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长江鬼事 第一章 天生火命   长江与黄河同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千百年来浩瀚不息,关于长江的各种奇诡传说,更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1997年,我10岁,炎炎盛夏,我和爷爷坐在凉棚下面吃晚饭。因为天气热,所以我们吃的是稀饭。爷爷亲自弄了两个小菜,还从村口买了半斤卤肉回来。我挥舞着爪子,把那稀饭喝得稀里哗啦。爷爷就着小酒,抿一口酒,吃一口小菜,轻轻晃动着蒲扇。   就在这时候,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从远处飞奔而至,来到凉棚下面。   我抬头一看,来人我认识,他姓王,叫王强。从小脑袋就不怎么长毛,那稀稀疏疏的几根头发也不好看,所以王强索性把头发全剃了,一年四季都顶着个光头,认识的人都叫他光头强。   本来天气就炎热难耐,光头强这一番疯跑,脑瓜顶上全是汗珠子,阳光一照,贼亮贼亮的。   扑通!   光头强一下子就在爷爷面前跪倒了,这个举动吓了我们一跳。   爷爷皱了皱眉,放下酒杯,连忙问光头强这是怎么了。   光头强气喘吁吁,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三爷,您老行行好,快去看看我爹吧,我爹……我爹……他……他……”   光头强一口气接不上来,涨得脸红脖子粗。   “你爹他咋的了?”爷爷站了起来。   光头强拽着爷爷的大腿弯儿就不松手了,眼泪鼻涕一个劲地往爷爷的腿弯上蹭,边哭边喊:“我也不知道我爹他怎么了……三爷您快帮忙看看吧……”   爷爷看这光头强哭成这副熊样,大家也都是乡里乡亲的,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当下把碗一丢,迈腿就跟着光头强走了。   我慌忙塞了块卤肉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跟了上去:“爷……爷……等等我……”   河口村不大,很快就来到光头强的家里,看见光头强的老爹王二麻子。   光头强的老爹在王家兄弟里面排行老二,年轻时候鼓捣火药枪,结果被铁砂嘣了脸,虽然捡回一条小命,但是脸上留下坑坑洼洼许多凹洞,就像一张麻饼脸,所以人们都喊他“王二麻子”。   此时王二麻子正蜷缩在床上,眼睛紧闭,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一张脸就像被涂了碳粉一样,黑得吓人。床前还有一滩恶心的呕吐物,气味刺鼻,一进屋我就忍不住悄悄捏住了鼻子。   一看见爷爷到来,光头强的老娘,也就是王二麻子的媳妇梅婶啜泣着迎了上来,见着爷爷就要磕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泪水纵横:“三爷啊……三爷啊……求求你救救我家男人吧……”   “梅婶莫急,容我先看看!”爷爷快步来到床边,扒开王二麻子沉重的眼皮看了看。   我就站在爷爷身后,我看得很清楚,王二麻子的瞳孔里面竟然生出一条奇怪的黑线!   爷爷的眉头很快就拧了起来,他看了看地上的呕吐物,回头问梅婶:“今儿个王二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梅婶抹着眼泪说:“他下午回来的时候我叫他吃晚饭,他说肚子撑得慌,吃不进东西。我问他今天在船上吃了什么,他说今天收成好,早上出船没多久就捕到一条大鲢鱼。他还跟我比划,说从来没见过那么大个的鲢鱼,估摸有近两米长,上百斤重!”   两米长的鲢鱼?!   我暗暗咋了咋舌头,普通鲢鱼也就几十公分而已。   爷爷浓眉一挑:“王二吃了那条鲢鱼?”   梅婶点点头:“当时船上有王家兄弟三人,他们杀了那条鲢鱼,做了盘红烧鱼当午餐,还喝了不少酒!回来的时候每人还分了好几十斤鱼肉,王二用一个大麻袋装着扛回来的,现在还放在灶房里呢,我还准备晚上做一道酸菜鱼……”   说到这里,梅婶突然顿住话茬,面露惊疑之色:“三爷,你的意思是……那条鱼有问题?”   爷爷也没多说,只说了一句:“带我去灶房里看看!”   灶房的厨台上面放着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着那条已经被分尸的大鲢鱼。   打开麻袋,一眼就看见那个硕大的鱼头。   鱼头最具营养价值,所以王二特意把鱼头带回来,准备给他的儿子熬鱼头汤。   我吓了一跳,那个鱼头竟有脸盆大小,鱼嘴大张,嘴角凝固着黑血,两条胡须盘成一个圈,我们这里称这种鲢鱼叫“胡子鲢”。   爷爷略一沉吟,赶紧吩咐光头强:“你马上去弄一点牛的粪便,还有公鸡血回来!记住,公鸡一定要是那种大红冠子的公鸡!”   虽然不知道爷爷要做什么,但是为了救自己的老爹,光头强也没多问,满口答应下来,转身跑出灶房。   这个时候,爷爷又让梅婶去煮一锅糯米,并且嘱咐梅婶要把煮过的糯米水留下来。   一个钟头过去,光头强找回一口袋牛粪,还用高价买了邻居的一只大红公鸡,割断鸡脖子,盛满一碗热乎乎的鸡血。锅里的糯米也煮好了,白色的糯米水咕噜噜地沸腾着。   爷爷用勺子挖了一坨牛粪放入那碗鸡血里面,搅拌了一会儿,将那坨牛粪慢慢搅匀,又将煮沸的糯米水倒入碗中,搅拌成糊状,白里透红,还漂浮着牛粪渣子。我想到晚上吃的稀饭,胃酸一涌,差点没有吐出来。   爷爷端着这碗“八宝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让光头强搀扶起王二麻子。   光头强诧异地看着爷爷:“三爷……你……你不会要喂我爹吃……吃这么恶心的东西吧?”   爷爷也不理会,左手直接掐住王二麻子的人中穴,右手将碗端到王二麻子的嘴边,说了句“希望还有得救!”,然后就把那碗“八宝粥”一股脑儿全都灌进王二麻子的嘴里。   不出五分钟,床上的王二麻子开始翻滚起来,大张着嘴巴,脸上的汗珠子就像黄豆似的,涔涔滚落,把床单都浸湿了一大片。   光头强有些急了,红着眼睛问爷爷:“三爷……三爷……我爹……我爹他这是怎么了?”   爷爷沉着脸说:“他要吐了,端个盆来,让他尽情吐个痛快,只要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应该就没事了!”   话音刚落,就听嗷的一声,王二麻子趴在床边,吐得天昏地暗,屋子里很快弥漫出一股熏人的恶臭。更为诡异的是,王二麻子吐出来的糊状物竟然是黑色的!   一番狂吐之后,王二麻子已经快要虚脱了,脸色苍白的倒在床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爹不会是中毒了吧?”光头强惊诧地问。   谁知道爷爷竟然点了点头:“没错!王二他确实是中毒了,但中的不是普通的毒,而是——尸毒!”   “尸毒?!”光头强和梅婶都惊讶地张大嘴巴。   爷爷说:“那条鲢鱼不是普通鲢鱼,而是吃河中腐尸长大的,所以才会长出惊人的个头。由于天长日久的吞噬腐尸,所以鲢鱼体内饱含了大量尸毒,他们吃了鱼肉,自然也就感染了尸毒!我刚刚给他服用的就是祛除体内尸毒的药引子!你现在赶紧把这个药引子拿到你两个叔叔家里,但愿能够救得了他们!”   光头强又惊又喜,连声道谢,然后揣上药引子往他两个叔叔家里飞奔而去。   梅婶对爷爷千恩万谢,临走的时候,爷爷嘱咐梅婶去后院挖个坑,把剩下的鱼肉用火烧了,埋在坑里。   我本来以为事情解决了,可以回家继续吃饭,谁知道从王家院子出来之后,爷爷叫我先自个儿回去。我问爷爷要去哪里,爷爷说他要出船办点事情。我嚷着要跟爷爷一块儿去,但爷爷这个时候却板下脸来,一脸肃容地呵斥我:“你天生火命,不能轻易靠近有水的地方,否则会惹祸上身!听爷爷的话,快点回家去,爷爷晚些时候回来!”   爷爷说完就离开了,看见爷爷离开的背影,我的心里却总觉得不太对劲,天色这么晚了,爷爷要出船去做什么呢?    第一卷 长江鬼事 第二章 鬼童上身   怀揣着好奇心,我并没有回家,而是悄悄跟着爷爷去了江边。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爷爷很快就出船去了,消失在江面上。   我在河滩边上坐了下来,随手捡起石块,无聊地打着水漂子,等待爷爷归来。   不一会儿,附近的石块都被我丢光了,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换个地方,就在这时候,我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水面下好像有一团奇怪的黑影。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谁知道就在我迈腿想要离开的时候,那团黑影却突然游到我的脚下,我的脚踝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一股森冷的阴气直钻进体内,我蓦地打了个哆嗦,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家卧室的床上。   昏黄的灯光下面,出现了爷爷那张焦急的面容:“小七,你醒啦?”   “爷……”我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明明是三伏天,我却冷得牙关发颤,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更可怕的是,我看见自己的脚踝上,竟然有一个乌黑发紫的手指印。   “哎,我都说过你天生火命,不让你去江边,你怎么不听爷爷的话呢!”爷爷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卧室。   片刻之后,爷爷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有些尘灰的红布包。   红布一抖,竟然从红布里面取出一支黑黢黢的毛笔。   没错!   就是毛笔!   那支毛笔约莫有成年人的半条手臂那么长,掌心圈握那么粗,看上去年代久远,充满古朴韵味。奇特的是,笔杆上面并不是雕刻着传统的草木山水、祥云瑞兽图案,反而是雕刻着蝌蚪状的符咒。   令我大惑不解的是,这个时候爷爷竟然伸手指着我,怒气冲冲地破口大骂起来:“大胆孽障,竟敢上我孙儿的肉身!我数三声,你若不速速离开,我定叫你灰飞烟灭!”   我的脑袋晕乎乎的,根本不明白爷爷在说些什么。   “一!”爷爷的浓眉飞扬起来,面容不怒自威。   “二!”数到二的时候,爷爷的眼神已经变得凶悍起来。   “三!”三声数完,爷爷瞳孔蓦然放大,两道炽烈的目光就像闪电一样射出来,他高高扬起手臂,怒喝出声:“孽障!既然你冥顽不化,我也不会对你客气了!”   爷爷的衣衫无风自鼓,那支毛笔上面的符咒陡然泛起耀眼金光,然后凌空甩了个圈,唰地划破空气,刺向我的右肩。   在毛笔刺落的瞬间,我的右耳清楚地听见“呜哇”一声怪叫,叫声阴寒刻骨,就像银针刺入我的头皮。   爷爷虚空连刺三下,面膛赤红,声如洪钟:“一定天命乾坤!二定地脉气运!三定人格鬼数!”   三刺过后,爷爷手掌画了个半弧,收起毛笔,眼中怒火渐渐散去,恢复了平常那种慈祥和蔼的目光:“小七,现在还冷吗?”   说来也怪,此时此刻我竟然不再感觉寒冷了,精气神都恢复了不少,只是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我跟爷爷说我已经好多了,爷爷吁了口气,面带肃容,指着床上的一片水渍说道:“你天生火命,与水相克,去有水的地方容易招惹水中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我不让你去水边。但是你却没有谨记爷爷的嘱咐,你知道刚才你为什么会觉得寒冷吗?是因为有个溺死的鬼童上了你的身!幸好我回来的及时,刚才我已经用定尸笔灭了他。若是时间太长,鬼童占据了你的魂魄,你可就小命不保了!”   我听得一阵阵心惊肉跳,爷爷走出卧室:“小七,你先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午夜时候我再叫你,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心中疑惑,爷爷要我半夜起床做什么呢?   当时我也确实是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午夜时分,爷爷准时进屋叫醒了我:“小七,快起床!”   我迷迷糊糊爬起来,跟着爷爷穿过堂屋,来到自家后院:“爷,你叫我……”   后半句话硬生生噎在喉咙里面,我木然呆立在那里,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此刻,后院里的景象非常诡异。   一具红漆棺材静静地横置在院子中央,表面还挂着一些水珠儿。   七七四十九根红色蜡烛围着棺材摆放一圈,蜡烛全部燃烧起来,烛泪爆裂,不断地发出噼啪声响。   在那具鬼气森森的红漆棺材上面,竟然还粘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夜风一吹,那个“囍”字就发出哗啦啦声响。   我摸了摸脸颊,发现脸上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爷爷快步走到棺材边上,双臂发力,推开棺材盖,然后回身冲我招了招手:“小七,快过来!”   我当时已经失神了,爷爷连喊三声我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穿过蜡烛圈,来到棺材边上,大惑不解地看着爷爷:“爷,您这是要干嘛事?”   爷爷的回答吓得我摔了个大跟头:“别错过了良辰吉时,快来跟棺中女子成亲!”   吓!   成亲?!   爷爷要我成亲?!   我还是幼齿,我只有十岁呀!   问题是成亲也就算了,爷爷居然……居然还要我跟一个女尸成亲?!   “爷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使劲挖了挖耳朵,极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谁知道爷爷把脸一沉:“你看我的样子像在开玩笑吗?快过来,新郎服都给你准备好了!”   爷爷弯腰从地上拎起一个袋子,打开袋子,竟然真的从里面取出一件喜气洋洋的新郎服!   我怔怔地看着爷爷,脑袋晕乎乎的,一片空白,我完全弄不明白爷爷的葫芦到底装着什么药。   见我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肯移动脚步,爷爷回身走过来,拽着我的小胳膊:“别愣着了,时间不等人!”   爷爷的力气很大,我迷迷糊糊就被爷爷拉到红漆棺材前面。   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年轻女子,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杏眼梨窝,倒也颇为好看,只可惜红颜薄命。虽然女子已死,但是她的尸身并没有出现腐烂的迹象,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就是脸色白得有些吓人。   女尸穿戴着一件大红色的凤冠霞衣,应该是爷爷为她换上的。   “快换上新郎服,准备拜堂!”爷爷的口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我的五官拧巴在一起,都快要哭出来了:“爷爷,她……她是个死人呀……你怎么要我跟一个死人成亲呢?”   爷爷抬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你先按照爷爷的吩咐去做,明儿一早爷爷自会告诉你缘由!”   我咬咬牙,爷爷的话就是铁令,我知道自己肯定违抗不了,算了,今儿个我真是豁出去了!   我窸窸窣窣换上新郎服,十岁的我个子瘦瘦小小的,最小尺寸的新郎服套在我身上都显得宽大无比,我就像裹着一条窗帘子,模样非常滑稽,但是我却笑不出来。   “一拜天地!”爷爷朗声喝道。   我顶着发麻的头皮,双手抱拳,对着天老爷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爷爷的声音很洪亮。   我转过身来,对着爷爷恭敬地弯腰鞠躬。   “夫妻对拜——”喊完这一嗓子,爷爷衣袖一抖,手中多了两沓冥纸,然后随手抛洒在空中,那些冥纸犹如黄色的蝴蝶,在夜风中翩跹起舞,漫天飘落。   当时的场景非常诡异,若是有人目睹这一幕,非被吓得晕死过去。   “夫妻对拜?!”我怔了怔,眼睛一闭,迎面对着棺材里的女尸鞠了一躬。   我原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爷爷最后还冒出一句几乎让我崩溃的话来:“送入洞房!”    第一卷 长江鬼事 第三章 借尸填魂   啥?!   我打了个趑趄,差点没摔倒在棺材上,送入洞房?爷,有必要玩这么大吗?   爷爷眼睛一鼓:“你这小娃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婚礼仪式举行完毕不都要送入洞房吗?”   “可……可我还小呢……”我涨红了脸,我都不懂得男女之事,怎么入洞房?   爷爷伸手戳了一下我的脑袋:“谁让你真入洞房呢?只是让你跟她睡一晚上而已!”   睡一晚上?!   “不……不……不要……”我连连摆手:“我的床太小了,挤不下两个人!而且……而且我还可能还会尿床……”   爷爷眯着眼睛说:“谁说带她上你的床?今晚上你就在棺材里过夜吧!”   我张了张嘴巴,停顿半秒之后,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呜哇一下蹦起老高:“我不要——”   啪!   一声脆响,爷爷抬手一巴掌,重重地拍打在我的屁股上,我的屁股就像绽开了花,火辣辣地疼,眼泪花顿时就涌了出来。   “你在棺材里安生睡一夜,明早我自然会来叫你!还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牢记,待会儿女尸的喉头里会出现一团尸气,你要做的,就是嘴对嘴将那团尸气给吸出来,然后……吞下去!听明白了吗?”爷爷神色肃然,一字一句地叮嘱我。   我强忍着眼泪,战战兢兢地爬进棺材,恐惧紧紧包裹着我。   红漆棺材里面,女尸安静地熟睡着,她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女尸的身上并没有腐臭味,反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一想到要和这具女尸同枕共眠,我的鸡皮疙瘩就忍不住地往下掉。   好不容易挨着女尸躺了下来,我的世界只剩下棺材口大小的一片天空,隐约还能看见几点星光。   不过很快那几点星光都看不见了,因为爷爷替我合上棺材盖,,在棺材盖合闭的时候,爷爷还不忘再次提醒我:“记住,吸走她喉头里的尸气!”   嘎啦啦!   棺盖合上,我的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我四肢僵硬地躺在棺材里面,极度的恐惧让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我紧紧闭着眼睛,幻想自己是躺在卧房里面。但是无论我怎样幻想,我的眼前总是闪烁着恐怖电影里面的镜头,我的背心很快就被冷汗湿透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窒息的以为自己就快死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困又累,身体再也无法保持僵硬的姿势。   我侧头看着女尸,其实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美女……你……贵姓?”   “家住哪里?”   “今年多大了?”   “你……你是怎么死的?”   “我们刚刚见面就成亲,是不是发展的太快了?”   我一个人在棺材里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吓糊涂了,还是在宣泄内心的恐惧。   说着说着困意涌上来,我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去见周公的时候,棺材里突然泛起一簇微微亮光。   我蓦地打了个激灵,瞌睡一下醒了大半,这黑咕隆咚的棺材里面,怎么会有光亮呢?   我把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很快就发现那簇光亮的来源,竟然是在女尸的喉头里面!   女尸的肌肤仿佛变成透明的,我能清楚地看见有团墨绿色的尸气在她的喉咙里面滚动,就像一颗翡翠珠子,墨绿色的光亮流转出来,把棺材映照得凄惶迷离,气氛一下子诡异到了极致。   我忽然想起爷爷之前的叮嘱:“待会儿女尸的喉头里会出现一团尸气,你要做的,就是嘴对嘴将那团尸气给吸出来,然后……吞下去!”   爷爷为什么要我吸走女尸的尸气?   我不明白爷爷让我这样做的原因,但是我知道爷爷不会害我。   我舔了舔干燥的舌头,真的要吸吗?   不管了!   死就死吧!   大不了十年过后又是一个小鲜肉!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咬紧牙关,翻身爬到女尸身上,然后眼睛一闭,将小嘴凑到女尸的嘴唇上面。   这是我的初吻!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的初吻竟然献给了一具女尸!   唔,其实比想象中好得多,女尸的嘴唇只是有些冰冷,但却还有柔软度,这是我第一次跟女同志亲嘴,羞赧的面红耳赤。   我用舌头撬开女尸的嘴唇,女尸的嘴里很香,我一时间有些恍惚,竟然隐隐喜欢上这种亲嘴的感觉。   呼!   我用力倒吸一口气,女尸喉头的那团尸气顺着气流冲出喉头,一下子没入我的嘴里。   大概是吸得太用力了,那团墨绿色的尸气咕噜一下滑入我的喉咙,喉咙里登时传来一片阴冷的寒意,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伸手挖了挖喉咙,那团尸气已经顺着喉咙滑下去,被我吞进了肚子里。   呜哇哇——   我从女尸身上爬起来,张着嘴巴,不断有阴寒之气从我的嘴里喷薄出来。   没有想到那团尸气竟然如此阴冷,我感觉自己就像吞下了一颗冰球,那寒气完全是从骨子里面钻出来的,丝丝冰寒。   冷!   好冷!   我打着哆嗦在女尸身旁躺了下来,肌肤表面爬了一层奇怪的寒霜。   这口棺材此刻在我的眼中,就像一台电冰箱,而可怜的我便是冰箱里的冻猪肉。   我蜷缩成一团,悲哀地想,我莫不是快要死了吧?   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寒意还是抵挡不住如同潮水般袭来的困意,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了过去。   “小七!小七!”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明晃晃的天空,眼前浮现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爷……”我喊了一声。   “感觉怎么样?”爷爷将我从棺材里拽了出来。   我打了个呵欠,回头看了一眼棺中女尸,发现她好像没有之前看着那么恐怖了。   身上的寒意消失了,沐浴着晨曦,我感觉四肢百骸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吞了尸气吗?”爷爷问我。   我点点头:“吞了!”   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棺盖重新合上之后,拉着我往堂屋走去:“走吧,爷爷给你下了碗面条!”   咕噜!   我的肚子刚好叫唤了一声,惶恐不安一整夜,我确实是饿坏了。   爷爷给我下了碗肉臊面,我狼吞虎咽,三两下就把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吞进肚子里。   我打了个饱嗝,擦着嘴巴问爷爷:“爷,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要让我和那具女尸成亲呀?”   爷爷取出旱烟杆,塞了些烟丝,点燃,呼噜噜吸了口旱烟,慢悠悠地吐着烟雾说道:“那是借尸填魂!”   借尸填魂?!   我不解地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爷爷咂吧着旱烟道:“你天生火命,五行缺一魂,于是我借用女尸的魂,替你补上缺失的那一魂!从今往后,你便能像正常人一样下水了!”   “真……真的吗?”我激动的难以置信,原来爷爷让我跟女尸成亲,是为了帮我填魂。   爷爷微笑着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五行中所缺的那一魂已经填上了,水里的脏东西不会随便来找你的麻烦。不过有点我要告诉你,你的命魂里面有一魂是女尸的鬼魂,所以你以后能够随时随地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好奇地问爷爷:“爷,为什么别人生下来就是正常的,而我却天生缺少一魂呢?”   爷爷敲了敲旱烟杆:“这跟你的母亲有关!”   “我的母亲?”我怔了怔,接口问道:“爷,为什么我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和母亲呢?他们……”   “好了!”爷爷挥挥手,打断我的疑问:“有些事情爷爷以后自然会告诉你的!”    第一卷 长江鬼事 第四章 黄泉眼   我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问下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每当我问起有关于父母的事情,爷爷就会绝口不提,我总觉得爷爷有事情故意瞒着我。   爷爷也不说话了,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烟,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为了缓和气氛,我把话题转回到女尸身上:“爷,你是从哪里弄来这具女尸的?”   爷爷吐着烟雾道:“昨天在王二家看见那条鲢鱼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后来我出船去看个究竟,船行到回漩沱的时候,我看见了很多浮尸,成群的鲢鱼在那里吞噬尸体!”   想起群鱼吞噬人尸的画面,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说到这里,爷爷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凝重:“回漩沱是一个天然的死尸聚集地,上游冲下来的死尸由于水流作用,会在回漩沱大量聚集。有人利用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在那里——养尸!院子里的那具红漆棺材,就是我从回漩沱拖回来的!”   “养尸?!”   还有人饲养尸体吗?   我真是闻所未闻。   爷爷说:“我观察过回漩沱的地形,那里是个风水凶穴,名曰‘黄泉眼’,积聚着冲天煞气。有人在黄泉眼上布下尸阵,想要饲养的便是棺材里的那具女尸!”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地问:“为什么要饲养那具女尸呢?”   爷爷双眼眯成一条缝,缝隙里迸射出夺目的精光,眼神犀利地看着那具红漆棺材:“棺中女子年纪轻轻不慎溺亡,体内积攒着可怕的怨气。居心叵测之人正是想利用女尸体内的怨气,将女尸炼制成凶尸,为害一方!”   顿了顿,爷爷接着说道:“女尸体内尚有一丝怨魂未散,再加上又是溺亡而死,非常符合填魂的条件,所以我便把女尸带回来替你填魂!”   我想到昨夜女尸喉头里的那团尸气,看来便是女尸体内尚存的那口怨气了。   爷爷熄灭旱烟杆,在地上咚咚磕了两下:“今天还得再去回漩沱,水下的尸阵还没有完全破坏掉!小七,有没有兴趣跟爷爷去一趟?”   “真的吗?”我兴奋地站了起来,我的心中虽然有一丝恐惧,但更多的却是好奇和激动,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未跟着爷爷出过船,甚至都没有见识过长江上面的壮阔风景。   爷爷收起旱烟杆:“当然是真的,你的命魂已填,不用畏惧水了。你把灶台上的碗洗了,爷爷去收拾下东西,一会儿就出发!”   半个钟头以后,我跟着爷爷走出院门。   爷爷的腰间别着旱烟杆,后背上还斜插着那支刻满符咒的神奇毛笔。   同时,爷爷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牛皮做的“八宝袋”,里面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糯米、墨斗线、还有一块黑乎乎拳头大小的物事,我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块黑驴蹄子!我拿着黑驴蹄子在手中把玩了两下,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用来做什么的。   河口村的人都是行船的行家,爷爷撑出一艘小渔船,逆流往上游走。   出发之前,爷爷取出八宝袋里面的墨斗线,沿着船身缠绕了一圈。爷爷告诉我,墨斗线可以驱邪,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江里不干净的东西接近我们。   由于河床地势的原因,长江在进入宜宾河段的时候,在河湾处形成了一股很大的漩涡。尤其是涨水的时候,能够清楚地看见江中的大漩涡,拉扯着长江水不断回漩,所以这条河段也被人们称为回漩沱。   回漩沱的水势虽然有些湍急,但恰恰也是这种奇特的天然条件,使得这里成为大批鱼类的聚集地。河口村的渔民经常都会逆流而上来到回漩沱捕鱼,一张渔网撒下去,不出片刻就能拖上来满满一网兜肥鱼。   这是我第一次跟着爷爷出船,心中满满都是好奇,看着滔滔江水从脚下奔腾而过,我的心中不自禁地涌起“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豪情。   我们行船来到回漩沱,只见几座高山耸立在江岸,也就是这几座高山的阻挡,所以长江到这里之后转了几个弯,形成回漩的水流,隐隐传来轰鸣之声。湍急的江水拍打在山崖边上,飞溅起老高的浪花。虽然是白天,但是回漩沱这里却阴郁的要命,仿佛笼罩着一层奇怪的黑气。   爷爷指着远处的几座高山说道:“这几座高山阻挡了阳光,也就是阻挡了阳气,使得回漩沱这里阴气聚集,变成极其凶煞的黄泉眼!”   “爷……死人……有死人……”我伸手指着前方水面,声音哆嗦着叫喊起来。   “已经到了!”爷爷用力划了两撸桨,渔船驶入死人堆中。   放眼看去,至少有十多具尸体在水中载沉载浮,围绕着我们的渔船缓缓旋转。   那些尸体早就浸泡的肿胀发白,就像一个个巨大的白色虫蛹,不断有白花花的蛆虫在尸身里面钻进钻出,尸臭冲天。   一股挟带着尸臭味的河风扑面而来,我冷不防吸了口气,那股尸臭味从我的鼻孔直达我的心肺,我打了个干呕,差点没把早上吃的面条吐出来。   “就在这里吧!”爷爷放下撸桨,然后将沉重的船锚从甲板上抛入江中。   哗啦!   铁制的船锚落入水中,水花飞溅起来,渔船顿时止住了退势,漂浮在江面上,不至于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走开!走开!”我挥舞着船篙,将那些靠近船舷的死尸拨弄开去。谁知道力气大了点,一船篙下去,竟然噗嗤一下刺穿了一具死尸的肚子。我慌忙拔出船篙,死尸肚子上出现一个窟窿,一堆蛆虫抱成团从肚子里面滚落进水中,沉浮了几下。就在这时候,一群大鲤鱼浮出水面,争相抢食那团蛆虫,水面上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我看得面色发白,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吃鱼了。   爷爷从船舱里走出来,腰间捆绑着一条粗壮的麻绳,他将麻绳捆绑在甲板的桅杆上面,然后转头叮嘱我:“我现在下水去破坏尸阵,你就留在船上,如果遇到什么鬼东西,你就用八宝袋里的东西招呼他们!”说着,爷爷将那个牛皮袋丢给我,然后深吸一口气,飞身跃入湍急的江水中。   哗!   爷爷一个猛扎潜入水下,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他的腰间系着麻绳,这样就能保证不会被水流冲走。   爷爷这一走,偌大的江面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河风徐徐,我突然感觉无比的孤寂。最要命的是,我的身旁还有十多具死尸在旋转漂浮,那种感觉比昨晚跟女尸睡觉还要糟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面上依然很安静,半晌都不见爷爷的身影浮出水面。   我开始担心起爷爷的安危,眼神焦急地看着水面。   “喂,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回头一看,后面竟然驶来一艘小渔船,船篷是乌黑色的,阴气森森,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渔船上面只有一个中年男子,穿着黑衣,戴着一顶大斗笠。   中年男子抛下船锚,跟我们的渔船并排靠在一起。   “小朋友,一个人出来打渔?”中年男子摘下斗笠,露出尖嘴猴腮的面容。   眼见那人的长相如此猥琐,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多了一份戒心,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人也不客气,竟然大喇喇地跳到我们船上,瞥了一眼船舱道:“哟,这渔网都在舱里,没打渔呀?”   我回答道:“爷爷在水下摸鱼呢,一会儿就上来!”   “水下摸鱼?这里的水流如此湍急,你爷爷居然在水下摸鱼,真是好本事呀!”黑衣男子这话表面像是在夸赞,但语气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他冷冷一笑,径直走向甲板。    第一卷 长江鬼事 第五章 三教九流   “哎,你做什么呢?”我试图叫住他。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黑衣男子手腕翻转,竟然从袖口里亮出一把锯齿状匕首。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寒光一闪,伴随着嚓的一声轻响,捆绑在桅杆上的那条麻绳应声而断,麻绳凌空弹出一条“S”形,唰地没入水中。   “咯咯咯!”黑衣男子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爷!”我的心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刺痛无比。没有了麻绳的保护,水下的爷爷很可能被湍急的水流冲走。而面前这个阴笑的混蛋,就是害死爷爷的凶手!   我的眼睛一下子瞪得通红,脑海里只剩下拼命的念头。   “王八蛋,你害死我爷爷,去死吧!”我举起船篙,用力朝着那黑衣男子刺了过去。   船篙的前端是尖的,黑衣男子迅即转过身来,腰身一扭,船篙贴着他的腰间刺了过去,划出一条血口子。   “妈个小兔崽子,一起下去陪你的死鬼爷爷吧!”那人怪叫一声,怒吼着纵身扑了上来。   “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却害死我爷爷,我跟你拼啦!啊——”我稚嫩的声音在水面上回荡,我就像一条发疯的小狼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黑衣男子不断挥动着匕首,他那把匕首异常锋利,寒光飞旋中,但闻嚓嚓声响,船篙竟然节节寸断,那人狞笑着来到我面前:“小兔崽子,受死吧!”   我丢下最后半截船篙,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被地上的八宝袋绊倒了,扑通跌坐在地上。   黑衣男子丑陋的面容在我的眼前晃动着,他缓缓举起匕首。   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小手往八宝袋里一伸,正好抓住那块黑驴蹄子。   就在黑衣男子弯腰俯身的刹那,我抬手将那块黑驴蹄子重重地掷向黑衣男子的面门。   “哎呀!”黑衣男子惨叫一声,左眼被黑驴蹄子砸中,疼得他眼冒金星,捂着半边脸颊往后退开好几米。   那黑驴蹄子硬得跟铁坨似的,虽然我力气不大,但是近距离这一掷,还是砸破了那个混蛋的左眼睑,一缕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黑衣男子吼叫连连,紧握着匕首,一步步朝我逼近。   这个时候,忽闻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黑衣男子身后响起:“你要杀我孙子,经过我同意了吗?”   “爷!”我蓦地睁大眼睛,又惊又喜地望向黑衣男子身后,只见爷爷浑身湿漉漉的站在甲板上,面沉入水,目光有些泛红,带着一丝凶悍之色。   黑衣男子猛地一震,迅即转身看着爷爷,口吻里带着深深的惊讶:“你……你没死?”   爷爷冷哼一声,右手自后腰抽出那支定尸笔,目光如炬:“在这里布下尸阵的人便是你吧?”   黑衣男子眼神一凛,目光里闪烁着暴戾之气:“臭老头,你是什么人?为何破坏我的尸阵?又为何偷走我的女尸?你知不知道我找那样一具女尸有多辛苦?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爷爷定尸笔一扬,无形霸气自体内澎湃而出:“川江一带是我的地盘,在我的地盘上干坏事,我绝对不能容许!哼,我看你后颈处有红莲刺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九流派系当中的打渔子吧?”   黑衣男子眼睛一眯,沉声喝骂道:“死老头,算你还有些阅历!既然你知道我是打渔子的人,你还不速速滚开?”   “哈哈哈!”爷爷纵声长笑,紧接着目光一沉,厉声骂道:“老子专打九流派的人!”   话音未落,爷爷身影闪动,都没看清爷爷是怎么迈腿的,只见身影一晃,爷爷已经出现在黑衣男子面前。   黑衣男子明显吃了一惊,完全没料到爷爷会有这般身手。   不等黑衣男子反应过来,爷爷闪电般出手,那支定尸笔在黑衣男子的胸前连点三下。   唰唰唰!   爷爷衣袖一甩,定尸笔在掌心里转了个圈,飘然后退。   再看那个黑衣男子,满脸颓败之色,扑通一下直挺挺地跪在爷爷面前。   爷爷指着黑衣男子冷声说道:“今日我暂且放你一条狗命,只是废了你的武功而已,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还有,回去告诉打渔子当家的,我们川江耿家永远也不会忘记他!”   爷爷最后这句“不会忘记他”说得咬牙切齿,透露着深深的恨意。   黑衣男子一直低垂着脑袋,他的双肩剧烈抖动着,大颗大颗的冷汗就像断线的珠子,哗啦啦的往下掉,很快就在甲板上汇聚成一滩水渍。   “还不快滚!”爷爷一声暴喝。   黑衣男子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回到自己的渔船上,拉起船锚,乌黑色的渔船顺水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小七,你没事吧?”爷爷收起炽烈的目光,回头关切地看着我。   “没事!刚才那王八蛋割断绳索,我还以为爷爷您……”说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情绪,扑到爷爷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爷爷刮着我的鼻子,板着脸说:“男子汉大丈夫,以后还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随便哭鼻子!”   我点点头,擦干眼泪。   当时我毕竟只有十岁,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是把我给吓着了,哭哭鼻子也算正常。   当然,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爷爷所说的“做大事”是什么,我只是觉得我是男子汉,所以要坚强。   “下面的尸阵已经被我摧毁了,我们现在回家吧!”爷爷一边说着,一边在桅杆上升起船帆。   第一次出船就这么可怕,之前的兴致已经荡然无存,我现在突然很想念我的农家小院。   河风将船帆吹得鼓胀胀的,因为回去是顺水,所以根本不需要划桨,只需要把船帆升起来,借着风力顺水漂流即可。   爷爷脱掉湿漉漉的上衣,打着赤膊坐在甲板上。   虽然年逾七十,但是爷爷的身子骨还是非常精壮,一看就是练家子。   爷爷取出旱烟杆,一口接一口地吸着。   “爷爷,刚才那个混蛋黑衣人是什么来头?九流派又是什么门派呀?”我充满疑惑地望着爷爷。   “九流派并不是一个门派,而是九个门派的统称。三教九流你应该听说过吧?这九流派就是三教九流里面的‘九流’,他们势力庞大,门徒遍布整个江湖,而‘打渔子’便是九派里面的其中一派,刚才那个黑衣男子就是来自打渔子一派!”爷爷说。   三教九流?!   嘿,没想到江湖上还有九流派这么怪异的存在!   “爷爷,那么九流派里面除了打渔子以外还有哪些门派呢?”我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感觉。   爷爷也不嫌烦,给我详细讲解道:“三教和九流应该分开来讲,所谓三教就是指儒教、佛教还有道教,而所谓九流,指的便是一高,二吹,三马,四剃,五卜,六丹,七修,八渔,九娼!   这一高指的是高台,也就是唱戏的营生;二吹,指的是吹鼓手;三马,指的是马戏,也就是耍马戏,玩杂技的;四剃,这个很简单,剃就是剃头匠;五卜,意指街头算命卜卦的人;六丹,丹是丹青的意思,指的是画家这个职业;而七修则是木匠,修是修理的意思;八渔,你见识过了,就是打渔子一门,船上的渔夫;最后九娼指的是什么呢?指的是娼妓!   这九种营生都有自己的门派,平时各门派各做各的事情,但有时候他们也会合作办事,所以九流派是他们的统称。而所有九流派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标识,他们的后颈上纹有一朵红莲刺青!”   说到这里,爷爷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起来,眼神也变得凌厉无比:“小七,你要牢牢记住,凡是后颈上有红莲纹身的人,都是我们耿家的敌人!换句话说,只要是九流派的人,就是我们耿家的敌人!”    第一卷 长江鬼事 第六章 长江巡江人   凡是九流派的人,都是我们耿家的敌人?!   爷爷的话语在我的耳畔回荡,我很少看见爷爷面露凶色的样子,心中暗自惊讶,为什么九流派的人都是我们耿家的敌人?九流派和我们耿家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恩恩怨怨呢?   还不等我开口询问,爷爷又愤愤地补充一句:“还有,所谓的三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爷,这三教九流跟我们耿家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过节?”   “血海深仇!”   爷爷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我的心猛地一颤,这么严重?血海深仇?!   当年我们耿家究竟发生过什么变故,为何跟三教九流都结下了梁子呢?   就在我想继续刨根问底的时候,爷爷却转移了话题:“小七,知道我们耿家是什么来头吗?”   “什么来头?”一直以来,我只晓得爷爷是有些道行的,隐隐觉得我们耿家可能不是普通人家,但具体背景是什么我还真不清楚。   爷爷眺望着远方波澜的江面,口吻中带着一丝自豪:“我们是长江上的巡江人!”   “巡江人?!”我微微一怔,不解地看着爷爷:“巡江人是做什么的?”   爷爷骄傲地笑了笑,向我解释道:“巡江,顾名思义就是在长江上巡逻,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保护长江的安危!”   “啊?爷,你什么时候找到这样一份工作?”我惊讶地问。   在我的记忆中,每隔两三个月爷爷就会出船一次,而且一去就是好几天,每次爷爷都说他去办事,原来他是巡江去了。   “呵呵!”爷爷嘴角微扬:“这是家族事业,耿家的世世辈辈都在从事巡江人的工作!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所指的巡江可不是普通的巡逻,我们的职责是专门对付长江上的邪门东西!”   我惊讶地望着爷爷:“对付邪门的东西?!”   “没错!”爷爷点点头,指着我说:“这是我们耿家世世代代的使命,也是你的宿命!等你长大了,也会从我的手中接过定尸笔,继承巡江人的衣钵!”   怪不得爷爷有那么高深的道行,原来他是专门对付邪门东西的巡江人呀!   爷爷继续跟我说道:“其实长江巡江人除了我们耿家以外,还有四大家!整条长江就是由我们五大家族守护和看管的!”   “另外四大家都是谁呢?”我迫不及待地问。   爷爷说:“长江流域一共分为五段,从青藏高原源头到四川一段,称为金沙江,这是由蔡家守护的;从四川宜宾到湖北宜昌这一段,名叫川江,我们耿家守护的便是川江;第三段从湖北到湖南,称为荆江,这一段是由何家守护;江西一带为第四段,名叫浔阳江,由卢家守护;江苏一带为第五段,名叫扬子江,由黄家守护!五大家族都是世世代代的传承,每一季度都会在自家负责的江面上进行巡逻,处理那些诡异离奇的事情!”   我完全听得入了神,我万没有想到我们耿家的背景居然如此牛逼,更没想到我们居然肩负着如此伟大的历史使命。如果没有我们五大家族的镇守,妖魔邪魅齐出,都不知道长江会乱成什么样子,哪里会有今日的欣欣向荣、国泰民安呢?   “号子么喊起来哟,哟吼嘿哟……伙计们把石抬哟,哟吼嘿哟……腰杆子往上顶哟,哟吼嘿哟……脚板子要踩稳喽,哟吼嘿哟……”   渔船靠岸,爷爷唱起了他最爱的《川江号子》,浑厚的歌声飘荡出去,爷爷说这首歌最能表现咱们川江人的气势。   这一天是我人生中最丰富最离奇的一天,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先是莫名其妙被水鬼上了身,而后又跟一具女尸成了亲,接着还跟女尸同棺共眠整整一宿,然后还去黄泉眼打了一波僵尸,跟打渔子一派干了一架,最后还听闻长江巡江人的故事,这庞大的信息量和接二连三的惊奇事情,都快把我的脑瓜子撑爆了。   回到家里,我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昨晚跟女尸待在一起,哪里睡得著,早上在黄泉眼又发生那么多多事情,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阵娇柔的声音:“老公!老公!”   嗯?   老公?!   我蓦地一惊,睁开眼睛。   只见床边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她穿着凤冠霞衣,涂抹着淡妆,只是脸色有些发白,若有若无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   这个女人是谁?   她为什么叫我老公呢?   那女人仿佛能够看透我心中所想,略带娇嗔地说道:“讨厌!你这个负心汉,昨晚才跟人家成了亲,还吻了人家的小嘴,怎么天亮起来就把人家给忘记了?”   呀!   我猛然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就是昨晚跟我成亲的棺中女尸吗?难怪她会叫我老公呢?嗯……不对!等等!她不是一具尸体吗?尸体怎么会说话?又怎么能够跑进我的卧室呢?   想到这里,我浑身的汗毛陡然倒竖起来,极度惊恐地看着床边的女人,哆哆嗦嗦地往被子里钻:“你……你不是躺在棺材里面吗?来……来找我做什么?快……快回……快回到棺材里面去吧!”   “一夜夫妻百日恩!棺材里面冷冰冰的,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睡在棺材里面吗?”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摸我的脸。   “不!不要!”我惊恐万状,下意识挡开女人的手。确切地说,应该是女尸的手,她的手指冰冷刺骨,我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不曾想到我的这个举动竟然激怒了女人,女人的面容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她冷哼一声,用充满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我:“好你个负心汉,枉我们夫妻一场,你居然如此待薄我?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女人的情绪突然变得无比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尖锐凄厉,她的模样变得狰狞可怖,再也不是刚才那种温柔娇羞的态度。   “我……我……我不是有意的……”看见发狂的女尸,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极度的恐惧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甚至都忘记大声向爷爷呼救。   “不!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女人尖锐的叫喊起来,声音就像利刺一样,扎的我耳朵生疼。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不对?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不对?”女人的脸色露出悲戚的表情,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然后她的眼角竟然流出两颗血红色的泪珠子,很快就变成两行血泪,在女人苍白的脸上横流。   我已经完全吓傻了,大姐,我们也就相处了一个晚上,顶多也就亲了个小嘴,怎么搞得这般爱恨缠绵?   看着女人脸上的血泪,我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你别哭了!爱过!我爱过你,成了吧?”   “撒谎!你撒谎!”女人非但没有止住哭声,声音反而提高了八度:“陈冉,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你这个负心汉!你知不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呀!你居然要跟我分手?呜呜呜!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居然要跟我分手……我恨你!我恨你啊!”   陈冉?!   分手?!   怀了孩子?!   妈蛋!这玩的是哪出跟哪出啊?   我突然反应过来,敢情这个女人把我当成她的前男友了,想必陈冉就是女人口中的负心汉。   “我是那么的爱你,你却撒谎骗我,你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我有多爱你!”女人说到这里,哗地一下撕裂了外衣,露出雪白的胸脯。    第一卷 长江鬼事 第七章 送魂   “呀!你这是干嘛?少儿不宜啊!”我赶紧用手捂住眼睛,但是本能的好奇心还是让我的手指叉开一丝缝隙。   女人面无表情举起右手,然后右手成爪,竟然硬生生插入心窝。伴随着皮肉撕裂声,女人竟然撕开了她的心窝,从心窝里面挖出了她的心脏,滚烫的鲜血喷溅在我的脸上,我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住了。   “你看!你看呀!这是我的心!这是我的心!”女人手捧着鲜血淋漓的心脏递到我面前,血水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   “滚开!你认错人啦!你认错人啦!”在极度的恐惧中,我几乎本能反应的挥动着臂膀,整个人往墙角里退去。   啪!   女人手捧的那颗心脏掉落在地上。   我登时脸色煞白如纸:“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辜负了我的心!你居然辜负了我的心!”女人发出凄厉的嘶吼,脸上的皮肉就像碎裂的玻璃,一块接着一块往下掉。她的脸迅速腐烂,在腐烂的肉里面,白色的蛆虫在缓缓蠕动。   “呜哇!”我张着嘴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那些蛆虫滚落在我的床上,白花花的在被子上面翻滚着,我浑身哆嗦着,惊惧得说不出话来。   女人腐烂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的烂脸上全是血迹,显得无比狰狞,胸口处还有一个血窟窿,里面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心脏。她一步步向我走来,喉头发出古怪阴桀的笑声:“亲爱的,我要跟你洞房!我要跟你洞房!”   “不要啊——”一声尖叫,我一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卧室里安安静静的,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棱子斜射进来,屋子里没有女尸,也没有血迹,床上也没有蛆虫,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竟然是一个梦境,然而这个梦境却真实的无以复加。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觉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浑身上下布满冷汗,就像刚从河里爬出来。回想着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境,我止不住抱着臂膀哆嗦起来。   “小七,你怎么了?”听见我的尖叫声,爷爷急急忙忙走进卧室。   “没……没事!”我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棺材里的那个女人,她……她来找我……”   爷爷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看来那女尸的怨气还真够强的!待会儿入夜之后我为她做场法事,把她的灵魂超度了,要不然她还会出现在你的梦境里面!”   “还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面?”我吓了一大跳,连连挥手道:“爷,您还是赶紧让她走吧!我的小心肝经不起她的吓唬呀!”   由于受到这个噩梦的影响,晚饭的时候我也是食欲不振,随便扒拉几口便没了胃口,然后就坐在门槛上面,看着院子中央的那具红漆棺材发呆。   夕阳的光辉落在棺材上面,棺材微微泛起诡异的红光,我的耳畔还回荡着女人尖锐的嘶吼:“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你这个负心汉!”   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怕,待会儿爷爷就送她离开!”   吃过晚饭,我不敢回自己的卧室,就坐在堂屋里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我最喜欢的《圣斗士》,我一直觉得那句“燃烧吧,小宇宙!”是最酷的台词。   爷爷关上卧房门,不知道在房间里鼓捣什么,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接近午夜的时候,我的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爷爷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左手拎着一个口袋,口袋里装满了黄裱纸,纸上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咒图案,很明显是刚刚才画出来的。   “走吧,我们一块儿去送你媳妇离开!”爷爷笑了笑,这种时候他还不忘逗弄我。   我哭丧着脸,心中暗自嘀咕:“我宁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要这样的鬼媳妇!”   我们来到院子里,那口红漆棺材依然悄无声息地横置在院子中央。   爷爷在棺材前面摆上两根大红蜡烛,点燃,烛光摇曳,照得棺材表面亮堂堂的。然后他取出三根香线,对着那棺材拜了拜,又让我上前给棺材上香。做完这些之后,爷爷让我站到边上去,并且嘱咐我:“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切忌不要说话,明白吗?”   我点点头,握了握拳头,心里涌起一丝紧张。   叮当当!   爷爷从怀里掏出一个黄澄澄的铜铃,右手高举,在空中摇晃了两下,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悦耳。夜风一吹,那铃声飘荡出老远。   爷爷摇晃着铜铃,绕着红漆棺材走了一圈,回到原地,砰地将铜铃放在棺盖上面,大喝一声:“起!”   我以为棺材里的那具女尸要爬出来,但是等了半天,棺材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爷爷这声“起”是什么意思?棺材里的女尸没有动呀?   就在我困惑不解的时候,我突然有了惊奇的发现,那两簇烛光无风摇曳起来,晃动几下之后竟然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幽幽蓝光映照在棺材表面,更添悚然之感。   爷爷滴溜溜转了个身,背朝棺材,双臂一扬,抛出漫天黄符。   黄符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爷爷竟然唱起一曲怪异的歌谣:“踏上往生的路嘿……喝掉孟婆的水咯……这里不是你待的地儿哟……快快轮回去咯喂……咯喂……”   这首歌的曲调非常奇怪,忽高忽低,起伏不定,时而沙哑深沉,时而又尖锐缥缈。   我怔怔地看着爷爷,从来不知道爷爷还会演绎这样的曲风。   爷爷每唱一句,就往前面迈出一步,顺带从袋子里抽出一张黄符,随手扔在地上。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黄符飘然落地之后,居然会自己燃烧起来,变成一小簇火焰,如同从地下冒出来的奇异花朵。爷爷一路往前走,身后就留下一簇簇火焰,如同足下生莲,亦幻亦真。   很快,我便发现了一件更加奇诡的事情。   那些燃烧的火焰竟然相继变成幽蓝色,满地的火莲花变成了冰莲花。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奇异景象,连大气都不敢出。   爷爷就这样一直往前走,走出自家院门,一路走到江边。   远远看去,仿似有一条蜿蜒的火龙,从棺材前面一直延伸到江边。   我蹑手蹑脚地沿着地上的火龙跟了出去,一直跟到江边。   我低头仔细看地上的黄符,才发现这些黄符爷爷并不是随手丢弃的,倒像是组合成足迹的图案。我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推测,爷爷该不会是在给棺材里的女尸铺路吧?   等我赶到江边的时候,爷爷正拖着湿漉漉的双脚,从河滩里面爬上来。   爷爷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对我说:“小七,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放心睡觉了,我把女尸的魂给送走了!”   “送魂?!”我微微一怔:“原来刚才爷爷所做的仪式,是在给女尸送魂呀!”   爷爷说:“女尸体内怨气太重,鬼魂不散,所以会进入你的梦中侵扰你。刚才我已经把女尸的鬼魂送回长江,她是在长江溺水而死,鬼魂自然要回到长江里去!看见脚下的这些黄符了吗?这就是我为她铺设的黄泉路!喏,地上还有她的脚印呢!”   我凝足目力往脚下看去,只见河滩的沙地上留下了三串脚印。   一串脚印略大,而且较深,应该是爷爷的脚印;还有一串脚印很小,一看就是小孩子的,不用说,这是我自己的脚印;第三串脚印不大不小,犹如三寸金莲,而且入土极浅,很明显是个女人的脚印。   这串脚印从河滩一直延伸到棺材前面,我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恐怖的画面:   月明星稀,一个穿着大红色新娘服的女人,浑身湿漉漉的从棺材里爬出来,脸色惨白地跟在爷爷身后,沿着脚下的“黄泉路”一直走向江边,她的身体慢慢被江水淹没。终于,那一抹红色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中,滔滔江面上只留下一团如水草般缠绕的黑色长发……    第一卷 长江鬼事 第八章 一百零一个骷髅头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一时半会儿还有些睡不着。虽然女尸的鬼魂已经送走了,但是现在让我回卧室睡觉我还是有些害怕,再加上肚子也有些饿了,索性也就不睡了,爷爷做了点夜宵,我们爷俩边吃边聊,夏天的天亮的很早,吃完夜宵天色也就差不多蒙蒙亮了。困意开始翻涌起来,我打了个呵欠,准备上床睡觉。   砰砰砰!砰砰砰!   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一下子就把我的瞌睡赶走了。   我嘟囔着问:“这大清早的,谁呀?”   就听见几个村民在门外着急的叫喊:“三爷!耿三爷!村里出事啦!快起来看看吧!”   “小七,把门打开!”爷爷冲我挥了挥手。   吱呀!   院门打开,只见几个村民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面上的表情非常惶恐,那感觉就像是被人提刀追杀一样。   “三爷!不好了!出事了!”几个村民一窝蜂冲进院子,将爷爷团团围住,就差没给爷爷跪下了。   爷爷一脸肃容:“这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你们不要着急,慢慢道来!”   “来不及了三爷,人命关天呀!捞沙队那边出事了,我们还是边走边聊吧!”几个村民不由分说,拉着爷爷就走。   看着几人慌张的样子,想必事情不小,我也顺手带上院门,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去,几个人拉着爷爷一直来到河滩边上,那里立着一座木制结构的屋子,是采沙场的仓库。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长在江边的人们除了打渔跑船以外,采沙也是一门营生。那个年代正是国家经济蓬勃发展的时候,到处都在兴建工程项目,需要大量河沙。沿江的村庄几乎每村都成立了一支捞沙队,经年累月在长江里捞沙。   在前往沙场的路上,一个叫二毛的村民大概给爷爷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昨天傍晚,捞沙队在捞沙过程中,意外地从江底打捞出一个青铜大鼎。那铜鼎高约两米,圆腹三足,就像一个大水缸,表面被江水冲刷的光滑发亮,泛着幽幽青光,上面雕刻着类似于符咒的蝌蚪状文字,看上去年代久远。捞沙队以为捞了一件宝贝,高兴的不得了。   滚滚长江奔腾了数千年,埋葬了无数的岁月,水下面的古文物多如牛毛。捞沙队常年在长江里捞沙,运气好的时候就会捞到一些埋藏在江底的古文物。对于捞沙队来说,这些古文物就是一笔横财。据说捞沙队的严工头去年修建的那幢二层小洋楼,就是一对玉镯子换来的。   夕阳西沉的时候,捞沙船突突突靠了岸,严工头指挥船上的工人,把那个青铜大鼎抬到沙场仓库里先放着,等找到文物贩子再作计议。   工人们都很兴奋,呼哧呼哧将青铜大鼎抬进仓库,暗地里都在猜测这次能够分到多少银子。   忙活了一整天,工人们也累了,吃完晚饭就回工棚里睡觉,留下两个负责守夜的工人,一个叫老七,四十多岁,一个叫黑子,只有二十出头。   捞上来的河沙都会堆放在仓库里面,担心晚上有人偷沙,所以仓库里每晚都安排工人守夜。临近午夜的时候,黑子在仓库门口守着,老七牵着一条大狼狗绕着仓库转悠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回到仓库,老七准备把大狼狗牵过去拴着,就在路过青铜大鼎的时候,铜鼎里面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狼狗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青铜大鼎狂吠不已。一看大狼狗如此反应,老七就知道铜鼎里有古怪。   “黑子,你快过来!”老七赶忙叫来黑子,两人绕着青铜大鼎走了一圈,果然听见鼎里传来不同寻常的声音。   “妈拉个巴子,里面还有东西?”两人对望一眼,好奇心驱使他们想爬上去看看。   老七在下面当墩子,黑子踩在老七肩膀上,双手攀着铜鼎边缘,举起强光手电,伸长脖子往铜鼎里面看去。   “妈妈呀!”黑子怪叫一声,屁滚尿流的从老七肩上滚了下来,手电筒都摔坏了,忽明忽暗的光亮映照着黑子的脸,惨白如霜,竟无半点血色。   老七看黑子状况不对,赶紧问他看见什么了,黑子一席话吓得老七汗毛倒竖:“骷髅头!铜鼎里面满满都是骷髅头!”   老七艰涩地咽了口唾沫,觉得这青铜大鼎有些邪乎,赶紧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严工头。   严工头从睡梦中惊醒,披上外衫走出来,亲自爬上去看了看,下来的时候脸色也很不对劲,立即把工棚里熟睡的工人全都叫喊起来。   工人们在仓库外面挖了个坑,合力将铜鼎掀翻,里面的骷髅头全都骨碌碌的滚入坑里,白森森的骷髅头几乎把土坑填满了。工人们举着火把仔细数了数,足足有一百零一个骷髅头,那空洞洞的眼眶仿佛带着怨毒,让在场的人们不寒而栗。   “蛇!好多的蛇!”这时候,有工人失声尖叫起来。   在火光的照耀下,只见一条又一条黑黢黢的小蛇从那些骷髅头里面爬出来,不断发出窸窣声响。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蛇,蛇身乌黑发亮,长不过半米,头上竟然顶着一个鸡冠状的肉瘤,红彤彤的,格外妖艳夺目。   这事儿完全超乎常理了,这些鸡冠蛇很明显是跟骷髅头一起沉入江底的,它们在水下能够存活下去吗?而且还能存活这么长的时间?简直太诡异了!   严工头脸色阴沉:“把这些鬼东西统统烧掉!”   工人们很快就抱来废弃的木材,全都堆放到土坑里面,然后点火焚烧。   风一吹,火势很快就蹿腾起来,烧得噼啪作响。   那些鸡冠蛇变成一颗颗火球,在土坑里来回滚动。   空气中冒出缕缕古怪的黑烟,在场的人们仿佛还听见鬼魅般的尖锐啸音:“呜哇——呜哇哇——”   足足烧了半夜,火势才慢慢熄灭,土坑里只留下一堆黑乎乎的焦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工人们扬起铁锹,用沙土把坑覆盖平整,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休息。   散去的时候,严工头还给大家下了封口令:“今天这事儿不得对任何人讲起,要是别人知道铜鼎里有邪乎东西,谁还会来收购铜鼎呢?”   刚才的事情虽然惊悚,不过已经解决了,工人们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回工棚继续倒头大睡。   等到天亮时分就出事了,有个工人起床撒尿,结果一头就倒在草丛里。其他人听见声响赶过来,发现那个工人面膛乌黑,眼珠子外凸,嘴里不停地吐着黑乎乎的黏液,那黏液还带着刺鼻的腥臭。   大家都以为这人突发疾病,正准备往村里的卫生院送,岂料工棚里接二连三有人呕吐起来,所有人的症状都惊人的一致,全都面膛发黑,口吐黏液,一个个就跟中毒了似的。   说到这里,二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幸好我们几个昨天休息,没有去沙场,躲过一劫啊!”   “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爷爷问。   二毛说:“暂时还不知道,我们刚才去沙场的时候,黑子大概给我们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我们都觉得这件事情邪乎得紧,所以马不停蹄赶来找三爷您帮忙!”   爷爷点点头:“先暂时封锁消息,不要让村民们知道这件事,以免引起恐慌!”   二毛应了一声,等我们走进沙场之后,迅速关上沙场大门,不准外人进入。   十多个工人横七竖八躺在工棚里面,有人紧闭着双眼,有人在痛苦地呻吟,还有人趴在床边呕吐,地上留下一滩滩乌黑的黏液,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恶臭。    第一卷 长江鬼事 第九章 疝术   爷爷摆摆手,示意我和二毛他们退出去,然后紧皱着眉头,围着工棚走了一圈。   “二毛,备笔和朱砂,我先给他们化碗水!”爷爷从工棚里走出来,神色有些凝重。   二毛不敢怠慢,很快就找来毛笔和朱砂,爷爷从衣兜里摸出十数张黄裱纸,挽起袖口,用毛笔蘸着朱砂,飞快地在黄裱纸上面画符,一口气画了十多张,然后放下毛笔,微吁一口气,对二毛说道:“给那些工人每人盛碗清水,将这黄符烧成灰融在水里,让他们喝下!”   二毛他们几个按照爷爷的吩咐,给这些工人一人化了碗水,人们喝了水之后停止了呕吐,但是气色依然没有明显的好转。   “妈呀!”二毛突然喊了一嗓子,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脸上就像抹了白面儿似的,说话都在发抖:“三爷……三爷……严工头他……他……”   二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看他的模样,像是被什么可怕景象吓蒙了。   “带我过去看看!”爷爷伸手拉过二毛。   一行人匆匆忙忙来到严工头的卧室外面,作为工头,居住条件肯定要比普通工人好一点,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单间。   二毛刚才端水送给工头,可是屋里的景象却把他吓飞了,门口还有一个摔烂的瓷碗。   二毛究竟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严工头到底怎么了?   爷爷面色冷峻,一把推开房门,房间里的景象让在场的人无不骇然变色。   严工头全身乌黑如炭,遍体脓疮,他就像蛇一样在地上扭动爬行,喉头颤动,不断发出滋滋声响,恶心的脓液不断流淌出来,散发着无法形容的恶臭。   我们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严工头……竟然……竟然变成蛇了?!   联想到青铜大鼎里面的鸡冠蛇,难不成工人们的怪病跟那鸡冠蛇有关?   爷爷叫上二毛,迅速来到仓库里面,找到那个青铜大鼎。   青铜大鼎黑黝黝的立在仓库的角落里,旁边有沙堆,爬到沙堆上面就能看见铜鼎内部。   爷爷举起强光手电,白色的光束射入铜鼎,只见铜鼎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那是什么?”爷爷像是发现了什么,将光束定格在铜鼎中央。   借着电筒的光亮,我们赫然发现,在这铜鼎底部的中央,竟然刻着一个鬼眼形状的图案,像是某种标识。   爷爷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又绕着青铜大鼎走了一圈,手指轻轻抚摸着鼎身上面的那些蝌蚪状文字,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来我得找个朋友来看看!”爷爷走进仓库办公室,用座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二毛问。   爷爷背负着双手,只说了一个字:“等!”   等?!   等谁?   等他口中所说的“朋友”吗?   爷爷的朋友是什么来头呢?   差不多两个钟头过后,仓库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大门打开,从门外风风火火走进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那小老头长得干干瘦瘦的,戴着一副老气的黑框眼镜,穿着一双黑布鞋,很有七八十年代那种知识分子的派头。   小老头也不搭理其他人,径直就朝爷爷走了过去:“三儿,你说的东西在哪呢?”   这小老头称呼爷爷“三儿”,看样子跟爷爷的关系不错啊,而且像是认识很长时间了,但为什么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老头呢?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爷爷同小老头握了握手,回头跟我们介绍说:“这位是古文物专家方小花!大家可以叫他方教授!”   方小花?!   这名字……咳咳……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方教授仿佛知道众人心里在想什么,立即说道:“方小花其实是我姐的名字,只不过在上户口的时候弄错了,结果我姐成了方小强,我成了方小花!”   众人忍俊不禁,这小老头还真是幽默。   方小花说话就跟爆豆子似的,语速飞快,肺活量也忒好:“三儿啊,你说你都多少年没请我喝过酒了?哎,不过我也不想遇见你,反正你每次找我都没好事情。这不,昨天我才从省里回来休假,今儿个还没睡醒呢就被你的电话吵醒了!哇塞……这青铜大鼎是从哪里弄来的?”   方小花站在青铜大鼎前面,两眼放光,在这些古文物专家的眼里,这个青铜大鼎就是一个绝色美女。   爷爷说:“昨天捞沙队从长江里捞出来的,之前鼎里有一百零一个骷髅头,还有长着鸡冠的怪蛇,后来工人们把里面的骷髅头和鸡冠蛇全都烧了,结果就出事了!我发现鼎身上的文字有些古怪,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请你来看看!”   方小花打开老式的黑皮挎包,从里面摸出一个放大镜,然后凑到铜鼎前面,细细观察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方小花观察的很仔细,几乎已经进入浑然忘我的状态。   方小花绕着青铜大鼎走了一圈,足足用去一个钟头。   接着,方小花爬上旁边的沙堆,吱溜一下,滑到铜鼎里面去了:“三儿,给我丢支手电进来!”   方小花在铜鼎里面又鼓捣了半个钟头,这才晃晃悠悠爬出来,面带兴奋之色:“三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青铜大鼎应该是巫国的产物,鼎身上的蝌蚪文便是巫国文字,这鼎身里面还有巫国特有的鬼眼图腾!”   巫国?!   众人面面相觑,都对这个名字相当陌生,很多人在长江边上生活了一辈子,都没有听说过巫国。   方小花拍拍手,俨然摆出学者的派头:“巫国是长江流域,不,确切地说是川江流域的一个神秘古国,在华夏五千年的文明长河中,也曾有过辉煌的历史。只是因为关于巫国的历史资料记载甚少,所以巫国一直都没有走进人们的视野。至于巫国何时兴起,何时灭亡也是一个谜,至今都无法考证!我们对于巫国的研究还处在起步阶段,所知甚少!不过我个人推测,巫国的出现可能早至商周时期!”   顿了顿,方小花接着说道:“铜鼎表面的蝌蚪状文字便是巫国文字,简称巫文,至今能够破译的也不过百余字。巫国人崇拜神灵,喜欢祭祀,鬼神之风很浓,自称是通鬼神的一族人,所以鬼眼是巫国特有的图腾标识!”   说到这里,方小花拍了拍青铜大鼎:“青铜大鼎里面装满骷髅头,应该是巫国人进行的某种神秘祭祀,而这个铜鼎就是祭祀所用的器皿!至于骷髅头里的那些鸡冠蛇,我想不是普通的蛇,而是中了巫毒的蛇!这种巫毒史书里有记载,名曰‘疝术’!”   疝术?!   爷爷面色变了变:“对于疝术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世上真的有疝术!”   “世界上的任何传说都不是空穴来风的!”方小花用镜布擦了擦眼镜。   爷爷重重地叹了口气,脸色很不好:“二毛,你几个去通知他们的家属,准备后事吧!”   二毛他们几个愣了愣,准备后事犹如晴天霹雳在他们的耳边炸响,几个人哭哭啼啼抱胳膊抱腿的缠着爷爷,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个劲地哀求道:“三爷!求求你,救救他们吧!救救他们吧!”   爷爷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不是我见死不救,对于疝术我一无所知,我也是束手无策,根本救不了他们!”   方小花将二毛他们几个拉开:“年轻人,三爷像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实话讲,你们现在就是把人拉到省上最好的华西医院,也无法治好他们,只能活活等死!”   说到这里,方小花将擦亮的眼镜重新戴上:“这个青铜大鼎是巫国的祭祀器皿,邪的很,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建议你们还是交给文物局处理吧,再折腾出什么事儿来可就更麻烦了!”    第一卷 长江鬼事 第十章 血手印   二毛他们亲眼目睹了工友们的惨状,都对这个青铜大鼎害怕不已,哪里还敢打这个铜鼎的主意,此时就算给他们再多的银子,他们也不会要了,所以对于方小花的提议,他们也是连声说好,没有一个反对的。   方小花回头向省上做了汇报,这些邪乎的古文物,在文物局那里就是宝贝疙瘩,具有极其重要的研究价值。省上得知消息之后,立即通知市文物局,市文物局委派了一支武警,用军用大卡车将青铜大鼎悄悄拉走了。   武警离开的时候,方小花也跟着一起走了:“三儿,回头再找你喝酒!”   二毛他们通知了那些工人的家属,一大群家属围在沙场外面,哭声震天,看见那些孤儿寡母,我们的心里就像刀割般的难受,但是我们无能为力。   这一天大概是河口村最灰暗的一天,那些中了疝术的工人相继死去,一天之中,河口村足足死了十三人,整个村庄都陷入一种极其悲痛和压抑的氛围当中。哭声在村庄上空飘荡,一直飘向远方。   村委会派人挖了一个焚尸坑,将那些工人的尸体统统烧掉,这些工人都是中了疝术而死,谁也不知道这种邪门的疝术会不会传染,所以村委会下了铁令,谁家都不准进行土葬。   从沙场回来之后,爷爷一直闷闷不乐地沉着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   我能理解爷爷的心情,作为一个有道行的人,眼睁睁看着十多个乡亲死在自己面前,却又无能为力。那种无奈让爷爷感觉非常非常难受。   “爷,喝点茶吧!”我看见爷爷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泡了杯竹叶青递给爷爷。   爷爷接过茶盅,喝了一口,然后抬头看着我:“小七,爷爷是不是老了?”   “啊?”我怔怔地看着爷爷:“不!不!你还年轻着呢!你要活到一百岁……”   爷爷笑了笑,摆摆手道:“今天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已经老了,老到对很多事情束手无策了!”   “爷……”我突然有些心酸,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说了一句:“今天的事情你已经尽力了,不用太自责!”   “小七,你去西边厢房,上屋顶,把竖排二十八、横排十四的那块瓦片揭起来!”爷爷突然给我下达了一个奇怪的指令。   没事叫我上房揭瓦做什么?   爷爷还真是奇怪呀!   我心里嘟囔着,却也按照爷爷的话去做,搬来一个木梯子,爬上西厢屋顶,数了数,找到爷爷所说的那块瓦片,将其轻轻揭起。   咦?   瓦片下面居然有东西?!   瓦片下面有一个发黄的牛皮口袋,四四方方的。牛皮袋子用红线缝了口,上面穿着几枚中空的铜钱。   我将牛皮口袋揣进怀里,然后从梯子上滑下来,走回爷爷面前,把牛皮口袋递给爷爷:“爷,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爷爷没有伸手去接:“拆开不就知道了?”   我哦了一声,举起牛皮口袋看了看,用手指攥住线头,轻轻一拉,牛皮口袋的缝口就被拆开了,我满怀好奇地往里凑了一眼,里面竟然是一本泛黄的古书。我把古书取出来,书皮上写着两个泼墨般的大字:奇门。   爷爷开口说话了:“这本《奇门》册是我们耿家的家传之宝,我本打算等你十四岁的时候再传授给你的,但今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老了,所以想了想,还是尽早传给你吧!万一哪天我不在人世了,你还有绝技可以防身!”   我的心里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爷爷抚摸着我的脑袋,指着我手中的《奇门》说:“这本古书里面的内容包罗万象,博大精深,翻开奇门就像打开另一个世界的窗户,有修炼的秘籍,也有捉妖的法门,还有风水命理知识、更有各种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物异事。倘若你能参透奇门册,掌握其中各类法门,他日你走遍天下也不怕了!”   我听得心驰神往,没想到耿家祖上还有这等宝贝,当下爱不释手地把奇门册捧在怀里:“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给咱们耿家丢脸!”   爷爷点点头:“我相信你小七,你的天赋一定在爷爷之上!”   “对了,爷,你学了奇门册多少知识?”我问。   爷爷苦笑了一下:“爷爷天资愚钝,没有天赋,研习了数十载,也不过学了点皮毛,估计只学了不到一半的知识吧!”   “啥?!”我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爷爷才学了奇门册一半知识就如此厉害,要是学会了全部知识,那可真是天下无双呀!   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巡江人,接下来的日子,爷爷对我进行地狱式的训练。   我每天凌晨起床,练习运气吐纳,然后绕着河口村跑三圈,锻炼体能。回来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研习《奇门》,一直到正午。午后小憩片刻,继续研习《奇门》到深夜,睡觉之前还得进行高强度的体能锻炼。   训练还不到三天,我就已经吃不消了,第四天是被爷爷拿着鞭子赶起来的。持续一周过后,我基本上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原本瘦小的身躯也愈发变得强壮起来。   这一日半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摸我的脸,因为当时特别困,也没有在意,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一直睡到鸡鸣时分才爬起来。就在我去洗漱的时候,无意中往镜子里一瞥,竟然发现自己的右脸颊上有团黏糊糊的东西。   我凑到镜子前面仔细一看,这一看吓得我魂飞魄散,我的右脸颊上居然有一个血红色的五指印!   血手印很小,比我的手还要小,血红色的,看上去有些吓人。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发现指尖黏糊糊的,还真的是血迹啊!   我失魂落魄地站在镜子前面,一股寒意自脚心升起,沿着背脊骨一寸一寸往上爬,直至渗入我的头皮,我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是谁在我的脸上留下了这个诡异的血手印?   我突然想起昨天半夜,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在摸我的脸。   天呐!   那个场景该有多么恐怖呀!   一个浑身带血的家伙趴在床边凝望着熟睡的我,伸出满是鲜血的双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我浑身的汗毛触电般倒竖起来,屋里有人!!   我的卧室不算大,放眼望去一览无遗,我掀开被子看了看,床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然后我屏住呼吸,爬在地上看了一眼床底下,仍然没有任何发现。最后我把目光投向唯一的藏身之处,靠墙而立的大衣柜。   如果这个屋子里还能藏人的话,那个大衣柜是唯一的可能。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砰砰乱跳的小心肝,轻手轻脚地走到衣柜前面。   “谁?谁在里面?出来!给我滚出来!”我壮着胆子,站在衣柜前面叉腰大骂。   骂了半天,衣柜里也没有丝毫动静。   我有些按耐不住了,踏前一步,双手拉着衣柜门。   吱呀!   衣柜门打开,我迅速向后退开两米远,双手比划出防御姿势。   衣柜里黑咕隆咚的,除了整齐码放的衣服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我怔了怔,衣柜里也没人?那我脸上的血手印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环顾卧室,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无形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盯着我,我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