子,从船舷的一侧焦急地跑到甲板上,一脸紧张地边跑边喊着。   而风胤和列燕却被此人的呼喊搞得一脸错愕。   “不会这么邪吧!”   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叹着。   “世子小心——不可离围栏太近啊!”   那小伙子说着,已经伸手抓住了一个正四处乱窜的少年的手腕。   只见那少年的身材微胖,但动作却很灵敏。   一身华服,面若桃李,眉宇间满是嚣张跋扈的贵气。   “放手——你敢抓我的手!你个狗崽子,是不是想我让父王把你的爪子剁了啊!”   被抓的少年回头怒视着小伙子凶狠地叫嚷着。   “看这气势,应该是世子无误了。看他的年纪应该跟咱俩差不多大,可人家就敢张嘴就剁别人的手呢。”   列燕轻蔑地看着那场中的少年耻笑道。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怕世子大意失足——小的只想保护世子!”   那小伙子一脸胆怯和郁闷地说着,但还是放开了抓着那少年的手。   “放屁——我还用你保护,你那点儿本事还不如家里的那几条狗呢。”   男孩放肆地辱骂着,猖狂的声音使得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很清楚。   “是——小的知错了——世子咱们——”   “错了就得挨罚——你让我离围栏远点儿,那么你就替我上围栏那去吧。去——给我站到围栏上去,直到我让你下来为止。”   男孩指着船头的围栏,霸道地命令着小伙子。   “这——”   小伙子面露危难之色。   “怎么——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男孩恶狠狠地说着,既要抬手给小伙子一个耳光。   小伙子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无奈地紧步向一侧船舷的围栏走去。   “不是那里,是那里——”   男孩用手指着船头正中间,也就是红衣女孩和黑衣少女坐的地方。   小伙子没办法,只好又来到船头正中间的围栏前。   “麻烦让一下可以吗。”   小伙子一脸窘迫地冲黑衣少女说道。   黑衣少女略显羞涩地看了眼身边红衣女孩,显然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我们要是不让呢。”   红衣女孩翘着高傲俏皮的小下巴,挑着嘴角和眉梢,用冷酷轻蔑的眼光看着对方戏谑道。   “希望姑娘能行个方便,相信你们也不想看我受折磨吧。”   小伙子说着苦笑了一下。   “你现在不就是在被折磨着呢吗?”   红衣女孩不以为然地嘲笑道。   “对于已经习惯的经历,不能算折磨吧。”   小伙子继续苦笑道。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习惯了给人当狗,被人呼来唤去辱骂虐打了。”   红衣女孩脸上的耻笑更加明显了。   “所以就请姑娘可怜可怜我这条狗,别把我*急了咬你们。”   青衣小伙儿说着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目露凶光地盯着红衣女孩。   “哈哈——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红衣女孩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我就喜欢教训爱咬人的狗,还有它的主人。所以今天你要不给我发疯地咬,我是不会让开的哦。”   “看来这位姑娘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不管府上是哪的名流显贵,在忠亲王看来,都跟姑娘此刻看在下是一样的。而我家小主人就是忠亲王的世子,所以——希望姑娘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蠢事来。”   小伙儿面无表情地说着,微微冲红衣女孩施了一礼。   “老实说现在唯一能让我后悔的事情,就是错失打狗的机会。所以如果你真的怕我做出什么后悔的蠢事的话,就请继续当好你贱狗的角色吧。”   红衣女孩说着,眼神中溢满了期盼的挑衅。   “既然如此,那小的就得罪了。”   小伙儿话音未落,右手已如梭镖般快速抓向了红衣女孩的手臂。   只是他快,一旁的黑衣少女更快。   只见她双臂一用力,身子迅疾从围栏上跃起。而双腿在这之前,已经连环交替着向小伙子的面门胸前踢去……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就已闪挡腾挪交手了二十多招。   动作之迅猛,招式之凌厉,使得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结舌到忘了呼吸。   “好功夫!”   风胤看到二人精彩的打斗情不自禁地拍手赞叹道。   “苟明,你个狗崽子——你要是给我打输了,我就真把你剁了喂狗。”   那飞扬跋扈的世子在一旁跳着脚,恶狠狠地叫嚷着。   而被叫做苟明的小伙子,本来看上去还略占点上风。可听到那世子的凶喝后,似乎有点慌了起来。   眨眼间就被黑衣少女抓住空门,腿部血海穴和腹部太乙穴就接连被击中。   黑衣少女见对方破绽败露,立刻毫不犹豫地发出全力一击。   猛地俯身前冲,右膝已到对方的裆部正下方,右手成爪状直奔对方的咽喉,而左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狠狠刺向对方的腹部……   说时迟、那时快。当人们看到匕首的寒光乍现时,还等不到他们做出反应,那道寒光就已经没入小伙儿的衣衫之中。   “啊——”   人群终于发出了他们早就想要表达的惊呼。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惊开的众口久久不能闭合……   “速度够快,可惜力道还不够。”   苟明目露邪光地狞笑道。   而此时他的双手已经分别抓住了对方的双腕,双膝也紧紧夹住了对方的膝盖,尽管一把匕首此刻正紧紧地顶住了自己的腹部。   “没想到你里面还穿着软甲!不过以你这条狗命,应该还配不上穿上C的护甲吧。”   黑衣少女虽然被对方钳制,但神情言语上并无半分慌张之色。   “真不好意思——我这个小马甲,真就刚好是个C级马甲。虽然只是个C级马甲,不过还好,刚够应付你这地摊儿货的匕首。”   苟明轻蔑得意地看着对方笑道。   “你确定——”   黑衣少女眼中,此时也溢满了诡秘的邪笑。   苟明立即意识到对方的危险,可惜为时已晚。   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觉一根冰冷的针状物体刺入了自己的体内。   很快,一股撕裂般的灼痛感传遍了周身。   “C级货果然是最靠不住的。”   黑衣少女轻蔑地笑道。   “我这匕首真正的厉害之处并不是它的锋刃,而是锋尖里的毒针。这匕首其实只是个发射装置而已。而你的马甲是C级,可我的毒针是双C级的。虽然等级是低了些,可好在刚够欺负你这破马甲的。”   黑衣少女说着,只见浑身用力一抖,就甩开了对方的所有钳制。   而苟明此刻已是面如白纸、体若筛糠,豆大的冷汗不停地渗出皮外,眼神中满是恐惧和懊悔。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冰冷,却又有如烈火灼烧般的疼痛啊。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毒针还会在你的体内游窜,你会不会吓哭啊——哈哈——”   黑衣少女说着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   而苟明此刻已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准备接受死亡的降临。   “你个没有东西,闭着眼睛干什么呢,想死吗——想死的话就给我死远点儿,让你跳海你不跳,现在倒想死了,你说你是不是条没用的贱狗。”   那世子气急败坏地边骂边走到苟明的身边,全然不顾周围人群的议论和手下的安危死活。   “我说你能快点让他死吗,最好能把他丢到海里去。”   世子冲黑衣少女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给这样的主子当奴才,你还真的不如当条野狗来的快活。我说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任由他羞辱宰割!你到底图什么啊?”   黑衣少女轻蔑地看着倒在甲板上痛苦绝望中的苟明。   苟明没有回答,不过脸上的恐惧和懊悔却更加明显了。   而他的主子——那个目空一切的世子,此刻已经气得快要发疯了。上前冲苟明的上腹就是一脚,把对方踹的在甲板上滚了好几圈。   然后嚣张凶恶地瞪着黑衣少女高声候着。   “你也不过是你主子的母狗而已,有什么资格笑话同类。快点儿干完你该干的,然后带着你的主子过来给我跪下赔个不是。我高兴了,兴许就饶你们一命。”   “郡主——”   黑衣少女不理那世子的狂言,而是向船头的红衣女孩望去,寻求着主人的意见。   “算了——打狗也要看主人,人家的狗就交给人家自己处理吧。不过既然自己的狗伤了人,作为主人,是不是也得给人家配个不是啊。”   红衣女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看都不看那世子一眼。   黑衣少女听后,立刻走到卧在甲板上的苟明跟前,重新把匕首尖对准苟明腹部的伤口处。   只听“呲——”的一声轻响,一股细细的血流从小伙儿的腹部喷出。   黑衣少女又马上掏出一粒药丸,掰开小伙儿的嘴硬塞了进去。   “两个时辰之内不得再运功,否则伤了脏器我可管不了了。”   而此刻的苟明已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般,只能瘫倒在甲板上,面如纸灰短促地喘息着的微微点了点头。   “你在干什么——我让你杀了他,也没让你救他啊。”   那世子惊怒地蹿过来冲黑衣少女吼道。   “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和你的狗过去给我主人跪下赔个不是,我主人高兴了兴许会饶你们一命的。”   黑衣少女冷酷地说着,身形一晃,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了那世子的咽喉。   “哼嗯——”   那世子突然轻哼地笑了起来,而且那表情显得似乎是期待已久了。   “果然还是敢于反抗的狗,玩起来才有意思。今天必须把你和你主子全收了当我的新母狗。说起来还真是很期待的,我还是头回调教敢于反抗的母狗呢。那就先把你这条母狗收拾了,回头再去收拾那条小的。”   话音未落身体嗖地一晃,人就已经到了黑衣少女的身后。   速度之快,使得本以速度见长的黑衣少女,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哦呜——”   甲板上的人群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只见此刻那矮胖的世子正高举着一只粗短的手臂,而手臂之上正是那黑衣女子。   由于黑衣女子身材比那世子要大出一大块,所以那情形看上去很不协调。而这不协调,也正是人群发出惊叹的原因。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既然我的狗儿不听话,那你就先给他做个示范吧。”   话音一落,只见那世子单臂一用力,手上的黑衣女子便像一个大大的棉花枕头一样,被高高抛起掷向波澜壮阔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