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001      城市刚过二十点。天空早就是块倒挂着的幕布,黑压压的一片里雪花被风吹进城市每一个角落,冷意袭人。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冷更热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前些天发生的丑.闻。      许家高调退婚的事情被闹得沸沸扬扬,关于薄家二小姐是个傻子的传言比这时节的北风还要迅速地占领了Y市。      泰林路口的一盏路灯下蹲着个女人。她将冻肿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从嘴里拿出根白色的塑料棒。整个棒子都沾着湿漉漉的液体,靠近泛紫裂唇那端已经被咬烂,棒身上全是细细碎碎的牙印。      她继续将棒子塞进口里用力咀嚼,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甜味但依旧舍不得丢掉。      这是她最后一根棒棒糖。在被家人当着一群人的面怒骂斥责前她遇到了一位叔叔,这根糖就是那个叔叔给的。      冷糊涂的她已经记不清叔叔长什么样,但这根棒棒糖真的很好吃,是一个大大的兔子形状的。两只耳朵是牛奶味,红眼睛是西瓜味,黑色的鼻子嘴巴是巧克力味……      “咯咯咯。”运气不错的她突然看见棒子内空心处里有一点白色的东西,欣喜的笑声从喉咙溢出来有些沙哑古怪。      仅仅是望着棒子里的白色固体,分泌的口水都是香浓的牛奶味。她太过激动,导致僵硬的右手没有控制好力度。      “咻——”      昏黄的灯下,被女人捧在掌心的塑料棒因为用力过猛而弹飞出去。      紧随棒子弹起,她连忙仰着头用手乱抓一通,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朝右前方扑了出去。麻木到失去知觉的双腿摔在路面时并没有觉得疼。      只是一阵急刹车的刺耳声过后,惊魂未定的她呼吸到一股呛鼻的热气。麻木的腿被吓软,她没力气爬起来。      这样想着,女人便趴在雪地里呼着难闻的热气,继续翻找了那根棒子。恍惚的视线在看见近在咫尺的车牌时傻住,她觉得有些眼熟——      早在靠路灯蹲坐的女人迎光举起那根白色的塑料棒,景盛就看清楚了她的脸。      或许是找她这么久,等她出现在自己的视力范围内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坐在车内的男人此时显得并不着急,甚至想在短时间内制造一场不会让她窘迫的偶遇。      景盛有些好奇她拿着根棒子做什么,和以前一样放到没有糖果的空袋子里,等到有垃圾桶再一次性丢掉?      他并不认为一个被豪门退婚又被扫地出门的女人会有这样的心情。      司机等的不耐烦便按下喇叭,毕竟盛二爷的脾气有点怪,没准给耽误就给惹生气了。可趴车前的人跟死了似的,他正要再按一下——      “嘘。”      只一个暗示性的字,没什么语调起伏,微冷的气流从暖和的车内划过。      司机微愣,按着喇叭上的手给冷的一颤连忙放下,他瞬间懂了盛二爷的意思,解开安全带正要打开车门下去,却听见后面车门打开的动静,他猛地一回头,后座空空。      女人还在看着车牌,她突然想不起来是谁家的车,但真的很熟悉,对于并不聪明的她而言,这是唯一一个能记下的车牌。      忽觉一热,称不上是热,只是相对于寒冷空气里突然有一股温热擦面而过,贴着她耳廓和发根销匿。      动作迟缓的女人正想回头——      “你在找什么?”      低沉的嗓音她并不耳熟,但他每说一个字都有一股热气扑在她颈子后,很暖很刺激。      景盛支腿蹲在她身侧,径自开口,“我帮你一起找。”      说完一只干净修长的大手就拂开她面前地上的雪花,却被一只冷冰冰的小手按住。      女人害怕那根棒子被他粗心地挥开,忙按住他的手。她缓缓地扭动脖子,抬眸看着几乎贴自己身上的男人,“我额糖。”      声音粗糙而激动,她说的是‘我的糖’。      抖索的冷气从她口里冒出,直接扑在景盛脸上。他突然就弯起眉眼笑了,“是不是兔子形状的?”      女人顶着上面红肿下面青黑的眼惊讶地望着他,然后使劲地点头,“甜的,牛奶巧克力,还有西瓜,小兔子味。”      男人垂眸看着那张苍白不干净的脸,情不自禁地喉结滑动,很轻很沉地笑了。      “薄欢,你还记得我吗?”      被他圈揽在车身与怀抱中间的女人就是前几天骗婚风波里的傻女人——薄家二小姐薄欢。      景盛自然认识她,毕竟在她无家可归前,他送了根棒棒糖给她,而她是个很听话的女人。      五天前      在许家豪宅里,薄欢和姐姐薄情一起赴宴。谨遵薄家的交代,她在宴会里安安静静地找了个角落坐下,不理会别人的搭讪,不蹦蹦哒哒,不东张西望,不去拿想吃的糕点,不做任何看起来与众不同的事……跟瓷娃娃一样待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反复思索什么叫做与众不同。      薄欢是能理解家里的嘱咐,她有点笨,或许就跟父亲气急骂她时一样,她就是父亲口里的傻子、智障、废物,还有更多她脑子记不下的词。      那晚,突然有很多人来找坐在角落里的她搭讪,男男女女都有。问她是不是真要和许昊天订婚,什么时候结婚。      薄欢不清楚明明是和姐姐、昊天哥哥三个人之间的约定,怎么突然之间被这么多人知道了。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和许昊天是在姐姐扮红娘下玩的一次过家家,就跟小时候一样,她经常当昊天哥哥的新娘子,姐姐在一旁笑着祝福。      后来许昊天帮助茫然无措的她解了围,当场公布了订婚日期。薄欢委屈地扑进站在许昊天身后的女人怀里,怯生生地喊着‘姐姐’。      就在前一刻,她被几个穿着漂亮晚礼服的女人质疑婚期时骂哑巴骂不要脸……薄欢性子急憋红了眼但不敢开口,心里默默地乞求姐姐快点过来。      在她印象里,有一次和坏女人在记不清楚的宴厅里起了争执。被父亲知道后怒骂她给薄家丢脸,还狠狠地打了她,连累了为她辩解的姐姐一起受罚。      薄情安抚着怀里的妹妹,将许昊天支开后便带薄欢去了少有人在的阳台,她拿了些薄欢喜欢吃的糕点轻轻地安慰着。后来薄情说回宴厅再拿些糕点,让薄欢在乌漆抹黑的阳台等她。      薄欢没等来薄情,倒是在一口一个吃泡芙时遇到一个男人。她看见这个逆光而来的叔叔第一眼感觉是人好高,要仰着脖子才能看那匿在黑暗里的轮廓。      她努力想看清却依旧看不清男人的长相,想当然以为男人也看不见她的长相。      将最后一个泡芙丢进张着的小口,力道没控制好导致泡芙擦着她脸颊飞过。      紧接着脸上一凉,薄欢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巴瞬间被一个香软甜腻的泡芙塞满。      “你很淘气。”      男人低头贴着她耳侧笑着说道,指腹故意在她下唇扫过。她没有注意这个在黑暗里很是暧昧的细节,就像她同样没注意到男人此时离她特别近。      “叔叔你好高。”      少女的嗓音说出口的却是小孩子语气,尾音拖得老长了,将言语里的羡慕和惊讶表现的格外明显。      男人低笑,反问了声:“叔叔?”      在薄欢的认知里,面前这个男人的身高喊声伯伯都不为过。可能是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冽好听,薄欢加了个修饰:“小叔叔。”      景盛是坚决不同意他这个女人这么叫他,及时出声制止:“我姓景,你喊我景盛就好。”      薄欢哦了声,但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也无法做到亲昵的叫他名字,女人正嚅唇思索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      “恩哦……有人,别……呜!”      旁边角落突然发出声暧昧不已的呻.吟,薄欢有些好奇那边女人发出的抗拒。可能是被薄父打出了阴影,只要听见这样颤巍巍的求饶声都会以为是受欺负。      薄欢正要朝那边走过去帮助那个被欺负的弱女子,却被一只大手掐住手腕朝外面带——      “你干什么?”      “嘘,我们玩个游戏。”男人突然说起不合时宜的话,却巧妙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什么游戏?”      “看你能不能穿越大厅,但不被任何人发现,”男人声音稍顿,“赢了有奖励。”      薄欢连忙点头,奖励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男人但笑不语,边走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在女人性感的露背晚礼服上,直接带她走进宴厅从人群里经过。      相较于男人的淡定从容,女人更多的是激动,每走一步都七上八下,紧紧地抓着那只干瘦坚硬的手腕。      终于到外面,薄欢才敢大喘气,扯住男人的胳膊笑着蹦跶,活像个小孩子。      男人则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兔子模样的糖递过去,话音含笑,“奖励。”      薄欢沉浸在刚才游戏胜利的喜悦里,早不记得奖励这回事,此时越发开心地抱着兔子糖傻笑。      “景先生,你真好。”      男人的眉心微皱有些失神,许久之后说道:“薄情回家了,我送你回去。”      薄欢一愣,哦了声就跟着他朝驶过来的一辆车走去,望见车牌时突然抓住男人的胳膊。      “怎么?”他问。      “好巧。”薄欢藏不住心思,甚至想与人一起分享这种莫名的巧合,仰头望着高大俊美的男人悄悄道,“车牌和我生日一样。”    正文 2   002      “景先生。”      声音很沙哑,这声景先生喊得并没有那晚的动听,却别有韵味。      薄欢瘪嘴望着他,不知怎么眼里就有了委屈的水光,她想说什么可一想起薄父那张勃然大怒的脸便不敢开口。      “你要不要跟我走?”      拐骗一个十二岁未成年是犯罪,带走一个二十岁的弱智是出于景盛仅有的善良。      冰天雪地里,他从地上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薄欢刚将冻僵的手搭上去,他突然弯下腰直接将她从雪地上横抱起来。      司机是真真切切透过车窗看清楚盛二爷起身时将那团黑影抱紧的手,他没敢瞎猜测是遇到碰瓷或是良心大发,毕竟二爷的心思轮不到他琢磨,毕恭毕敬地跑下去将车门打开。      薄欢自上车后便安安静静地躲在靠车门的角落,冷的作痛的脚从浸湿的靴子里取出来,整个人蹲坐在柔软的座椅里。      低垂着脑袋正好搁在膝盖上,两只胳膊抱着小腿。      现在,这个女人看起来就跟无家可归的猫一样,躲远后一个人伤心难过,是只还没长爪子的笨猫。      景盛幽深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莫名的炽热,似乎能穿透羽绒服毛衣打底衫直视她没有遮拦的身体,从雪白的颈子往下,细致的锁骨,一碰就会战栗的嫩滑肌肤,再往下是起伏的丘陵——      她突然抬起头的动作打断了男人视线,薄欢微微扭头看向窗外,昏暗一片。      水顺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滑落鬓角,顺着脸线往下悬在瘦尖的下巴上。她本就生的白,那滴融化的雪水剔透不浑浊,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水滴顺着下颚滑落,经过脖颈往下……      景盛目光便追随着那滴水下滑。      薄欢却突然回头想看看景先生在做什么,就对上一双让她心惊胆战的眼,带着侵略性野蛮。      也就那么一瞬,待她惊恐地眨眼再看时,景盛又恢复到斯文清俊的模样。薄欢用冷冰冰的手揉了揉涩痛的眼,她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坐在旁边的景先生简直判若两人。      “景先生。”她情不自禁地喊了声。      在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薄欢习惯喊着别人,渴望听到别人的回应。以前不敢一个人睡在大房间里便和薄情挤在一张床上,她夜里总会莫名的害怕喜欢喊着‘姐姐’,薄情不管多困只要听见了就会答应她。      “嗯?”景盛鼻音轻哼了音节,并找了条干毛巾递给她,“把身上的水擦擦。”      薄欢坐着没动,她有点难受。可能蹲在雪地里时感官被风雪冰冻,现在车内暖暖的感觉就明显了。      见她没接毛巾,景盛动手抓住厚实衣服下她的小臂,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一带。      薄欢本就是蹲坐在座椅上,脑袋有些沉沉的。被景先生手上用力一带时身形不稳,小身板朝他大腿扑过去,小脸顶在他腰腹下的腿.根,甚至用力蹭了下……      抓住她小臂的时候景盛绝对没动不合时宜的心思,他只是想让躲在一边的傻女人离自己更近一点,帮她擦擦水。      薄欢似乎觉得这样躺着很舒服,昏沉沉的脑袋有东西靠着真好。她轻缓地扭动脖子调整姿势,面朝他的下腹枕着,然后晕乎地闭上了眼。      “薄欢?”他嗓音微哑,有些说不出的悦耳,“起来。”      女人嘤咛了声,被打扰的不快令她摇了摇头,慢慢恢复血色的小脸在他下腹来回蹭。      景盛向来洁身自好对感情很克制、对女人很洁癖,就是各种各样的女人脱.光了主动伺候他都没兴趣直接让人滚。作为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他大多数情况下和普通男人一样会有生理需求,不过他有特殊的技巧。      但此时,景盛愣是给她无端蹭出一股邪火,连忙用手按住她继续摇摆点火的脑袋,却不自觉力道用大了,更是将她的脸贴向自己……      这是换做其他人也就算了,他压根不会有反应。但薄欢不一样,不仅仅是存活于他记忆中的女孩。      极力抑制住乱了的呼吸,景盛冷声让司机关了车内后排的灯。黑暗中,他抬手摸向枕腿上的女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抚摸她,说不清手下的感觉与心上的触动,简而言之:很好。      他手指温凉,落她脸上时发现有些烫,景盛不觉皱眉。昏暗里后座内他极轻地拉开拉链,慢慢地将手放了进去,缓慢地游走触摸她身上羽绒服内侧,衣服都打湿了,更里面呢……      曲腿枕在男人腿上的女人并没睡多久就醒了,因为冻伤的脚趾有些痒,起初是两只小脚蜷缩在座椅里摩擦止痒,后来越摩擦越难受,只能迷糊地坐起身来用手去挠。      迎着前座的微薄光线,景盛夜里的视线也不错,他将薄欢挠痒痒的动作尽收眼底,眉心抽了抽。      虽然知道她现在智商有点问题,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个动作没什么。但此情此景落在景盛眼里一时间尚不能接受,毕竟还没洗脚就直接用手挠脚趾的痒痒,依照小孩子的习性,下一个动作是不是就把手指塞口里了。      “别挠,”景盛出手将她胳膊按住,“越挠越痒。”      薄欢交缠在一起的双脚用力的摩擦,依旧很疼很痒想用手挠挠。男人却将她两只手都按在座椅里,她反抗地挣了挣却没挣脱。      不明亮的昏暗里,薄欢看不太清景盛人在哪儿,只觉得鼻息间似乎嗅到很淡的薄荷味,很好味的味道跟风似的吹过她鼻尖。      就在这淡淡的清香里并没过多久,到了盛家。      门口有人跑过来打开车门,景盛下了车,回头看了眼车内。      “到了,下车。”      这话落在旁人耳里一惊,二爷什么时候带人回来了,而且刚才说话的语气虽然是平平淡淡,但要知道二爷是从不蹦跶半个废字的人。      另一边车门被打开,薄欢恋恋不舍地从暖和的车内出来,脚刚落地上就冷的一颤,刚想去拿靴子穿上才想起那双鞋踩进去能冒水来。      站在一旁的司机自觉地扭头移开视线,景盛挑眉发现司机的回避,正要绕过去一探究竟时却见薄欢赤着脚朝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她身上穿着他给换上的大衣,黑色衣摆直接遮到小腿,她整个人套在里面又小又瘦,本来被车内暖气熏的脸红,现在给风一吹又和纸片似的透明。      对于现在的薄欢而言,她只想努力地靠近景盛。      莫名其妙地被所有人知道她是个傻子,昊天哥哥变了个人似的也不要和她玩过家家了,那些和她熟识的亲朋好友都嘲笑她是傻子,指着她骂说她是骗人精撒谎精……      但是景盛没有笑话她,没有骂她,给过她奖励和糖果,也给了她干干净净的外套。她心中默默地念着:不能让他觉得她是个傻子,不能惹景先生生气。      薄欢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没什么承受能力,一想到那天的场面她眼中立马噙满无助的水珠子,不好意思给男人看见连忙用手抹去。      景盛将她脸上细微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待她走到他身边时他垂眼看着地面上踏在雪地里的双脚,脚背细窄白嫩但每根脚趾都通红肿圆,很可爱,轻而易举撩.拨了他想隐藏的心思。      心上有些莫名的躁动,他弯腰的瞬间长臂抄过她膝盖后弯,一手掌着她后背,将女人横抱在胸口,稳步踏进盛家的大门。      “景先生?”      “喊我景盛就好,阿欢。”      盛老爷子已经早早地歇下,景盛回来也没想惊动老爷子,他吩咐厨房多煮点姜汤然后熬上虾米粥,而后便上了楼。      在某一瞬间,景盛是想将薄欢直接抱到自己卧室的,毕竟这个女人被他期许很多年,迟早都是要睡他床上躺他身.下。      下一刻他心里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有些可笑。但景盛却遵从那个念头很是正人君子地将薄欢抱到他卧室旁边的房间里,让佣人伺候着。      他正要离开时,一只泥污脏兮兮的手抓住他衣服。      “你去哪?”薄欢瘪嘴望着他,红通通的眼泛着可怜兮兮的波光。      景盛回头撞见她乞求的视线,一瞬间感受到她浑身涌出来的缺乏安全感。他拍了拍那只手背,语调温和,“你先洗澡,我过会来看你。”      薄欢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唇瓣很淡,她怯生生地仰头看着男人,五指收拢抓着他的衣服,像是害怕好不容易遇到的依靠会消失不见。      “阿欢?”许久不出声,他只好开口喊她,“松手,听话。”      薄欢不想松手的,可害怕会惹他不开心,万一景盛不开心,自己是不是又要一个人在街头抱着路灯睡觉?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唇瓣抿了好多次,终于将手从衣服上滑下来,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男人,薄欢因为害怕整个人都微微轻颤。      被她那双清澈的眼看得竟有些喘不过气来,景盛差点就伸手将她拉到怀里——      “欢小姐,水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景盛喊薄欢的时候免去了她的姓,佣人便这样称呼着新来的女人。      景盛跟佣人仔细地交代注意事项,毕竟不可能直接告诉别人薄欢是个傻子,洗澡这样的事情帮她清理衣物就差不多了,考虑到薄欢缺乏安全感他才说让女佣留下。      交代完他便转身朝门边走去,手搭在把手上,心里却想起薄欢方才一直盯着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让他生出一种挫败和无奈?      景盛方要回头问她,却被一双胳膊搂住了腰身。      “你能不能不走,景盛。”       正文 3   003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人,模样身子都很美。深夜要洗澡的时候,却抱着一个成年男人的腰身说让他留下。      这事搁狗身上狗都会留下,更何况一个单身多年的男人。      景盛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并没有直接放下,而是将门给打开。腰身上的细胳膊明显一紧,趴在他背后的女人身体微颤,似乎还有极低极轻的哽咽从后面传来。      在他转身安慰这个动辄就哭鼻子的傻女人之前,景盛朝女佣扫了眼,“出去。”      待室内只剩两人,他拉开薄欢缠在他腰间的手。转身垂眸盯着破涕为笑的女人,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将她眼角挂着的金豆豆刮去。      他突然低头,离她特别近。      男人鼻息间的气息全扑在她脸上,薄欢不偏不倚没有躲开,在她心里景盛和她离得近是表示亲近的意思,她喜欢这种感觉。      “知不知道你刚才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他问。      其实就是一句普通的话,但景盛就想用这句话满足心里的意.淫,证明她对自己的依赖和好感,会让他很舒服。      “不要走,”她声音有些急切,说完望了他一会儿才后瓮声瓮气地补上,“景盛。”      “阿欢。”他喊这两个字的时候语调格外温柔,景盛潜意识是想说另一句话但怕薄欢听不懂,最后只掀起唇角笑了声,“我们,来日方长。”      薄欢和以前一样喜欢喊他叔叔,他和八年前一样由着她的性子,她开心就好。但他打从心底没把薄欢当后辈当孩子,在景盛眼中,薄欢只是个女人。      “阿嚏——!”      景盛眉头微抽,嘴角的笑有些僵硬。用手抹了把点点湿意的右脸,泛着笑意的眸子盯着不知所措的女人,“没看出来,挺会打喷嚏的。”      薄欢听不懂他用表扬的口气说了什么,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景盛突然就离她远了些。      女人又打了个阿嚏,景盛知道她该先去泡个热水澡,毕竟人都在他家了,就跟刚才说的一样:来日方长。      他抬手自然地去解薄欢身上这件大衣的扣子。      女人老老实实地站着,除了偶尔打个阿嚏扭一下脑袋都懒得动。在她心里已经将景盛归为长辈了,此时就像姐姐帮她衣服一样。      景盛瞅了眼不准备自己动手的女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真不动手?”      薄欢哦了声后便举起两只细胳膊等着。      他愣是被这个动作弄怔住,想了半分钟才明白过来。第一次伺候人脱衣服,两手抓住毛衣的下摆直接往上提,毕竟他腿长,这个动作不难。      只是随着毛衣往上,她最里面那件秋衣露了出来。就在毛衣遮住她头顶时,秋衣已经提到她细腰上。      他是个有教养的男人,移开眼继续给她脱着毛衣。似乎想到女人此刻被毛衣遮住眼,他就算变身禽兽她也不知道。      遂,垂眸肆意打量她细腰上下的大片雪白,往上是三排突出的肋骨,往下是因为细瘦而高起的腹沟股,平坦的小腹在被下.身的绒裤遮去。      随着女人的呼吸,她胸口很轻的鼓动。      景盛口干舌燥,手指覆上她第三根肋骨上,偏冷的细腻触感让他手指因激动而颤抖,他正想将搭在第三根肋骨上的衣服往上挑开时——      “景盛!”      皮肤上突然一热,让视线被毛衣遮住的薄欢感到害怕,就跟毛毛虫落在身上一样可怕。      “我帮你把衣服扯下来。”他很快的平息紊乱的气流,将内衣扯下来的时候,顺手将毛衣脱下。      薄欢乖巧地跟他说谢谢,正要去浴室时被男人的大手扣住小肩。      “刚才,”景盛尽力抚平胸腔四窜的火,但眸中聚着促狭的笑,声音出奇的低沉,“很抱歉。”      女人回头,一副不解。“嗯?”      “女人的身体是不能随便给人碰的。”他轻声解释,却是一副调.戏的姿态望着她。      薄欢想了想他这句话,可能是那块骨头上还残留着他指腹划过的战栗,所以想明白过来。朝他笑着点头,“姐姐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你没关系的。”      这句没关系莫名的让景盛有些窝火,他只想在言语上捉弄她而已,想看看她羞涩会是什么样……什么是没关系?换做其他男人把她捡回去后乱摸她身体,是不是也是没关系?      然,薄欢这句没关系只是单纯地想回应景盛先前那句‘很抱歉’。      他眸子有些暗沉,声音较之低沉有些冷,“其他男人碰过吗?”      女人并没意识到他已经不悦了,认真思索着景盛的问题,她从来不在外面过夜,爸爸和哥哥也没空理会她,大多数情况都是自己洗澡,不过姐姐偶尔会帮犯懒的她脱衣服。      皱着眉想了许久,薄欢摇头,“没有。”      景盛松开扣在她肩头的手,心里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傻子在这种事情上较劲,对于薄欢这样的女人想占便宜太容易了,而后知后觉的他给了八年的时间让人占便宜去。      将还在不停打阿嚏的女人推进浴室。      薄欢却在关上门的瞬间抓住他手腕,“你就在门外等我好不好?”      “嗯。”景盛点头应的轻快,如果他是个女人,薄欢绝对会直接让他进去陪她。      女人终于放心地走进去,景盛很有教养地替她关上门。      他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坐在浴室门口等一个女人洗澡,毕竟他不是变态,没有窃听女人洗澡声音的劣习。      让人将煮好的姜汤和粥送上来,他对薄欢的喜好很清楚。      夜里,自然是应薄欢几度声泪俱下的挽留睡在一张床上。景盛‘无可奈何’只好用了两床被子,毕竟薄欢是个傻女人,他得多照顾着些她的名声。      翌日      偌大的盛家都等着看一出好戏,从佣人到大清早闻讯赶回来的大小姐和三小姐,几乎都等着楼上房里的动静。      二爷带女人回来,在盛家是头一遭,据说二爷这些年在景家也从不碰女人。      悬挂着的古老吊钟到整点敲了声,提醒着上上下下到了用早餐的饭点,盛老爷子让人将早餐延后。      老爷子欢欢喜喜地带着盛伊和盛珊等着。      盛家一族虽然殷实富庶但嫡系子孙向来单薄,老爷子是单传,等到老爷子这一辈倒是有一儿一女,儿子只生了两个女儿后因故离世,女儿倒是给景家生了个儿子。      盛伊和盛珊都已经嫁人了,姐妹俩对这个弟弟的感□□很是关心,毕竟是盛家唯一的独苗,再者景盛这三十年来都单着,在S市的时候倒是有些玩伴不过也都是男人们,不免让两姐妹有些担心。      愣是等过了九点半,景盛才带着薄欢下楼。      薄欢一看有这么多人,吓得直抓男人的胳膊。当时被一大伙人围着冷嘲热讽的场面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让她多少有些害怕再次面对这么多人。      景盛让佣人都下去,才牵着薄欢走向坐在孙女中间的老人。      “喊姥爷。”      “姥爷。”      “喊大姐。”      “大姐。”      “喊三妹。”      “三妹。”      许是人少了,坐着的三人都面色和善,两个漂亮女人更是笑的温柔大方。薄欢心里的紧张少了许多,听从景盛的话乖巧地喊人。      老爷子和俩孙女面面相觑,这喊人喊得有点意思。面前这个穿着盛珊衣服的女人看着跟未成年似的,若说她是不懂事就算了,但他盛二爷还能不懂事吗?让一未成年跟着自己喊姥爷大姐三妹合适吗?      坐着的都是人精,三人心中明了景盛的意思,敢情是带回来见人的?      不一会儿五人就坐在餐桌前,盛家吃饭的规矩没景家多,桌上还是可以小声讲话的。      盛家唯一的单身男突然带女人回来,一顿早餐怎么可能吃的平平静静,老爷子是比较能端着没在人前发表意见。      盛伊喝了口热牛奶,拿着揶揄的眼神盯着景盛:“听人说,昨晚你没回房?”      “谁说的?”景盛没有正面回答,继续给薄欢夹着小汤包。      盛伊在这件事上坚决不退步,“你要没做能有人说?”      “还真就是不能说了!”毕竟没做。      “哦~?”盛珊像是听懂了似的,朝对面的男女挤眉弄眼,“没做不能说,我懂的。”      盛伊一经提点,也是明白过来,噗嗤声捂住轻笑,“背后说你没回房的人简直太坏了,毁了我们家小二爷的清白身谁赔得起?”      景盛扫了眼她二人并不吭声,倒不是没话反驳,只是不想开口。      薄欢吃东西的时候从来不带耳朵,她吃包子很快,那种小汤包基本上一口一个,她熟练地倒拿着包子一口就将汤包的肉馅汁水咬去,剩下的面皮堆一边如同小山包。      她好些天没好好的吃东西了,早餐也是这些天来的唯一一次,低头吃的很快,偶尔景盛会在她耳边轻说声慢点吃,她听话地点头,可不知不觉里又变快。      盛伊只觉得这个未成年弟妹吃东西跟老鼠似的,有种不声不响一个人躲着吃的感觉,不免笑问道,“阿欢姓什么?”      倒是好奇谁家的姑娘是这样吃东西的。      薄欢正一口吃完最后一个,抬起头来就对上盛伊打趣的目光还有那个问题,她恍然无助地朝景盛看去,“景盛。”       正文 4   004      盛家姐妹没认出薄欢来,毕竟她两人比薄欢大了不少岁,再加上薄家与许家往来密切,而许家和盛家向来不对盘。      因此,能遇上的机会少之又少,就算在某些宴会上同时出席,盛家女儿从来都是宴厅里最优雅高贵的红白玫瑰,而薄欢谨遵家里人教导在僻静的角落掰手指。      说白了,不是一路人。      盛伊在问完她姓什么后,薄欢那声软糯的‘景盛’接得很是巧妙。桌上的三人齐刷刷地看向对面清俊斯文的男人,寻思着这女人是谁来着?      景盛抬眸扫了眼那三人,径自将自己手边的温牛奶递给薄欢,而她那杯在吃汤包时就喝的一滴不剩。      女人抱着玻璃杯笑了,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害怕像刚才那样几大口就喝完。      “阿欢是哪里人?”开口的是老爷子,他正拿着双凹陷的眼打量被孙子带回来的女人。      景盛知道老爷子想问的是薄欢的底细。这不是一个可以搪塞过去的话题,如果他打算让薄欢在盛家住下来的话。      “Y市人,”景盛压根没想隐瞒,“姓薄,御墅临风的薄家。”      盛伊脸色一怔,惊诧地看向还在喝牛奶的女人。如果真是这几天被议论的那个薄欢,那她怪异的举止以及景盛突然对女人上心的态度——      瞬间都解释的通了。      老爷子亦是当场变了脸色,重重地搁下筷子。      薄欢给吓得一抖,惊恐地看向脸色不复和蔼的严肃老人,她轻轻地将玻璃杯放到桌上,不敢发出一丝动静,在她印象里薄父突然动怒的征兆就是拍筷子。      景盛也放下了筷子,却是对身边战战兢兢的女人说道,“去楼上等我。”      薄欢巴不得离这桌子远远的,也离面含愠色的老爷子远远的。虽然他是景盛的姥爷,但她刚才真的被吓到了,潜意识将老爷子和薄父归为一类人。      直到女人纤弱的背影完全地消失在餐厅,景盛才移回视线,也冷下斯文清俊的脸。      他抬眸时,那没有温度的目光正巧落在坐他对面的盛伊脸上。      “二哥,你怎么把她带回家了?”从知道那女人姓薄后,盛珊就皱起好看的小脸,这会儿沉不住气率先开口埋怨。      “嗯?”景盛懒得移动视线,冷眼望着对面的盛伊却是对盛珊道,“我带人回来有什么问题。”      盛珊柳眉一皱,语调泛着些许嘲意,“二哥难道就不知道她前些天被许家退婚的原因吗?”      “退婚原因?”景盛沉声冷笑,“许昊天见异思迁和嫩.模搞到一起算不算?”      盛珊将杯子往桌面上重重地一搁,杯内的乳白色液.体荡出杯沿,向来骄纵的她朝景盛不满地大声起来:“薄欢是个傻子!”      “小妹!”      “小珊!”      老爷子和盛伊几乎是同时开口,老爷子是呵斥,盛伊是担心,但都没能阻止盛珊冲出来的话。      桌面上有人明白:景盛久经商场,阅人无数,他敢带薄欢回来自然是将她的情况掌握的清清楚楚,现在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景盛压根没瞅盛珊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没动一下,跟雕塑似的坐着,唯独望着盛伊的眼越发森冷,语调却是无关痛痒的风轻云淡。      他问,“什么时候的事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盛伊却知道那个男人是在问她。      桌面上默契地安静下来,连盛珊都在老爷子斥责的眼神下偃旗息鼓。      餐桌上残留着早餐的温暖,但气氛冷了。      “呐,”景盛见没人说话便自己出声打破了沉静,“那就这样吧,人你们也见着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二哥!”      “啪——”      老爷子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餐具从桌脚滚落。且不论薄欢是不是一个刚被许家退婚的傻子,单从她是薄家人这点,老爷子就对景盛口中那个‘一家人’不同意。      银器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老爷子面容阴沉,背手起身,“跟我去书房。”      说完他就抬脚走了,步子又快又稳,风风火火整个人朝外翻涌着怒火。      景盛倒是不急不慢地起身,跟对面两个女人说道,“我是不在乎外人知道昨晚和她睡在一起的事,左右不过我早点娶她罢了。”      “二哥,”男人的威胁让盛珊愤怒,“你是不是忘了八——”      “你先去书房吧,爷爷还等着呢。”一直没开口的盛伊突然柔声地开口,“我等会去给她挑选几件衣服。”      在桌下,盛伊用力按住盛珊的手,跟妹妹使了个眼色。      景盛轻嗯了声,转身离开。      “姐!”盛珊不悦地甩开盛伊的手,“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给她买衣服?”      盛伊平静地看了眼盛珊,而后也起身说的理所当然,“既然是打算住下,她穿你的衣服像什么样。”      “八年前的事你难道忘了?”盛珊声音不再是火气冲冲,满怀恨意,“薄家是怎么对二哥的。”      盛伊朝前走着的脚突然一顿,八年前的事情她自然是没有忘,对于薄家这些年来她也没什么好感。      抿了抿唇盛伊许久没出声,思量了好一会儿后只轻声说了句,“你二哥也不是什么好人。”      本该是欢欢喜喜地看景盛带回家的女人,却闹得都不愉快。早餐过后胸口憋火的盛珊开车离开盛家。盛伊去了百货大楼挑选衣服,薄欢个头比盛珊高一点也瘦一点,没多久就买好了。      和老爷子拉扯地聊了很久,几乎全程都是老爷子开口,景盛只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最后重申了遍观点后便出了书房。      正巧盛伊拎着几个大袋子进来,她将东西递过去,“要是不合适可以去换。”      男人深看了眼盛伊,接过来便准备上楼。      “等等。”盛伊突然出声叫住他。      一直没能猜透景盛的行为,突然间将一个处于风口浪尖的女人带回盛家,甚至还说出要娶她的言论,因为愧疚?如果不是认识景盛三十年,自己真的会以为他对薄欢的是愧疚。      “那时候,你说想结婚了?”盛伊问的很小心翼翼,尽量避过景盛的逆鳞。若是盛珊问,必然会是:你为什么要娶那个傻子?      景盛回头垂着眼,眸子有些沉,连带着眼下的痣都清冷了。      在盛伊记忆里,景盛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清雅模样,连眼神也是冷清清的。对家里人向来不会如此,但从他回Y市后就变得不冷不热,今天也是第一次拿这种眼神看她。      “小盛。”      “薄欢成现在这样,怪谁?”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疑问,没多少情绪在里面,就跟随口问天气似的无关痛痒。      他拎着精美的袋子上楼。男人心里思忖着阿欢一个人该等得焦急不安了吧,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小孩子都喜欢闹腾怕寂寞。      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他没发出一丝动静地进去,入目的情景与想象之中相差甚远。      薄欢端庄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望着窗外。      从景盛的角度看过去,女人的坐姿确实能用得上端庄这个词。秀气的眉有些不平整的轻蹙,微挑着小下巴,柔美的脸庞神情太过纯真透着股稚气,也难怪他们会说像是个未成年。      “在看什么?”      头顶上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薄欢一大跳,惊恐地转身望着站她身后的男人,抚着胸口道:“景盛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      或许是女人受惊的表情让他心情莫名的一好,景盛抬手碰了碰她的侧脸,掌心贴了上去,“胆子这么小?”      薄欢扭了扭脖子,将脸从他掌心移开。因为姐姐交代过,不能让男人碰自己的脸和身体,所以昨晚没让景盛帮她脱秋衣。      景盛轻微挑眉,她这个行为是不喜欢自己的触碰?他收回手瞟了眼窗外的雪花,“看了一上午的雪?”      “嗯啊,”薄欢高兴地点头,掰着手指数着,“是六角形的。”      以前在薄家,她经常被薄父关着一间空房子里待一整天,空房子里有时候会有一张凳子,有时候就空空的什么都没,里面有人教她怎么坐着、怎么站着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礼仪。      起初她哭哭啼啼地吵闹后来被那人告诉薄父后,她挨了顿打,挨打的次数多了就老实了,毕竟是根软骨头。      她也学会在一坐一整天、一站一整天的枯燥里沉默地看着墙壁找乐子,就算是光滑干净的墙面她都能看出一些不同,像是各种动物的简笔画一样,那些动物有时候还会动还会说话。      景盛瞥了眼她掌心里渐渐融化的雪,她说是六角形就是吧。“不无聊吗?”      薄欢诧异地看向他,而后噗嗤声笑开,正要说话却瞧见他手边的纸袋子。      小孩子对装在袋子里的东西都会好奇,想要拆开来。薄欢也是一样,“这是什么?”      将她感兴趣的东西送过去,“给你的。”男人心里默默地记上一笔:阿欢对礼物感兴趣。      她笑着将几个袋子里的东西翻出来,都是衣服。大衣、羽绒服、毛衣好几件不同样式的,秋衣秋裤也都买了。薄欢欢喜地解开针织衫的扣子,正要脱掉秋衣时——      “不用脱这件,直接试吧。”景盛待她是极其斯文的,这种事上也绝不会占了她便宜去,遂挑了件白色的圆领毛衣递她。      薄欢点头,开心地试了一件又一件,跑到镜子前转着圈儿……景盛眼中溢着一缕少见的温柔,唇边淡开弧度。      就在薄欢和昨晚一样举起胳膊,他了然地动手将她毛衣脱掉,见秋衣又被带上去,景盛淡然地将衣服扯下来,手没碰一下。      但垂眸望着她小脸的目光缓缓下移到她起伏的胸口上,曼妙玲珑的身段,只是那团藏在衣下的高耸凸显了黄豆粒大小的圆点。      刚垂下的胳膊一提,大掌直接覆在她后背上,景盛离她特别近,低头问了声:“没穿文胸?”       正文 5   005      ……      靠在他怀里的纤弱身体有些抖,景盛毕竟是个斯文人,凡事都浅尝辄止,“阿欢?”      “嗯。”薄欢怯生生地应了声。      “记好了,你穿34D。”      继薄欢清楚地记下景盛的车牌号后,她第二记下的数字就是自己穿多大的文胸,尽管不明白34D意味着什么。      景盛很快就松开她,甚至还很礼貌地后退一步,仿佛抄在裤兜里的双手压根不曾对面前的傻女人做过什么。      她口中呢喃着34D,然后用手揉了揉胸部,那股异样的感觉少了些。薄欢转过身朝景盛天真地笑,“谢谢你。”      “不客气。”景盛盯着她的胸口起了褶子的秋衣笑得别有深意,心里暗搓搓地补了句:小东西,来日方长。      薄欢见男人笑,她心情也好起来,景盛没有嫌弃她笨手笨脚的。      她突然抬手去摸了把景盛,刚才那团比手还大的玩意顶着她后背可疼了,现在还是那么硌手。      隔着衣服被小手摸了把,景盛倒抽了口凉气,这个傻女人在对他做什么!!!      “景盛,这是什么东西?”薄欢一本正经地开口询问,好奇地盯着看,跟好奇宝宝似的摸了摸捏了捏后发表意见,“我怎么没有?”      景盛憋着一张清俊的脸,细白的肤上浮起一抹罕见的红晕,嘴里似乎干燥得沙沙作响,他哑着嗓子有些呵斥:“阿欢!”      玩得不亦乐乎的薄欢嗯了声就抬起头,“怎么了?”      “衣服穿好,我们出去!”      ‘被许家高调退婚的薄家二小姐是傻子’的传闻还在Y市蔓延喧嚣时,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薄家的不回应态度,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倾向于薄欢就是傻子的事实。      快到中午,景盛带着薄欢出了门。      他知道老爷子必然是不待见薄欢的,但薄欢傻里傻气指不定还对着老爷子笑的傻呵呵。这场面对于薄欢而言以前肯定是常有,可眼下,景盛是不乐意见着。      车停在夕照汀那条路上,地处Y时繁华路段,靠近清江边上风景甚好,除去雨雪天气,很多人喜欢在江边看风景,特别是晴天日子里太阳落山的美,整条清江都成了打碎的夕阳。      夕照汀上有好几条长街交错,往来行人并未因飘雪的季节而减少,甚至还有在江边倚着护栏看白雪封江的美景。      薄欢肚子饿的呱呱叫,自然是没心情欣赏他物。周遭喧嚣的很,景盛没能听见她肚子唱的那处空城计。      “景盛,”薄欢扯了扯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瘪嘴望向他,“我饿了。”      男人看了眼腕表的时间,问了她喜好后就带她去了家餐厅。      饭后休息了会儿,他便带着薄欢轻车熟路地逛这几条商业街,偶尔会说一声这里是干什么,那边是做什么的,这家是卖什么的……      薄欢嗯嗯的点头,一板一眼的正经模样似真能记住般。不一会儿他就进了家内衣店,绕了这么久也是为了来这儿。      男人对女人胸部的了解就和抽一口手里的烟就知道优劣一样。景盛过手的烟不少,摸过的胸却只有两个——薄欢的一左一右。      他很相信薄欢就是34D,毕竟昨晚看了眼她文胸上的编码。此刻更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给其他人看,哪怕同样是女人的导购都不行,直接挑了两件小清新的保守型,视线却在性感诱人的那几款上流连忘返。      薄欢跟着他的视线转,看见那边几件蕾丝性感的,她喜欢漂亮轻柔的蕾丝,指了指其中一件粉色的蕾丝文胸,“景盛,我们买一个好不好?”      横看竖看就三块布,景盛眼中含笑,毕竟他从来都不会拒绝薄欢开口的事,“一个不够吧,再多买几个。”      “那,会不会很不好?”薄欢抿嘴思索后小声开口,“要花很多钱吧。”      “没事,要喜欢都买了!”景盛宠溺地取了件布更少的文胸给她,他自己是说不出‘整个夕照汀都是我的,还谈钱?’这样的大实话,太暴发户的台词并不适合他。      就在这时,又进来了几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她们旁若无人地说笑。      “不是被退婚了吗?怎么还和许家有联系?”      “谁知道呢?”有个女人走到薄欢这一边柜台,挑选着合适的文胸,“不是又传出说是许少先出轨和嫩.模搞到一起吗?”      景盛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说话的女人,然后牵着薄欢走到一边结了帐。      薄欢只玩着手里的文胸,将两根细长的蕾丝带子一解开,居然是一块布!跟小学生做了坏事一样将那团布塞回去,内心七上八下。      景盛将她的行为尽收眼底,小幅度地勾起唇角,并未告诉她其实还买了件黑色的,一模一样一块布。      两人拎着购物袋朝外走,经过门边时突然听到——      “薄家不是正在找那个女人吗?”是女人特有的尖细声音,带着些嘲讽的薄怒,“当初嫌弃女儿是傻子就扫地出门,现在怎么就想把人找回去呢?”       正文 6   006      “迷人大方的刘小朵小姐,有个人男人很爱你,请你嫁给那个男人好不好!”      店外不远处的空地,有个男人拿着扩音器跪在黑白相间的地板上,“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你老公!”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和祝福声,很是热闹。      薄欢那种小孩子好热闹的心很重,并没有注意内衣店内女人说的话,随着那个男人深情的告白,她使劲儿鼓着爪掌。      “喜欢吗?”景盛不动声色地牵着她朝那群被人围着的小情侣走去,远离店内那句‘听我爸说,薄家这次真的在想尽办法寻找薄欢的下落……’。      薄欢兴高采烈地看人求婚,她并不懂单膝跪地的男人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他对面的女人还会哭。扯了扯景盛的袖子,“她是不是不想嫁给这个男人啊?”      “怎么会这么想?”景盛微垂着的眸子划水似的一动,而后挑起英挺的眉头。      薄欢指了指那个在用爪擦拭满脸泪水的女人,“可她哭了啊。”难道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才会哭吗?      景盛抬眸看了眼那边,将她指着人群方向的爪用大掌包裹住垂下来,笑着解释,“哭也分好几种,没准是给感动的。”      薄欢愣了愣,有些似懂非懂琢磨着感动是什么。      “你怕痒吗?”看薄欢脸上迷茫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听懂,感动这个词有点抽象一时半会儿他还真解释不清楚。      “怕。”她越发不解,感动和怕痒有关系吗?      景盛将爪里的袋子放在干净的地板上,修长有力的胳膊直接从她腋下穿过。      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他灵活的十指按压着她的腋下,隔着厚厚的衣服依旧能逗得她哈哈大笑。      薄欢咯吱咯吱地笑着想逃开,可景盛用力按着她双肩压根不给她逃窜的机会。直到她笑得接不上气沁出泪水来,只觉得后脑勺给笑晕了,趴在景盛怀里打嗝儿。      薄欢生得极美,从发际线到下巴都是完美的比例,不大的脸蛋就跟在剥了壳的鹅蛋上用画笔精心描绘雕琢的一样,明眸皓齿这样的词都衬不上她一笑。      在这份粲然的笑靥前,景盛忽略了她没有文胸阻碍直接压他身板上的柔软。      他抬起胳膊,曲起食指刮去她眼角挂着的晶莹,笑问:“你看,你不也哭了吗?”      薄欢咦了声,抬起还有水汽的眼望去。曲起的食指上挂着透明液体,而她确实哭过。      “可你是不开心吗?”景盛又问。      薄欢摇摇头。      “所以哭也分很多种原因的,”景盛只爪放在她腰上,“不一定是不开心和难过。”      薄欢这次是真懂了,从内心漾起的欢愉让她脸上的笑格外动人,她仰头望着男人一字一字地认真说道:“景盛,你真好。”      跟姐姐一样,不会嫌弃她笨,慢慢地很耐心地教会她一些可能很快就会被遗忘的东西。      小伙子求婚终最终以被发好人卡,人群也散了。陪薄欢看完热闹后景盛就准备带她回家,毕竟薄家的人在找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地上散着一大捧红玫瑰,在跟棋盘一样的地板上对比得格外娇艳。      薄欢从景盛怀里站开,小跑过去将那捧被丢弃的玫瑰捡起来,很漂亮的花,花瓣上还有露水。她正要低头嗅一嗅时被一只大爪将花夺去。      “脏了。”景盛只说了两个字就走过去将花丢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转身朝女人那边走去时对上她错愕的表情。      薄欢并没看见花有脏,但口齿清晰地说脏了。      其实,景盛只是不喜欢她捡其他男人的花,尽管是被遗弃的,但买这花的是个男人。      好在女人并没有因此生气,只是安静了许多。      薄欢心里对景盛多少有些害怕,毕竟现在能倚靠的人是景盛,担心他突然一个不高兴就把她给扫地出门。      从街角经过,已经能看见司机坐在车里等着主人。景盛余光瞥见什么,突然见长腿一顿,他自然而然地牵着那双软若无骨的小爪进了家有名的花店。      出来时,薄欢脸上挂着大大的笑。      两爪抱着一大捧热情似火的红玫瑰,拥簇的花朵已经遮去了她整个上半身,不用低头就有馥郁的芬芳扑上来。      薄欢是第二个收到他送花的女人,一模一样,都是红玫瑰。      司机已经很有眼见力的打开车门候着,景盛本想去一趟公司但不方便带着薄欢,至少现在是不方便。      老爷子被朋友喊出去听戏。因为是周五,盛伊将十二岁的儿子接到这里,正巧这时候薄欢捧着一大束花跟在景盛身边进来。      盛伊在看见那捧大到惊人的红玫瑰时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僵硬,甚至唇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他居然送薄欢红玫瑰?      薄欢隐约记得这个女人今早见过,还一起吃了早餐,但不记得是喊大姐还是三妹,她正用力地思索看能不能回想起什么来——      像是看出皱着脸的女人为什么犯难,景盛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大姐。”      薄欢却舒了口气,也跟着喊了声大姐。      “小舅舅!”坐在盛伊旁边的小男孩突然跑过来,很有自知之明地伸爪去接景盛爪里的袋子,以为和往常一样会是礼物。      盛伊却眼尖地瞧见那几个纸袋子上的logo,连忙把自家儿子给抓了回来,视线依旧不时地扫过薄欢怀里的花,“阳阳乖,让舅舅和阿姨上去放东西。”      景盛本准备不说话直接上楼,但盛伊方才那话里的一个词让他听不习惯,遂直接低头对薛子阳开口:“子阳,喊舅妈。”      薛子阳一直很听景盛的话,因为每年给压岁钱的时候景盛总会是最大方的。此刻仰头望着那捧花的漂亮女人,大声喊道:“舅妈!”      薄欢怔了怔,左看右看有些回不了神,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有人喊她舅妈了?是不是认错人了?      景盛只拉着不知所措的她上楼去,唇角微扬没去解释舅舅和舅妈的关系。      她有些累了,懒洋洋地等景盛给她脱了厚重的衣物后便跳床上去。抱着景盛的胳膊,满是期盼地问了声:“景盛,你想不想睡觉?”      女人的邀请太直白,直白地就差问:你要不要和我睡觉。      景盛从来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拒绝薄欢,毕竟拒绝一个心智十二岁的小女人太过残忍,怕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直接脱了衣服并叠放整齐后才走回床边,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微挑着张斯文俊秀的美脸,神情有些清冷和倨傲。      男人掀起唇角,轻描淡写吐出四个字:“被子掀开。”      薄欢老老实实地将被子打开,明亮的大眼里全是被宠溺的开心。      他躺了上去,还未来得及替她盖好被子,本是平躺着的女人转过身望着他傻笑。      “笑什么?”他问,声音里也夹杂着温柔。      薄欢只是想起以前和姐姐睡在一起的时候,尽管大多数情况下她被迫要一个人睡,但也有少数情况是可以在一张床上。      她喜欢躺在薄情怀里,枕着薄情的胳膊,尽管细弱的胳膊只剩骨头搁得疼。      “景盛。”薄欢软声软气地开口,房间里弥漫着玫瑰花香,清香you人。      男人轻哼了简单的音节,“嗯?”等着她下文。      女人抿唇想了很久,最后添了添抿干燥的唇瓣。这是一个很you惑的动作,至少对于躺她旁边的男人而言是这样。      景盛的眸光深邃幽暗起来,鼻息见吞吐的气流也燥热的很,女人的唇刚被舌尖濡湿过,很润泽粉嫩,只看着就能幻想到会和果冻一样的软滑。      薄欢终于还是小声地开了口:“我可不可以睡在你胳膊上?”      软糯还带着乞求,似乎很害怕拒绝所以还能掏出紧张与胆怯。这样的腔调就死死地斩断景盛的拒绝,更何况他没理由拒绝。      薄欢这话换做其他正常女人说出来都带着低俗直白的勾引之意,景盛也故意将这话曲解为勾引,这样才能在抱着她时更放松自己……      冬日的白昼并不长,等薄欢醒来时她枕在男人的肩窝,小爪不知何时钻进了男人底衫内搭在他腰腹上。      男人在讲电话,发现腰上的小爪指蜷缩起来时,他扭头看向身侧——      刚醒来的薄欢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景盛看,就跟不认识他似的,那呆呆的模样有几分可爱。      “阿欢?”他唤了声,顺便挂了电话。      薄欢眨巴眨巴眼,愣了半晌脑袋才慢慢清醒起来。      被子里突然想起一阵呱呱的响声,紧接着薄欢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软糯极了,“阿盛,我饿了。”      男人轻呵出声笑,耳根子有些烫人,软的舒服。      两人穿好衣服便下了楼,薛子阳一个人在大厅里玩具。景盛跟佣人吩咐准备晚餐,顿了顿又说拿点糕点过来。      毕竟薄欢很喜欢小孩子,以前经常偷偷和佣人家的孩子在花园里躲着玩,一起扑蝴蝶、钓金鱼、玩过家家……可开心了。      这会儿直接蹲在薛子阳身边和他一起玩。      或许是‘年龄’相仿有话题,薄欢和薛子阳玩得到开心的很。景盛在一旁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温柔的余光不经意扫过门口,一个女人蹙眉朝着他招爪。       正文 7   007      纵然老爷子对薄欢喜欢不起来,但景盛仍旧让她在盛家住得好好的。      盛伊在家里的时候会和薄欢说些话,知道薄欢喜欢跟自家儿子玩后,经常带薛子阳过来。      有时候景盛出去都是盛伊在照看着。      自从薄欢发现自己就住在阿盛家后,而阿盛承诺过不会将她扫地出门,她终于放下心来。      这天,盛伊因为有事就先离开了,薄欢待楼上玩。      她望着墙壁上阿猫阿狗的图画突然想起了在薄家的时候。      对于被薄家扫地出门的事,就她而言,比起复杂的怨恨更多的是直白的伤心。她对薄家能回忆起来的事情大都是父亲的责骂、哥哥的耻笑、严厉的管束,但相处这么多年的依赖还是很深,毕竟是自己最亲密的家人……      过了十八点景盛还没回来,揉了揉已经饿瘪了的肚皮,薄欢只好套了件衣服,下楼跟老爷子一张桌子吃了晚餐。      起初两人大眼瞪小眼,薄欢傻傻不会看眼色冲老爷子笑了笑就开动,老爷子重重的哼了声搁下筷子回了书房。      饶是薄欢再笨也知道老爷子不开心,可她也不明白老爷子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心中有些替阿盛担心起爷爷了。      望着桌上精致的菜肴,薄欢舔了舔唇没再想起他的事情,筷子在桌面飞快地飘动。      夜里二十一点,景盛依旧没回来。      薄欢洗完澡就上了床,被子下的小手放在景盛躺过的地方。      这些天阿盛每晚都躺在她身边,偶尔在她的要求下阿盛还会把胳膊借给她枕上一晚。      甚至有几个醒来的清晨,她整个人趴在阿盛的胸口上,感受着他心脏一起一伏将她的小身板也顶动。薄欢很是懊恼自己压了阿盛一晚上,可阿盛的手跟铁块似的箍住她腰,她怕吵醒了他,只好一边自责一边压着他。      而此刻,卧室的灯开着,柔软的大床上就她一个人睁着毫无睡意的大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圈后望着门边。阿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手机在薄家,也不知道景盛的电话号码,只能干巴巴地躺着等。      在她还不知道景盛是什么样的人时就已经对他产生了类似依赖的情愫,或许是因为无家可归的孤独感,她急需要一个安全的蔽处。      对于一个智商明显不到十二岁的女人而言,对成熟稳重还斯文俊美的男人产生不想离开的感情,太容易。      她安安静静地躺着跟真的入睡了一样,只是时不时抬起的眼皮出卖了她。      卧室的门正好这时被推开,发出窸窣的动静。薄欢刷的下睁开眼,一片欣喜。她掀开被子立马跳下床朝那边跑。      景盛顺手关上门,刚回头就看见那抹纤弱的身影奔到他身前,女人仰头望着他笑。可能是因为今晚喝了点酒,他莫名地觉得落眼里的笑容有些委屈。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因为他回来才露出的笑容渐渐消退,薄欢藏不住心思的问完那话后就抿唇,“阿盛。”      以往她都是先喊‘阿盛’然后才会说事,这次是给急的。而这声音调稍低的‘阿盛’叫得景盛心头一软,整片塌陷的暖。      并不是他的错觉,她那质疑的问候里紧张占据了大半,怯弱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委屈。      他没和以前一样守规矩只摸摸她的发顶就了事,直接一步贴了上去,长臂打开一收,就将女人合抱在自己怀里。      喉咙里漾出声笑,“我不回来,你是不是睡不着?”      薄欢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景盛只笑,将她身体往自己怀里按压着,胳膊随意地落在那件触感舒服的纯棉睡裙上。      越发紧密的贴合让薄欢嗅到男人身上的酒味,刺鼻的呛人。薄欢扭了扭脖子却被他大掌按住脑袋,并不喜欢这种味道,没有平日里淡淡的薄荷香。      她只好屏住呼吸,却没能坚持多久——      “阿盛,你能不能放开我?”薄欢快要不能呼吸了,拼命仰着脖子。      而此刻,男人在不知不觉里贴着那睡裙暧.昧地摩.挲。薄欢这句话明显带着抗拒的话让景盛心中升起不悦,手上动作一顿,垂眸却是对上女人难受的双眼。      “不舒服?”景盛挑唇,声音较以往冷了几分。      薄欢只觉得酒味难闻无心注意阿盛的语气,她忙点头似害怕他不相信又补充道,“真的很不舒服,你放开我。”      这几天相处下来薄欢都挺懂事乖巧,包括前一分钟她夜里不睡等自己也让景盛很满意,可眼下。      如薄欢所愿,景盛松开她,只拍了下她。      薄欢吓得跳开。虽然不太懂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但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不是抵触阿盛的行为,是觉得不好意思。      瞧着,都敢给他脸色看了。景盛心中冷笑,清俊的脸上却没半点不悦,依旧是一派斯文,“阿欢,早点睡吧。”      “哦,好。”薄欢说完就打了个哈欠,昨晚这个时候已经在景盛身边睡着了。      她拖着困乏的身体朝床边走去,没听见脚步声便回头——      一截工整的窄口藏青色衣袖从门合上的缝隙里掠过,而后‘咔嚓’一声,门再次被合上。      “阿盛。”薄欢茫然无措地看着空荡荡的身后,眼里的欢喜还未散去,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景盛回了自己房间,将门锁上后开始脱衣服。今晚本来是想教会薄欢动手给他脱衣服,不过他的傻女人似乎不太听话,还学会了拒绝?      他需要的是女人的服从,却并非死气沉沉那种。应该是希望薄欢和剪了爪子的猫一样,等着被他圈养,对他感恩戴德不敢忤逆不敢反抗更别说是用言语表达的拒绝!      酒精是个神奇的玩意儿,总能唤出景盛想极力压制在心底的想法。      男人去了浴室,开始脱衣服……      浑身淋.湿后,当指腹不经意触碰到自己的肌肤时,景盛只觉得紧绷着的弦断了,那只指头忙得移开,而后垂了下去。      掌里留有她后背细骨头划过的轻.薄触感。      景盛微闭上眼,口中有些干燥,随着热烫的呼吸,滚动的喉间不断有沙沙细响……      脑海中全是薄欢的身影。      ……      ……      ……      景盛任由罪恶的思绪在热气腾腾的浴室泛滥,他享受这种舒服感。      ……      许久后,酒劲散去的男人将交领睡衣穿的工工整整,并没有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松垮随意地挂身上。      他坐在沙发上,对面是好些天不曾躺过的大床。被单还是好些天前他离开时叠放整齐的模样,他嫌脏便没想躺上去。      点了支细白的长烟卷,随手将火机丢在茶几上,交叠着双长腿,坐姿透着股闲适的优雅。      景盛垂着眸子没什么表情,慵懒地挑开唇角抽了口烟,烟卷那端的红光随着他吸入的动作而格外明亮,他几乎可以看见红光蔓延在白色烟纸上的扩张范围。      烟叶在热浪里舒展被燃烧,过后成一撮灰烬。男人的手很干净,骨指纤长很凌厉,将烟靠烟灰缸上轻磕了一下。      烟灰随之落下。      景盛勾着唇突然笑了,他并不觉得这烟灰是他抖落的,更像是被门外女人一声声‘阿盛’给震落的。      烟灰缸里有六七个烟蒂,从薄欢开始敲门叫喊时他就开始抽烟。起初她声音很大,他抽的很急;后来声音小了还带着哭腔,他抽的也慢了。      景盛没去开门,哪怕酒醒了知道不该和一个傻子计较,但就想试探一下,薄欢对自己可以固执到什么程度,最好别让他失望。      毕竟,他现在是想好好地宠着薄欢。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景盛淡漠地扫了眼,伸手拿过来,将短信点开。      【送她红玫瑰时有没有想过薄家现在找不着人的感受】       正文 8   008      薄欢在门口坐了一夜,中途因为冷回房拿了几件衣服裹着,倒也没感冒。      男人一晚没睡,到吃早餐的时候换好衣服。打开卧室门的瞬间,靠门蹲坐的女人因为门板移开少了依靠,她直接滚到男人脚边。      薄欢醒了,仍旧坐在景盛的脚上没动,表情呆滞。      他也没一脚将她踢开,颇有耐心地等她回过神来,毕竟每次睡醒后薄欢都会来这一出,景盛已然习惯。      “阿盛。”脑袋刚刚恢复运转的薄欢连忙抓住门框站起来,拿双烂肿的红眼看向他,蠕了蠕唇最后依旧喊了声,“阿盛。”      薄欢的声音嘶哑的很,景盛闻声后眉头轻皱,却绕开她直接出去,“换了衣服,下楼吃早餐。”      依旧是四个人,盛珊自那天出现过一次后就再没回过盛家,毕竟她结婚了,来不来盛家都是无所谓的事。倒是老爷子每逢吃饭时在桌面上喜欢说上两句——      “小珊快有十天没来了吧?”盛老爷子叹了口气,“以前都隔三天回来看一次我这个老人家,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小珊最近忙,等些天就回来了。”盛伊搭着话,却瞧了眼坐在桌边抽鼻子的薄欢。      “算了,小珊这孩子不回来也好,”老爷子朝薄欢看去,“家里多了个人就容易吵闹,没以前安静小珊怕是不习惯,夜里都睡不安生!”      盛伊愣了下,没接话茬,安静地吃着早餐。      薄欢听不懂,反正每次老爷子吃饭就喜欢劈里啪啦地说一大通绕来绕去的话,她不想脑袋疼每次都没去听。更何况阿盛生她的气,她哪有时间分心……然而她并不知道阿盛为什么变脸。      自老爷子那句话过后,桌面的气氛有些微妙。直到某人冷清的嗓音带着些不客气打破,“睡不安生是人老了。”      气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撂下筷子就差掀桌。      老爷子走后,桌上就三个人。景盛依旧和以前一样将自己爪边的热牛奶给了薄欢,起身离开时未置一词。      薄欢连忙丢了爪里的包子,用油腻腻的小爪抓住他一只袖子,泪眼汪汪地望着男人,“阿盛。”      盛伊自然是知道昨晚的事情,薄欢在楼上闹腾到大半夜直到嗓子哑了才消停,而景盛一直没开门。从刚才男人那句冲撞老爷子的话来看,她那别扭的二弟肯定是消了气。      她放下筷子给人腾地方,顺便将一旁等着的佣人退散。      家里的佣人并不敢议论这事,自从上次有个佣人在背后说了句‘薄欢有点傻里傻气’后被直接辞退后,再没人敢拿大把薪资议论一个女人。      “阿盛,对不起。”四下无人,薄欢用力地抓着他袖子。      景盛扭头低眉扫了眼女人,“知道错了?”      薄欢使劲儿点头,一上一下地来回捣鼓,兜在眼眶里的泪水愣是给抖了出来,又用力吸了吸鼻子,喉间哽咽。      “错哪儿了?”男人转过身来。      薄欢哪里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不是只用承认错误就好了吗?她费力地去思索也想不出来,鼻子越发堵塞,张着口呼吸。      女人只抽噎不出声,景盛胳膊一甩,就将薄欢那只爪给甩一边去。      她哭得更凶了,阿盛是不是也要将她扫地出门了,她是不是又要去街上等姐姐,上次也是。姐姐明明说了让她去泰林路上等自己,可她等了四天三夜都没等来姐姐,还好遇见了阿盛——      可阿盛也不要她了。薄欢就像是被人塞在瓶子里拧紧了瓶塞,越是呼吸越是紧促,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笨,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那么笨,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学习,也老老实实地遵循大人们交代的事情,为什么还是那么笨?      “阿盛,我,我。”      她爪又要朝男人的胳膊抓过去时,他轻而易举地侧身躲开。      薄欢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行为里体会到别人的态度,景盛对她的厌烦她敏感地感受到,“阿盛,我,我不是,故意的,别赶我走。”      她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紧咬着唇想抑制住抽噎好好解释。      这才是他的乖女孩,知道错后也懂得如何讨好自己。景盛对薄欢想不出错在哪里有点不满,但她后来的哭泣和害怕又让他瞬间满足了,就该这样。      他将另一只抄在裤兜里的爪拿了出来,突然两爪落在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女人肩上,将瘦弱的身子往上一提。      双脚悬空,薄欢被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只剩下抽噎,湿漉的眼已经看不清景盛那张俊美的脸上有什么情绪,恍惚瞧见他眼下那颗暗蓝色的痣有些斯文。      景盛将她放在高高的椅背上坐着,待她刚坐稳他立即松爪。薄欢只觉得瞬间失去了重心,椅背朝前倒下去,她吓白了张小脸,惊恐万分地挥舞着爪臂抓空气!      却并未摔倒。      景盛早有防备地用腿顶住那张椅凳的腿脚,朝他扑过来的女人稳稳趴在他的胸口。      心有余悸的薄欢一动不动地靠在他怀里,脑海一片空白,连断断续续的抽噎都没了。      片刻后回过神来,她用尽全力地抱着男人的脖子,喉咙里翻滚着哑沉的吸气。晃在半空中的腿因为害怕再次摔倒而攀在男人的窄腰,她张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泪流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阿欢,以后记得要乖乖的。”景盛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这才抬起爪来环住她的后背,轻轻地安抚拍打,“乖,别怕。”      薄欢是真的被吓到了,刚才椅子突然倒下去,如果没有阿盛——      “乖,不哭了。”      薄欢想听阿盛的话,不想惹他生气,可眼泪也止不住。“阿盛,我,我哭得停不下来,我,我。”      抽搭搭的声音一说一停,格外令人怜惜。景盛失笑,喉间滚出浓厚的笑意。“没事,那你哭吧。”      许久后薄欢终于止住泪,但搂着他脖子的胳膊并没有放松。“阿盛,你下次别,别把我放到那么高的地方,我害怕。”      “我以为阿欢喜欢高处。”景盛声音略显低沉还有些遗憾。      他自然是不会说,以前薛子阳吵吵闹闹不听话的时候,他就用这招吓得薛子阳半个月睡不着觉,一倒床就梦见自己从高椅背上摔下来的场面。      “我怕,我不喜欢。”薄欢埋在他颈窝不住地摇头,生怕男人觉察不到自己的恐惧似的,“阿盛,我怕。”      景盛抚着她的后背,隔着衣服并摸不到什么,但足已令他心情愉悦。“不怕,阿盛会保护阿欢的。”      许是觉得薄欢挂在他身上的姿势太过于暧昧,甚至她的腿令他想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画面。      毕竟他很斯文,盛家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盛二爷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纵然此刻他不介意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抱着女人上楼去,但也怕佣人们对薄欢存一些不好的想法。      与第一次带薄欢回盛家一样,景盛将她一路横抱着上楼,在楼上遇到来打扫景盛卧室的佣人,那佣人礼貌地喊了声‘二爷’和‘欢小姐’便低头避开。      径自走到床边,将怀中的女人放床上。薄欢连忙伸爪勾住他的脖子,似害怕他突然变脸和昨晚说‘早点休息’一样。      她只顾着抱住男人的脖子,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唇就贴在男人的侧脸上。      景盛喉中沙沙干燥,生生地压制住想亲吻她的冲动。他的傻女孩今天过的够刺激了,刚哭过吓过,不想再惊到她。      毕竟,来日方长。      “阿欢,我不走,你把爪松开。”      那是外人从未听过的温柔,从景盛这个男人口里吐出来的宠溺。又有谁能相信,独揽盛家在Y市只爪翻云覆雨的盛二爷会有如此闲情雅致的时间陪一个女人,还是个被退了婚脑袋不清白的女人。      薄欢不敢不听话,缓缓地松开爪,哭红的眼紧紧地望着男人,生怕他突然就走。      景盛昨晚一夜没睡,薄欢折腾到凌晨三点多。吃完饭自然是准备陪她睡一会儿,安抚一下受了惊的女人。      他开始动爪帮薄欢脱衣服,因为家里暖和她穿的并不多,景盛没一会儿就将她脱得只剩下秋衣,很普通的样式,不过落他眼里别样风情。      女人钻进了被子里,和往常一样掀开被子等着他。      景盛眸光一深,说不出的情绪在蔓延,让他口气有些莫名的遗憾:“阿欢,你什么时候才懂礼尚往来?”      “恩?”薄欢不懂礼尚往来是什么意思,湿漉漉的大眼紧张地迎上男人复杂的视线。      “我帮你脱了衣服,你难道不该帮我?”      咳咳      翌日      景盛带薄欢去了医院。      毕竟她智商的问题,一直是他心上的根刺。无关嫌弃与否,单纯希望她能好起来,或许是亏欠吧。      薄欢穿着厚厚羽绒服跟着他去了医院。这个地方她不常来,所以有些好奇,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皱起秀气的鼻子,扯了扯男人的手肘。      “阿盛,你生病了?”      景盛摸了摸她的头顶,没说话。      刚进去,前台就有人等着,轻车熟路地带二人上了楼。      ……      从医院出来,薄欢脸色惨白的,跟铅灰色苍穹格外合适,她很不舒服。      景盛替她将拉链拉到最上面,“回去吧。”      薄欢咬唇,拿双湿漉漉的眼望向他,“阿盛,我是不是傻子?”      男人摇头,“刚才医生不也说了,你不是傻子,你智商在80,接受治疗可以好起来。”      “真的吗?”薄欢觉得80是个很高的分,如果100满分,她确实是高分了。      然而在正常人的生活里,90才是最低要求。不过景盛没有告诉她。      方才医生说,薄欢是因为脑袋里的淤血块才导致智商发育不成熟。      是八年前那事吗?      景盛上了车,他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以后多带薄欢过来吧,总归是有办法就好。      迟早有一天,阿欢会好起来。    正文 9   009      自打那天后,薄欢变得格外喜欢黏着景盛,但又不敢太聒噪怕惹他不开心,万幸薄家教会了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掰手指玩一上午。      景盛也悄悄发现。每天早晨外出薄欢会一直跟到门外,愣是在北风里站许久才进去。就连晚上回来,都能遇上薄欢在门口待着,有时候蹲着吃糖,有时候玩着一堆雪。      后来几天雪下得大了,跟薄欢说了不用等自己。毕竟他下班难免会遇到应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有天晚上,和上次一样到夜里二十三点多才散场,这还算是早的了,如果不是他想早点回来陪薄欢睡觉,这饭局绝对会闹腾一整夜。      司机将他送回盛家的时候刚过零点,还在车里的他就看见蹲在门边的女人,靠门闭着眼,口中还含着根棒子。      车窗外有鹅毛大的雪花擦着玻璃窗划过,女人打瞌睡的身影可怜却又温暖,于他而言被人等待总归是件好事。      从那晚过后,景盛都尽早地谈完事回去,就算再晚也不会超过二十点。有时候没有重要的事他更愿意在家里办公,随时都能看见躲在门背后偷瞄他的傻女人。      这天雪刚停了,但风刮得特别大。薄欢一早打开窗子感受了下呼啦啦的北风跟刀子似的刮她脸上,愣是分分钟将她白里透红的脸吹麻木了,她连忙跳回床上钻进阿盛的怀里蹭。      “阿盛,外面的风好大啊!”      她并没关上窗子,窗帘给吹得乱飞作响,景盛又怎么会不知道风大。暖和的大手揉了揉她冷冰冰的脸,嘴角扯开一抹笑,“都说这风吹一晚上了还不信,冷坏了?”      薄欢对景盛的佩服就深一分,越发崇拜无所不知的阿盛,但一想到不久前的晚上自己被风吹感冒,就有些担心起阿盛。      “今天这么冷,阿盛能不能不去上班?”      “要我陪你玩?”景盛没有直接给出答复,只笑着问她,抚在她脸上的手没再揉,轻轻地拂动。      “不是。”薄欢摇头,认真地解释道,“天气冷,万一阿盛感冒了怎么办?”      女人并不是出于谄媚的关心,更不是为了博取他的好感,就是一种很自然很普通的问候。偏偏让景盛心中一动,暖的紧。      本就温和的眸光此刻如水一样,他垂眼盯着薄欢,蓦地翻身将她压住,低头就朝她唇上印下去。      他亲过薄欢,从第一晚躺在一张床上,他就没能克制住内心积压八年的渴望,后来陆陆续续地在她睡熟中将唇贴过去,有时候甚至挑开她的唇瓣,细细地吮吸一口。      但在女人醒着的时候,这是第一次。      薄欢只觉得身体往柔软的大床上一陷,惊讶地瞪圆眼,阿盛在干什么?她眨巴眨眼,扇子似的睫毛就扑在他有些硬的睫毛上,有些不舒服的痒让她不敢再动。      景盛既然敢压着她亲,就不怕她事后闹。      有些事情真的是无师自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是亲了就直接亲得一干二净!      薄欢嘴巴又痛又麻,连呼吸都被阿盛靠在一起的鼻子掠夺去,她能呼吸到的全是他吐纳的热气,严重缺氧的她泪眼汪汪地望着男人。      许久后,景盛松开急促喘息的女人,两指扣着她瘦小的下巴,朝她笑得暧昧而荡.漾。      “小,叔叔。”被男人吃过的舌头有些撸不直,她说话都不利索了,“你,刚才做什么?”      景盛心情好着,“早安吻,阿欢难道忘了吗?”      薄欢自然记得景盛私下里教给她的盛家礼节,因为她是阿盛捡回来的,所以早晚都要亲亲阿盛的额头表示亲昵和感谢。      昨晚她还亲了阿盛的额头,可香了。可今天阿盛怎么要吃她的嘴巴和舌头?刚才阿盛那暗沉沉的眼神像是有一团烈火,很是凶狠还特别吓人。      景盛视线下移,落在她挂着银丝的唇角,扣着她下巴的手用力往上一抬,他突然一低头就朝那块湿濡亲下去。      将从她微张的红唇中溢出的口水尽数吞入。      薄欢脸上红红的,尽管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浑身有些异样,脸上滚烫的热,只能无措地喊着男人:“阿盛。”      “阿欢,以后我们之间的早安吻都是这样。”      景盛今早没能去公司,甚至没按时下楼吃饭,因为要教会床上那个傻女人,什么叫早安吻,该如何去吻。对于傻乎乎的薄欢他非常有耐心,不介意花费一整天甚至一个月一年的时间教会她吻。      薄欢的唇肿的很,还有一处破了皮。他让佣人煮了点粥送上来,作为补偿,他送了她一根兔子形状的棒棒糖。      薄欢吃吃的笑,大口大口地吃着虾米粥,一脸单纯的幸福。      男人情不自禁地从她手里夺过汤匙,小口小口地喂着她,从幻想走到现实尽管都在他预料之中,但那份心动是幻想里不曾有过的激烈与充实。      景盛陪了她一上午,午饭过后便去了自己的书房处理事情。      薄欢在卧室里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玩着景盛给找出来的简单小游戏——9*9扫雷。可玩了一会儿就被炸死了好多次,挫败感爆棚的她想找阿盛一起玩了,但怕阿盛嫌弃她麻烦,怎么样才可以不让阿盛觉得自己粘人却可以理所当然地黏着阿盛呢。      景盛正和国外的客户视频电话,门口响起敲门声,以为是送咖啡进来的,便应了声,继续说着流利的法语。      得到应允的薄欢,连忙端着托盘推门进来,托盘上放着两个杯子和一叠糕点,她笑着走过去,每步都走的很慢很稳生怕笨手笨脚的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东西打翻。      景盛挑眉,眼中染上一抹欣喜,说了几句洋文就关了视频。      “你煮的?”他接过薄欢送到他手边的咖啡,搅拌着浓香微苦的液体。      薄欢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别处:“秀子阿姨煮的,我偷偷拿过来的。”      景盛对她招招手,让她过来。女人捧着热牛奶走过去,还没来得及问他做什么,男人就将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着。      “阿盛?”虽然阿盛说过,叔叔抱侄女很正常,叔叔也经常抱薛子阳,但他突然的举措还是吓了薄欢一跳,险些把手里的牛奶打翻。      “我教你煮,”景盛喜欢抱她,女人不重,坐在腿上轻飘飘的却真实地存在,他抬手从她胳膊下穿过大掌扶住她的腰身,“等你学会了,以后的咖啡都给阿欢煮好不好?”      薄欢想了想还是摇头,虽然很高兴阿盛不厌其烦地愿意教会她东西,可她知道自己不聪明,连姐姐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里说她更适合被人伺候着。      女人眼里明明有过片刻的兴奋与明亮,后来被暗淡取代。景盛稍微动点脑子都能明白,“不麻烦,阿欢也不笨肯定可以学会。”      薄欢惊喜地望着男人笑了,舔了舔唇瓣上的牛奶,“阿盛你真好。”      事实上,景盛抽时间还是没能教会薄欢煮咖啡这件事,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      这天,景盛出去时说可能要回来的晚些,让她不用等了早点睡。薄欢不开心都会直接表现在脸上,毫无意外景盛说晚些回来让她没了笑。      傻女人是在给他脸色看?景盛心情却很好,宠溺地揉了把她的发顶,然后上车离去。      在外人面前,他待薄欢都极其客气,从不会做出牵手之外的事,毕竟她是个女人,他照顾她的身份,哪怕盛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景盛待她的不同。      薄欢刚回屋就有佣人走来接过她暖和的大衣,这时节外面严寒可屋里很暖和,穿多了还会流汗。      景盛的家要比薄家大很多,她有时候在楼上待久了就会自己出去走走,大多数情况下都找不着回来的路。      这不,没坐几分钟就溜到外面去,蹲坐在干净的石阶上,从兜里掏出根兔子糖,一边舔着西瓜味的兔眼睛一边伸手去接落从屋檐飘落下来的雪花,秀气的脸上全是满足的笑。      挥舞小手抓雪花的女人并未注意到这条透着古朴曲折的回廊另一端有两个人影靠近。      “这几天都没看见二哥,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说话的女人穿着淡紫色的大衣,领口雪白的狐狸毛上是张妆容清淡的美人脸。      “不管生没生病,暖暖你一来我二哥肯定得药到病除。”接话的便是老爷子心心念着好些天不回家的盛珊,几日不见凌人气焰又添了几分。      “小珊你别这样说!我和二哥不是那样。”顾暖却因为盛珊的话,脸上的笑意更浓,眼角跟狐狸似吊稍瞥见不远处吃糖的人影,便抬手指着问,“那是谁?”       正文 10   010      这是顾暖第一次遇见薄欢。从第一眼起,就打从心底不喜欢那个坐台阶上一边吸鼻涕一边舔糖的女人。在她的印象里,盛家就是下人里也没这样大胆的。      盛珊不愿意跟闺蜜提薄欢,很是嘲讽地哼了声就带顾暖从另一边绕过去。      如今薄家几乎是满世界地在找薄欢,她早就想将薄欢在盛家的消息传出去,却因为惧怕二哥,也害怕这事给盛家带来的影响,所以才忍着。      耷拉脑袋的薄欢没见着这两个女人,鼻尖垂下来的鼻涕已经吸不进去了,鼻子塞得满满。她只好用袖子擦了擦,然后继续捏小雪球。      出乎意料的是,景盛不在家,顾暖却并不准备就此回去。毕竟盛珊邀请她来盛家住几天,她要好好把握机会。当初因为矜持和流言蜚语才和景盛错过了多年,不然如今她肯定已经和那个优秀的男人结婚生子。      快到吃午餐的时间,薄欢嚼着棒子在佣人的指导下绕了回去,果然一回室内暖和多了。      “欢小姐你去哪儿?”被景盛交代过好生照顾薄欢的秀子正要出去找薄欢,就看见脸颊白兮兮的女人缩着肩膀跑进来。      薄欢将白色的塑料棒从口里拿出来,阿盛说过含着糖和人说话不礼貌,“秀子阿姨好。”      说完又将棒子塞进口里,像真能吸出甜味很是满足地咽口水。      秀子用手碰不碰薄欢的胳膊,冷的直皱眉头,要是欢小姐感冒了二爷回来肯定会不开心。她连忙带着跟冰棍似的薄欢去楼上穿衣服,“怎么没穿外套就出去?”      薄欢只对她吃吃的笑。      秀子知道自己的本分,便没再开口只拿了些厚暖的衣服给她换上。      老吊钟发出沉重声响在楼里回荡,薄欢胡乱地扣好扣子就跑出卧室,这是吃午餐的讯号。      待她走到桌边时看见两个有说有笑的陌生女人,从脸上那年轻模样来看和小叔应该差不多年纪,薄欢以为是阿盛的亲人所以笑着喊了声:“阿姨好。”      顾暖似不敢相信刚才耳边听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她用惊讶的目光打量换了衣服的薄欢,明显不是盛家的下人,那是谁?      盛珊也是窝火,上一次见面薄欢还客客气气地喊她三妹,现在就变阿姨了?她本就不喜欢薄家此刻更是不喜欢薄欢,所以在明知道景盛在乎薄欢的情况下故意带顾暖过来住。      “没教养的傻子。”      桌面就三人,盛珊这冷嘲声有些大了,薄欢怎么会听不见。她是想和阿盛的亲人们一起好好相处的,所以才开口问好,可是阿盛都没骂过她傻子……薄欢委屈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旁边就是景盛的座位。      顾暖并没真把薄欢当傻子,以为盛珊只是一句嘲讽罢了。她不是第一次来盛家吃饭,所以一直清楚盛家餐桌上座位的排法。      那个她都不敢坐的地方给别的女人坐去,心中隐着不快。      “她是谁?”顾暖朝身边的人问。      盛珊斜视着薄欢,而后冷笑,“捡回来的玩意儿,等新鲜劲过了就扔掉。”      女人那话明显是在说她,薄欢本来就因为那声傻子心中难受,此刻立即反驳,“阿盛说了,他不会扔了我。”      盛珊还欲说什么,顾暖在桌下碰了碰她的手,“爷爷好。”      老爷子瞅了眼这个声音脆甜的女人,他点头招呼了下顾暖示意她坐下。内心并不怎么喜欢顾暖这样的大明星,虽然没什么花边绯闻但曝光度很高,和向来低调的孙子不适合。      老爷子坐定后,佣人便开始陆续上菜。盛珊不再看薄欢一眼,“爷爷,要不喊二哥回来吃饭吧?”      “小盛忙。”      盛珊一脸讨巧的笑,故意看了眼端坐着的顾暖,“二哥不在,可不热闹呢!”      盛老爷子哼笑着,拿眼瞧着小孙女:“小珊回来就够热闹了。”      一桌子欢声笑语,一会儿小珊一会儿小暖,偶尔顾暖会讲几个有趣的事情,逗得老爷子眉开眼笑。      薄欢紧握着小碗心塞塞,可口的饭菜也变得干瘪无味。她看了眼对面两个阿姨和姥爷聊天那么欢快,安安静静地动着筷子没吭声。      扒了几口就上楼去,因为不喜欢盛珊看她的眼神,可能是太笨了所以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很不舒服感觉,落谁身上谁都不开心。      又和往常一样,坐在房间里发呆。坐了会儿就躺到没有阿盛的床上,哪怕是闭眼也睡不着,她便侧身望着阿盛躺过的地方发呆。      时间在不知不觉里悄然流逝,直到响起的敲门声让她陡然回过神来。      尽管知道阿盛每次进来都不敲门,但还是期盼是阿盛,她穿着睡衣跑了过去。      “你好,我是顾暖。”      门刚打开,就是一张精致到窒息的脸庞,近距离观察女人真的很漂亮。这种美让薄欢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你好。”      可能是因为盛珊嘲笑自己的时候,这个女人并未帮腔也未笑话,所以薄欢没膈应她。      顾暖打量着对方。盛珊只说是捡来的傻子,但却不告诉她是谁捡来的叫什么,不免令她有些好奇。现在,她都放下身段先自我介绍了,而对面的女人只望着她。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顾暖手指着卧室。      薄欢愣了愣。      从她的角度似乎看见卧室内的沙发上搭着件男人的外套,顾暖蹙眉,正要抬脚进去。      薄欢却张开手臂,声音有些小:“不行,阿盛不许。”      阿盛说过,除了做卫生的阿姨可以进来外,不许其他人进他们的房间。      被拒绝,顾暖脸上的不快一闪而逝,敏感地捕捉到她话里的重要词汇,“阿盛是谁?”      “就是阿盛。”薄欢说起阿盛时脸上都有了笑意。      “暖暖,你怎么在这儿?”盛珊正到处找她,“不是说要跟我讲釜山电影节的趣事吗?”      “抱歉哦小珊,晚上补偿你好吗?”顾暖朝她俏皮地眨眼,“刚和人说好一起去打雪仗呢!”      盛珊骄傲地挑着下巴,皱眉不悦。“和谁啊?”      “新认识的朋友,你要一起来吗?”说完顾暖朝盛珊使了个眼色。      盛珊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却若有所思地轻哼了声,“那我在后园等你们。”      女人的嫉妒心在某一瞬真的很可怕,顾暖又是那么敏感,从薄欢的卧室在二哥房间对面就该明白,薄欢口里一声声的阿盛是谁。而盛珊也只是想看一出好戏,一个混迹娱乐圈的女人和一个傻子,会怎么玩。      薄欢正要合上门,却被一只风爪子顶住。顾暖笑得可温暖好看了,“阿欢,要和我一起下去打雪仗吗?”      果然,薄欢动心了。跑回房穿上衣服,也没注意到顾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捡起沙发上的大衣仔细看。      很明显是个男人,还是个年轻有钱的高个子男人,答案淤积在她胸口呼之欲出。      顾暖眼中闪过一抹愠怒,抓着衣服的手不觉地握紧,室内的衣服并不只是这一件,从这间房内的摆设来看明显是两个人住!      “顾阿姨,你拿着阿盛的衣服做什么?”      顾暖松手,将衣服狠狠地扔在沙发上,“喊我暖暖姐。”      薄欢沉浸在打雪仗的欢喜里,乖巧地喊了声‘暖暖姐’就出去。      每年冬天趁着薄父不在家,她喜欢叫上佣人的孩子一起去薄家后院里打雪仗,有时候哥哥和姐姐也会加入,每每有哥哥在场,她都是被砸雪球最多的一个。      但也多亏了薄少承对薄欢从不手下留情,让薄欢在玩这一方面练就了一手好本事。      盛家的花园里,地上堆着到小腿肚的雪。薄欢开心地跑过去,在没人踩过的雪地上蹦蹦跳跳,口里直喊着暖暖姐快来玩呀。      盛珊推了把顾暖,“怎么,不是说要玩的吗?”      顾暖眼角扫了眼跑远的女人,她先先问了,“她把二哥喊阿盛?”      盛珊点头,一想到这点她也窝火,便率先下去,揉了个雪球朝薄欢砸过去。      稳当当地印在薄欢的额头上。      “没说开始呢,你耍赖!”      盛珊哪管她的话,盛家地盘上哪有姓薄的说话的份?又是一个雪球砸过去。      薄欢却灵活地闪躲,跑到一边的花丛后躲好,双手开弓捏雪球,不是松散砸人不疼的那种,她力气大,捏的全是实心球!      偷瞄盛珊的位置,她小手一扔,球准确地砸在盛珊的脖颈间。薄欢有些失望,说好要砸她额头还回去的。又拿起一个小球转移阵地,就在盛珊捂着脖子怒火滔天地跑过来时,地上没人了——      “砰!”      “砰!”      薄欢手里的球扔的极快,不一会儿边跑边拿雪球呼盛珊一脸,把她打得捂脸叫痛。      傍晚过的很快,如果不是顾暖突然无间道,明面上和薄欢组队,暗地里却按住薄欢朝她衣领里塞雪球,薄欢完全可以衣不沾雪的完美双.杀!      和两个动作迟缓的人玩种游戏没意思。薄欢心中喟叹,她突然有点想念眼疾手快动作狠的哥哥了,拍拍手她扔了雪球,说了声不玩了就准备走。      天色已经暗了,院子里的路灯却格外明亮。站在前面的顾暖突然美腿一伸,将蹦蹦哒哒的薄欢给绊倒在雪地里——      女人柔若无骨的小手狠狠地磕在雪地里的石头上,疼的一抽,抬眸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明亮的灯,映着男人清冷的俊脸。      薄欢不自禁地瘪嘴,满是委屈:“阿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