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盛夏的正午,刺眼的阳光肆意照着青石地板,婆娑树影的空隙都被填得满满当当。半月的无雨让向来茂密的矮灌木都开始叶尖泛黄,池塘里被灼到鳞片的锦鲤鱼更是连连打滚,毫不掩饰对坏天气的反感。      老实地坐在医院病房里,周意满捧着保温杯,呆呆盯着冒出来的袅袅暖烟,袭来的睡意让她昏昏沉沉,连病床上李重年故意一阵咳嗽、希望博得同情的小伎俩,都没能让她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来探访的护士没忍住,狠狠推了她一把:“你男朋友咳嗽,还不去倒杯水。”      “啊?哦!”      周意满眨巴下眼,乖顺地从床头爬起来,装模作样拿起杯子倒水,一派贤良淑德表现地炉火纯青。但等护士一关门,她手腕一转,杯子里的水马上咕噜咕噜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刚才咳嗽的肺都快从嗓子眼里掉出来的人立刻翻脸:“周意满!”      周意满一个白眼:“房客大人,您就用口水凑合着吧。这儿的手术费、住院费全是我替你垫的,有点儿良心,就别把我当保姆使唤。”      房客可怜兮兮地咬着嘴唇,露出来的两颗小虎牙晃得周意满喉咙疼。她琢磨着大概是最近天干物燥,让她时好时坏的扁桃体又开始发炎了。      清清嗓子,她好脾气的倒了杯水给他:“李重年,你知道我最近一天要打好几份工,你就不能找个亲戚朋友的来替我一下吗?”      “别提了!”李重年一口干了整杯水,舔了下嘴角,义愤填膺:“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小爷我之前还真不信,今天沦落到这个地步算我活该。”   接着他大手一挥,笑眯眯的把水杯推到周意满眼前:“还是宝宝你倒的水最甜,再来一杯给小爷我伺候好了,到时候赏赐大大的有!”      周意满难得没被他吊在眼前的红萝卜馋住。欲哭无泪。      到底是谁活该啊?      刚值完夜班累得连鞋都不想脱,扑到床上发圈还没挣下来就被一通电话吓个半死。天还没亮就跨半个市区,不要命的扑到马路中间拦车,赶到医院,拿出小半年积蓄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费用,进了病房才发现正主睡得正香,那条打了石膏的腿完全没影响到他的精神世界。      而她,推了一大堆的兼职才得了半晌的闲儿在这儿陪床,还得给这大爷装孙子?!      看到医生护士暧昧的眼神她更是就急火攻心:他们明明就只是房东房客的纯洁关系,连友谊都没达到好吗?这要是传出去,她养小白脸的传闻可就实打实要盖棺定论了!      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她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放软语气:“李重年,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你看,我听说你的脚扭伤了,连原因都没问就放下手里的活儿赶过来。怕你不舒服,这一晚上我都没敢睡,就在床边上守着你,还是等你醒过来我才在旁边床上眯了一小会儿。但你非得在这儿住上好几天院,我就实在没办法一个人照顾你了。”      就下个楼梯踏了空,哭爹喊娘的又要打石膏又要住院,连满脑子都是钱的大夫都看不下去,刚才还在厕所里议论这是不是个碰瓷的,被堵在隔间里的周意满实在觉得丢人,每次进病房都跟做贼一样,得偷偷猫着腰走路。      想到这儿,周意满委屈得都带了哭腔,私以为能得点儿李重年的动容,谁知道迎上来的是一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黑葡萄一样的眸子亮晶晶的,把悲痛欲绝演绎得淋漓尽致。硬生生把周意满满肚子的火气给消得干干净净。      **      走出住院楼,周意满打了个车直奔咖啡屋,连□□都来不及要,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十分钟。还好领班今天有事,只瞪了她一眼就出门去了。跟她关系不错的小姐妹们都嘻嘻哈哈地跑来恭喜她,她一边苦笑一边在心底暗骂:美色误人!      忙活了一下午,靠近傍晚下班才得了闲,周意满监守自盗给自己冲了杯咖啡,被姜凌波眼尖抓到。周意满看现在店里没人,干脆拉着她跑到角落里大倒苦水。      被周意满嘴里噼里啪啦蹦出来的抱怨话吓了一跳,半天姜凌波明白过来,笑得前仰后合:“你是说你又一次被你的房客美色勾引,连钱也不要,跑去俯首甘为孺子牛了?”      周意满觉得跌面子,压低声音咬牙反驳:“怎么可能?他的身份证还扣在我手里呢,他要是敢不还我钱,我就让他拖着石膏进局子。”      姜凌波轻哼:“算你长了脑子,可别像小时候对那个要饭的一样,看人家长的帅,连钱带卡一块摔那破碗里了。”      周意满瞪眼:“都说了多少遍了,他是卖艺的不是要饭的,我给他钱是因为他的小提琴拉得好听,跟他长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还有,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还能被你翻出来?”      姜凌波举手投降,翻了下日程本,拔出笔帽在纸上圈圈点点:“得,过去咱不提,今天下班以后还去加油站兼职吗?”      周意满叹气:“不去了,我还得回家做饭带到医院去呢。那一位的嗓子金贵着呢,吃不得外面不干净的油。有一次我懒得做饭就在楼下买了炒饭,他就生咳了半宿,把我吓得再没敢买便宜油。”      姜凌波惊得合不拢嘴:“你这哪是找了个房客,根本就是养了个祖宗嘛!”      **      管他房客还是祖宗,下了班周意满还是老老实实地往菜市场赶。等公交的中途还贴心的给李重年去了个电话问他要吃什么,收到“随便”的答复后还特意上网查了几个菜谱,确保把一顿晚餐做的色香味俱全。      等饭做得差不多,周意满关了嗡嗡作响的抽油烟机,从柜子里扒拉出保温效果最好的一个饭盒,舀出还咕嘟冒泡的喷香白米粥,又把两个小炒盛得满满当当。      出了家门,周意满还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挤公交车,再三衡量还是怕饭变凉,一狠心打了辆空出租,捧着饭盒满心欢喜的往医院去,却被堵在高架桥上半天动弹不得。      她怕李重年等着急,发了大少爷脾气又得一通折腾,不放心地打了个电话过去,却半天没人接,只好又发了条短信过去借以安抚,还在车上再三催促司机开快点。      最后,被她催促的司机还没说什么,她就先不好意思的道歉了。      司机是位好脾气的发福中年大叔,车堵在路上半天不动弹也没骂娘按喇叭,见周意满一脸着急还笑呵呵地搭话:“是去医院看男朋友吧?”      当然不是!周意满下意识想反驳。但她跟李重年的冤家路窄真要说起来,可以聊个三天三夜,她不愿意跟陌生人解释太多,也就顺着他的话点头。      司机大叔就笑:“小姑娘家可是应该娇养的,就算心里着急也不能在男人面前表露出来,越在乎越不能让人看出来,不然可就容易把男人惯坏喽。”      周意满深有同感。      她想起上个周她重感冒,一狠心向无数个兼职的雇主请了大假,才换来窝在家里休养生息:李重年哀嚎着闯进她卧室的时候,她正半睡半醒,脑袋里盘算着休息一天会损失多少钱。结果他一进来就往她床上扑,吓得她连滚带爬,差点拽着被子一头栽到床底下。他倒好,霸占了大半张床,一把捞过她的靠枕抱着蹭了两下,把脸往棉花絮里一埋就再不动弹。      她反应过来,扒拉着床沿推他,可他就趴在那儿一动也不肯动,伸着长胳膊长腿还有修长的脖颈,像只优雅的白鹭,简直让她那张连床单都是卡通熊的小窄床蓬荜生辉。      后来还是她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咳嗽得半天缓不过劲,他才肯懒洋洋地转过半张脸,用他黑得发亮的漂亮眼睛同情地看了她一会儿,又朝床头桌上杯子里还剩下的一大杯水扬了下下巴,缓缓地露出希望她赶紧喝水、别出声音打扰他休息的意愿。      周意满只觉得喉咙里连血腥味都要被气出来了。      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这种时候也应该主动给女生倒杯水拍下背吧!那种本大爷看你可怜赏你杯水,喝了赶紧安静不要打扰爷睡觉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所以,被他没有人情味的表达刺激到的周意满,怒壮人胆,豪迈地一口闷掉一整杯水,一脚踏上她的小矮床,下一步踩上了他的后背,然后,两只脚一起站上去,狠狠地,蹦跶起来。   ……      据李重年劫后重生的描述,他当天只是把卧室的钥匙扔在了办公室又不愿睡沙发,想去房东那里蹭个床位,结果看到温香软玉的床一下没能把持住,一不小心就把上面的一坨不明物体给忽略了……至于之后的脊背受袭,李重年表示跟挠痒痒似的,比健身房里给踩背的陪练比,力道差得远。      为这事,周意满身心俱疲。她觉得李重年胆敢不打招呼就随便进她房间的破毛病,完全就是被她惯的!      自作孽不可活!想当初他刚搬进来那会儿,多规规矩矩,多人模狗样……连借用张便签纸都礼貌的来问一下。可她怕他拘束,就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东西随便用,不用跟她打招呼。      当时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你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就好啦,不要把我当外人那么客气。”      她说那话的时候笑眯眯的,还拍着胸脯打包票,现在她后悔的只想捶胸顿足。      要知道,她让他把这儿当自己家他就真当自己家了, 废纸易拉罐方便面盒子到处乱飞,连内裤和臭袜子都能被塞在沙发缝里,可他破坏完了又看不得,非逼得她跟在屁股后面给他收拾乱摊子。      现在更是蹬鼻子上脸,连她睡着觉都能往卧室里闯,谁知道会不会哪一天,她在浴室里拉着帘子洗澡,他就因为尿急跑到厕所举着小少爷解决需求了……      要不是他每个月给的房租多到让她抱怨不出来,她一定会……磨刀霍霍向猪羊。      往事不堪回首,对眼前一辆辆车慢吞吞地往前挤的情形,周意满忽然觉得,她心里一点儿也不着急了,最好前面两辆车来个亲密接触,把她堵在这里让李重年饿死去吧!       正文 第 2 章   等车见缝插针开到医院门口,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周意满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开始后悔没在做饭的时候顺便往嘴里喂上一筷子。在好容易挤上的电梯里,她决定一会儿吃饭之前,一定要在李重年面前先吃半碗,饿不死他也要馋死他。      可惜她幻想中的“李重年独守闺房望郎归”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在她推开的号码熟悉的病房里,灯火通明,笑语连篇,香气扑鼻。扑鼻的是饭菜的香气,还有女人甜甜的香水味。      条件反射一般,她拎着饭盒一脸兴奋的表情收得干干净净:司机大叔说得果然没错,男人惯不得!      天知道她为了给他准备一顿饭要花多少心思。      煎出的鸡蛋不能太生也不能全熟,要那种筷子一戳不会流出蛋黄、但没有完全凝固的程度;菜里炒熟的葱姜蒜一丁点都不能让他看见,她只能事先把炝锅的食材切成大块,等出锅后再一粒一粒挑出来;香菜不肯吃、味精不让加、连闻到上色的生抽他都觉得反胃,她只能到处打听有没有能替代的,吓得她打工餐厅里的师傅以为她要偷师。      结果——他在这里对着美人赏心悦目?      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把饭盒往门口的桌子上一扔,周意满双臂一抱,往门框上一倚,看着屋里的热闹开始冷笑。      看看,坐在床边的那姑娘漂亮的就是一朵花,端着一个嵌金边的小碟子,摆着两个精致的水饺,细腻的水晶馅仁在灯光的照射下让人垂涎欲滴。   再瞧人家上身一件白色羊绒毛衣,衣领处繁杂的绣出蔷薇花蔓,娇艳又不失端庄。梅子色的口红成熟低调,大波浪卷披散在肩上,跟脖子上挂着的简简单单的水晶坠很是相配。      虽然那条项链简简单单的连一点装饰都没有,但就是觉得它漂亮到让她挪不开眼。      肯定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更何况那姑娘手腕上扣着的手表,连仿款都要花上她大半年的薪水。      估计是她“好喜欢”的眼神太过直接,姑娘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胸部,也很碰巧的把那条项链挡了个严实。   觉得自己被误会大了的周意满连忙把视线挪开,一不小心就对上那个天杀的李重年。      场面有点僵。   她寻思着自己该说点什么,于是问:“李爷你今儿晚上吃得可好?”这一问倒把心底那点小委屈勾得翻江倒海。   她故意嬉皮笑脸接着说:“你看我净问些废话,你都红酥手,黄藤酒了,哪儿能吃不好。”      话里话外连讽带刺,没一点好语气。      李重年跟她相处久了,把她那点小性子摸得透透的,不用琢磨就知道周意满这是不乐意了,换着法的来表示不满呢。      “你怎么才来啊?我好饿……”李重年捂着肚子,可怜兮兮的朝她装痴卖萌。      “你眼前不就有吗,这点粗茶淡饭还是我自个儿留着吧。”      哼,这种时候是你撒娇卖萌就能结果不谈了的吗?周意满很不给面子的把头一偏,坚决不给李重年讨好的机会。      “这饭哪是人吃的!”李重年马上表忠心,伸手把姑娘手里的碟子推得老远,还很嫌弃的皱着鼻子,眼睛里全是面对□□□□的惊恐。      感受到了李重年话里的怨念,周意满伸脖子往病床上的高级饭盒里瞄了一眼,没瞧出什么不妥来。再一看李重年表情绷着个脸,很是不如意,只好起身颠颠地跑到那端着盘子的姑娘跟前,死皮赖脸的盯着饺子看。      姑娘有点受不住,举着盘子的手都打颤了。      她直勾勾地朝李重年抛媚眼,纤长的睫毛在日光灯下漂亮的忽闪着:“重年,这是谁呀?”   声音娇媚地把周意满的胳膊吓出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她还是打心底佩服这个姑娘的:要是她端着个盘子伺候李重年吃饭,被一个各方面比自己差几百倍的女人骚扰,她肯定忍不了这么久才发问,估计第一时间就张牙舞爪扑上去厮杀了。      但李重年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是让她没忍住露出爪牙。      他说:“跟我住一起的那个。”      我呸!   跟我一起住的那个。八个字。组合在一起怎么都该有点儿暧昧的意思吧可从李重年那张嘴里轻描淡写的吐出来,真让人一点浮想都冒不出来。      果然,饺子姑娘没把这话往歪了一点儿的方向想。   她问:“你新雇的保姆?”      李重年略一思索,托着下巴摇头:“我更喜欢叫她‘田螺姑娘’。”      饺子姑娘皱眉:“你的意思是她不要钱?”      周意满拎过被她扔在门口的饭盒,往李重年怀里一塞,好容易打断了他们不靠谱的对话。   虽说她本来打定主意,就算拿去喂猪也不让李重年尝一口她做的饭,但难道要她答一句“我跟他住一起,但我要钱”来否认“田螺姑娘”这个称呼?      看她认命地从包里拿出筷子和汤勺,李重年得意的咧开嘴偷笑,被饺子姑娘看了个正着也不加掩饰,干脆明目张胆地使起了少爷性子:      “小田螺,给爷我拿张纸!”   ——“就在你床头柜的抽屉里,自己拿。”   周意满小心翼翼地开着饭盒的盖子,生怕汤汁洒出来。      “小田螺,给爷介绍下今晚的菜色!”   ——“就两个菜,你自己看。”   周意满忙着给他盛稀饭,头都懒得回。      “小田螺,给爷捶捶背!”   ——“吃着饭呢,你就不怕噎死?!”   周意满瞪了他一眼,差点没忍住把碗砸到他头上。      估计是觉得这场“恶少调戏小丫鬟”的戏唱得挺好听,饺子姑娘愣是半天没吭声。直到看到李重年不再把周意满使唤得团团转,开始慢条斯理地安下心来吃饭,饺子姑娘才腾出心思来收拾周意满。      她伸出一根被精心保养过的手指,淡粉色的圆润指甲上缀着一圈华丽的金黄色晶钻,咄咄逼人的敲着盘子的边缘。      “真好看呀……要花很多钱吧?”这样想着,周意满在下一秒,把被自己啃得光秃秃的手指头缩到了袖子里。      当然,这个摆明了示弱的动作没有博得饺子姑娘的同情。她居高临下地发问:“我明明听重年他哥哥说他很喜欢吃饺子,尤其是这一家的,为什么我带来的他不肯吃?”      哈?她这是在跟我请教问题吗?明明是小黑屋大灯泡审讯的语气吧!   再说这种打听男人喜好的问题难道不应该背着李重年再问吗?怎么当着面就大喇喇问出来了?!      周意满很为难。   扭过头朝李重年送去求救的目光,留给她的只有他大快朵颐的英俊侧脸。   她只好朝饺子姑娘摊手:“我也不知道。”      “那你的饭在哪儿买的?”饺子姑娘转换话题,眼睛却压根不往周意满那儿沾,直勾勾地黏在李重年脸上。      “是我自己做的呀。”周意满实话实说。      “别开玩笑。”饺子姑娘很淡定的笑,望着李重年的眼神温温柔,对周意满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被冤枉的周意满不乐意了:“我没开玩笑,李重年现在往嘴里放的那片肉是我上周末在超市买的,今天下午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切成片、扔到锅里……”刚说了开头,饺子姑娘猛地扭过头,露出两颗瞪圆了的眼珠子把周意满吓到,让她的声音渐如蚊吶。      饺子姑娘拔高音量:“你说小二吃的是你做的饭,你知不知道他从小……”      “关你什么事?”闷头吃饭的李重年突然腾出嘴,出了声。      被问到话的饺子姑娘立刻对周意满偃旗息鼓,转而甜美地向李重年撒娇:“我只是觉得太委屈了你。”      话音刚落,周意满精准地捕捉到了李重年右嘴角的上翘。她开始为饺子姑娘默哀——   嗯……是这样的:李重年有个毛病,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只要感到烦躁或者不耐烦,就会下意识地咬合右后齿。由于小时候规范用食的习惯,他完美的面部并没有多余肌肉的存在,唯一能够表现他在咬牙的就是他翘起的右嘴角。但因为他那张迷人面皮和装模作样的绅士风度,根本就没有人把翘嘴角这种秀色可餐的举止看做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果然,李重年的脸一下子冷下来,像被人得罪了祖宗八辈一样,把手里的筷子往地上狠狠一掷,连缓冲的时间都没给人留。      他臭着一张脸,没好气地斜眼瞅着饺子姑娘,见对方实在愚笨到无法领悟他的想法,才赏出三句话,直接把饺子姑娘好容易端住的笑容碎地干干净净。      他说:“姜迎眉你好烦你知道不?”   “你在旁边我实在吃不下饭。”   “你他……能不能滚远点儿?”      生气的李小爷,语气实在算不上友好,但在周意满大半年的悉心教导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还是咽回去的很及时。估计是想起来上次骂脏话,被她拿着杂志赶到阳台的苦痛回忆,李重年本来横眉瞪眼的跋扈样,都默默的带了点忧伤的气息。    正文 第 3 章   对于李重年突降的怒火,有提前做好的思想准备,周意满自然立刻进入角色,低头弯腰收拾被砸到地板上的筷子,顺便遮掩一下自己一脸得意的笑——虽然不知道全身都是爆仗的李重年是哪根筋被动了,但听着他骂饺子姑娘的那几句话,还是挺让她舒坦的,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呀(>﹏<)      敢欺负她周意满的人,就活该被骂个狗血淋头。想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会子该开始抽抽搭搭擦金豆子了吧?看戏看戏^_^      她偷偷抬了下眼,却发现剧情没按她的剧本走:   饺子姑娘见李重年压根不给她面子,也干脆的撕破了脸,二郎腿一翘,从包里翻出一盒粉就开始补妆,胭脂味把饭菜的香气都盖住了,那粉面的颗粒在医院明亮的照明灯下十足显眼,不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鼻子和眼神都比一般人要好用的李重年,被她气得嗷嗷直叫,要不是腿还包着石膏不方便,他是一准要把脚踩到她脸上的。      哎?   咦!      原来被自己当做小白花一朵的饺子姑娘其实是个御姐!周意满忽然觉得腿软,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出去避下难,却被饺子姑娘一双纤纤玉手扶了起来。      她情真意切地对周意满咬牙切齿:“我实在是受够了李重年,要不是我妈派了人在楼下监督我,要我呆够固定时间,打死我都不会来看他。他这次跟人打架从楼梯上摔下来纯属自找,这破性子要是不改,迟早还得惹大祸,小田螺你在身边自求多福吧。”      旁边的李重年马上炸毛:“装不下去了吧姜迎眉,装不下去就赶紧滚!看见你都脏了爷的眼!”      姜迎眉高傲地斜了他一眼:“我跟小田螺交流感情,你跟只被人拔毛的鸭子似的瞎咋呼什么?”      李重年怒极反笑:“说这么多还不是想进我李家的门,在我哥那儿碰了壁,就颠颠朝我这来了,看着对我下手是没希望,就准备走迂回路线。现在是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愿放过了是吧?不过我拜托你,要找茬埋炸弹,也要找好对象,像周意满这种清汤挂面的货色,还真不值得你费心思!”      被莫名拖进战火里的周意满本来就不大乐意,这会儿一听李重年的话心里更是别扭得不得了,虽然知道这位爷一但火气上来就口不择言,什么难听说什么,但在外人面前这么削她的面子也太不应该了吧?      清汤挂面什么的,实在是太让人家伤心啦>_<      不过比起饺子姑娘,李重年跟她还算是同一个战壕里的,这事等关了家门回去算账也行。   于是,她索性往两人中间一站,背对李重年,朝着明眸皓齿的姜迎眉盈盈一笑:“姜小姐是吧?你要告诉我的话我都记住了,也会按你说的多求些福,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就请回吧。你也知道,这位爷的脾气实在不太好,你闹腾一场拍拍屁股走人,我还得在这儿忙东忙西的安抚好一阵,实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招呼你。”      姜迎眉没料到这还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被她一席明褒暗贬的话弄得险些招架不住。      她冷哼一声:“还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你愿跟着李重年我也管不着,不过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他可是觉得你是个不值得我费心的货色,你还是好好掂量下吧。”      周意满脸上笑容不减,有礼貌的帮她把桌子上的包包拿起来,硬往她怀里塞:“你放心,我心里清亮得很。该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我连想都不会去想。”      眼看再不走就要被周意满推出去了,姜迎眉气乎乎的抓着包扭头就走。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在整个楼道里响个不停,主人愤怒的心情昭然若是。      周意满没好气的撇撇嘴,还不忘朝人消失的地方吆喝一声:“慢走不送,小心崴脚!”至于饺子姑娘会不会被她气到真得崴脚摔下楼梯这种事,她就没心情想了。因为姜凌波一个临时电话让她满脑子雷雨交加。      等她接完电话垂头丧气地拖着脚步回到李重年跟前,李重年还大度地摸了下他的脑袋表示安抚。周意满一瞬间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有爱的。      但当她发现这种举动疑似训狗后,又马上护头瞪眼:“你干嘛?”      李重年明显心情好,没有像往日一样再趁机揉两把。他不介意地露出两颗小虎牙,冲她温柔一笑:“你吃饭了没?”      “今晚上老板查岗我不在,全勤奖完全泡汤,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周意满发牢骚。   为了你人家连奖金都放弃啦,你却跟比我漂亮比我有钱的比我有气质的女人在一起你侬我侬别以为三两句好听的就能糊弄过去(╯з╰)      “唉,本来还想说姜迎眉带来的饺子反正我不吃,给你吃好了,没想到你已经饱了,真可惜……”      什么我已经饱了!我这一整天就为了伺候你都快滴水未进了,你听话择轻避重的本领能不能不要练得这么纯属啊!      又累又饿的周意满终于决定爆发了,却在岩浆喷发到火山口准备射出来的时刻,被贴到嘴边的饺子生生平息了下去。      “乖宝宝,来,张嘴。”      哦……难得李重年亲自动手送了一个饺子到她嘴里,她得给面子。      周意满一边嚼一边想:能让他屈尊徒手拿饺子的人,在这世界上恐怕没几个了吧?要知道,这可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不自主盯着他看的李重年,是不管穿着短袖牛仔还是西装革履都金光闪闪的李重年啊。要是饺子再蘸点醋就更好吃了,可惜了里面的蒜蓉虾仁。      等等……蒜蓉虾仁?      周意满好像发现了今晚饺子姑娘的败笔所在。不过像这种李重年的挑食菜谱,她才不愿意告诉别的女人呢。      至于理由?      当然不是因为她对李重年有什么不健康的念头!      要知道,她所熟知的关于李重年的一切,可都是她用一部部辛酸的血泪史换来的。一点好处费不给就像从她这里套话?还有没有天理了!      埋头往肚子里填饺子周意满没有看到,一旁的李重年很开心的捧着脸倚在床头,满溢着温柔的眼睛根本舍不得眨,看她吃得满嘴油光又一脸自认精明的算计的小模样,愉快地简直要长出条尾巴摇一摇了。      **      在医院折腾了好几天,周意满终于熬到了李重年出院的日子。      回想这几天来的兵荒马乱,她就只有一种感觉,累。可就算累到连手指都都不愿动弹,她晚上却不敢倒头大睡,偶尔迷糊一会儿也是飘乎乎的,根本睡不踏实,就怕李重年要翻身或者上厕所,她睡得太死了听不见他的声音。      李重年也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可劲的把她折腾,就差让她在面前来个七十二变。      他是躺在床上无聊到要死,但周意满一个大活人肩上还扛着好几份兼职呢!但不管她怎么好言好语的劝,他就是不肯让她走,连睡着了都要用手指圈着她的头发,逼着她把脑袋搭在床沿。      她只要敢动,或是偷偷去解头发,他就哼哼唧唧的说什么抽筋腰疼,好姐姐好妹妹的求她,直磨得周意满这个没骨气的,小心肝一个劲儿的颤,只好眼巴巴地趴在床上,看着他睡到香甜。      最过分的是,他居然以伤痛难捱、无法入眠为由,非要她唱着摇篮曲,用手拍着他的背来哄他睡觉!   周意满不干,他就一把握着她两只手腕,把她脸朝地按到床上,任她跟只落水的母鸡一样四肢瞎挣扎,就是不撒手。   周意满怕碰到他的伤腿,压根不敢做什么大动作,没两下就弃械投降,才重获新鲜空气。      有时候她就在想:他那只脚到底扭伤了没有?怎么看起来生龙活虎的,比她这个四肢健全的人还精神?还有,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像李重年这种混蛋,怎么能连病号服都穿得那么好看!      **      长时间的连轴转加上休息不好,周意满的身体开始吃不消,眼见着刚养起来的红润肤色刷得没了,腰上好容易出来点让她摸着舒服的肉也掉了,连一直让她引以为豪的胸都有开始掉罩杯的危险了。      因此对于李重年的出院,她表现出了莫大的欣喜,周身散发出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差点让人误以为是哪个病人的回光返照。      但是,她的身边有李重年。   能很简单就把别人的愉悦转换成自己的好心情的,李、重、年。      所以,当周意满扶着他踉跄地迈出医院大楼、迎接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时候,他看着周意满开心到合不拢嘴的脸,很向往很认真地对她说:“太好啦亲,我终于可以脱光光洗个澡了,医生说我的脚不能碰水,所以你帮我洗澡的时候要注意哦。”      他顿了一下,又说:“当然,如果你想一起洗的话,我也勉强可以接受,但你记得不要把水溅到我脚上,更不能直接坐到我腿上,虽然我知道你已经肖想很久了。”      注意到周意满的表情有点狰狞,他纠结地思考了一会儿,狠狠心,补充道:“要是你对我的身体真的有了什么不该有的禽兽想法……等我养好了脚再说吧。现在就做的话,恐怕没法让你满意的啦。”      完全是一脸要上战场,做好牺牲准备的英勇就义。而且……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小娇羞呢……      不不不,娇羞什么的,一定是错觉!   一股凉气算上脊梁骨,周意满战战兢兢道:“其实,我还没到如狼似虎的那个年纪,你还是很安全的。”      安全个毛线啊!她在心底呐喊:洗澡?裸体?光溜溜的李重年?我一定会把持不住把他就地解决的……怎么办怎么办!    正文 第 4 章   一路上周意满也没考虑出个应对方案,只好在把李重年摔到客厅沙发的下一秒,撒丫子的逃离她的家,去找姜凌波求救。      姜凌波算是她的闺蜜,她们有过的重合兼职多得惊人,基本逻辑就是:周意满在超市收银,姜凌波就是超市促销的;周意满在咖啡店做饮品,姜凌波就是咖啡店门口迎宾的。      一开始周意满还觉得真是缘分啊,看这妹子唇红齿白天真可爱,考虑要不要结拜个姐妹什么的,熟悉了才发现,姜凌波完全就是一披着羊皮的大灰狼,还是头母的。      到后来周意满找了家加油站加油的兼职,事先转悠了一圈确定没发现姜凌波的身影,还很是欢呼雀跃了一番,私以为逃离了命运的磨难。结果上班第一天,她去加油站旁边的快捷超市买水,跟推着车子往里搬货的姜凌波面面相觑时,她们同时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悲伤的哀鸣。      “切,缺男人了就多上街转转,看见好的要个电话请杯水酒也就拿下了,你老盯着一断了腿的小白脸流口水算怎么回事啊?”在听了周意满的难题后,姜凌波怒其不争。      周意满挺为难:“可是满大街的男人都不如李重年好看。”      姜凌波伸手指她,恶狠狠:“你说实话,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周意满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不可能,长得那么帅的男生我可不敢想,过过眼瘾摸两把是一回事,真要动心思,到最后受伤的肯定是我自己。”      姜凌波一脸严肃,开始细数周意满跟李重年的点点滴滴:“当初你一聊到他就激动地眼冒绿光,还说什么他随口问你句话,你能头脑空白地结巴半天,你说你觉得他帅吧,又不敢正眼看他,偷偷瞄过去被他撞见,都能脸红到耳朵根。”      “真的?”周意满难以想象。   昨天晚上李重年说他老躺着腰酸,她就隔着他的病号服对他的背又敲又捏的,这么亲密的接触也没让她的觉得害羞。      倒是李重年舒服低哼了两声,用沙哑的嗓子一会儿说让她轻点,一会儿又叫着让她使劲,呼出的紊乱到带喘息的粗气,把她惹得口干舌燥,不过……也就脸稍微有点发烫,手指肚有点使不上力气而已嘛~^_^~      “喂喂,你想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了?面如桃花三月春。”姜凌波奸笑着去挑她的下巴。      周意满一巴掌把她的手指打到一边,用圈过冰镇奶茶的手捂了捂自己的脸:“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一直都很正经,满脑子不正经的只有你一个吧?你说你只把他当房客,你见过哪家的房东还管给房客做饭洗衣服的?就算他每个月多给你钱,你也不能连吹头发这种事都给他做吧?也亏得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才知道那位爷洗完澡就把你往屋里带,还吹头发?谁知道吹着吹着会不会就把你拖床上了!周意满你也有岁数了,怎么对男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房东,我看你压根就是被他当成贴身女佣了!”      “他不吹头发的,只用干发巾擦,他说用吹风机会损伤发质。”周意满好容易插了一句连声音都没什么底气的话,她怕姜凌波生气,但也不愿意李重年就这么被人说。      她知道姜凌波说的都是为她好,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可是那个人是李重年啊,高高在上的,连睡着了都会让人想看杀卫玠的李重年。      虽然娇生惯养脾气不好,经常莫名其妙发火瞎胡闹,但心眼很好的。他才不会对自己这种扔到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人做坏事。      他要她给他擦头发,就绝对没有让她给他叠被子的心思。      不过姜凌波不知道,只发现周意满完全没把她的苦口婆心听进去,恨铁不成钢的灌了一口汽水,败火。   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一乐来了兴致:“要不你就给他洗个澡呗,这男人嘛,一般都是中看的不中用,你把他扒光了仔细品赏一番,说不定没了那种穿着衣服的朦胧美感,你就觉得他也没什么了。”      周意满被她一番话说得,脑袋都快埋到桌子底下了。      姜凌波看她这样,硬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这么可爱。”      **      还是姜凌波比较贴心,会夸她可爱,哪像李重年,只要她不小心搞砸了事,前因后果都不顾,就只会横眉竖脸的骂她笨。      望着暮色黄昏,夕阳西下,一群老人围在树底下对着棋局唧唧喳喳,周意满恶狠狠地往嘴里塞进一勺冰淇淋:岁月明明静好,为什么我的人生就不能平静一点呢!比如出现个长得顺眼的男生说他暗恋我很久了,或者哪家兼职的老板决定增添员工福利,再不济,也好歹有个家政人员跑来主动申请帮李重年洗个澡啊!      果然跟姜凌波聊天是不会有好结果!啊……好烦躁……      可不管她有多自怨自艾,离家门的距离还是在一步一步缩短。   等进了楼道开始爬楼梯,周意满才想起自己大清早就出了门,把李重年扔在家里将近一天的事实。现在她不仅没有解决洗澡难题,更是连做晚饭的菜都没有买,虽然她在快餐店里跟姜凌波解决了饮食,但李小爷好像还饿着肚子,而且还是饿了两顿饭……      想到李重年黑化的面孔,周意满瞬间如一只土拔鼠般瑟瑟发抖。      所以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在用钥匙打开防盗门的瞬间,周意满就瞄准了她的卧室,并迅速地设计出了一条可以避开沙发的最短路线。      但“人算不如天算!”   这是周意满被靠在大门后面闭目养神的李重年揪住衣领时,内心的真实写照。      被李重年拎到跟前的周意满,怀着一颗愧疚的心,完全不敢做出反抗。耷拉着脑袋,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鼓不起来。      “你今天去打工了?”李重年打量了她一眼,声音波澜不惊。      周意满眼睛嗖得一亮,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对呀对呀,我今天连着跑了两个兼职,从城东赶到城西,你看,我累的肩膀都抬不起来了。”   配上一脸抱怨,周意满嘟着嘴巴,冲李重年晃了晃她的右胳膊,很有撒娇讨好的意思。      李重年撒开手,面无表情撑着拐杖往客厅走。看他一瘸一拐,周意满连忙狗腿的追上去扶他,却被他一把隔开。      李重年神色淡淡:“不是肩膀疼吗?去一边歇着去。”      “没那么严重。”周意满仰着脸笑,瞅着空子硬凑去上,一低头就钻到李重年腋下,半拖半抱,还顺手摸了两把。      感觉到今天周意满的殷勤劲儿多得不寻常,李重年收紧搭在她脖子上的胳膊,从她耳边圈过来的手挑起她的下巴,对上一双睁得铜铃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李重年心一动:“周意满,你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一边说,一边低头向周意满面上压。      看着他逐渐放大的脸,周意满心猿意马。   她的注意力被扑面来的男性气息吸引,这种连脸上绒毛都能轻易细数的距离,让她心跳如鼓,耳根发烫。      使劲舔了下干涸的嘴唇,她结结巴巴:“没有啊,怎……怎么可……能!啊!”      在她否定的同时,李重年还在贴近着她的脸,当她察觉他的长睫毛几乎都要碰到她的了,才回过神向后匆忙避开,却发现她现在还几乎是被他楼在怀里的。      这姿势实在暧昧,她扭着想脱身,李重年意外配合抽手,拉扯间周意满力道没掌握好,脚尖一翘,直接失去平衡向后仰面栽去。      她下意识的去抓李重年的衣服,没想到他居然拐杖一挥把她的手打开了!打开了!      她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边感恩的摸着地面上铺的羊毛地毯,一边瞪着李重年咬牙切齿。但李重年像没事人一样,用拐杖头敲了她两下,直到看她闭着眼睛认命的往边上滚了一圈,才昂首阔步的从旁边走了过去,就差鼻孔朝天。      觉得丢脸丢到家的周意满,把脸埋在地毯里,懊悔的几乎要捶胸顿足。同时她又想:要是李重年腿脚利索地话,他大概会直接从我头上踩过去吧?      ……      被深深戏弄了的周意满感到内心受到了伤害。她坚定的拒绝了李重年对她发出的共进晚餐的邀请,连昂贵美味的外卖都不能打动她,一个人窝在卧室里生闷气。      听到门开的声音,周意满迅速用被子蒙住脑袋,全身蜷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      李重年完全没有闯入女子闺房的意识,他拄着拐杖几下就来到周意满床前,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感受到床垫凹陷的周意满大惊,吓得连气都不敢喘。可就这么闷着大半天,李重年愣是一点动作都没有。这让她很烦躁:砍头也不过一刀下来头点地,李重年这把刀横人脖子上又蹭又滑但就是不给个痛快的,真是最讨人厌!      而且,被子里氧气不足头好晕啊……      在周意满被热得满头大汗、就要丢盔卸甲的钻出被子时,她听见李重年闷闷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腿脚不利索会拖累你,不想让我住这儿了?” 正文 第 5 章   那声音,真是委委屈屈的啊。      周意满都能想到那双跟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还有微蹙起的秀气眉头。      本来就头晕目眩、神志不清、正常思考不能顺利进行,这一下子同情心更是不受控制的开始瞎泛滥。      她掀开被子一角,伸出手扯了扯李重年的衣袖:“你别老是胡思乱想的,我今天是真的有事才没赶得及回来。”      “真的?”李重年的眼睛马上变得亮晶晶。      “嗯。”周意满很郑重地点头。      “那是不是就算我做了惹你生气的事,你也不会提要把我赶出去?”      周意满嘴角一歪,李重年还真是给根杆子就顺着往上爬。   不过说起惹她生气,指的应该是刚才看她摔跤没帮忙,还用拐杖敲她的事吧?      哎呀,这事说起来也真没什么,本来就是她有错在先嘛,更何况刚才又得了李重年难得的低声下气,她早就把本赚够了啦,真的是一点也不生气了。      所以她很大方的就答应了:“不会呀,你长得这么养眼,给钱又大方,我脑袋进水才会把你赶出去。”      可是之后,周意满宁愿承认自己脑袋进水,都不想再在自己的房子里面看见那个该遭天杀的李重年了。      “你究竟跟我的老板说了什么,他才会怒吼着把我拉进通话黑名单里?!”周意满杀气腾腾,要不是李重年明智的用手捂住耳朵,她一定会冲上去揪着他的耳朵直到消气为止。      李重年不在意的耸肩:“那种秃顶老男人,整天就知道色眯眯的朝你的胸部看,要不是我今天帮你摆平他,搞不好明天你就会被他潜规则了。光是一想那个场景……”他一抖擞,“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周意满张着一张嘴,说不上是气是恼,总之就是死活说不出话来。   那老板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她想横插一脚人家都不一定瞧得上,哪有闲工夫来对她潜规则?   再说,老板明明是低度近视不愿带眼镜,所以看人才会稍微把眼睛眯起来,色眯眯什么的,绝对是你李重年相由心生好不好!      莫名其妙丢掉一份工作的周意满很沮丧,但一瞧见李重年那个小受模样小攻气质,她又实在是横眉竖眼不起来。不过她为了他付出的牺牲也忒大了点,再不赚点甜头,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活不长。      美色当前,最甜的当然还是美色。      她顿时眉开眼笑地朝李重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手脚麻溜的钻出被窝站到他身后,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搁,殷勤地揉起来。一边连敲带打,一边笑嘻嘻的问他:“你今天早上不是说要我给你洗澡吗?你看这会儿去怎么样?”      李重年也来了兴趣,嘴角一扬十分欢快:“怎么?今天为了不给我洗澡跑了一天,到晚上终于决定面对现实了?”      ?   !      所以说……周意满欲哭无泪,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溜出去是为了什么。      合计这半天连打带摔都是故意逗着我玩的,那我干嘛不吃他叫的晚饭,干嘛要把自个儿埋在棉被里晕头转向的捂吧那么久!      李重年装作看不见她丰富的面部表情,胳膊一动,扯着衣摆就开始往上掀,刚露出大片白净紧实的腹肌,周意满就惊得抱住枕头护住胸,连滚带爬的往床另一边蹿。      李重年一把拉住她,没使什么力气就轻巧的把她拖到了跟前。      两根指头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被迫扬起的脸,李重年不怀好意地笑:“这又是怎么了?刚才不是你提出来要给我洗澡,我就脱个上衣你跑什么?”      “哦,我知道了,你听我猜得对不对。”他又恍然大悟一般,倾身朝周意满压过去,侧着脸在她耳畔用嘴唇轻轻蹭,一下一下,好像认真落下了吻,又好像只是不小心碰着了。      周意满一直绷着脸,连眼角都是耷拉着,没有神采的朝下看,一声不吭。      李重年似乎是对她的反应不够满意,松了挑起她下巴的手指,整张手掌都隔着衣服罩在她胸前,大拇指在她锁骨处若有若无的抚了抚,继而加重了力道。本来撑在她身后的胳膊更是收紧,硬是把周意满完全箍在了他的怀里。      周意满拼命掩着的眼睛里渐渐浮出了波光,面色也有一抹动情的惊艳。      李重年仿若未觉,贴着她耳后脖颈的嘴唇依然不轻不重的磨着,不时张开嘴用牙齿慢慢撕咬。一寸一寸雪白娇嫩的肌肤被拈辗出淡淡的红色,极美也极媚,晃得李重年心神微动,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      周意满“唔”地一声叫出了声,又马上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唇,眼睛里狠决又迷茫。      李重年忽然笑了,温柔又缠绵,他的眼角如桃花般明媚盛开,声音仿若耳语般沉沉的:“你是想亲手给我脱吧?宝宝,这种事你开口就好,我自是愿意的。”      周意满挺直的脊梁一下软了下来,一种无法抑制的酥麻在全身蔓延。   使不上力气,心里也很乱。      胸腔里那股被压抑的悸动又疯狂的破土而出,像只毛毛虫在心口蠕动般痒痒的。      不可否认,她是真的对这个男人动了情,至少这张脸和这个身体是值得被迷恋的。      她推开李重年缠在她身上的所有,抬起已经十分清明的眸子,言词凿凿的一字一顿指控:“李重年,你勾引我。”      李重年这时候倒是老实起来。他顺从的跟周意满保持了点距离,无辜的摊开手:“周意满,你不能因为自己春心荡漾,就随便诬赖一个冰清玉洁的男人。”      接着他又拼命憋着笑:“不过你还真是敏感。我就亲了几下,还什么技巧都没用你就……”      “李重年!”真是越说越没谱了,周意满恨不得堵了他的嘴,没好气的瞪他,“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对着我宝宝宝宝的,谁是你宝宝!?”      李重年愣了一下,随即蜷着没受伤的长腿,懒洋洋的倚在床头:“周意满你可真没良心,明明是你自己答应以后让我叫你宝宝的,现在倒耍起赖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过去,捏着她的鼻子要动手动脚。      周意满一巴掌打开他的爪子:“胡扯!我脑子抽风了要你叫我宝宝?我怎么没跑大街上组个脱衣舞秀场!”      李重年表情柔软甜蜜的能拧出水来:“自然是你情到浓时脱口而出,你要害羞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我心里记着呢。”      周意满:=皿=   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周意满觉得自己真的要认输了。      但其实,李重年这次真的是,是一个字儿也没瞎说。虽然是他坏心眼的把周意满给灌醉了,但看着眼前姑娘扬着红扑扑的小脸儿朝自己乐,那个心里别提有多美了的人差点没忍住化身大尾巴狼。      他难得耐心的哄着周意满, 把她拖到自己床上,靠着枕头把人搂在怀里,摸摸头发蹭蹭脸,手黏在她软呼呼的腰上就撒不开,怎么腻歪都玩不够。最后趁着她的迷糊劲儿还没过,干脆就把头埋进了她的脖颈间,用牙尖慢慢磨着她滚烫的肌肤。一边不老实的动手动脚,还一边哼唧:“喝了两口酒就这么勾人,你这样子以前被多少男人看过,嗯?”      周意满被他弄得不舒服:那么大一只,热气腾腾的跟无尾熊一样紧贴在身上,简直就像大夏天被人硬在怀里塞了个火炉,要多烦人有多烦人。她挣扎着就要把李重年往外推。      李重年怎么可能让她得逞多难得的机会才能让她老老实实窝在怀里任他亲近,绝对是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不一次抱个够他就枉为男儿!      周意满大怒:“我热!”   你谁呀赶紧滚开!      可这话传到血气方刚的李重年的耳朵里,马上变了味儿:这分明是花姑娘求亲近的口头禅嘛,除了“我热”还有“不要了”,他都知道!      周意满难受死了,汗出了一身,脖子还被他弄得粘乎乎的,推又推不动,只能软绵绵的嘟囔着骂他,却让他觉得更好玩了。      李重年的眼睛里亮得惊人,长胳膊长腿的又缠上去,鼻尖对着鼻尖,额头贴着额头,呼吸与共的静谧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飞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抱着周意满在穿上打起滚来,压到她身上亲两口,又把她放到上面揉两下,折腾了半天他才放过她,侧搂着,李重年喘着粗气,哑着嗓子恶狠狠看她:“他也这么抱过你吗?也这么亲过你吗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怎么对你快说!”   一边问,还一边轻轻的用身体撞她。      周意满烦的要哭了,嘴巴一嘟就要往下挤泪珠,李重年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放开哄:“好了我不闹你了,满满乖,别哭啊……”      周意满脑子里一团浆糊,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李重年的话在她听起来就是只蚊子嗡嗡叫。她驴唇不对马嘴的发火:“不是满满是宝宝!我叫宝宝!”      按平时,李小爷都这么低三下四了却还不被给脸,他早就掀桌子骂人了,可今天,他心里简直美得开了一朵花,试探的叫:“宝宝?”   “嗯……”周意满模模糊糊的应。      他赶紧:“都有谁这么叫你?”   “爸爸妈妈。”   “还有呢?”   “外公外婆。”   “男人呢?有没有哪个野男人也这么叫你”   周意满:(-_-)zzz   “那我以后也这么叫你好不好”   周意满:( ′▽` )ノ      其实那天,她真的、只是、喝醉了在耍酒疯而已。   所以她完全不记得,只以为李重年又在瞎扯。   于是现在,周意满袖子一撸,咬牙切齿:“我们去洗澡!”      进了浴室,李重年还欢快的跟只麻雀一样,唧唧喳喳的询问周意满刚才感觉如何,周意满黑着脸,一边默念“难忍能忍,难行能行”,一边在心里问候李重年他祖宗十八代,直到李重年一句贱萌的“哎呀我觉得你刚才肯定湿了”出口,周意满连想都不想,直接打开开关,把花洒朝着他的脑袋哗啦啦的喷过去。      “我刚刚湿没湿不好说,但你现在绝对是有够湿了。” 正文 第 6 章   “李大爷你真是贱到极点啦!”      周意满在加油站里火冒三丈,攥着拳头仰天长啸。      姜凌波揉揉耳朵,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看,我昨天说什么来着?本来男人脑袋里就那么点东西,现在大夏天的天干物燥,更是干柴烈火一触即发。你珠圆玉润的往他旁边一靠,谁还能心无旁骛坐而论道。”      周意满被姜凌波成语大杂烩的本事惊得瞠目结舌:“那个……你想说的是‘坐怀不乱’……吧?”      姜凌波本来还有长篇大论,被这一打断思路马上混乱,琢磨了半天才懊悔的一捶桌子:“姑奶奶我大学是学英语的!”然后马上就又反应过来:“你别给我岔开话题,刚才洗澡那事还没讲完呢,你淋他一身水然后呢?”      周意满瞧着姜凌波被那双写满着“八卦八卦我喜欢”的眼睛,无力。      骂了半天男人的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善变,刚才还一脸义愤填膺呢,为了点八卦就连道德底线都不管了,这后面明明应该是来同情安慰我的桥段呀(╯з╰)      所以她坚决要岔开话题:“你大学学英语,怎么现在沦落跟我一块打零工了?”就算没学出什么大本事,当个小白领混混年资还是可以的。      姜凌波扶额:“别提了,当年毕业第一份活干同传,生生把“交流”翻译成“intercourse”,发音还特字正腔圆,从此埋下心里阴影,跟那外科大夫手一抖把人静脉割了从此弃医从文是一个道理。好了,接着说洗澡。”      “弃医从文”这种词用在这儿,鲁迅先生会从棺材里蹦出来掐死你的吧?      而且intercourse什么的,完全就是让人往洗澡上想好不好(>﹏<)      想起昨天浴室里的雾气朦胧,她觉得心底埋了好多说不出口的东西,尤其是出浴后李重年重新睁开的那双眼睛,沾了水的晶莹明亮,狂野、疯狂、隐忍、渴望,那么多不明不白的情绪掺杂在一起,就好像他这个人,万花筒一般的,每当她看明白其中一个画面,都总会有崭新的一面出现,让她永远捉摸不透。      她想,还好她是周意满,人生跟机器似的规划周密,刀枪不入,铁板一块。      不过这些话都不能跟姜迎眉说啊……具体情节完全十八禁的说>_<      她想了想,决定八句假话两句真话,反正这年头骗人又不用偿命。      “还能怎么样啊,就洗澡喽。”她说的轻描淡写,表情也云淡风轻的应和,“顺便玩玩水,你淋我,你泼我,跟小时候和泥巴过家家也没什么不一样。”      但事情的真相远比她描述的要有料很多:      李重年被劈头盖脸淋了一身水,一时不查眼睛进了水,揉红了都睁不开。这一下可把周意满吓得不轻:李小爷那眼睛多娇贵呀,当初无聊进厨房晃悠了一圈,被洋葱熏了一下就开始哭鼻子抹泪,闹腾得那是民不聊生,她连哄带骗一晚上才消停。本来以为这就完了,谁知道从第二天开始,李重年愣是一个周没理她,每天什么也不干,就在卧室里捧着镜子对着眼睛左照右瞧。      想到当初那段惨淡日子,周意满马上把花洒一扔,拎过小板凳把李重年往上一按,就弯着腰帮他吹眼睛。他恼着把她的脸往一边拨,她也顾不上跟他闹,轻声细语的劝:“李重年,你别揉眼睛,越揉越不舒服。”      李重年压根不理她,手上使得力气更大。      周意满也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揉,李重年哪能如她的愿,拉扯间周意满就歪跪到了地上。脑袋一不小心,好死不死撞到了李重年的胯间。      真的是,一不小心。      真的是,好死不死。      还有,真的是,好大一坨。      意识到状况的周意满脸红着挣扎,可李重年还闭着眼睛以为她想对自己下杀手,胡乱按着她的脖子,根本不让她动弹。      她的脸完全的贴上了他的身体,她甚至能感觉到裤子下面小少爷的温度,这个认知让她的脑袋“轰”一下炸开来。她拼命扭了几下脸,还没来得急说话,就和李重年一起僵住了。      本来软塌塌的小少爷,一下子坚硬的顶到了她的脸上,挺拔的,还在跳。      “周、意、满。”李重年的声音都打了颤,可捏着她脖子的手却没小一点力气,甚至更使劲儿了。      “你先松手!”周意满这几乎是尖叫了,虽然掩在花洒声下变得遥远模糊,但还是在李重年的耳朵里“轰”得炸了一下。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一下子就慌了神,挣扎的更加厉害。这让李重年简直要疯了。      眼睛疼得睁不开,但他知道一定是被欲望逼得通红。对,他是看不见现在的场景,可他能感受到周意满柔软温暖的脸紧紧的贴在他最敏感的地方,挣扎中更是不断挑逗着他紧绷的神经。她呼吸和说话间喷出的气息让他全身的骨头都酥了,下面一下子无可抑制的坚硬了。甚至前面,开始变得湿润。      他咬着牙把吓得软绵绵的周意满拎起来丢开,表情十分难看。      他一点也不想把自己对她的那点渴望表现出来,可现在,她的温度刚消失,他又觉得不满足了,刚才的滋味还在身体里,麻酥酥地一点一点往心头钻,如蚀骨般,欲罢不能。   她比他想的,还要诱人。比他梦里频繁感受到的滋味,还要蛊惑人心。      他只能拼命握着拳,阻止自己一时冲动把周意满再拖过来,用她的温软来缓解自己的心烦意乱。      只是他并不知道,当时的周意满,仿佛醉酒后浮在云端般不知身在何处,酡红着脸,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人。      从昨天的回忆中抽身出来的周意满,瞅瞅眼前“让八卦来得更猛烈些吧”的姜凌波,更加坚定的补充道:“就是玩水!玩水!”      “那你把他扒光了没?”姜迎眉明显不关心这俩人的过家家,直接朝着重点问。      “对呀,就跟幼儿园阿姨帮小朋友脱衣服一样,‘乖乖抬胳膊,咱们洗澡澡’之类的。”周意满一脸认真。      真相是:      周意满:“我帮你把上衣脱了吧。”      李重年:“先脱裤子,内裤箍得太紧不舒服。”      ……      太直白了吧!      周意满:“我云英未嫁的,做这种事不太好吧?”      李重年:“嗯,云英未嫁的,勾引人的本事倒是不少,你看我都硬了,”顿一下,“要帮我吗?”   ……      原来还有更直白的……      “到底脱了没有?身材怎么样?尤其是那里……哦呵呵,几何几何呀?”这是姜凌波。      周意满骂的撕心裂肺:“他早就找好钟点工了!他根本就没打算让我给他洗澡!混蛋!混蛋!混蛋啊!”      当然,有一件事,她这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人说出口。   她那天晚上,梦到了李重年。   这不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梦到他,也不是最后一次,但这的的确确是一场累人迷茫的大梦,直到多少年后,在她恍惚醒来的朦胧中,梦中的心境,她还能隐约感受到。      她从来不知道一场梦可以清晰到连鬓角的青丝和袖口的金属光泽都看得见,也从来不知道,李重年身上带着柑橘味的香水气已经能勾得她魂牵梦绕,连沉眠里,都载满了这种味道。      她梦到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穿着服帖衬衣的男人腰高腿长,神气漂亮的就那样靠在吧台的转椅前面,似笑非笑的翘着嘴角望着你,仿佛全夜空的星星都挤进了他的那双眼睛里,又好像一把晶莹的碎钻被平铺在了黑洞的入口, 把周意满的魂吸得干干净净。      后来呢?她不算笨,知道他像是有预谋的靠近她,可她搞不懂她有什么值得他来耗心,明明他只要勾勾手指头,全家当她都愿意双手奉上,所以不记得聊到哪一句,她便大胆的邀请他来跟自己合租,他点头,然后现在的一切水到渠成。   至于最开始的他的初心,她已经不敢再去深究了,反正他们也只有一年的约定,乐呵呵的过,总比整天玩弄阴谋阳谋得强。      她把他做生活调剂,他把她当居家保姆,各取所需也算其乐融融。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亲密得有些过了度呢?其实并没有。李重年举止轻佻些,不过是玩闹,虽然有时折腾得她有些情动缠绵,可他却压根没变过脸色,就像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角色扮演,入戏而已,并不入心。      但自己却实在是开始不对劲了。她本来不愿承认,可这个梦却逼得她不得不承认了。因为在梦的最后,她居然已经忍不住想要亲自去偷袭李重年了,男人的不拒绝,异样的热情和惊人的滚烫,都让她在醒来的瞬间瘫软在床头,羞耻的缩成一团,慌张和激动的连手指都在发抖。这真是……太讨厌了~>_<~   捂脸…… 正文 第 7 章   最近周意满的日子过得很不好,虽然李重年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就差把石膏一拆。但一直过着悠闲日子的李小爷,突然开始忙碌起公司的事情来。      所以,每天公鸡还没打鸣,拿着文件来找李重年签字的人,就会十分自来熟的坐在她的沙发上喝茶了。      对于这个大夏天紧裹着一身黑色皮衣、嘴唇干的开裂、脸白的几乎没有血色、两个耳朵上戴满了晃得人眼花的耳钉的男人,周意满对他的印象实在不太美好。      尤其是他第一次登门时,周意满正睡眼惺忪的套着她那件海绵宝宝的黄色背心,下身一条小内裤,汲着拖鞋摇头晃脑的去厨房倒水。因为时间太早,李重年根本不可能起来,所以她光着腿放心大胆。      撅着屁股从饮水机里接满水,周意满一转身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人大张着一张嘴,痛心疾首的看着她那头鸡窝一样乱糟一团的头发。没等他把眼睛往下挪,周意满就利索地把满满一杯水泼到了他脸上。      说不好当时是怎么想的,她直接无视了那个脑袋还在往下滴水的皮衣男,步伐稳健的一脚踹开李重年的卧室门,特心平气和的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      没意识到危险的李重年,一睁眼就看见周意满光着的两条大白腿,平常的起床气都一点儿也没有了。他迷迷糊糊地朝着周意满傻笑,很自然的朝她靠过去,打定主意要把脸往她腿上蹭。      周意满也顾不上什么被看光,抬起一只脚就往李重年脸上踹,还好他反应快,只有枕头被踩扁。      正巧皮衣男跟进来,看见卧室里的情节,马上抱臂讥笑:“李重年你也有这一天?”      周意满眼睛一亮,捂住心口心潮澎湃。      他说的是日语!还是地道的关西腔!      再加上紧身皮衣什么的,代入感不要太强了好不好!   周意满毫不怀疑,这个人随时会从哪里抽出一根皮鞭,对着衣衫褴褛在地上打滚的李重年,一边挥着鞭子一边说“叫主人!”…… 想象一下李重年柔弱的缩着身子一边求饶一边颤抖,周意满响亮的吞下一口口水。      已经十分清醒的李重年不愧跟她同吃同住了大半年,几乎瞬间领悟了周意满脑袋里的粉红肥皂泡,冲她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醒醒吧你,孙嘉树对皮鞭蜡烛什么的不感兴趣,他为一丫头守身如玉好多年了。”      人家明明还只想到皮鞭,你居然连蜡烛这种东西都知道!      纯洁的周意满震惊的望着李重年,整个世界观都要颠覆了!      可周意满还没来得及发表一下感慨,李重年瞄了一眼她的两条光溜溜的大腿,抓过枕头,恶狠狠地,一把朝皮衣男扔了过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喊,当然也是日语,因为笃定周意满听不懂,所以他说的理直气壮。      “老子的女人也是你能看的!赶紧他妈的滚!”      要是搁在平时,李重年敢说一句脏话,周意满一个爆栗也就上去了。可那一句“老子的女人”又让她好一阵心神荡漾:好帅呀有没有!真不愧是闪亮亮的李重年,连用日语骂人都这么好听~^_^~      可是后来,当她知道那个人居然是李重年他们公司专门搞市场的,还是个挂了挺大名头的董事总监,她还是没忍住,很是郑重去向李重年咨询:“你开的公司,确实是合法的吧?”      **      因为脚还打着石膏,工作起来的李重年更是有了借口黏着她。      公事私事都搬到家里办倒让他过得很滋润,但搁在周意满身上,她只觉得苦尽了心志,劳断了筋骨。      有时候周意满买菜回来,就会看见客厅里突然多了乌压压一片陌生人。尤其当满屋子西装革履的精英分子,全都直勾勾的盯着她身上地摊促销的碎花雏菊长布裙,和脚上穿的大红塑料凉拖,她觉得,心好累。      所以当目光炬炬的人群好容易鸟散鱼溃,周意满一边收拾着杯盘狼藉,一边捡起地上乱七八糟散着的文件,圈成筒往李重年脑袋上砸。      李重年正躺在沙发上翘着伤腿,美滋滋的看她转来转去,冷不丁被打,马上抗议:“周意满你又趁我负伤欺负我!”      “说欺负谁还不好说呢!”周意满指着地上一堆废纸,“你整这些玩意等着谁给你收拾?刚才那么多人见着你毕恭毕敬的,你随便叫一个留下来帮我整理一下屋子行不行啊?”      “这个不太好吧?”李重年歪着脑袋想了想,跟周意满讲道理,“我给他们付的工资是雇他们帮我办公事的,更何况,你不是不喜欢咱们家里老有其他人嘛,我当然要赶紧把他们赶走呀。”      这种时候充什么好人!当初把他们往家里带的人难道不是你是别人?!      周意满磨牙:“我整天给你收拾屋子,可也没见你给我发工资!”      李重年讪笑:“我赚得钱还不都是你的,你看,净利润是一连串的零呢。”他抖抖手里密密麻麻全是英文的文件,讨好的冲周意满眨眼睛。      周意满不客气的凑过去,才看了一眼李重年指的数字,就眯着眼睛一屁股坐在了他躺着的沙发上。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然后很温柔的问李重年:“李总,你当我现在拿的是小学毕业文凭是吧?你指着个Working Capital 就想哄我说是Net Profit,你怎么不干脆说这是你私人的Dividend,那我说不定一激动还承诺给您当牛做马呢?”      李重年愁眉苦脸:“是孙嘉树那个混蛋告诉我全英文的看起来比较高端大气,里面全是专业术语还不容易泄密,去他的专业术语,连你都能看懂了,还有什么保密功能啊……”      我到底是有多被瞧不起……周意满很受伤:“你既然那么听孙嘉树的话,干脆把文件全印成日文的算了,好歹受众面要小一些。”      李重年居然眼睛一亮,欢喜的点头:“好呀好呀,到时候我雇你当我的私人整理文件秘书,”见周意满眼角一抽,他还好心补充,“放心啦,我知道你看不懂日语,我会告诉他们一定要在右下角注明阿拉伯页码。”      “能把页码标在页脚中间吗?”周意满正准备垂泪提出要求,却被李重年的手机铃打断了。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最后还是周意满先败下阵来去推他:“你手机响接呀!”      李重年无辜的摊手:“手机不见了。”      没错,手机铃声是响得很响亮,但声音是从遍地文件的下面发出来的。      至于手机的主人,李小爷正懒洋洋的趴在沙发上,满脸期待的望着周意满。      “得,我算看出来了,我这辈子就一劳碌命。”周意满举手投降,弯腰在文件堆里给李小爷扒拉手机。找出来的时候手机还没挂断,她看了一眼屏幕,一边朝李重年走,一边告诉他:“是宋……煜的。”      “哟,这小子还能想起我来,真不容易。”李重年这会儿倒来了精神,一咕噜爬起来,主动从周意满手里把手机迎了过去,然后开始说起了……德语。      ……      李重年,你就不能有个正常的国语朋友吗?!你这样卖弄你的语言水平会让我心里不平衡的~      还有,你扭伤的明明就是脚,一直在聊der Hals是什么情况,是我的记忆扭曲了还是这个世界在动荡……      挂了电话,李重年明显还沉浸在刚才交谈的愉快中,朝周意满咧嘴也咧得很欢乐:“我一光屁股长大的哥们儿,前几年都在德国留学,今天叫了几个朋友准备聚一聚。”      周意满哼道:“就留个学打电话还得说德语?崇洋媚外!”      李重年不解:“怎么我跟孙嘉树说日语你就没意见?”      ?   !      周意满震惊:“孙嘉树不是日本人吗?!”      李重年:“你都叫他孙~嘉树了,他还能是日本人啊!”      “那日本人姓都随便取,谁知道有没有姓孙的。”这话说的其实没什么底气,因为周意满想起日语里好像是没有“孙”字发音的。不过她很快又想起一点:“他关西腔那么地道,根本就不像半路出家学的好不好!”      “谁说他是后来学的?”李重年挑着眉跟看白痴一样看她,“他奶奶是日本人,他也算是中日混血儿。”      周意满:=0=      他安慰的拍拍她的头,觉得手感不错又多摸了两把:“其实你跟他说中文他也是听得懂的,语言只是个工具,不要太妄自菲薄。”      周意满已经懒得跟他胡搅蛮缠了:“你刚才说的朋友聚会时怎么回事?”   但话一出口她开始有点后悔了。      毕竟这是李重年的私事,他们俩虽说关系还不错,但到底还是房东房客,连这个都过问,却是有些过了。      李重年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今晚儿上。”      周意满皱眉:“你的脚还打着石膏呢。”   又忘了不要多管闲事。心塞。      李重年摆手:“没事,他知道我脚不方便,一会儿开车来楼底下接我,再说我们就是去个相熟酒吧喝点酒,又不是去打群架。”      周意满这下不能置身事外了,她开始活动指关节:“李重年,我怎么记得医嘱里有写,这打着石膏是不可以喝酒的。”      “我不喝!”李重年一听她指节嘎嘣一响,马上没骨气的硬着脖子做保证:“我绝对滴酒不沾,捧着果汁坐到底!” 正文 第 8 章   “你确定这里是合法的休闲娱乐场所吧?”   由于各方面理由,周意满现在对“合法”一词的感念已经有了颠覆性的认识,或者说,她放弃较真了。      “开、玩、笑!”   姜凌波正坐在化妆镜前,跟只八爪章鱼比划着一堆小盒子,恨不得把那一桌子浓墨重彩全往脸上抹:“这地方光有钱你都进不来,里面的男人,随便搭上一个,都能让你横着走半年!”      “那……半年后呢?”周意满问。      姜凌波一噎:“……就再换一个呗,”她语调轻巧的继续描眉,“反正他们那种圈子的人,除非门当户对安定下来过日子的,其他能来这儿找乐子的,都巴不得换着女人玩。只要不是亲兄弟,争个女人都能促进两人友谊。”      周意满连“贵圈真乱”都说不出来了,很是怨念的盯着姜凌波:“所以说,你干嘛要把我叫到这儿来?”   我一对靠着男人在外面横行霸道这事儿不感兴趣,二也完全不想在两个小伙伴之间来个貂蝉离间计,这么珍贵的机会你拉我过来,完全是浪费好吧!      “还不是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姜凌波语重心长,“跟你家李大爷闹出事了吧?我是没见过那家伙,再颖悟绝伦也是听你说,但这里的男人那个个都是实打实的,你好歹看两眼,聊个天认识一下也不吃亏。”      总之就是: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何苦一根绳非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就算是棵漂亮的大白杨,旁边也有美国杉树那些更罕见的品种嘛!      周意满:o(>﹏<)o   被闺蜜浓浓的爱意感动了有木有!   反正来了就甩开膀子上好啦,旁边还有凌波妹子撑场子也不会有危险,最主要的是,今晚李重年跟宋煜神清气爽的去玩耍了……      呸!又想起脏东西了不应该呀不应该!      一边反思,周意满一边熟练的往脸上连描带画,速度惊人的把本来想凑上去帮忙的凌波美人吓得瞠目结舌。      但等周意满把小脸收拾的跟朵端庄艳丽的芙蓉花,凌波美人终于找到突破口:“姐们你这妆不行啊,咱是来这找乐子钓男人的,你这打扮的跟正室来抓小三砸场子一样,哪个男人还敢往你跟前凑?”      哦,这么博大精深?   周意满领悟的很快,从姜凌波带来的衣服包里三下两下,挑出一件黑色低领紧身牛皮裙。还是超短的。      等她换上一看,姜凌波震惊了:胸大腰细臀翘,绝对的魔鬼身材!面容庄重身材火辣,男人最爱的反差!   这哪儿是成天宽松运动衫球鞋满街跑的纯洁妹子,简直已经有暗黑界摸爬滚打混迹多年的道行了好吗!      ***   其实周意满被姜凌波拐进酒吧之前就觉得眼熟,不过周围灯红酒绿一晃,她只觉得眼花脑袋也乱,就没多想。      结果,很是尴尬。      她一边伸手捂着雪白一片的胸口,一边用余光拼命找姜凌波那该遭天杀的混蛋,坚决不跟眼前忍俊不禁的高大军官说上一句话。      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回事,别看裴三人高马大,心里没啥城府,摸摸短的贴到头皮的板寸,声音洪亮:“嫂子好!好久不见越来越好看了,你看你这红光满面的简直……”      见鬼!周意满在心里哀嚎:这里是裴家的场子,当初也来过几回怎么就能给忘了?!最重要的是,碰见谁不好碰见裴三,一句话能给你扯到天上去,话唠的能把人逼疯!      她努力笑:“这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呢,”岔开话题,“你怎么穿着军装就来这儿了?”      裴三:“我刚休假,在路上二哥就给我来了电话叫我马上来,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开车直接过来,中间还闯了好几个红灯,还好这点事小五就能给我摆平,不然我还得……”      趁人不防要人命了这是。   裴三好糊弄,就算他能唠叨,一年也有大半时间扎在军队里,可裴二不一样,那一肚子坏水都要成精了,被他瞧见周意满这一身,她就得被笑话一辈子。      周意满连假笑都很艰难了:“那你快去吧!”扭头赶紧跑呀!      “嫂子等等!”裴三一步就又把她挡了个严实,“其实我还想跟嫂子求个人情要张帖子,城南姜家嫂子知道吧?就是那个……”      知道是知道。“不熟。”      “你怎么可能不熟,”裴三腆着脸笑,“你跟孙嘉卉不是好的穿一条裤子?她弟弟跟姜家这辈第八个姑娘是打小的情分,你帮我要张请帖总不是难事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意满大半年窝在家里除了吃、睡、打零工和照顾李重年,好多事都抛在脑后,这京城复杂关系网哪儿有那么容易理清楚?      她皱眉:“现在孙嘉卉不在国内,我最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举步维艰算不上,那也没法翻手云覆手雨。”      裴三纳闷:“我就想去她们家老爷子生日宴上逛一圈,嫂子你都扯了些啥玩意?”      周意满正打算把他绕晕打发走,就看见姜凌波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往这儿颠,吓得她一肚子废话全咽了下去。   “交给我,没问题!”她拍肩。      你赶紧走,之后怎么都好说!      偏偏裴三今天精明的简直没人性:“别呀嫂子,你给个准信,我什么时候去哪儿拿?这大半年就没见着你,二哥说你电话住址全换了,你今天跑了我再去哪儿找你,我又不敢自己去找你男人……”      等周意满把电话给他,连拉带扯把他赶走,满面春光的姜凌波就轻飘飘的挽上她胳膊了。      姜凌波疑惑:“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周意满西子捧胸:“幻觉。”   其实她已经吐完血了。三升的那种。      姜凌波很大度的放过了她:“我跟你讲,我刚才看到了几个绝色,还特大方,一百当一毛的撒。”      “喝多了吧。”这种缺心眼的事除了李重年还有人能干出来?      除了他还真没人能干出来!   周意满盯着不远处正在往小闺女胸口塞钞票的那只爪子,肺都要气炸了。      她拉过姜凌波,雄赳赳气昂昂,扭着小腰挺着胸,相当妖娆的一屁股坐到李重年对面,扭头冲旁边的人笑。      姜凌波没敢一起坐下,她心惊胆战的站在旁边,觉得周意满的笑容都要冒出火来了。      李重年正张嘴含着姑娘递过去点心,一抬头对上一张做梦都能梦到的熟悉脸蛋,吓得一口把囫囵个的点心全吞下去了,半巴掌大小,噎得他差点把命交代下去。      他正准备开口,周意满已经跟她旁边的小哥火热的聊起来:   “美女,约吗?”   “就你,行吗?”   “哟你这丫头还挺有脾气的,我喜欢,今晚去我那儿……哎呦二少你轻点!”      小哥刚有点眉飞色舞,就被李重年一脚给踹到沙发底下,抱着头连声求饶。      “你那爪子不想要了是吧?”李重年眯着眼睛,盯着小哥搂过周意满的那只手,刚才还春意盎然的眉目间涌出一股寒冰气。      周意满“腾”地一下站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一句话不说就随便打人!”      她这一嗓子没吓住李重年,倒把姜凌波的三魂六魄惊得险些散了。   她在后面一把拽住周意满,拖着她就走,一脸的求爹告奶:“哎哟姑奶奶,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脾气,那个被打的都不敢吱一声,你在那儿强出什么头……”      李重年早气得攥紧了拳头,等周意满一混进人群瞧不见了,他飞起一脚就把中间的桌子踢得老远。      一直窝在边上看热闹的宋煜,这会子倒施施然站起来,搭上李重年肩膀,一个用力就把他按坐回了沙发:“你可悠着点,那只脚明面上可还打着石膏呢。”      这话一出,李重年跟撒了气的皮球,马上软绵绵的往后一仰,拿手盖着眼睛,不说话。      过了好半天,宋煜都以为这事过去,可以再接着闹腾喝酒的时候,他听到李重年压抑沙哑的声音:“刚才我一看她跑别的男人怀里笑,心头就一股火窜出来憋都憋不住。”      他抬起手,露出满是困惑又像是受了惊吓的一双眼睛:“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明明应该由着她闹腾看她笑话……难不成我挖了个坑,没猎到东西却把自己埋进去了?”      其实我知道她只是看到我胡闹,想逗我想气我,根本就不会真的跟谁做什么。可是连这点事我都忍不了。      等她真正离开我身边,往更高更远的地方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该如何自处?难道只能肝肠寸断,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      宋煜看着他黑漆漆还带着水汽的眼睛,第一次哑口无言。他叹了一口气苦笑:“这种事你来问我?我那儿也还是一笔糊涂账呢。”      周意满那边,姜凌波也在聊着一笔“糊涂账”:   “那个踹人的你认识?”      “谁认识那个神经病!”      “别给老娘装傻!他眼珠子都粘你身上了,你们俩以前……嗯哼?”      “谁和他有以前!就看那财大气粗的样,我要跟他认识,还用得着每天累死累活打零工?”      “也可能只是一度春风嘛,那小脸小屁股,我都差点没忍住……哎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呀!你走了我还怎么继续钓男人!” 正文 第 9 章   周意满最近不想理李重年,于是窝在家里看动画片。锅碗瓢盆爱刷不刷,臭袜子脏内裤满天飞就当看不见,连青菜烧肉也变成了方便泡面。      这种冷战前所未有,没几天就把自诩无所不能的李小爷折磨得丢盔弃甲。      他摇着看不见的尾巴,欢脱的蹦到周意满跟前:“要不要出去玩?”      周意满正躺在沙发里看手机,对突然塞过来的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她很淡定的随手拍掉了。      李重年不依不饶:“我好容易把石膏拆掉了,你就陪我去嘛~去嘛~去嘛~”      周意满调大耳机音量。      李重年换战略:“你前两天不是还说商场化妆品太贵,想去香港免税店淘货吗?”      一听“免税店”三个字,周意满眼睛里精光乍现。想一下梳妆台上快见底的瓶瓶罐罐,还有浴室里被剪开底部抠着用的洗面奶,她忍不住狐疑的朝李重年瞥了一眼。      李某人抓着救命稻草,腆着脸往前凑:“还有还有,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看日本片,咱们这次就到日本去,让你近距离接触一下本土文化!”      周意满差点把手机砸到那张厚脸皮上:“我看的是日本‘动画’片!”   “动画”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但嘴一闭上,她心里就后悔得不得了:本来打算至少一星期不跟这个混蛋说话的,这功破的,实在有够没水准。      心塞。      她矜持的转了个身,把脸对着软绵绵的沙发背,继续看片。动画片。      本来想好好表现的李重年又要炸毛了。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想把周意满拎到眼前使劲捏揉搓的冲动,好脾气的,也挤到了周意满的沙发上……      “你看什么呢?比我还好看?”他不要脸的把下巴往她肩膀上靠。      周意满这会儿被前后夹击,躲都躲不开,眼睛一眯,手肘干脆利落的朝后一捣,就听见李重年滚下沙发,开始装模作样的哀嚎。      “别叫唤了,我压根没使劲!”   被李重年吵得耳根子实在不清静,连不用动脑的动画片都看不下去,周意满烦躁的爬起来,对摊在地板上、捂肚子装受伤还哼唧不断的某人,她很想踹两脚。      “你不理我,我心口疼~”李重年挪靠到周意满脚边,在地板上盘起腿告状,还意图把脸贴到她的大腿上。      “去日本啊~”周意满不看他,很没骨气的把脑袋歪到另一边,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少有的,没把那张厚皮的脸推到一边。      李重年多聪明呀,一看就知道这事估计能成,小豆腐都不吃了,赶紧坐到周意满旁边,一本正经跟她讲起日本趣事一两点,精彩得都足以撑起一场单口相声。      周意满坐不住了:“你都给我讲完了,我还去干吗?你再不消失我不去了啊。”   好吧我答应你了,所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本来远离你的决心都下好了,你又跑来围着我瞎折腾,把我那点不能见光的小心思一点一点往心尖上勾……李重年你真的是,坏死了。      坏死了的李重年敬礼:“遵命!”      ***   “我警告你李重年,机票你要是敢定头等舱或者商务舱,我就算登了机也立马拎包走人!”      “打折?别开玩笑了。就你那个小破公司,我宁愿相信是航空同情你给你免费升舱。”      “好吧对不起,我承认我刚才伤害了你的自尊心,我给你道歉,但是如果……没错,就是那种缩在座位里连腿都伸不开的机舱,也没有空姐迷人的笑容。”      “没有可是,要是你觉得不能接受的话咱俩就分道扬镳,我一点也不为难。再见!”      周意满站在咖啡店收银台旁边,虽然刚来门还没有客人,她的脸上也一直挂着温婉甜美的笑容,稍侧过的眉眼浸在初升的晨光里,带着耳机柔声细语的打电话,整个人美得要羽化登仙。      只有端着茶杯路过的姜凌波看得分明,周意满一番话还没说完,额角的青筋就已经爆出来了。      她吓得手腕一抖,险些把一托盘全掀到地上。      等把杯子擦了三遍,确定周意满已经结束了通话,姜凌波才平复心情,镇定地挨过去,对周意满:“你最近……中气十足啊。”      “你想说我火气大就直说好了,”周意满的笑容一下子塌下来,“昨晚我屋空调坏了,一开机就往下淌水,蚊帐里面钻了蚊子,拿电蚊拍划拉大半夜都没打到,嗡嗡嗡的,吵得我根本没睡着。”      姜凌波一想,哎哟,这还真是有够惨的,要是搁我身上,我也火气大。   于是给支招:“要不你睡觉前开门点蚊香,把蚊子熏出去?”      熏出去咬李重年?周意满迅速否决了。      李小爷声称他肌肤娇嫩异于常人,别说被蚊子叮一口,就是被小飞虫的翅膀蹭着了,说不定都能红一片。      她沮丧道:“电蚊香味儿太冲,点燃的那种有烟还呛人,我还是挂着蚊帐赶蚊子吧。”   ……      三两句话一过,姜凌波就忘了打听刚才的电话。      她跟周意满咬耳朵:“我听说最近金子便宜了,咱俩明天去淘个小玩意带带?”      明天?   周意满合计着,李重年说周末走,这才星期一,收拾行李买东西提前两天就行,明天又恰巧没兼职,不出去玩耍简直天理不容。      于是爽快道:“好,我手里还有些金首饰,老款的不好看也带戴不出去,要是明天有合适的,就拿去以旧换新。”      姜凌波一听有金子,眼睛“嗖”的一下发亮:“行呀姐们儿,有品味,像我!”她拍了下胸脯:“我就喜欢金子,什么金块金条金项链,那光一闪闪的,看着我的心里就舒坦。别听那些装腔作势的整天说金子俗,大俗还即大雅呢。”      不知道为什么,周意满突然想起曾经某人带着的一条水晶坠,马上就跟姜凌波同仇敌忾:“可不是,要我说,这天底下最俗的就是钱了,可管它钻石、珠宝还是金银,还不都得花钱来换。”      姜凌波:“你这是仇富吧?”      周意满:= =|||      没等周意满的手碰到她的脖子,姜凌波嬉皮笑脸的往后一晃,一边拿手机一边求饶:“别挠我,来短信了啊~别闹~哈!”      周意满眼见着,姜凌波满脸的笑一下子僵住,然后“咔嚓咔嚓”就碎了一地,正想要不要离开让她一个人静一静,胳膊就被姜凌波紧紧抓住。      “我、肚、子、痛,”姜凌波伸长脖颈,惊恐的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周意满,“ 持续伴阵发性加剧的右下腹痛、恶心、呕吐,白细胞和嗜中性粒细胞计数增高……我是急性阑尾炎!我要去医院!”      周意满:姑娘你刚才是上网百度了吧你说实话,我不打你。      姜凌波满眼热泪:“今天领班不在,你就帮我把我的活儿也干了吧?”      周意满:T_T      没等周意满酝酿好拒绝的情绪,姜凌波捂着肚子拎上包就跑,速度赶得上之前加油站疑似爆炸时的大逃亡,留下周意满一个人张着大嘴,半天反应不过来。      “你这是翘班,明目张胆的翘班!”周意满恶狠狠的给姜凌波send message,顺便祈祷今天客人不要太多。      没给烧钱摆祭品的祈祷,基本都会适得其反,周意满这儿也不意外:还没来得及把手机塞回包里,两个人就从外面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帅哥。美女。有钱。眼熟。   周意满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就是这四个词。   后四个词则是:李重年。李重年。李重年。混蛋。      帅哥冲上来,很自来熟的给了她一个熊抱,松开手后露出一个灿烂的大笑容,晃得周意满两眼冒桃花。      深栗色的刘海柔顺的服帖在额前,头一歪就是一片光洁皎净的亮色。瞳色跟跟李重年不同,不算深,带点调出来的水彩灰,碰上有阳光跃进去,微微一眯眼,那就是一道黑白无常勾魂的锁链。      周意满看得脚底都扎了根,大气不敢喘。      很显然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美色,露出洁白整齐的牙:“小田螺你好,我叫宋煜,跟李重年是光屁股和泥巴的情分,咱们前两天在酒吧见过的。”      浓密的长睫毛在光影里轻轻一扫,周意满觉得简直都快扫到她心坎里去了。   所以当她意识到这人跟她曾经的交集到底在哪儿以后,气得后牙根都开始疼了。      “我叫周意满,上次实在不好意思……你先坐。”   哪里是不好意思,根本就要无地自容了!周意满想起她跟李重年在酒吧里呛声,恨不得把这段在宋煜脑子里挖掉。      她殷勤的跑上去又抹桌子又搬椅子,全程嘴角含笑,面露春光,把宋煜服侍的无微不至,完全忘记了其实他旁边还是有一个女人的。      不过,她应该是故意忘记的。   从听到宋煜叫的那声“小田螺”开始,她就在心底默念“我看不见她~我看不见她~我看不见她~”直到姜迎眉横眉倒竖:“我还站在这!”      周意满乐呵呵:“你也坐呀。”      姜迎眉火冒三丈:“这椅子上有水!”   还是刚才你众目睽睽故意甩上去的!      周意满笑得慈眉善目:“没事我帮你擦呀。”   就是我甩上去的怎么样,老娘没一抹布摔你脸上就不错了=皿=      天生八字犯冲这事,因为子不语怪力乱神,周意满觉得不好说,但她跟姜迎眉互相看不顺眼是没法挽救了。   但是旁边托着腮笑眯眯的宋煜,一句话就把结给解了。   他说:“原来周意满你跟我表姐关系这么好啊。”      表姐   好~   当然好!   怎么会不好!      周意满一脸“哎哟大水冲了阎王庙,自家人哪儿能不认识自家人”、以及我最崇拜你、你就是我的女神的讨好笑容,神采奕奕的拖过椅子就黏着姜迎眉坐下来。      “表姐吃什么放着我来!”她如此么么哒。      后来,完整知道了整件事的孙嘉卉,对周意满当时的表现做了一句很中肯的评价:   “树要没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正文 第 10 章   天下无敌的周意满正在美滋滋。      对面是阳光花美男。   小脸嫩的跟刚煮熟的剥皮鸡蛋,拿手一捏都能淌出水来,隔一张桌子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牛奶味。把周意满迷得呀,那叫一个神魂颠倒,眼睛黏在他身上连眨一下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旁边是刚认的表姐。   虽然还是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高傲相,但架不住人家就是长得漂亮。樱桃小嘴、鼻梁高挑,细长丹凤眼往上那么一挑,妥妥的就是蒲松龄笔下的狐狸精,专干勾引书生的缺德事。      呸!一不注意思想就扭曲了。   这可是宋煜的表姐,周意满马上就反应过来:狐狸精也有三六九等,眼前的这位当然是结草衔环来报恩的,以身相许助人飞黄腾达的好狐狸!      这样一想,旁边还在翻白眼的人真是越看越顺眼!      周意满就这样捧着小脸蛋,全身心投入,享受着珠玉在侧的美妙时光,一点儿也没发现宋煜正不露声色的对她上下打量。      大概觉得冷场这事儿不算愉快,也可能没看出周意满这清汤挂面一张脸有什么稀罕,宋煜挺直的腰背松了下来。   他很随意的往后一靠,调笑得漫不经心:“李重年这小子藏得也真够深,要不是酒吧那天被我撞见,估计我这辈子都见不着你。”      周意满咧着嘴,傻乎乎的笑连弧度都没变,却情绪不明的盯着他,不肯接话。      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冰凉。      她本来心思就玲珑,一件事能琢磨得九转千回,宋煜这话音都不用落,他想说什么,她心里就有了数。不管他说的是不是无心,都让她不舒服极了。      藏?一辈子的见不到?      那是外室!      他这要是特意说出来给她听的,那就真是其心可诛。   不过弱冠年华,眉眼间青涩味儿都没褪干净,就能连骂人都优雅到不愿吐脏字,还说的这么妙趣横生的,周意满暗嘲,真是个人才。      姜迎眉没意识到两人间的勾心斗角,倒觉得表弟对小田螺太和善了点。   她不满道:“你以为她是嘉和哥那个宝贝的小金窝?李重年才没把她当回事,也就当养只小鸟逗逗趣。”      宋煜这边却是不管周意满态度如何,哪怕接着姜迎眉的话头,也非扯着要跟她聊天。      “我姐说的是我们家很亲近的一个哥哥,从小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后来他年龄大了身边也没女人,我们这些小点儿就好奇去打听,七拐八拐才知道,这个哥哥八年前就有了准备谈婚论嫁的对象,长辈和亲近朋友都见过,可对别人,却藏得严严实实,一点苗头都不给露。”      “小金窝?”周意满想起刚才听了一耳朵的话。      “对,这是我们私底下叫的,到时候人前,还是要规规矩矩喊嫂子。”      又不知道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他眉开眼笑:“这年头找媳妇果然太难,要是我现在去领养一个10岁的小女孩,等8年之后她18我32……简直太美好了。”      嗯,是挺美。      周意满:“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收养法》第二章第九条规定,无配偶的男性收养女性的,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年龄应当相差四十周岁以上。”   所以少年,你真的想太多了。      宋煜负气扭头,果断不能一起玩耍:“我要回家T_T”      周意满心想这真是太好啦,虽然你很好看,但是心眼实在太多,我可是还想安安稳稳过两天日子,才不要被你拐弯抹角的给欺负到。      她这点小愉快完全没藏住,滚圆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那就赶紧走吧”和“再也不要见啦”,跟拜年收到大红包一样喜气洋洋。      宋煜觉得这个女人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明明刚才还一脸花痴相的色眯眯盯着他,要不是旁边有姜迎眉在,他都担心她会不会一个饿狼扑虎杀上阵来。现在倒好,他可是屈尊主动跟她搭话,还难得独角戏一场老半天,她居然已经想赶他离开了?!      长得还没他家司机养在乡下老家的闺女好看,整个人土里土气不说还傻得冒泡,李重年的审美是有多扭曲才能说出喜欢她这种话?   宋煜气鼓鼓。      周意满也在心里嘀咕:难道刚才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他说的话都是没经过大脑的?   哎呀他生气嘟嘴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没有心计的纯洁少年,腮帮子一鼓一鼓,实在是太可爱了嗷~      如果真是这么回事,那我就真的犯了大错了,要想办法赶紧弥补,把他带到家里养起来怎么样?养起来之后就可以这样那样哦呵呵……      然后,贼眉鼠眼的她,就真的把宋煜吓跑了。      等宋煜一溜烟走到连影子都瞧不见,周意满收回伸长的脖子,愤愤:“长得好看的都不是好东西,我再也不要看到李重年的小伙伴了!”      所以可以想象,当傍晚周意满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弯腰驼背的推门回家之后,发现沙发上躺着下午刚见过的、自己再也不想看到的生物时,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李重年呢?”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罪魁祸首。      “在屋里睡觉。”   宋煜正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看杂志,正眼都没给周意满一个。      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脸皮厚成这样的熊孩子,把周意满恨的牙根痒痒:宋煜也好,孙嘉树也罢,只要跟李重年沾边的,一个两个的德行都这样。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不用问是谁教的,一准是李重年那个没心没肺。      她当着宋煜的面,光明磊落的摸进了李重年的卧室。结果出师不利,开门时就弄出了掉针那么大点的动静,却把被窝里的李重年气得勃然大怒,一边使劲踢床板叫唤,一边脑袋拼命往被子里塞。      周意满早习惯了李重年的起床气,这时候只能低声下气哄一哄,再顺毛摸两下。每次看到傲慢无礼的李小爷被自己说的乖巧起来,周意满都有不一样的成就感。      这会儿也一样,没等他消停,她就在床头蹲下,轻轻拽李重年的被角:“宋煜还在外面呢,你先起来好不好?”      嗯?听到是周意满的声音,慢了半拍反应过来的李重年,下意识的钻出热乎乎的被窝。      他抬起被枕头被子蹭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打着卷毛茸茸的,像只耍脾气的小狮子。脸睡得红扑扑,眼睛还朦朦胧胧的迷糊着,又呆又萌。坐起开,黑色背心的左肩带松垮的垂下肩膀,性感的让人舌燥口干。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意满,然后露出一个小孩子见到糖果的微笑。      周意满的嗓子一下子哑了,只觉得心尖被沸水滚了一遍,疼得厉害,酸酸的滋味逼上眼角鼻腔,用指甲狠狠对着手心抠了几下,才勉强压下。      不行,周意满,他只是个过客,她对自己说,你喜欢他,就使劲儿对他好,把心掏出来送给他都不要紧,但不能让他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肺腑里火辣辣的滋味还没散,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好容易的一点儿难过一下子就没有了。      “谁在厨房里?是不是饺子姑娘!”她瞪大眼睛问他。      李重年挠挠脖子,睡眼惺忪的皱眉:“什么包子饺子的?哦,是宋煜他表姐。”      姜、迎、眉。   果然不出我所料,真是好样的。当初在医院也就是借口探病送个饭,现在倒好,直接登堂入室进厨房。      周意满跟屁股着火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厨房蹿,但还是没能来得及挽救她精心挑选的锅碗瓢盆,还有时令蔬菜。      “姜小姐……”   被姜迎眉随手扔进垃圾桶的一小把芹菜叶,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是周意满吃了三天芹菜杆才攒下来的,把她馋了好几天都没舍得吃,结果……      “你回来了,正好帮我打下手,我新学了一道松鼠桂鱼,今晚要做给重年吃。”      周意满就想不明白了,她不是上次跟都李重年的见面很不愉快吗?   两人吵得差点动手,她走的时候还气得不行,李重年那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了,这才过了几天,她就又来献殷勤?      周意满尝试劝阻:“要不还是我来做晚饭吧?”      姜迎眉举刀:“你说什么?”      “没什么……”      最后那顿饭还是由周意满从头做到尾,理由很简单,李重年不爱吃鱼。      所以说姜迎眉真算是个悲剧人物,每次都马屁拍到马腿上,吃力还不讨好。      ***   周意满、李重年、宋煜、姜迎眉。   围在一起吃晚饭。   周意满觉得有点不自在。      一方面,平常她和李重年吃饭,随便一件棉布睡衣套身上,各种姿势任意摆,还不怕汤汁溅上洗不掉。现在却不得不穿着见客服,规规矩矩挺胸收腹,饭都吃不香。      另一方面:姜迎眉在旁边实在是太闹心了!      比如,周意满端上一盆热气腾腾的鸡翅中炖松茸,翅中滑嫩松软,筷子戳两下就能离了骨,生抽上色也的确漂亮,看着就让人想动手,尤其是翅中骨头里都浸了汤汁里的松茸味,一咂吧,满口香浓。      这时,姜迎眉就会:“现在怎么能吃鸡翅,那激素都从翅膀往里打,多不健康。 还有这是什么蘑菇吧?这种菜至少也要用松露来做吧 ?”      有本事你拿一捆冬虫夏草来,我保证给你做的出一桌满汉全席。   ……      配汤是冬瓜汤。因为实在怕被挑毛病,所以基本清水出锅。      “黑胡椒、白胡椒和胡辣粉,”周意满从厨房里拿出一对玻璃小罐,摆到餐桌角落,“想要什么自己加,还有醋和酱油, 按自己口味来, ”她又跑回去提出两桶塑料瓶,豪气冲天,“不用客气!”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姜迎眉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当然是背对着李重年。      米饭是大米和小米掺到一起煮的,电饭煲经典偏软口感,还没到时间就喷出了香气。李重年的第一碗饭已经见了底。      他正要开口使唤周意满再来一碗,周意满的手机开始音乐震动一起叫。他只好悻悻的摸摸鼻子,自己一颠一颠跑去盛饭。      电话里是姜凌波的大嗓门:“我在你家楼下呢,赶紧下来,我给你带了一个超级大西瓜,红瓤薄皮还没籽!”      周意满一听,哎哟这姐们真没白认,饭后水果可算有着落了,换双鞋就赶着出门。   还特意嘱咐一句:“我吃饱了,你们不用管我,我下去拿点东西就回来。”说完就带上了门。      李重年盛饭回来,看着她还剩下小半碗的冬瓜汤,皱眉嘟囔一句“真浪费”,就极自然的拿过去,倒到米饭里拌一拌接着大口吃,动作熟练的像是早成了习惯。      姜迎眉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连缓冲都没有。      宋煜也很吃惊。   他大概知道李重年对周意满不一样,但听说的总不如看做的有实际感。   本来以为两人只是一起玩的好,不过男女之间那点事,将来婚嫁各自,想念了再见见面也就算了,但今天看,至少是已经相濡以沫了。      不过按理说,周意满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太大见识,碰上李重年有钱,最多哄他买些虚荣的小玩意,车或房子什么的倒也闹腾不出花来。      但宋煜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隐约觉得,这里恐怕埋着一个巨大的祸端,将来哪一天一旦被戳破,会带来灭顶大难。      他没想好怎么说出自己的预感,姜迎眉就先摔了筷子。      “我说她怎么对你这么殷勤,”姜迎眉阴阳怪气,“李重年你没给她少花钱吧?”   这个她,自然是指周意满。      李重年斜睨她:“我除了房租,一分多余的钱都没给她。”      而且前一阵子住院的钱还是她给垫的,我到现在还没还哟~我们之间的情趣不是你等庶民能理解得了的哼(╯з╰)      姜迎眉冷笑:“她那一衣柜经典款都是她在咖啡馆打工赚来的?还有抽屉里那条纪念版钻石项链,全球有几条我指头都能数过来,她是从哪儿变出来的?床底下还有一箱子包,没一个不是牌子货!”      宋煜张大嘴:“姐你该不会把她卧室翻了个底朝天吧?”   他又小心瞄一眼李重年,看他也杵在那儿发愣,心一沉就知道这下不好。      果然,李重年面无表情,神若冰霜:“我李家的钱怎么花,用不好你来指手画脚,宋煜叫你姐我不叫,在周意满面前你敢多嘴一句,我让你连现在身上的破烂也穿不起。”      至于楼底下毫不知情的周意满------      “你大老远跑过来,就为给我送一西瓜?”      “你们小区这小树林小草丛什么的忒多,”姜凌波把胳膊上刚被咬出来的大包亮给周意满看,“看这口多恨,鼓了这么大一块。”      周意满抬下眼皮:“哦,毒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