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露风华 穿越大明之虞美人(凡人子衿)

     

    楔子——

    漠北,溯风寒号,漫天扬沙。

    土刺河,怒浪涛天,一波一波拍击着河岸,发出骇人的声响,令人不敢靠近。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由远及近,快马奋蹄,眼看就要冲到河里时缰绳蓦地一紧,马儿扬起前蹄一声嘶鸣,嘎然停立在岸边。

    “启禀大汗,我们已经成功摆脱明军,请大汗就地歇息片刻。”

    马上的人浓眉怒目,面容已呈倦意,嘴唇干裂,战袍上血迹斑斑,昔日天威早已不在,眼底是掩不住的丝丝恐惧。

    回头看看剩下的人马,从捕鱼儿海一路逃出马不停蹄奔跑了三天三夜,边跑边战,到现在只剩几个亲兵随从,身上都带了伤,疲惫不堪。

    终于逃出生天了吗?他不能确定!但无论如何需要休息一下,就算人吃的消马也受不了,微微点点头,翻身下马,小心翼翼解开胸前肚兜,只见一团粉扑扑的小脸正对着他,眉间一颗鲜红的胭脂痣,乌黑的眼睛乍一见光微微眯了眯就又睁的溜圆,竟是一个婴孩儿,约摸一岁左右,可喜的是竟然一声不哭。

    随从见大汗下马立刻用皮囊从河边舀来水恭敬地递过去,那人接过水小心翼翼地喂怀里小人儿喝饱,再仔细的包裹严密。

    抬手刚想也喝几口忽然听到一声嘶喊,几个正在包扎伤口的随从还来不及上马就被一阵乱箭射杀倒地。

    那人大吃一惊,抬头已经被一队人马团团围住。

    一人缓缓趋近狞笑道:“脱古思贴木,你没想到会有今天吧!”敛眉一喝,戾气顿生:“杀!”

    鲜血飞溅,霎时染透岸边。

    “哈哈哈,从此我就是蒙古草原唯一的大汗!”

    铁骑声渐渐远去,独天地又恢复宁静,风也瞬间静止。

    不知过了几时,一声嘹亮的啼哭冲破云宵。

    一青衫身影掠过,听到哭声,步形一顿。

    ……

    晴阳初好,正是春未了,团团柳絮,空沾游人笑意。

    在通往京师的官道上,一辆装饰颇讲究的马车哒哒哒奔过来,卷起一路风尘。

    “落雨,咱们到哪了?”

    如莺啼般的娇声里带了一丝慵懒,煞是动听。

    马车上的窗帘一动,探出一个梳着丫环发髻的头往外一看立即又缩了回去,看不清里面,只隐隐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只听有人脆生生地答道:“小姐,就快到京城了,已经能模模糊糊看见京城大门的守将了。”

    “呸,又和我混说,最多是走上了去京城的官道,你又哪里能看到守门的人,莫非你长了千里眼!” 慵懒的声音娇媚动听,即使是斥责,也感到舒适怡人。

    看来主仆两个是说笑惯了的。

    被斥责的的丫环也不以为许仍笑嘻嘻地说:“小姐明知道在官道上还问我,我特意讲个笑话给小姐解闷儿,又说我混说!”

    许是小丫环说的有道理也没听到小姐回答。

    只听那个被称作落雨的小丫环又道:“小姐,听说京城好大的,可热闹了!和我们乡下可大有不同呢!”

    好一会儿,才听到小姐悠悠一叹低声道:“京师乃天子脚下,自然与别处不同。哎,很久没见到爹爹了,也不知他还能不能认出我!听说还有一个二娘,不知……”下面却是说不下去了。

    “小姐别担心,哪有爹爹不认识亲儿的?老爷这些年只顾着行军打仗,疏忽了小姐也是有的,但决不可能不认识啊,老爷还是很疼小姐的,这不一安顿下来就马上派人来接小姐。”落雨见不得小姐蹙眉忙安慰道,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落雨也不过只见过老爷两次而已,早就忘了老爷长什么样子。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垂下长长的睫毛微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哪有爹爹不认识亲儿的?并不是担心他不认识,而是担心……

    有前世今生吗?

    在此之前她是不相信的,可是现在她的状况又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半年前,她只记得当时是和男朋友去滑雪,在一个难度很大的陡坡前,男友鼓动她一起滑下去,她本来胆小不敢滑的,男友说他会紧紧拉着她的手,不会有事,但当滑下去后在拐弯时男友的手松开了,由于惯力作用她飞速向谷底冲去,她惊恐的大声呼喊男友的名字,风雪迷蒙中却发现男友脸上竟掠起一丝笑容。

    也许是那奇异的笑容让她始终无法释怀,竟使一缕幽魂不散,只有一个意志,回去,回去问清楚为什么松开她的手?

    当她醒来时睁开双眼看到的就是那个叫落雨的小丫头伏在她身上大哭,一见她醒过来又破啼而笑:“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落雨了!”

    于是她知道了这个小丫头叫落雨。

    从落雨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她知道了她叫慕容珏,慕容车离的女儿。她的母亲病逝,她由于悲伤过度竟头撞棺木想随母去,以致撞昏了过去,等醒过来时,小姐就有些痴痴的了,似乎忘记了很多事儿!

    这是小丫环的看法。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但打一睁开双眼看到自己身上的古代服装,周围的环境,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也光荣的完成了一次莫名其妙的穿越,只是不明白自己这是穿哪来了?

    车厢蓦的一震,只听落雨一声尖叫:“啊!小姐!”

    车子猛的剧烈晃动起来,重心不稳,她身子一歪向车厢一角撞过去,只来得及看到落雨惊恐的睁大眼睛摇摇晃晃想扑过来拉住她,接着,车厢重重一击不知撞在了什么上,她却如出膛的子弹般从窗口迅速飞了出去。

    天旋地转的感觉,她想的是这次我是不是能撞回去了!

    身子骤然一紧停了下来,没有撞击硬物的那种生生的疼,倒似乎是带了温度,忙睁开眼不防对上一双漆黑如寒潭般冰冷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见她睁开双眼遂冷冷地道:“是我的马受惊,累及姑娘,很抱歉!”

    她还在想为什么不是撞在地面上直接晕过去,兴许就能又穿回去了呢!

    忽然听到有人道歉随口回道:“没关系!”声音若出谷黄莺,既不慌乱也不惊怕。

    黑黑的眸子因为她的淡定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无波:“没事就好,姑娘请站稳!”

    手臂突然撤离令她差点摔倒,不禁蹙起细眉轻声说了一句:“莽人!”

    正欲转身离去的黑衣人闻声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薄薄的嘴唇一抿,身子突然一掠,跃上马背,向北急驰而去!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落雨哭着跑过来,上下打量小姐,还好,小姐毫发未损,不然可怎么向老爷交待啊!老爷的脾气听说可吓人哪!杀个把人根本不算啥!

    “我没事儿,倒是你,撞上额头了吧!”

    见她额头擦破了皮,又肿起一块,慕容珏关切的道。

    落雨摇摇头:“我只是在车里撞了一下,没事,刚才太危险了,小姐,若不是那位公子及时接住你,我们就真的见不到老爷了!”

    说着说着,落雨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又哇一声哭出来。

    慕容珏暗叹,果然是小孩子,不禁吓,落雨今年刚满十五岁,每次慕容珏笑她是小孩子,她就不服气地说,小姐也不过比她才大一岁而已,谁是小孩子!

    可是谁又知道她的前世已经是一个二十五岁的职业白领,这种带着前世的记忆只是令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好老。

    慕容珏想转移她的注意力,看看天色不早了道:“不知咱们的车撞坏没有,落雨去问问王保能不能走?不然今天就进不了城了。”

    一回头却发现王保正望着那团渐行渐远的黑影呆呆发愣,嘴里喃喃自语:“在天子脚下还如此狂妄,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奇了!莫非——”

    慕容珏一怔,远远的已经能隐隐看到京师的城楼,在斜阳映照下似镀了一层金色的光彩,确是到了天子的脚下,他们又是谁?

    落雨走过去冲王保发作道:“老爷派你来接小姐,定是让你保护小姐周全,你是怎么赶车的?若不是那位公子相救,小姐真要有个好歹,你怎么向老爷交待!”

    王保俊脸一窘,忙低头听训。

    心底暗叹,她们主仆二人坐在车里根本没看到外面的险情,自己已经尽了最大力保持车的平衡没有翻过去,到底也是大意了,谁又料到小姐会从窗口弹出去呢!所幸小姐没事,又不像别的女孩子哭哭啼啼,不然此番受惊也够一顿军棍了。

    追随老爷行军打仗,天天玩命也比和小妞儿打交道来得痛快!说不得怨不得,人家说啥还只能听着。下次说什么也不要接这种差使。

    看着王保一幅不和小丫头一般见识的神色,慕容珏暗暗一笑,也奇了,这一路上也走了些日子,知道他是慕容车离手下的得力亲信,身上自然有功夫。说话办事也还稳妥大方,和自己讲话也没这么畏手畏脚的过,倒是就怕了落雨这张利嘴,只要落雨一张嘴,他就只有腹诽的份儿。

    “落雨,赶路要紧!”

    听到慕容珏说话,落雨这才想起小姐吩咐的事忙道:“车子怎么样了?还能不能走?”

    王保这才说:“不防事,请小姐上车!”

    落雨忙过来扶慕容珏上了马车坐好。

    一声鞭响,马车隐隐向京师驶去。

    进了京城,马车便慢了下来,街上人流如注,不像在城外大道上能策马加鞭,这样慢慢走正中慕容珏心意,可以仔细看一看古代的京城。

    她已经从王保那里一点一点了解到她的父亲大人竟然是跟随燕王造反成功的一个有功之臣,现下被封为大将军,在京城赐了将军府,这次是专门来接大小姐进京团聚的。

    慕容珏这才明白,自己是穿到了大明朝,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份,大明朝啊!慕容珏乍喜乍忧,喜的是她知道那个叫朱棣的帅哥造反成功后基本国泰民安,不至于让她赶上兵荒马乱的年代,小命都不安全,实在回不了现代能在这儿做个衣食无忧的米虫也不错,估计那个有功的爹爹养活她没问题。

    忧的是她怎么从没听说过慕容车离这号人物呢!

    跟燕王一起造反的那几个都有谁啊?慕容珏印象最深的只知道有个老道,其他一时也想不明白了,那点历史知识出了校门就都还给了老师,要早知道能回到大明朝应该恶补一下才行。

    算了不想也罢,已然如此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亏是京城,天子脚下,繁华就是不同一般,即便天色已晚,街道上仍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落雨探出头去不时问王保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王保无奈一一作答,什么这里是长安街啦,那边是大市街呀还有什么三山街的,落雨不时发出夸张的惊叹声,惹得慕容珏也忍不住了,顾不得大小姐的仪态,也掀起窗帘向外看去。

    果然不同凡响啊!这个京师应该是后来的南京城吧,连地面都是一色青砖铺成,街道两侧都建有“官廊”,买卖纷呈,看不出战后的萧条,嘿嘿,还真是古色古香!

    “小姐,看,那是谁家?这么大的气派!”车子拐上一条街,落雨指着前面低呼道。

    慕容珏顺她手指看过去,马车掠过,一瞥之下果见前面有一处朱门宅院,青砖森森碧瓦莹莹,画角雕廊气势峥嵘,这要搁现代也是一豪宅了。

    不禁暗自思量,不知大将军府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有这番气派?

    王保听到落雨的呼声微微一笑,一声鞭响,马车向前驶去,拐过一个弯,又转过一个巷口,竟然在那处豪宅前停了下来,原来刚才看到的大门竟是后门,这里才到了正门口,因天色已晚,门前已高高挑亮了两盏大红的灯笼,朱红大门正中,硕大的“将军府”三个大字气势磅礴高高的悬在上面,一对虎虎生威的石狮子蹲立两边。

    见到马车,早有人迎了出来,笑道:“王护卫,接到飞鸽传书,老爷早就等候了,怎么拖到恁晚才到?”

    护卫?没想到这个闷葫芦竟是护卫,慕容珏暗暗称奇,还以为他就是慕容车离的家丁呢!坐在对面的落雨也惊讶的张圆了小嘴。

    “在城外遇到点麻烦耽误了时辰,所幸来得及进城。”王保回应着又对着马车道:“小姐,请下车吧!”

    慕容珏刚想起身跳下马车,落雨早已抢先下去又立刻转身扶小姐下车:“小姐,小心脚下。”

    慕容珏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现代,哪有一个古代官家大小姐自己往马车下跳的,那成何体统?

    这半年来,自己处处留心,极力模仿古人的一举一动,唯恐露出破绽让人把自己当鬼收了,不防还是忘了。还好落雨这丫头只以为她当时撞坏了脑子,又一心一意为她瞒着,说出来理由却是好笑,怕传扬出去坏了大小姐的名声,将来嫁不了一个好夫君。

    慕容珏心底流汗,面色却是淡淡的,伸出纤纤素手由落雨扶了,另一只手提起素罗裙娇怯怯的迈出车厢,踩着踏凳下了马车,随众人进入将军府。

    穿花绕柳,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这才听到有人通报,将军在大厅里,请小姐过去。

    当来到正厅时外面的天几乎黑透了,里面却是灯火通明,宽阔的大厅,阶前铺了绣着花纹的红毯,在最里面高高坐着一个华服男子,男子左下首是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诺大的厅里人影绰绰,却又静得仿佛落地上根针都能听得见。

    一踏进厅里,王保立刻抢上一步冲坐在上首的那个男子行礼道:“将军,把小姐接回来了!”

    慕容珏远远打量那位男子,不禁倒吸一口气,古人难道都长这么美?那个救自己的黑衣帅哥儿,接自己来的王保,还有眼前这位据说是爹爹的慕容美人真的是慕容车离吗?还是大将军?!朱棣那黑心男怎么忍心让这么个美人儿冲锋陷阵!

    怪不得‘慕容珏’的容貌这么出色,只不知在古代女子容貌出色是喜是忧,常言道红颜多薄命!

    只顾胡思乱想竟没听到慕容车离说什么,直到落雨小声喊小姐,一脸紧张的冲她使眼色,慕容珏才醒悟过来,忙走上去盈盈下拜:“拜见父亲大人!”

    慕容车离不快地“哼!”了一声:“罢了,见过你二娘!”不明白几年不见这个女儿怎么变得有点痴痴呆呆的。

    慕容珏则大大惊讶,这就完了?这可是多年没见过面的的亲人大团圆局面呀,自己还一直担心会是眼泪狂飙的见面会呢!怕到时酝酿不出来感情,这一路可没少花心思在心底里预演。

    可是如此简单,倒让她有点不适应,是古代人都这么矜持还是慕容车离冷血,若如此又这么急巴巴接她上京作什么?

    慕容车离表现淡漠,慕容珏自然乐得省事,慢慢转过身向坐在一旁的那个女人拜了拜:“慕容珏见过二娘。”

    “呦!果然是好容貌,看看这眼这眉,真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儿,只是可怜我那没福气的姐姐呀!这夫家的荣华富贵享受不着也还罢了,将军夫人也没的做。”

    女人堆起笑容说着立刻拉起慕容珏的手上下打量,手中的力道却令慕容珏暗暗皱眉,又拿起手绢试了试眼角,眼角余光却斜睨着慕容珏的脸。

    慕容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睛微微眯起,暗道,这个女人假的厉害,长得不丑说话却这般粗俗。听说慕容车离曾经被她救过一命,这才得以嫁他。只不知她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娘亲’之死还另有原因?可惜她死后自己才来,也不了解她们之间的是是非非。

    那女人见慕容珏神情冷淡并不理会自己说的话,自觉没趣,遂松了手,扭头招呼道:“月儿,清儿,过来见过你们的大姐,她可是前途无量,你们多多亲近啊!将来多提点你们两个!”

    眼睛又斜睨过来,却满是幸灾乐祸之意,慕容珏暗自吃惊,心中不禁叫苦,这个女人神情不善,说的话又这么奇怪。那个名誉爹爹又似乎挺冷漠,看来米虫生活不是太好过。真不知道急急把自己接过京城来干什么?还以为是亲人团聚,看上去又似乎不像。

    “月儿见过姐姐。”那个叫月儿的少女乖巧的走过来冲慕容珏道。

    慕容清却大大咧咧仍坐在那里,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眼风利落的扫过来似笑非笑地说:“前途无量?那就好自为之吧。”随即站起来昂着头走出大厅。

    “刘总管,栖云阁收拾好了吗?送大小姐早些歇息!”

    慕容车离站起来,看了看慕容珏,俊美的脸上若有所思却又不说什么甩袖而去,那女人立刻起身随着走了。

    慕容月顿了顿走过来好声说道:

    “大姐,你别介意,二姐就是那脾气,她,她只是生气爹爹将栖云阁让大姐住了。”说到栖云阁,她眼神深处闪了闪,随即笑语如珠:“现在大姐来了真好,咱们这里可热闹了,赶明儿得闲和姐姐一起逛逛京城,城里有几处好地方不得不去。”

    慕容珏猜不透她的用意,看那慕容月想必是得自同一个爹爹的遗传,虽不及慕容珏这个身子长的妩媚生姿,却也是清丽不俗,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她,露出几许天真神态,有人笑脸招呼总比那个甩手就走的让人心里舒服一些,于是也笑着应允道:

    “好,那就有劳月儿了!”却不愿多说话,初来乍到,和自己想象的见面情景出入太大,心底里莫名升起一分不安,不了解状况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刘总管在一旁站立多时不敢露出不耐烦,只是轻轻咳嗽一声,慕容月瞥了他一眼笑道:“大姐一路辛苦,还是早些歇着吧,明日月儿再找姐姐说话!”

    说着站起来也不等慕容珏回答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刘总管送二人到栖云阁后又留下两个小丫环侍候着也告辞出去了。

    慕容珏打发那两个丫头早早去歇着,屋里只剩下落雨,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一下子坐在云帐雕花床上轻呼:“好累啊!”

    落雨也登时解了套般又活泼起来:“小姐,这将军府气派好大呀,就这几个主子,侍候的人却排了那么一大长串。”说着,拉开手臂比划了一下。

    逗得慕容珏不由一笑,随即又道:“落雨,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爹爹的样子,你是见过他的,他——”

    “是见过,但也只是远远看到,到了近前又不敢抬头,老爷倒似乎没多大变化,还像以前那么俊美。”落雨不疑有他,仍是笑嘻嘻地回答。

    慕容珏却放下心来,虽然古人长得漂亮的挺多,但像他爹这么俊美得介乎中性的美人恐怕也不多见,不禁为刚才蓦然涌起的念头暗暗好笑,人家一个显贵大将军大老远的接她过来怎么会是为了冒充她爹呢!

    也许古人就是那么冷血含蓄的吧!

    心里一松这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这里的环境,这个落云阁并不是一个楼阁,却是一处院子的称呼,天色已黑,刚才走过来也看不清一路景致,却隐隐可见园中小桥流水,亭台雨榭,林木山石,一应景物应有尽有,再看给她安排的住所,屋中摆设物件齐全,个个都是精致绝美,即使慕容珏不懂这些玉器古玩,也看出价值不菲。

    嘿嘿,这么多年没见,这个将军爹爹把我安置在这里倒没有防备,又一想,就算拿走这些宝贝又如何?难道她还能走出将军府,走出大明朝不行?若此时有个月光宝盒行了,她立刻带着这些个宝贝返回现代,可是返回现代又如何?那个人已经成为她心头的刺,问明真相恐怕这根刺反而会越扎越深。

    落雨看着小姐一会摸摸那个玉雕的蟠龙,又敲敲青花瓷瓶,这会儿居然又端起白玉茶碗,不喝茶只管盯着茶碗发呆,脸上表情忽喜忽忧,不禁暗暗担心,小姐自从那次撞头以后就忘了很多事,说话也有些犯糊涂,性子倒比以前好了,若不是她和小姐一起长大,连小姐身上哪个地方长个痦子她都知道,她还以为这不是她家的小姐呢!

    落雨曾悄悄问过大夫,大夫说这是撞坏了脑子,叫什么失忆,落雨好同情小姐,小姐长得像花似的,可是有爹也跟没爹一样,从小就是和夫人相依为命,夫人去逝了,也难怪小姐伤心的要死,现在好不容易和爹爹团聚,小姐这是欢喜的傻了。

    “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落雨唯恐吓到小姐轻声说道。

    慕容珏心思还沉浸在前世今生,默默走到床边,由落雨服侍着睡了。

    “哇,太美了!”

    一清早,慕容珏就被落雨惊呼声吵醒,看看天色,大概昨天太累了,竟睡得忘了时辰,忙翻身起来。

    听到动静,守在外面的小丫头立刻进来服侍她穿衣梳洗。

    这原都是落雨的活儿,这回她倒轻松了,只是边指挥着那两个丫头干活边笑嘻嘻地向慕容珏说她这一大早发现的美丽景物。

    慕容珏看那俩丫头不过十五六岁,给她梳头的那个一张瓜子脸,眉目清秀,另一个圆脸圆眼,亲切可人,动作里却都带了些生涩拘谨,想起昨晚刘总管介绍说她们俩是二夫人特意为大小姐买的丫头。

    遂温言问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我原名叫秀帘。”

    “我原是叫针儿。”

    两丫头同声回答,又一起道:“进了院子还没有名呢,请小姐赐名!”

    这原是不成文的规矩,被买来做仆人的一般都由主家重新给起名。

    慕容珏想了想道:“也好,你们既是跟了我,你就叫绿秀。”又看了看圆脸的笑道:“你叫可人吧!”

    一问年龄却都比落雨小了几个月:“这是落雨,你们要听落雨姐姐的话。”

    “是,谢谢小姐。”

    说话间,绿秀已经为慕容珏梳好了一个金绞丝灯笼簪,挑了几件头饰戴上,又在上面插了一朵金花,绿秀不由赞道:“小姐真是好看,赶上画里的仙女了。”

    慕容珏眼睛弯了弯,看看镜中,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如云的发间插了一支翡翠玉簪,发出润泽的柔光,一朵金色的珠花儿静静落在髻间,配了这身淡黄宽幅大袖的裙衫,顾盼生姿,果然是个美人儿。

    “绿秀的手艺不凡,只是下次不要梳得这么复杂,简单点就好。”伸手拔下珠花等首饰,只留下一支玉簮。

    落雨知道小姐的心思忙道:“小姐,快来看看这个将军府,好大的一个花园子呢!园子里开满了花,竟叫不出名字!”

    拉起小姐就向外走,没留意到那两个小丫头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般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着她拉了小姐出去。

    落雨是从小就侍候慕容珏,慕容珏性子冷淡,不苟言笑,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虽说是待她不错却是主仆分明,极重视规矩礼仪。

    但这半年来她的性子却似乎变了,好多次因落雨对小姐恭敬有礼讲究规矩反而被她训斥,开始落雨还不敢随意,时间一长觉得小姐的言行虽然有点古怪却是真心的为她好,慢慢的也就适应了。

    落雨拉着她跑出屋子,穿过偏厅,出了院子,走过一条石铺的小径,指着一片花笑道:“小姐,可识得这些花?在咱们家乡一到春天开满了桃花儿、梨花儿、海棠花儿,可独独没有这种花儿!小姐可识的?”

    慕容珏走过去立刻目瞪口呆,眼前一片云霞,这里竟然有几棵樱花树,其中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月,树干已宛若桶粗,树冠硕大无比,几乎能笼住一间屋子。此时或粉或白的花朵深深浅浅开得正热烈烂漫。

    慕容珏深深吸一口气,花香扑人,一阵风掠过,裙裾翩翩,漫天花雨飞舞,落在慕容珏的云鬓间、衣襟上。

    落雨不禁看得出神忽然呆呆的道:“小姐果然像绿秀说的似是画中的人物呢!”

    慕容珏打趣她道:“若小姐识得这是什么花,你又如何?”

    “识的?”落雨瞪圆了眼睛,不相信的说,“小姐也未曾见过如何识的?”她天天和小姐在一起,小姐识得她竟不知道?

    慕容珏微微一笑:“此乃山樱花,一般在春天里开放,其花初始为白色、淡红色渐而转变成深红色。其果实是可食用的樱桃,花、叶也可食用。樱花在本朝并不稀奇,只是咱们乡下不常见罢了。”

    “这是樱花啊!真美!”

    不防有人轻轻鼓掌道:“这位小姐果然博学多才,令人佩服!”

    慕容珏和落雨都没想到这一大清早的会有人出现在园子里,方才这里明明连个鬼影都没有的,骇然转过身,却见从樱花树后面转出一个人来,一袭淡紫色大袖袍,上面绘有大朵牡丹花的图案,腰间挂了一个用红黄丝线络起的玉佩,面如冠玉,双手倒背着走过来,眼睛毫无顾忌的扫视过来落在慕容珏的身上,奇了,这么艳丽的花朵穿在他的身上竟丝毫没有折损他的男子气质,反倒令他更具雍荣华贵之态。

    慕容珏微微颔首,心里飞快思量这个人是谁?如果也是家人为什么昨天没有见到,也没听王保提起过?看落雨神态也是陌不相识。

    落雨见是一个年轻男子直盯着小姐看不禁怒斥道:“什么人如此放肆?无故打扰小姐赏花,不知男女有别吗?还不退下!”

    男子微微一笑并不辩解,却对着慕容珏道:“小姐果然似画中人物。”这话轻佻,可是自他口中说出却带了凌利压迫的气势,眼睛仍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慕容珏。

    别说是在古代,即使是现代这样看人也是非常不礼貌,何况还是在讲究男女有别的这个时代,一个青年男子如此盯着一个年轻的姑娘看何止是不礼貌,简直构成骚扰的级别。

    慕容珏面色赫然,心里着恼,并不理会他的问话,却对落雨说:“是我们打扰了这位公子的雅兴,落雨我们走。”

    落雨不服气嘟起嘴:“小姐,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为什么我们走?不管他是谁,这是在将军府,敢欺负小姐告诉老爷去。”

    慕容珏暗暗摇头,那个老爷指得上指不上还另说呢,这个人看气度却非常人,从容道:

    “那位公子衣襟已沾染晨露,定是在此多时,是我们打扰人家。”

    落雨定睛一看果然那人衣襟略有潮湿,不由不服,心中却有不甘气愤地瞪他一眼。

    随小姐转身刚欲走,却见王保快步走过来看到慕容珏微微一怔,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忙低头行了个礼:“小姐!”

    又回身向那男子行礼道:“二王爷,将军有请,已经找了好一会儿了!”

    这个王爷也真是,一大清早的来找将军,等将军急匆匆赶过来,他却不见了踪影,这一顿好找。

    那男子笑道:“早已听说慕容将军园子里有棵百年樱花树,正是花开季节,本王趁此先睹为快,果然是好花儿!”

    “请王爷移驾!”

    那男子深深看了慕容珏一眼转身离去。

    “王爷?!”落雨指着那抹淡紫色身影说不出话来,她再无知也知道王爷的身份意味着什么,还以为,还以为不过是府里的亲眷或朋友呢!唉,小姐早就嘱咐不可多言,真是祸从口起呀!

    慕容珏看着她那皱成一团的小脸欲哭不哭的不由笑起来:“怪不得都说是无知者无畏,咱们的落雨真的是很无畏呢!不过放心好了,人家诺大的王爷有多少事可忙?不会和小丫头一般见识的,已经忘了你是谁啦!”

    落雨却更加难过:“这是王爷呀,小姐,夫人临去前叮嘱我要帮小姐寻一门好亲事,这么俊美的人让我得罪了,怕是连累小姐了。”

    慕容珏彻底无语,这夫人恐怕是眼睛近视的厉害,把我的婚事托付给一个比我还小人事不懂的小丫头?就算你跟前没人也别这么污染小姑娘的视听好不好?

    知道说别的也没用,慕容珏忙指着旁边的一片花圃道:“我们去那边看看,都是些什么花?看落雨认不认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转移注意力便把心思撂下了,忙跟过去仔细看着那些花花草草说道:“我只识得芍药,还有那个龙葵,已经打了苞就要开花了,小姐可认识?”

    慕容珏指着花圃中的几株已呈衰败气势的鹅黄色小花儿笑道:“这些是迎春花儿,你应是识得的,是春天里的花,开的最早,现下已调落了。那是白玉兰,这个像蝴蝶的顾名思义叫蝴蝶兰,还有款冬花也是开黄色的花却是开在12月份,现在的枝叶可以代替蔬菜食用,味道不错又能镇惊祛邪,这个是长春花,咦?那个似乎是……“

    一路走着,慕容珏娓娓道来,落雨欢天喜地的相跟着,谁说小姐撞傻了,比以前还聪明了呢!

    直到绿秀寻小姐用饭,慕容珏这才感到饿了,这一早起来就和落雨兴致勃勃的来看花儿竟忘了吃饭,便问在哪里吃,寻思着将军府的饭厅是什么样子。

    绿秀答道:“一早刘总管就吩咐过,除了晚上,小姐们都在各自院子里用餐,以免走来走去太麻烦。”

    “哦!”慕容珏乐得清静,看看那条九曲游廊竟直通到前面那片湖的湖心,尽头是一个建筑精致的亭子,远远看去上书两个大字:清沁。

    于是指着问道:“能不能在那里用饭?”

    绿秀忙惶恐地低头回道:“但凭小姐吩咐。”

    “那就送过来吧!”还没逛完呢,省了回去吃完还得出来,这园子好大,这一段路也走的俩腿酸乏。

    慕容珏率先向前走去,登上小亭,极目远眺,昨晚太黑瞧不真切,此时,阳光明媚,漫漫的洒落整个花园,正是暮春时节,园中假山堆砌,翠竹始发,风中杨柳轻摆,长长的丝绦垂落湖水,波光粼粼,荡起一池盎然春意。

    各色春季里的花已竟相开放,蝴蝶蜜蜂团团飞绕,小小的翅膀扇动了满园春色。

    不一会儿,就见绿秀和可人带了两个婆子捧着食盒向这边走来,亏这俩丫头想的周全居然还捧过来一盆清水,落雨侍候着净了手,又将布巾浸湿沾了沾额上的汗渍,要说这个季节应该是很舒服的,但前提是穿件T恤的情况下,古人的衣服这么繁锁,穿了一层又一层包棕子一样,走了这一路早已渗出了汗。

    婆子已将菜肴摆在石桌上,慕容珏走过去一看不禁十指大动,还是官家好啊,一个人吃还做得这么丰盛,用具色泽极其精美诱人,这一餐的费用恐怕是她和落雨俩人在乡下半个月的花销。

    慕容珏也不客气,吃了几口忽然发现落雨没过来吃,嘴里有物只用眼睛示意:过来吃啊,落雨,傻了吗?这么多好吃的!

    落雨走过来却没坐下只小声说:“小姐,这里不比乡下,还是注意点规矩吧!我一会和她们去吃。”

    慕容珏咽下嘴里食物抬起头也小声道:“这规矩太麻烦人,偶尔讲讲还行,可这里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以后都是我吃你看着?快坐下来吃!”

    “小姐,我一会儿再吃吧,这里耳目众多,万一传到将军和二夫人那里,说落雨不守规矩会受责罚的。”

    慕容珏无奈,想想也是,这里虽景色优美却是四面通透,还是别令小丫头为难了。

    吃着吃着,慕容珏蓦然想起了什么,心里一吓,刚入口的一片青笋滑进嗓子里呛得她满脸通红,落雨急忙拿过水来帮她顺气:“小姐,你怎么了?”

    怎么了?

    慕容珏呆呆发起怔来,现在是朱棣的天下,也就是永乐年间,这时候能称作王爷,又叫二王爷的会是谁?

    是朱高煦呀!那个跟随他爹造反成功,他后来又想造反却失败的朱高煦!

     正文 第二章  太子要选妃

    福升茶楼,号称京师第一楼,来这里的客人中有达官贵人,也有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无不留步,生意极其红火。

    此时虽是早上,茶楼一楼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喝茶的,早晨遛弯过来歇脚的,还有专门来吃福升茶楼的特色点心的,茶小二端着茶点飞快的穿梭着,听到这些人却都聚在一起纷纷议论一件事:

    “知道吗?皇上已经下诏,封长子朱高炽为太子。”

    “嗯,听说那太子宅心仁厚,此乃是百姓的福分啊!”

    “皇上英明!”

    “天下太平,以后就好喽!”

    ……

    老百姓们刚从战乱中过来,过了两年安稳日子,所以对于谁作太子并不关心,关心的是天下太平,不再受战争之苦。若太子仁厚,那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在靠窗的一张桌旁坐了一个秀才模样的人独自饮茶,听了暗自思量,恐怕没那么简单,历朝历代凡皇室子嗣多的什么时候太太平平过?

    “还有啊,你们知不知道太子——”说话人突然压低了声音,众人纷纷起来围过去。

    二楼雅间。

    茶香袅袅,案几上摆着几碟精美的点心。

    坐在案边的人脸色却阴霾的可怕,那一刻,室内静的仿佛能听到水汽升腾的声音。

    好一会儿,站在窗口的那位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秀美如女人般的脸,竟是慕容车离,此时这张脸上虽然含了笑意,那笑却不曾落入眼底,淡淡的扫过那人面孔问道:“皇帝已经下旨,封二王爷为汉王,请问王爷何时启程?”

    那二王爷果然是朱高煦,听到此话眼神欲加阴暗,心底里已经有隐隐怒气,轻哼一声决绝道:“云南那不毛之地,此番若去等同于流放,本王自然不去。”

    “不去,就是抗旨,违抗皇帝旨意,对王爷大业不利!”

    “若去,离开京城这么远恐怕更不利。”

    沉了沉,汉王忽然一笑:“将军请放心,本王自有不违抗圣命的方法!”

    慕容车离讶异的挑挑眉:“莫非王爷——”

    “哈哈,自然不能硬来!那人身边早已有我的人,何况当年随皇上靖难时,皇上也曾有意于我!”

    “皇上的心思难测,王爷要小心行事!”慕容车离想起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那样深不可测的心机,无论是行军布阵还是政治权谋都处处胜他一筹,不禁心悸!

    “那个杨士奇如今做了左中允!成为他的部下,可探得他的心思?”

    “本王派人监视,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此人不过是一文弱书生罢了,没有什么根基,不足为患!只是那姓解的此番作为实是心头大恨!”

    汉王微微侧目,突然问道:“将军此时将慕容小姐接进京城不知为了何事?”

    慕容车离心里一惊,不动声色的答道:“慕容车离常年行军在外,与她们母女二人分别多年,疏于照顾。没想到夫人病重遽然离世,只留小女一人住在乡下,慕容实实放心不下,故接来团聚以叙天伦。”

    此番话说得声情并茂,若是慕容珏听到也要为之动容。

    那汉王目光闪烁似乎不在意地问:“战事早已结束,我们已在京城居住两年,为什么迟迟不接她们母女过来团聚?”

    “这,前两年刚刚安顿,还没有时间——”

    这个理由实在蹩脚,说的人都不太确定。汉王却不甚在意:“听说她们母女在乡下日子过得困顿艰难,令夫人便是生病无钱医治耽误了病情才遽然过世?”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慕容车离眼眯了眯只得答道:“是慕容疏忽,愧对夫人!”

    “那就好好补偿你的女儿吧!将军明白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汉王意味深长一笑,起身离去。

    慕容车离又呆了会儿这才离开。

    几天下来,慕容珏拉着落雨已经游遍了整个花园,再也翻腾不出新鲜的玩意,那个将军爹爹只在来的那天晚上见过一面便再没见到,刘总管传话过来说因为将军太忙小姐们都在各自的院子用饭,不用过去了。

    日子倒也清静,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最大的活动量就是去花园里散步。这本是慕容珏的生活理想,可是真这么过,她又觉得无聊的厉害。

    已是初夏,天气渐渐热起来,连带着精神也慵懒起来,这天,慕容珏搬了一张软榻放在院子里的树阴下,自己歪歪的斜倚在上面,手脚摊开舒服的闭着眼睛,阳光透过绿叶斑斑驳驳的洒落下来,微风轻拂,甚是惬意。

    “呦,我以为是哪个粗野丫头躺外面睡觉呢?原来是大小姐!这也是千金小姐睡觉的地方?”

    一个刺耳的声音传入耳中,慕容珏不情愿的睁开双眼,眼前站了一个大丫头,穿一身葱绿的裙袄,也不嫌热外面居然还套着一件银白色的比甲,白净的脸长得倒也清秀,只是那嘴撇的实在折损了容貌,看着有点眼熟。

    貌似恭敬却满脸得瑟的看着她,左不过是个丫头,听她说话不衬心,慕容珏不欲理会,又闭上眼睛。

    正走出来的落雨听到可不干了:“你是谁呀?怎么跑到栖云阁撒野来了?”

    却见一旁做活的绿秀和可人赶紧过来施了个礼道:“常乐姐姐,你怎么来了?”又道:“落雨姐姐,这是二夫人身边的常乐姐姐!”

    常乐见小姐没理她心里不自在,因为是跟在二夫人身边做事,府里的人对她都敬三分,就算是那两位慕容小姐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本来是想抖抖她高级大丫头的威风,却似乎人家并不甚在意,不好对小姐发作,却看了落雨不顺眼:

    “你就是那落雨啊,好俗的名字,真是个乡下丫头!”又故意对着绿秀道:

    “告诉你们小姐,二夫人传话,晚上去大厅用饭!像那种粗野丫头就不必跟着侍候了,省了笨手笨脚惹将军和夫人生气。”

    眼角瞥向仍躺一旁的慕容珏,却见她眼皮都没动一下。

    “常乐,常乐,真是糟蹋了这个好名儿!”落雨自刚才听到了她对小姐不敬的话心中已然有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道:“这又是哪根葱?你以为穿上马甲就不是葱了?结果还是葱!”

    慕容珏不由一乐,睁开眼睛,绿秀和可人也忍俊不住又不敢笑出声!

    这是前两天闲着无聊,慕容珏给她们讲的那个著名的小品里有关脱马甲穿马甲的笑话,当时还费劲讲解马甲是什么东东,没想到这丫头倒活学活用,给常乐用上了,再一打量常乐:一身的葱绿,上面活脱脱是一段葱白,还真是配合。

    常乐虽不明白其中意思,但见她们一脸笑的模样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话,无奈又不知怎么回,气狠狠的瞪了落雨一眼,板着脸向慕容珏告退,转身走了。

    看着常乐走出院子,这仨丫头再也忍不住放声笑起来。

    慕容珏指着落雨叹道:“你这嘴越发不知收敛,这次你把她得罪苦了!”

    “她对小姐无礼,我自然不怕得罪她!”落雨嘟起嘴来道:“她再是夫人身边的红人也还是个丫头,哪有对小姐这么说话的!”

    慕容珏暗想,自己本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也没在意她混说什么!倒是这落雨看不得她家小姐受委屈,一片真心诚意待她!

    注:比甲是一种无袖、无领的对襟马甲,其样式较后来的马甲要长。据说产生于元代,初为皇帝所服,后才普及于民间,转而成为一般妇女的服饰。《元史》:“又制一衣,前有裳无衽,后长倍于前,亦去领袖,缀以两襻,名曰‘比甲’,以便弓马,时皆仿之。”

    胡乱混了一天,到了傍晚,可人侍候慕容珏穿了一件娇黄色小袄,又换上一条绣了百合花图案的凤尾裙,在腰间挂上宫绦,细细打个结,这才拿出一件淡青色比甲欲给小姐穿上,慕容珏急忙挡住:“已经挺多了,还穿这个?怪热的,还是不穿了吧!”

    可人为难道:“小姐,前厅不比咱们自个的院子,可以随意。将军和夫人都在,又有不少男仆,小姐们都是穿戴整齐,若衣冠不整实在不雅观,将军会怪罪的。”

    落雨和绿秀也纷纷劝说。

    慕容珏无奈,吃个饭还这么麻烦。

    穿好衣服,看到绿秀跃跃的架势,慕容珏忙喊落雨过来帮她梳了个简单的发型,绿秀没了用武之地委屈的站在一旁,慕容珏笑道:“你家小姐就爱这种发型,绿秀趁闲和落雨学学!”

    “可是小姐,这珍珠翡翠冠可怎么戴!”

    “怪沉的,戴那劳什子干嘛?”

    “可是——”

    慕容珏看看窗外忙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可人看家,你们随我来!”

    走出院落,穿过长长曲廊,快到正厅时,却见前面远远走来一队人,绿秀小声道:“小姐,是二小姐和三小姐。”

    话音未落,慕容清和慕容月已经走至眼前,都打扮的雍容华贵,花团锦簇。

    看到慕容珏,慕容清一顿,淡淡哼了一声抬腿走进厅里,慕容月却笑嘻嘻上前拉起她的手道:“大姐,在府内过得可好?月儿一直想去看望姐姐,无奈这些天身上有些不好,那奶娘不放月儿出院子。”

    慕容珏也笑道:“月儿身子不好原需静养才是,如今可是大好?”

    “劳姐姐关心,本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陈年旧疾,不碍事!”

    说话间,二人已经相携走进大厅,过去拜见过将军和夫人,依次坐在慕容清的旁边。

    慕容车离看了看忽道:“珏儿坐过来,清儿往下坐!”

    慕容清向来坐在下首头一位,听到让她换位置心里不痛快,不满的喊道:“娘!”

    二夫人笑道:“将军,一家人吃个饭坐哪不是一样?这就开席了,就不要动了吧!”

    慕容车离淡淡一笑,声音却透着威严:“自古长幼有序,夫人怎么忘了?”

    二夫人脸色一紧,悄悄冲慕容清使了个眼色,慕容清不情愿的站起来和慕容珏换了个位子,狠狠瞪了她一眼。

    慕容珏无辜的叹口气,这官家吃饭还这么多事儿,她才不在意坐哪呢!

    刚刚坐下,双眼立刻放光,这爹爹真可以,这边原来有她的最爱,她可爱的鸡翅膀啊!

    拿起筷子刚想伸出去忽听到慕容车离问道:“珏儿,在府中住得可习惯?”

    “是,一切还好!”慕容珏讪讪的缩回筷子忙答道。

    “那就好!”慕容车离点点头扫视大家一眼:“现天下太平,储君之位也已经确立,皇上下诏,五个月后会为太子选妃——”

    语音未落,却见二夫人和慕容清姐妹俩顿时面露喜色,慕容珏则在想,还不开饭,鸡翅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要求官家适龄女孩待选。珏儿,五个月后,你去参加选妃!为父会请京城最好的琴师和画师来教你。”

    “啊?”却见四个女人八只眼睛都瞪大了看着慕容车离。

    二夫人首先发问:“将军,那清儿和月儿呢?”

    “不行,她们还太小,”干脆的一口回绝。

    “她们已经十五岁,不小了,将军难道忘了,妾身当年嫁给将军时也不过才十五岁。”二夫人掩下心中的不满笑道:“何况,珏儿这丫头必竟从乡下来没有见过大场面,到时若干佳丽比试,各有所长,恐怕她——”

    声音一顿又道:“清儿月儿姐妹俩资质不差,都能诗会画,一起参加,还能有所照应,无论谁能当选太子妃,也是我们慕容家的荣耀啊!”

    慕容车离脸一沉:“ 妇人之见!慕容家三个女儿一起报名成何体统?此事已经决定,休再说别的!”

    二夫人看着一旁的慕容珏脸上忽露怨毒之色:“既然不能一起报名,将军何故此时接这野丫头进府?难道清儿月儿不是将军亲生的孩子?”

    慕容清忽然站起来大声说:“爹,清儿也要参加太子选妃!爹若不允许,清儿自今日起宁不饮食!”说完竟昂然离去。

    “胡闹!”慕容车离大怒,猛地站起来拂袖而去。

    二夫人也站起来冷冷扫了慕容珏一眼走了。

    慕容珏心里有些茫然,还在慢慢消化那个将军爹爹说的话,让她去待选太子妃?

    为什么会是她?那个二娘说的没错,慕容珏就算生的国色天香却是乡下的野丫头,太子妃竟味着什么?将来那就是大明朝的皇后,是一国之母啊!这天大的陷饼怎么会落到一个野丫头身上?

    慕容珏总觉得哪不对劲,一时又说不出来。

    落雨可是高兴了:“小姐,看老爷多疼你,小姐要当上太子妃,夫人地下有知,该多高兴啊!”

    “太子妃有什么好,我才不愿意当呢!”哼,一堆女人追着一个男人,一进宫门深似海,想出都出不来。

    “小姐,别说傻话,你这福份别人想还想不来呢,你没看二夫人——”瞥瞥一旁闷头吃饭的慕容月,赶紧转了话题:“小姐,快吃饭吧,这是你最爱吃的鸡翅膀!”

    慕容珏甩甩头,去他的太子妃,吃饭要紧!

    慕容月低着头阴沉着脸狠狠将碗中的白米饭一粒一粒塞进嘴里,慢慢咽下,再抬起头,脸上又露出甜美的笑容,起身道:“恭喜姐姐多福,月儿身子不好,先行告退。”

    慕容车离书房。

    “将军,真的让大小姐去待选太子妃吗?”说话的是一个黑衣人,灯光幽暗,看不清眉目。

    “皇上下旨官家末嫁女孩都得去,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是想在重臣之中为太子选妃,旨意不能违背,说不得只好去应付一下,汉王应该能够明白。”

    “可是,汉王那里的反应有些奇怪!那天在福升茶楼——”

    慕容车离蓦的想起上次汉王的话,深思道:“嗯,似乎是另有所指,只是不知他怎么会如此关注这件事!”居然调查那母女俩的状况。

    “将军,您觉得他会不会——”

    慕容车离摇摇头示意那黑衣人走近,小声说了几句。

    黑衣人恭恭敬敬抱拳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娘,我一定要参加选妃!您快想想办法啊!”

    慕容清出来后并没有回她的绣楼而是直接来到二夫人的住处,她前脚刚到,二夫人也随后进来。

    “好了,清儿,你爹爹去了书房,你也知道你爹的书房向来是女人的禁地,何况他又在气头上,等他回来我自会和他讲。你也是,就不会好好求求你爹,非惹得他动了怒气。”

    “我,我也是着急嘛!也不知爹爹怎么那么偏心这个野丫头,我要求住栖云阁,爹爹就是不同意,却给了那丫头住,如今又让她待选太子妃,我有哪点不如她了!”

    慕容清说着气起来。

    “哼,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国母,岂能便宜那丫头?你爹是吃多猪油蒙了心,我定是和他好好算计算计,这么多年是谁陪他过来的?”

    “天不早了,清儿,你先去歇着,我已经让厨房把饭菜送你那边去了,芜儿,好好侍候小姐吃点东西啊!”

    “是,夫人!”

    目送慕容清离开,二夫人眼中的怜爱目光一收脸色顿时阴了下来:慕容珏,你乖乖呆着还罢,将军府不在乎多养一个吃闲饭的,既如此作怪,岂能怪我手段狠?

    “最近那丫头怎么样?”

    碧霞楼,偏厅,不知燃了什么香料,满室氛香。

    二夫人斜倚在美人榻上,狭长的细眼微微眯起,贴身丫头常乐半蹲在下面轻轻给她捶着腿,一旁站了一个秀气的小丫头,正低着头回话:

    “回二夫人,小姐这两天一直在逛园子,对什么都觉得挺新鲜的。”

    “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没见识的丫头罢了!还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二夫人冷笑着说,想想又问:

    “跟着她的那个丫头呢?”

    “落雨也是一副小孩子心性拉着小姐到处去逛。”

    “她拉着小姐去逛?什么意思?”二夫人猛的坐起来,满头的翠玉珠环也跟着震颤不已,狭长的眼睛蓦然睁大。

    那回话的丫头一吓,呐呐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常乐站起来过去推了她一把压低了嗓音斥道:“你傻啦,赶快回二夫人话!别忘了是谁帮你葬父又把你带进将军府的!”

    “是,是她和小姐一起去玩!”这可是怎么说呢!这几天小姐本来也没干什么事嘛!

    “哼,没规没矩的!”二夫人又重新躺下,心里暗自计较起来。

    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嗯,你去吧,别让人知道你来过我这儿,以后仔细点,她们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给我!”

    “是,是,奴婢告退!”

    长安街上,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异常热闹。

    “小姐,还是回去吧!若让二夫人发现我们偷偷溜出来就惨了!”落雨跟在慕容珏身后苦着一张小脸说道。

    “嘘,喊少爷知不知道?再记不住请你吃脑嘣儿!”慕容珏唇角一勾,抬手作势弹她额头。

    “是,是,少爷!”落雨没好气的说。这个小姐咋就不让人省心呢?也不知怎么哄的那个教她弹琴的师傅,竟给她找来两套男人衣服,自己也是疯了,竟偷偷的和小姐从后院溜了出来,小姐说是要逛逛南京城,小姐那颗被撞的脑袋准是还没复原,这明明是京师,哪是什么南京嘛!

    “好吧,少爷,就算想玩,咱们让管家套上车出来逛那多威风啊!何必偷偷摸摸呢!”落雨就是不明白小姐是怎么想的。

    “你懂什么?坐着马车走一圈哪能看到什么好玩的?”慕容珏扬眉一笑:“落雨,随本少爷来!”

    慕容珏头戴网巾,一袭白色长衫,书生打扮,轻摇一把折扇,风姿俊美,落雨则是一副书童的装扮,秀气伶俐,这二人街上一走,很是吸人眼珠子。

    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异常繁华,慕容珏看着一切都很好奇,看看这,摸摸那,有的也与现代东东近似相同,有的则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落雨自小长在乡下也没见过如此的热闹,不一会儿就玩得高兴起来。

    从长街东边缓缓驶过一辆豪华马车,赶车的人一身劲装,腰间悬一柄佩剑,此时压低了声音道:“王爷,现在街上人太多,马儿跑不起来,不如报出王爷的名讳开道吧!”

    车厢内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今日无事,何必惊扰他们,本王不急!”

    “是!”

    懒洋洋躺在车内的正是汉王朱高煦,深紫色绣有牡丹暗纹的莾袍,束发紫金冠,手上端了一杯沁凉的酸梅汤,饶得车颠簸起来,杯中的汤水却是纹丝不动。

    慢慢呷一口,闭上眼细细想着此番见到父皇的情景,不期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落雨,快来瞧这个物件!”

    ——落雨,咱们走!

    虽然只见过一面,这个声音他从没忘记,伸出手拔开车窗的帘子,正好看到对面卖南货的摊前站了一个小书童,怀里抱满了花花绿绿的东西,一旁那个书生打扮的可不就是那张绝世容颜?

    慕容珏正拿了一个做工精巧的玉件对着光仔细端详,只听旁边有人惊呼:“这不是王爷的马车吗?”

    “王爷?”慕容珏疑惑的转过头,抬眼正对上车窗中一双魅惑的眼睛注视着她,看见她回头突然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笑容,马车缓缓驶过。

    周围立刻传来一阵抽气的声音,一旁两个女子激动的耳语:“哇,王爷真是太英武了,他在对我笑哦!”

    “他是冲我笑了,如能得王爷青睐,虽死无憾!”

    果然是朱高煦,慕容珏纳闷儿:他什么意思?莫非是认出我来了?

    “小,小,啊,少爷,那个人是不是在花园里遇到的那个王爷!”落雨也正好看到忙紧张地问。

    “不错,他就是当今皇上的二皇子汉王!”应该没错,记得书上写的是朱高煦被封作汉王。

    “哇,他这么英俊潇洒,小——少爷,你有福了!”

    “拜托,直接喊少爷就可以了,不用费劲喊小少爷!我又有什么福了?”莫非这丫头还想着给她介绍对象?

    “是,少爷,看二王爷气度如此,想那太子只有比他更强上百倍才是,那不是少爷的福分么!”落雨压低了声音兴奋地道。

    “何以见得太子比他强百倍?”慕容珏暗暗好笑也学她的样子小声说。

    “被立为太子必然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少爷真当我不懂么!”

    “好落雨!说的好,本少爷请你喝茶!”慕容珏不禁大笑,这小丫头哪知道若论外形二王爷与当今太子还真没法比!

    这是慕容珏躺在床上半宿睡不着觉搜肠挖肚才想起来的明朝关键的那几个人物,也恍然大悟这个将军爹爹为何要让她待选太子妃!

     正文 第三章  只如初见

    “哇,这么大的茶楼!少爷带我绕那么远的路原来是为了来这里,可是少爷你怎么知道京城有这么一个大茶楼?”

    落雨站在福升茶楼前面,看着这足有四五丈高的豪华茶楼立刻傻住了,见过茶馆茶肆大酒楼,可就是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茶楼。

    “是用耳朵听的!”慕容珏拿折扇轻敲一下她的小脑袋,微微一笑迈步走进去。

    早有茶小二迎了上来。

    “公子,您二位里面请!”

    “公子请上二楼雅间吧!”

    “不,就在楼下吧!”坐在雅间里和在将军府有什么不同,偷偷出来不就是为了看看这古代东东么!

    “啊!那——公子您看这楼下没有空位子了!”小二看着慕容珏为难道,直觉得这么光彩夺目的文雅公子实在和大厅里的嘈杂气氛不相融。

    慕容珏左右看看,发现靠窗口一张桌子旁只坐了一个布衣文士,面目清隽,遂漫步走过去拱手道:“这位兄台,不介意一起坐吧!”

    那人抬起头看到慕容珏的脸微微一怔,这公子的长相好俊美,眼睛好亮。目光掠过耳际微然一笑:“公子请!”

    慕容珏刚要坐下,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喧哗,转身一看竟有一个衣着破烂的婆婆带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进来向客人讨要吃食,掌柜的立刻不耐烦的向外轰她们。

    “去,去,你们怎么进来的,王二,你是怎么守的门?”

    那叫王二的伙计被掌柜的一呵斥,脸上挂不住了,转身瞪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早就叫你们离这远点,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那小女孩一吓,不由向后缩去,却不防正撞在一个人身上,只听“啪”一声脆响。小女孩哇一声大哭起来,脸上登时一片红肿。

    随即一人大声呵斥道:“瞎了眼的狗东西,滚开!”

    那婆婆大惊慌忙搂住吓呆了的小女孩退到一个角落。

    只见有三个人大咧咧地走进来,为首的那人锦衣华服,腰悬绣春刀,面目透着阴冷。小孩正是撞在了他身上,旁边的两位都是黑衣穿戴,腰里带有兵刃。

    茶小二脸色登时大变慌忙跑过去招呼道:“纪爷,您楼上请!”

    那华服男子哼了一声,眼皮都没抬,迈步向楼上走去。

    慕容珏看了生气,刚想说话忽听桌旁那人冷笑道:“哈,天子脚下,果然是好大的威风啊!”

    华服男子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刚想发作一看那人忽又面露喜色,过来拱手道:“原来是学士大人,纪某有礼了!”

    那人仍然毫不在意的坐着饮茶,语气淡然,话却说的毫不留情:“纪大人身为锦衣卫首领,以保护皇上为已任,莫非这小女孩有刺王杀驾的嫌疑?不然为何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本来一个大人打一个小孩子便让人看着不公,这纪大人是这里的常客,大多数人都认识,大家忌惮他的身分,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人如此义正严词的指出,本来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听到锦衣卫三字慕容珏蓦然想起,既叫他纪大人,这人应该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了。

    想起明朝锦衣卫的名声之响不禁好奇地向纪纲多看了两眼,莫非他身上穿的便是锦衣卫著名的制服——飞鱼服?只是上面明明绣的是龙因何故称飞鱼呢?

    却见纪纲面色一沉,却隐忍着冲手下人一挥手,那随从立刻从身边掏出一块银子过去丢在那婆婆脚下厉声道:“这是纪大人赏你的!”

    那婆婆哪敢要,眼看那人不耐烦起来,还是茶楼掌柜忙上前捡起银子塞到婆婆手里又送她出去:“快谢过纪大人!”

    那婆婆也不敢抬头小声说了:“谢谢纪大人”忙不迭的拉着孙女走了。

    那文士嘴角露出一缕讽刺的微笑:“纪大人办事果然利落!”

    纪纲并不理会他话中含义却道:“纪某久闻学士大人才名,曾上门拜访欲求大人妙联墨宝,却不巧大人不在府内,不想今日竟在此遇到也是有缘,还请大人不吝赐教,请上楼略坐坐!”

    那文士倒也痛快:“上楼不必了,择日不如撞日,即遇到,拿笔来!”

    纪纲大喜,他没想到能这么痛快得他墨宝,都说此人自视清高为人狂妄,能入他眼的万言不贽,他瞧不上的则一字难求,如今看来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难嘛!这下回去可有的吹了。

    早有人收拾好桌子,铺放好纸砚,只见那文士端起茶微微一抿,神态极其从容,不慌不忙走到桌前,提起笔不假思索一挥而就,慕容珏伸出头去一看不禁大惊,暗道:原来是他!却见上好绢纸上写了一幅对联,上联是: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下联是: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字迹淋漓洒脱又呈凌厉不羁之气!

    文士写完将毛笔一掷,拱手道:“见笑!”又坐一旁自顾饮茶去了。

    纪纲对着对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底闪过一抹戾气,猛地把纸抓在手心,沉声道:“学士好文采,纪某记下了!”

    也不喝茶转身带人离去。

    作者注:慕容珏以为那飞鱼服上是龙其实不是。飞鱼类蟒,亦有二角。所谓飞鱼纹,是作蟒形而加鱼鳍鱼尾为稍异,非真作飞鱼形。飞鱼纹《山海经?海外西经》:“龙鱼陵居在其北,状如狸(或曰龙鱼似狸一角,狸作鲤)。”因能飞,所以一名飞鱼,头如龙,鱼身一角,服式为衣分上下二截相连,下有分幅,二旁有襞积。

    ……

    慕容珏和落雨坐下吃着茶点,这里的茶点果然名符其实,落雨吃的不亦乐乎,连呼好吃好吃。

    慕容珏轻轻啜了一口茶,看那人仍是一幅浑不在意地神态忍不住提醒道:“解大人,此人心性狭窄,你如今当众取笑他,以后可要当心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公子认识解某?”

    原来这布衣文士竟是当代名士解缙解大绅,只是此人虽然才识过人,性格张扬,出了朝庭却喜布衣示人混迹于市井之中,一般老百姓是只闻其名不识其面!

    慕容珏当然不认识什么解大人,却了解历史上的解缙,刚才就是凭那幅对联再一想纪纲对他的称呼猜出了他的身份。

    慕容珏微微一笑:“解大人乃当朝著名才子,才思敏捷!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幸会,当以茶作酒,敬大人一杯!”

    说着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解缙暗暗称奇,此人明明是个弱质女流,言行却大有见识,他素来也是洒脱之人,当下哈哈一笑:“公子过奖了!”

    端起茶盏也一饮而尽。

    “小儿何所爱?夜梦笔生花;花根在何处?丹府是吾家。”

    慕容珏轻轻念道,看着解缙一脸的惊讶暗自得意,心想自己历史虽然学的糊涂,但在唐诗宋词历代名人诗句上可没少下功夫,看的多了,也能诌上几句,不然上学时怎么会有才女之称!只是这位著名才子留下的诗作实在不多。

    这一首诗据说是解缙五岁那年“族祖”抱他到腿上,逗他道:“小儿何所爱?”没想到这小屁孩儿顺口就应了四句诗:“小儿何所爱?夜梦笔生花;花根在何处?丹府是吾家。”祖父当然惊喜不已。(明人笔记《列朝诗集》中有记载)。

    “这是儿童时的玩笑,公子竟然记得!” 解缙讶然问道,却也不以为许,又道:“公子刚才说让解某当心小人,此话怎讲?”

    慕容珏暗叹,话点到此还非要问个明白,难道我非得说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才行?

    当然不能这样说。

    心思电转,笑道:“解学士乃天子重臣,一片忠心,又悉心抚佐太子,不免遭到一些小人忌恨,看那人面相非良善之辈,何苦白白得罪了呢!”

    解缙目光一闪,沉思片刻问:“还未曾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慕容珏!”

    解缙肃然起立,深深揖礼道:“解某一生自负,朋友家人中也未曾听到如此肺腑之言,多谢姑娘提醒!”

    慕容珏大吃一惊:“你,你看出我——”

    解缙眨眨眼,忽然一笑,指了指慕容珏耳朵,但笑不语。

    慕容珏忽然想起,是耳上有穿的耳洞泄了底,当下哂然笑道:“原来学士大人一开始便已看出,小女子当真是无礼的很!”

    “慕容公子见识不俗,言辞率真坦诚,解某感激不尽!就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二人把盏品茶,从诗词谈起,又评论起天下大势,一个是胸藏锦绣,才思过人,一个则活过两世,虽对历史不甚清楚却也能数说一二,两人越谈越投机,竟忘了时辰,急得落雨一会扒头看看太阳,一会又看看小姐,想插嘴都插不上。

     正文 第四章  苦口非良药

    直到日影西斜,慕容珏和落雨才悄悄溜进后花园,两人绕过巡视的家丁,轻手轻脚跑回栖云阁,刚到门口便见可人正焦急的探头向外看,一见慕容珏的身影立刻扑过来,紧张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我的小姐,您可回来了,急死我了。”

    “怎么了,可人,想你家公子了?”慕容珏笑嘻嘻地故意捏了捏她的脸蛋。

    可人跺脚道:“小姐,您还开玩笑,您走这么长时间,可知道都有谁来过?”

    “有谁来啊?”慕容珏惊奇的问,她这院子自住进来除了最近教她弹琴的琴师还没有谁来过呢。

    可人拉了她进内室边手脚麻利的为她换过衣服边说:

    “您刚走一会儿,三小姐就来了,要和大小姐下棋,我们按您嘱咐的说,小姐身子不适,刚睡下。三小姐倒也没说什么,略坐坐就走了。”

    “两个时辰前,二夫人那边的常乐来请小姐过去,我们说小姐不舒服睡下了,她这才走。奇怪的是不久前她们又把绿秀叫走了,这都快一个时辰还没回来,小姐也不回,只留我一个,担心死我了。”

    正说着已经换好衣服的落雨忽然慌慌的跑进来:“小姐,不好了,我刚才去院子里远远看见二夫人带着人往咱们这边走过来,旁边好像还有绿秀。”

    可人拍拍胸脯轻舒一口气:“幸亏小姐回来了,若是小姐丢了,可人就只有死了!”

    “可是,已经说了小姐身体不舒服——”

    慕容珏想了想伸手拔下头上的玉簪,又在刚挽好的青丝上胡乱抓了两下,把外衫脱下丢在一旁,躺在了床上笑道:“小姐我病了!”

    落雨刚想说话,便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可人和落雨忙迎出去:“见过二夫人。”

    二夫人冷冷看她们一眼,看到落雨时似乎很惊奇,眼睛不经意的扫了绿秀一眼,绿秀忙对落雨道:“二夫人听说小姐不舒服特意过来看看。”

    “是,小姐大概是昨晚贪了凉,今天身上感觉不好,倦乏的厉害,已经睡下了。”落雨说道,心想没个不累,逛了一下午呢!腿都走酸了!

    “嗯,小姐身子不舒服?”二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落雨被她盯的发毛,硬着头皮道:“是,夫人!”

    “那正好,回生医馆的吴大夫过来给我诊脉,听说珏儿身子不好,我便把他带过来了,顺便给小姐瞧瞧去。”

    落雨这才看到和二夫人一起进来的青衫老者手中提了个药箱,心里大惊,小姐本来没病,让这大夫一瞧那还不露出马脚。

    “夫人,小姐已经睡下了,若是惊醒了——”

    “没规矩的奴才,难道本夫人请医为小姐看病还要你在一旁多嘴多舌?”二夫人忽然怒道。

    “乡下丫头,就是没规没矩的,欠管教,夫人您消消气,别和她一般见识!”常乐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劝道。

    “哼,再没个规矩,你们小姐管不了你,我便请人来教教你做家奴的规矩!”

    落雨一吓,没敢吱声,却听内室传来慕容珏娇弱无力的声音:“落雨,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落雨赶紧回道:“小姐,您醒了吗?是二夫人请了医生要为小姐诊病!”

    只听里面一阵轻轻的咳嗽声,过了一会儿才道:“有劳二娘费心,请进吧!”

    可人和绿秀立刻将门打开,落雨走上前把床上的纱帐放下,独将慕容珏的玉腕露出在帐外,又搬来一只绣春凳放在一旁。

    二夫人冲那郎中使了个眼色,那吴大夫走到床前,小心的坐下,伸出手轻轻搭在晧腕上,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收回手慢慢说道:“夫人不要着急,小姐是邪风入侵,气血不畅罢了,不碍事,待老夫开个方子,小姐只要喝几付药就会没事!”

    “嗯,没事就好。”二夫人走近前笑道:“珏儿,你好生休息,我这就派人去抓药,现在你的身子可病不得。”

    “是,多谢二娘!”声音低低的似乎不胜娇怯。

    “你们好生侍侯着,吃什么用什么只管要,别委屈了小姐。”

    “是,夫人!”

    “吴大夫随本夫人去前厅开方子……”

    目送二夫人带人走远了,落雨这才轻吁口气,进屋把纱帐挂起笑道:“小姐,二夫人还是挺关心你的,那大夫一说小姐身体不适,夫人立刻变了脸色,又忙着派人去抓药。”

    慕容珏呆呆坐起没说话,暗自寻思:自己明明没病,那大夫为何说有病?倒像是和自己串通好了蒙混别人似的。问题是和他素不相识,没有理由帮自己啊!

    第二天一早,慕容珏便听到室外有人说话,一会儿,可人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道:“小姐,二夫人遣常乐姐姐送汤药过来,常乐姐姐说这是她一早煎了两个多时辰才得的,请小姐喝完,她还在外面等着回话呢!”

    啊?真送药来了?

    慕容珏头顶上直飞乌鸦,探头一瞧,果然多半碗浓浓的黑汁还冒着热气,一股子说腥不腥说臭不臭的味道直窜过来,薰得她连连后退,捏起鼻子,冲可人摆摆手又指指一旁案几上的那盆海棠花,可人会意,忍着笑走过去将那汤药倒进去大声说:“小姐,您慢点喝,别呛着!”

    慕容珏也配合道:“好苦!替我谢过二娘!身子已经大好,不用再喝了!”

    只听常乐在外面接声道:“小姐,俗话说良药苦口,大夫交待这几付药一定要喝完才见成效,请小姐不要让夫人将军担心才好!”

    慕容珏不禁吐了吐舌头,轻挑眉尖:“也好,回去告诉二娘,请她不要担心!”

    可人把碗送出去,常乐拿空碗走了。

    “小姐,看来她以后还得来送药啊!”

    “她愿意送就送吧,反正有喝的地方就行呗!”慕容珏不在意的笑道。她历来就怕喝中药,别说现在没病,有病都不愿意喝呢!

    可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姐,多亏你机灵!只是可怜咱这盆花还得多喝些日子的苦药了!”

    落雨进来问:“什么事儿一大早笑成这样?说来听听!”落雨刚才去厨房交待小姐早晨的饮食去了。

    可人笑着说了刚才的事儿,落雨也笑起来:“小姐才不爱喝苦药呢!活该那常乐起早熬药!看她那么嚣张,正该磨磨她的性子。”

    一会儿,绿秀进来问:“小姐,还是在院子里吃吗?已经准备好了!”

    自从入夏以来,天气渐渐变热,慕容珏越发怀念起原来有空调的日子,无论外面多热室内总是沁凉沁凉的,想归想,回是回不去了,只好想方设法能使自己舒适凉快些。

    前些天,她和落雨她们四个人一起把厅里的那张梨花木的大圆桌子搬到了院子里的树荫下,早晨就坐在那里用餐,晨风习习,带着凌晨未尽的丝丝清凉,感觉还是挺舒服的,她本来是想搬到花园里那棵百年樱花树底下,急得落雨跺脚道:“小姐,您就饶了奴婢们吧,在咱自个儿院里随您折腾,可不敢坐在花园里天天吃早餐啊!上次二夫人叫了落雨去好一顿数落!”

    慕容珏细细一问才知那二夫人竟叫落雨过去骂了她一顿又好一阵吓唬,说她和小姐没大没小的不懂规矩,若再如此既要罚小姐也要对她用家法!

    慕容珏自是不怕可是担心为难她们也就作罢。

    来到院子里一看桌上已经摆了几样时令小菜,熬的清粥,还有几样点心,不禁食指大动,挥手让那俩送饭的婆子走了,招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吃!”

    “好小姐,你先吃着,我去把门关了!”可人忙跑过去插了院子大门。

    绿秀和落雨又搬来春凳,慕容珏看着她们三人忙活心中大乐,想起刚开始时喊可人绿秀一起吃饭,两人吓得什么是的,死活不敢答应,慕容珏无奈以主子的身份命令她们坐下一起吃,这才诚惶诚恐的坐下,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消化不良。

    慢慢的,日子一长,这俩人才体会到这个主子实在是与众不同,别看出去一板一眼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回到自己这里就不再讲什么规矩礼仪,自由散漫的厉害,可是说也奇了,就是这样的主子倒让俩人越来越愿意侍候,从心里喜爱起来,平日做事也不再战战兢兢的,渐渐随便起来。

    不过这也只局限于在栖云阁,出了这里打死她们也不敢有一点逾越,就连落雨都变得乖乖的。

    关好大门,主仆四个这才坐下来有说有笑的开始吃饭。

    因假称病的原因,连日来总有人过来探望,连那将军爹爹也派了人来问候,这一来慕容珏只好乖乖地呆在府中,不好再往外溜,整得她心里郁闷,直叹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得费尽心思喝那苦药。

    这天一早起来,天气闷热的厉害,慕容珏趁早晨太阳还不太猛带了落雨去园子里散步,天天只吃不运动,她担心身体亚健康,真要成那娇滴滴的林黛玉说不了几句话都要喘上几口岂不麻烦了嘛!本来想晨练跑步的,想想一个千金小姐一大早的穿了绣裙在花园子里跑实在不雅,没准被当成疯病关起来就更不值了,只有多走走路,权当体育锻炼了。

    走了没一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慕容珏不禁纳闷儿问:“落雨,你不热吗?”

    “热啊!”落雨的额前也渗出细密密的汗。

    “热你还穿那么多?”慕容珏只在中衣外穿了件用薄纱做的衫子,那落雨却规规矩矩的在外衫上又套了件比甲。

    “每年都要过这样的热天啊,小姐以前不是说过天多热也不能失了闺门的仪态,一个女子衣冠不整决不能出门招摇,恐生祸端,只是——现在小姐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变了很多!”想当年,落雨因嫌热少穿一件,让小姐好一顿责罚。

    慕容珏心里一惊,笑道:“那你说说看,小姐我都哪里不一样了?”

    “小姐比以前性子开朗很多,待人也亲切了。小姐还比以前懂得多了,胆子也大很多。只是以前小姐极讲规矩,现在小姐却不太看重这些教得下人们都没规矩起来。”以前小姐可不敢独自出府。

    落雨笑嘻嘻道:“必定是老夫人保佑小姐,那一撞不仅没撞坏,倒将小姐撞聪明了。”

    “你说小姐现在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好!小姐待落雨也好!”

    主仆两人说笑着沿九曲回廊向清沁亭走去,脉脉晨风从湖面吹拂过来,舒缓了热气,甚是惬意。来到湖中心才发现清沁亭里早站了两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原来是慕容清带了她的丫头小莲站在那!

    慕容清回头一见慕容珏眸光一沉:“是你?你不是病了吗?还有精神一大早跑到这来吹风?”

    慕容珏暗自苦笑,她实不明白自来将军府那天起这个慕容清为何就看她不顺眼?偶尔见一面要不不讲话,不然说句话就是带着硬梆梆的刺。

    自她“病”后,那些人真心也罢,假意也罢都去栖云阁探望,唯独这个慕容清则连做做样子都不肯,只由二夫人提了一句,清儿身体不适不便过来。

    多日没见,看她俏丽的容颜的确有些清减,眼睛里多了一些说不明的东西,唇紧紧抿着,神情倔强却令人感到一种忧伤的味道。

    “听二娘说妹妹身体不适,难不成也有精神吹风吗?”神情不变,淡然问道。

    “哼,你现在可是千金之躯,若有闪失,父亲必定追究!我不过是一条命,即便有病与人何干?”慕容清突然气愤地怒瞪着她道:“我真不明白,你不过是乡下一个野丫头,父亲何故对你这么好?你一来就夺走他对我的宠爱,那个栖云阁收藏了爹爹的古玩珍藏,我求了他大半年都不许我踏进去,你一来竟然让你住在那里,不让我们姐妹俩选妃,偏偏让你一个人去!这成何道理?”

    慕容珏心底暗叹,慕容清啊,慕容清,那个将军爹爹是真心疼你们姐妹才是,他每天出入朝堂自然知道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不舍得让你们去,又不能违抗旨意才急巴巴的将我接进府,至于为何安置在栖云阁,就不太明白了,也许是为了让人觉得他是多么疼爱重视这个长女吧!为待选太子妃增加点筹码。

    慕容清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不禁又向前逼近,落雨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拦在慕容珏前面,不留神撞在慕容清身上,慕容清气得柳眉倒立,后退一步骂道:“下贱的东西,反了你了,晓莲,掌嘴!”

    晓莲早就按捺不住,上前“啪”一声打在落雨脸上嘴里骂道:“小蹄子,眼里还有没有主人!”

    落雨撞到慕容清也自觉害怕,此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捂了脸委屈的站在一旁。

    慕容珏明亮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只听一声脆响,她扬起手一巴掌打在晓莲脸上,娇斥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主子在这也有你说话的份?”

    这一掌打下去,那三个人都愣住了,大概都没想到平时这么温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姐居然发了脾气,晓莲本想向主子呼痛一抬眼看到大小姐眼中的寒意,心底一冷,缩了缩不敢再说。

    慕容清抬手指着她恨恨的说不出话来:“你,你——走着瞧!”

    气得转身离去。

    见她们离开,落雨忙道:“小姐,你没事吧?我以为二小姐要打你所以才跑过来,不留神碰了她一下,是落雨的错,你不要生气啊!”

    慕容珏怜惜的摸摸她的脸:“落雨,还疼吗?”

    落雨连忙摇摇头哭道:“不疼,我不疼小姐,落雨挨几下打没关系,有哪个下人不挨打的?你没必要为个丫头得罪二小姐,她这一去肯定会向二夫人告状。”

    告状?慕容珏笑笑,神色淡然:“她给我难堪我并不在意,可是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受辱!”

    自来到这个时代,能真心待自己的也就是这个小丫头,自己虽不能改变什么,但定会尽全力护她周全。

    “小姐。”落雨心底感激:“都怪落雨太莾撞了!”

    慕容珏摇摇头:“是她心里有结,早晚也会有冲突的一天!不必理会!”

    “真不明白,小姐平时也碍不着她,二小姐怎么总和咱过不去呢?”

    “她想去待选太子妃罢了!不过是心生嫉妒!”

    太子妃!和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难道自己真的要乖乖的等人挑选不成?

    慕容清恨恨的回到绣房,呆呆倚在窗前不知想些什么,晓莲也不敢打扰,悄悄斟好茶放在案几上退了出来。

    早晨这一番折腾,太阳早已升起老高,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照得屋子里热腾腾的,尘埃也奈不住寂寞,飞旋在刺眼的光线中,慕容清犹不觉得热,心底里却一点一点泛起凉气,一想到爹爹根本不同意她参加待选太子妃心里便觉得痛。

    眼前的景物已化作漫天雪舞,那样一个清俊温润的少年淡然站在梅花树下,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开成一道最美的风景,绚丽成整个春天,如鲜花绽放一直开进她的心底,照亮她八年的生命。

    是啊!整整八年,八年了,他已从一个避祸的少年成长为一国的太子,他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个索要红梅的小女孩?是否还记得他和那个小女孩的约定?

    “炽哥哥,我要梅花!”

    “好,你等着,炽哥哥给你摘!”少年踮起脚尖,伸手摘下一束带着晶莹雪花的红梅递到女孩手中。

    小女孩高兴得跳起来:“太美了,谢谢炽哥哥!”

    少年笑道:“清儿妹妹和梅花儿一样美呢!”

    “炽哥哥,以后每次梅花儿开放都摘给我好吗?”

    “当然好!”

    “好,那咱们拉钩,不许变哟!”

    ……

    可是,他却要选太子妃了!

    不知不觉,慕容清已经泪流满面,她狠狠的想:不行,如果只能是一个人参加待选太子妃,那就应该是我!

    她猛的站起来:“晓莲!咱们去碧霞楼!”

    “娘,那个野丫头太猖狂了,竟敢打我的丫头?您再不管管她哪天把我也打了!”

    “打你的丫头?你说慕容珏?”二夫人惊讶地问。

    “是啊!”慕容清气愤的把早晨的事说了一遍。

    “娘,您倒是想想办法,这么一个没家教的乡下丫头怎么能待选太子妃?还不丢尽慕容家的脸!您告诉爹爹她根本不配嘛!娘,您倒是说话呀!”

    二夫人若有所思,没理会慕容清下面说的话突然问道:“你说她很有精神的去吹风?”

    “是啊!精神的很哪!”

    二夫人狐疑地看了看一旁的常乐,常乐忙凑近了低声说:“夫人放心,我都是按夫人吩咐办的,每天亲自煎完端过去。”

    “嗯,几天了?”

    “五天了!夫人!”

    五天!还这么精神,还有精力去散步吵架!二夫人垂目想了想:“加大点剂量!”

    “是!”

    慕容清没听明白:“娘,您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嘛?我一定要去选太子妃!”

    二夫人笑道:“清儿,你这个倔丫头,就是沉不住气,现在那丫头身份特殊,娘也要客气三分,你何必去招惹她?稍安毋燥,选妃的事儿还早呢,你先自己准备着!乖,娘要休息会儿,你先回去啊!”

    慕容清看着二夫人一幅胸有成竹的神情,将信将疑的走了。

    “小姐,小姐,你开开门!”

    从一大早慕容珏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落雨来过两次都吃了闭门羹,实在不放心不禁大声叫起来,可人和绿秀也忙过来帮着敲门。

    “小姐,你在不在?开开门啊!”

    吱扭一声,门开了,慕容珏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落雨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这,你,你是小姐?”

    眼前的慕容珏上面穿了一件淡青色丝质小祅,领口简洁开得较低露出性感的锁骨,袖子居然是半截的,露了一段雪白的玉臂,下面是一条将将过膝裙裤,此时明亮的眸子灿若星辰,轻挑眉尖,唇边勾起一抹笑,冲着她点点头。

    “我的小姐哟!你怎么这个打扮?”落雨忙将小姐拉进房间又回身关好门,抬手摸摸慕容珏前额哭丧着脸道:“小姐,您没事吧!”

    慕容珏没好气的拍掉她的手:“小姐我当然没事,这不好看吗?”

    这可是花了本小姐一上午的时间才改装成功的,拆掉了两套新罗衫,即使在现代她也不善长做针线活,可是实在是热的难受,她才想了这个主意,将那些严严密密的衫子改成了颇有现代感的休闲裙装,这还是考虑几百年的代沟问题没敢做的惊世骇俗,不然,嘿嘿!

    落雨看着小姐裸露在外面的雪白的胳膊不自在地说:“小姐,这,衣冠不整怎么见人?你还是换另一件吧!”

    “大热天的,穿那么多干嘛?这样就凉快多了,本小姐可以为你们也改装一下!”

    可人和绿秀吓得脸都变了颜色,立刻摇手道:“小姐,不用,可人(绿秀)不热!”

    三人同声劝道:“小姐,这样穿戴实有违千金小姐的清名,万万不能这样穿,老爷知道会大发雷霆的。”

    慕容珏好笑的看着她们的反应,哎,几百年的代沟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

    三人见小姐不说话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慕容珏这才笑道:“好了,好了,实在太热,我答应你们不穿出这个院子,只在自己屋子里穿好了!”

    三个小丫头无奈也只好采用这个折中的方式。

    落雨摇摇头,这个小姐,怎么叫人不省心啊!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古灵精怪的!

    绿秀伺候慕容珏梳头,可人在一旁收拾小姐做了大半天针线活的“战场。”

    两人虽说是在小姐面前随意不少,对主子的决定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有落雨边拿起水浇弄房中的盆景边叨唠着慕容珏不应该这样,又道:“小姐应该多学习礼仪,入选太子妃后,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

    这个小丫头,一心想让她当太子妃,她虽不明情况,却是一心为小姐好,慕容珏也不理会随她说去,忽听落雨惊讶地叹道:“好好的一盆海棠,前不久才开过花,怎么就死了呢!可惜了!”

    可人走过去也叹道:“真是可惜,这两天瞧着有些发蔫,还以为是药水浇多了,正想着干它两日,怎么转眼就死了!”

    药水?

    慕容珏心里一动,站起来过去仔细端详那盆海棠,却见本来翠绿欲滴的叶子竟渐渐现出枯黑腐败的颜色,盆中的泥土也呈现出焦黑色。

    “每天用什么水浇花?”

    “原本是用清水,只是那日常乐姐姐送来汤药,小姐不愿喝便顺手倒入花盆里。”可人答道。

    真的是汤药?心底忽然一冷。

    “这几日的药水都是倒入这个花盆?”

    “是,小姐!”

    为什么?为什么?

    慕容珏心底一片迷惑,虽然知道她们待她未必是真心,却也不至于会让她死吧!难道仅仅为了一个太子妃的位置就要夺人性命?

    慕容珏蓦然一惊,是自己大意了,史书上也好,看过的那些电视电影也好,为了一个位子哪个不是斗的你死我活的?自己不在意太子妃,并不代表别人不在意!也并不是太子妃有多好,而是她所代表的权利,将是至高无上的皇后宝座!

    看小姐沉默不语三个丫头眼里都有惊恐之意,慕容珏不想引起她们心中恐慌,暗暗掩去心思故作不甚在意地笑道:“大概是药水不适合浇花吧!不用大惊小怪,你们拿去埋了就是。”

    落雨刚想说话,慕容珏冲她微微摇摇头。

    看可人和绿秀抬了花盆出去走远了落雨才急道:“小姐,这药里——”

    慕容珏轻轻摇摇头,心慢慢沉了下来,事实却不容置疑:“药里有问题!”声音里带了嘶哑,是失落?还是震惊?

    “有人要害小姐!咱们快告诉老爷!请老爷做主。”落雨急红了眼,小姐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慕容珏扬起头,秀美的脸上勾出一抹讽刺的微笑:“没有用,到底是谁做的我们还没弄清,别说还没有证据,就是有了证据,你说老爷会护着谁?”

    “小姐!”落雨惊慌地道:“你怎么能怀疑老爷?他一定会为你做主,他可是你爹爹!这么疼你,还独独让你去选太子妃,听人说,以慕容家的权势,太子妃非慕容家女儿莫属。将军这是顾惜你啊!”

    “疼我?”慕容珏心神一闪忽然问道:“落雨,你相不相信你家小姐?”

    “当然相信!”落雨毫不犹豫地道。

    “好,今日之事万不可外传!也不要对可人和绿秀多说什么!”

    “可是,小姐——”

    “你放心,我自有计较!只是以后咱们院中的饮食你多留点心!”

    女人相妒,居然会演绎成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不是争疆土地域的宽广,却是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哼!你们喜欢,让你们去好了。

    本以为嫁一个太子还可以继续米虫的悠然生活,反正作为古代女子最终也只能是嫁人,嫁个大款总比嫁给穷门小户的好,所以才不计较那个将军爹爹独让她去选妃的目的,才不计较所嫁之人是什么形象。

    居然忘了后宫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争斗,几个女人斗来斗去只为了等待着一个男人的宠幸,这决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俗话说:嫁大款固然好,但为了嫁大款流血牺牲就不值了。

     正文 第五章  计由心生

    这天晚上,天气闷热的厉害,慕容珏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来古代快一年了,她在不知不觉中,言行举止几乎被这里同化,有时她甚至忘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时代,可是这种天气她有些怀念现代的空调屋子,真纳闷儿,这么热的天落雨她们怎么能睡得那么着!

    反正也睡不着,慕容珏悄悄起身也不惊动丫头们自己来到院子里,看了看身上穿的那身“时装”,略迟疑,推开院门走进后花园。

    夜已深,园子里果然没有一个人影,只闻夏虫啾啾,倒显得越发寂静,慕容珏来到湖边活动几下手脚,这才找了个清浅点的位置小心翼翼的踏进去,沁凉立刻掠过全身,激起一阵战栗,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个身子还能不能游泳,适应了一会儿,屏住呼吸,慢慢浸进水中,居然浮了起来,以手拔水,身子向前滑了出去,慕容珏大喜,展开手脚身子灵活的在湖水中游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常乐便端了汤药过来,大概是刚刚煎完,还冒着热气,常乐的脸上也蹭了一道黑黑的碳色,煞是滑稽。

    这次常乐不愿把碗递给落雨,却磨磨蹭蹭进入里间递到慕容珏手中站在那里劝道:

    “大小姐,您快趁热喝,夫人说既然这药喝着好不防再多喝几付,吴大夫也说这药主要以补气血为主,重在调理,多喝无防。”

    看着那碗黑如墨汁的浓汤,再看看常乐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动作,慕容珏心有所悟,难怪本来没病,那吴大夫却说自己这里也亏那里也亏的需要喝药调理,自己本以为是谁悄悄在熬制的汤药中做了手脚,可仔细想来这药一直是常乐煎制,并不曾假手于人,常乐是二娘的人,又有谁能接近的了呢?

    恐怕那天二娘带大夫过来已经预谋好了,自己装病不过是为她们正好提供了可乘之机罢了。

    寒意一点点浸过心底,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慕容珏轻轻将碗放下,落雨这才放心忙走上去道:“小姐,等凉了再喝!一会儿我把碗亲自给常乐姐姐送过去。”

    常乐不满地道:“我说大小姐,这可是夫人给您抓的药,我亲自熬了一早上呢,您快喝了吧!我也好回去交差,不然小姐身子不好,夫人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你急什么?没看到药太热吗?让小姐怎么喝?不信你喝一口试试!”

    说着落雨端起汤药就往常乐口边送,吓得常乐忙往后闪,眼看药碗到了嘴边,心里一慌,双手使劲一推,碗啪的一声落地摔碎了。

    落雨厉声道:“常乐你什么意思?你不愿为小姐试试冷热也罢,为何将小姐的药摔碎?”

    “这,这,这药,夫人那可怎么交待!我不是故意的!”常乐手足无措的说道:“我这就给小姐重新煎去。”

    说着拾起地上的破碗慌忙跑了出去。

    落雨哈哈笑道:“看你再来害人,就让你自己喝吧!小姐,我刚才还真怕你喝了呢!”

    “既然已经知道药有问题我怎么还会喝呢!”慕容珏知道她是关心情切。

    “一会儿她真要再端来怎么办?总不能还使这一招吧!”落雨犯愁了又道,“也罢,她天天端,咱就让她天天喝!”

    “不防,给我换过衣服,我要去碧霞楼。” 心念一转,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心病还需心药医。

    碧霞楼,碧水长霞,彩叶翻舞。

    一楼偏厅。

    常乐不敢有所隐瞒正小心的向二夫人汇报,二夫人脸色深沉,眉宇间却现出丝丝恼怒,突然扬起手打了常乐一巴掌,白净的脸上顿时红肿起来。

    “没用的东西!做这点事都带出形来,你说,前几天的药你是亲眼看到她喝的吗?”

    常乐不敢回答,二夫人愈加生气,顺手摘下头上的金簪就戳向常乐身上,一阵阵疼痛如钻心一般,常乐含着眼泪低头垂手站立不敢言语亦不敢躲闪。

    这时外面的丫头进来报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二夫人一愣,暗道:她怎么来了?莫非是兴师问罪来了?

    常乐却慌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夫人,大小姐是不是全知道了?夫人救我!”她心中明白,虽然是按夫人吩咐做事,但真要追究起来,夫人不见得有事,她却是那替罪羔羊。

    二夫人瞪了她一眼:“没出息的东西,给我起来!”冷笑道,“哼!莫说她也未必是知道,即使知道又有何证据?我倒要见见她来说些什么!让她进来!”

    丫头转身出去,常乐忙起来站在二夫人一旁。

    慕容珏玉容平静,款款进来,向二夫人施了一礼:“见过二娘!”缓缓抬起头,如明星般灿烂的眸子扫过来,竟令二夫人有种压迫的气势,再仔细一瞧,双眸如秋水般明净清澈,又哪里有那逼人的锐利?

    二夫人忙笑道:“珏儿不用行礼,快坐过来让二娘看看,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都是常乐那丫头,竟打翻了主子的药碗,真是越来越没长进,我刚才已经教训她了,回头罚她再给珏儿好好的煎一碗!”边说着边留意慕容珏的神色。

    常乐早搬过来一个春凳,慕容珏不动声色坐下笑道:“谢谢二娘关心,如今已大好,不必再劳烦常乐姐姐了!珏儿今日来是有一事与二娘相商。”

    二夫人狐疑的看着她:“珏儿有什么事不防直说。”

    “是这样,自父亲要求珏儿参加太子妃待选,又不惜重金请来琴师和画师来教导珏儿,这些日子,珏儿已经很努力,无奈珏儿乃一村野丫头,资质愚钝,从小又没有好的老师教导,学习起来实在吃力,竟累得大病一场,幸亏有二娘悉心调理才得以恢复。所以珏儿斗胆恳请二娘向父亲求个情儿,不要让珏儿再学那些,想那太子妃也不是容易做的,珏儿陋质才浅实在做不来,也不想参加太子妃待选,好不好!”

    慕容珏说得情真意切偷眼打量二夫人,却见她似乎始料不及,脸上神情阴晴不定,心思难测。

    二夫人神色变了变,眼神骤然冷了下来:“珏儿既有意不参加待选,何不自己向你父亲说明?”

    心中冷笑,哼,若我说话管用,早就不让你参加了,何必费此周折?你是见我一计不成故意向我示威吧!既要撕破脸还怕你怎地?

    “二娘!”慕容珏忽然落下泪来,悲声道:“只有二娘能帮我,我与父亲已多年未曾一起生活,虽有舐犊之情却难免心生蒹隙,何况女儿家在家从父,父亲已经说出,珏儿哪敢再言一个不字?只求二娘成全,算是救珏儿一命!不然唯有一死!”

    二夫人心中猜疑不定,不知她是真是假,试问天下又有哪个女子能放弃这么大的富贵荣华?若说她是怕了自己倒是大有可能,谁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呀?

    仔细端详她,慕容珏明眸清澈,淡眉微蹙满脸恳求之色,这才有些信了,顿了顿,试探问道:

    “珏儿休说此话,只是你父亲一言九鼎,再不肯改,就算二娘有心帮忙恐怕也帮不上啊!”

    慕容珏心中一喜,只要你肯就成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要二娘愿意帮忙,珏儿倒有一个主意。”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二夫人立刻有了兴趣。

    慕容珏见她如此反倒沉默不语,故意向两边看看,二夫人是个明白人,立刻示意丫头们退下,然后问:“现在能说了吧!”

    慕容珏浅浅一笑低声道:“二娘,既然父亲那里行不通我们何不来个调包计!”

    “调包计?”疑惑地扬扬眉,二夫人没明白过来。

    “正是调包计,父亲虽报上名无外乎报的是慕容家长女,我初来京城,并没有见过那些达官贵人,朝中无人识我,到那时我病重也好,或是学无所长也好,那天晚饭时清儿妹妹已经表明心意要待选太子妃,只要瞒过父亲让清儿妹妹代我出去参加待选岂不两全?”

    二夫人心里一动蓦的沉下脸来,目光冷冷逼视着慕容珏道:“清儿一向与你不和,你如此为清儿费尽心思是何居心?”莫非她只是行权益之计,为了保身以退为进?

    慕容珏知她心意正色道:“珏儿可以在此立誓,决不愿做太子妃,若说费尽心思也只为求自己能从中全身而退,二娘既然见疑,只当珏儿从未来过此处,珏儿再另寻其他脱身之法!”

    说着,慕容珏立刻站起微微行了个礼决然向外走去,心里默念:1、2、3……

    “珏儿留步!”

    慕容珏脚步停下却不回身,心里一松:原本也没打算就这样走了。

    “珏儿不要着急走。”二夫人这才相信她确实不愿做太子妃,忍不住笑开了眉眼,站起身走过来拉起慕容珏的手亲切地道:“珏儿此计甚好,就依计行事,到时清儿代你待选,她若有朝一日进宫成为皇后,定不会亏待你。”

    慕容珏不露痕迹抽回手又重新施了一礼:“多谢二娘成全。珏儿先行告退。”

    注视着那道清丽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二夫人一时恍惚,心里暗暗发狠,且相信你一次,若敢骗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慕容珏出了碧霞楼,拐上扶手游廊向栖云阁走去,不防从柱子一旁跳出一人来扑到她身上:

    “好小姐,你终于出来了!偏不让我跟着,我真怕她们——”

    落雨紧张的上下打量着慕容珏,唯恐她这一去少了块肉似的:“怎么样?事情真的解决了?她们以后不会再害咱们了吧!”

    点点头,字酙字酌地道:“药是不会再送来了,这次的矛盾解决了!”至于以后,谁说的准呢?若没有利益之争应该也能全身而退吧!

    落雨高兴起来,好奇地问:“小姐,你真行,到底是怎么说服她们的?告诉落雨好不好?”

    慕容珏暗自思忖:这事也瞒不了落雨,没准还需要她的配合。

    想到这拉了落雨远远走到湖边寻了一处阴凉地儿坐下,看左右无人这才细细和她讲出此行的目的。

    还未等说完,落雨已经急红了眼:

    “小姐,你放弃待选太子妃?小姐,不可以!是不是她们逼你这么做的?不行,我要去找老爷,求老爷做主,如果老爷任由她们如此欺负小姐,落雨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问问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夫人!”

    说着站起来就要向前院去,慕容珏忙拉住她。

    “落雨,你稍安毋燥,听我把话讲完!她们没逼我,我是从心里不愿意去做太子妃,当时爹爹下了命令不得不从,如今正好借此脱身!”

    “小姐,落雨不信,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哪有人放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不肯做的!小姐,你别怕,老爷如此疼爱你,不会任由她们不管的。”

    慕容珏微微冷笑:“疼爱?落雨!你可知那太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好的,看二王爷也能推测出来太子一定更是光华万丈,贵气天成!”

    看着她天真的神态,慕容珏一字一字清晰地道:“太子朱高炽,性情仁厚,体态肥胖,脚有残疾!不能正常行走!”

    落雨呆住了:“不会吧!看那二王爷英武强壮,太子怎么会是——残疾?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你若还相信小姐就听我的安排,那太子体貌不好还在其次,你细想想如今还没做太子妃,就已经被人算计,这次我们能发现只是侥幸,可是一旦进宫,每天都会面对阴谋诡计,争权夺利,不定哪天就糊里糊涂丢掉了性命,即使命能保下来,几个甚至几十个女人只等那一个男人的宠幸,你希望小姐每天过这样的生活吗?你想想爹爹是出于疼爱我才让我待选吗?”

    “这,当然不希望小姐那样生活,可是老爷他——为什么?这么危险,他怎么舍得让你——”说着,落雨不禁流下泪来,轻轻拉起慕容珏的手:“我可怜的小姐,夫人没了,老爷又如此待你,小姐该怎么办呢?”

    她自小和慕容珏一起长大,虽为主仆实如姐妹,以前小姐虽待她严厉,可现在小姐性情变得温和,待她又是非常的好,不知不觉中早已将慕容珏当成了唯一的亲人,本指望老爷将小姐接来,小姐有了依靠,可谁知这亲爹恐怕也是靠不上的,顿时,心里充满了惶恐。

    慕容珏心中感动,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此次正好借机退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见她泪流的越发汹涌,逗她道:“落雨不哭了,你还要为小姐我思量找一门好亲事呢!”心里暗暗鄙视自己,简直是腐败清纯少女!

    落雨突然破啼而笑:“是呀,小姐!我怎么忘了,不是还有二王爷吗?我们是见过的,做一个王妃不比那太子妃差,我这就去求老爷!”

    汉王爷?慕容珏一脑门子黑线,那还不如太子呢!朱高煦怎么死的她是不知道,但造反失败的结局能好到哪去?没准还是满门抄斩呢!忙摇头道:“丫头,你省省吧,小姐我不想嫁人,我还想走出将军府去看看这还没有受过污染原汁原味的大好河山呢!”

    “走出将军府?”落雨没听明白疑惑地问:“莫非小姐看中那位解学士了?”在府外也就认识那位学士大人,上次见小姐与他相谈甚欢,也罢,只要小姐喜欢就行了!

    慕容珏美目侧然哭笑不得,抬手给她了一记爆栗:“落雨,你醒醒好不好,看学士年龄就算不是妻妾成群也是已有家室的人,难道你家小姐就非得与人共伺一夫不成?”

    哎!这丫头都想什么呢?提起解学士,才想起已多日没出府了,当日还与他约定第二日一起饮茶呢!现下正好无事找名人聊天去。

    “落雨,给小姐更衣,咱们出府去玩!”

    “小姐,你可是老大不小了,这终身大事当成儿戏,却总想着要玩!”落雨不满地跟上来。

    老大不小?是啊,前世二十六岁,中间隔了几百年,几百岁的人了呢!可是现在这身子才不过十六岁,正是玩儿乐的好年华!

     正文 第六章  京城诗会

    三山街,原是南宋时期的御街,如今成为京师最繁华的地带,福升茶楼便坐落在这里。

    “解大人,诗会就开始了,怎么还不走?莫不是还在等候你曾有过一面之交的那位公子?”说话的是一个儒雅至极的书生模样的人,负手而立,眉宇间清辉流转,睿智内敛。

    仍是福升茶楼老地方,坐在桌旁的布衣文士正是解缙解学士,心底里也有些焦急,这几日天天来此竟没再遇到那位慕容姑娘。

    那天一次畅谈,慕容珏天南海北,古今中外一番杂谈竟令他大为欣赏。面前这位书生胸怀天下,满腹治国之才,也是一个令他一向钦佩的人,竟有了想让他们结识的愿望,只是这人心高气傲从未将任何女子放在眼中过,行事又历来低调,从不参加任何类型的集会,今天若不是那人到此,他也不会出来,那位慕容姑娘却仍没有来,不禁暗叹:也罢!缘分天定,岂是人力所为?

    想到这笑道:“也罢,咱们走吧!” 又意味深长说道:“这位慕容公子聪慧敏捷,学识渊博,杨兄与她失之交臂实在可惜。”

    杨公子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解缙起身,犹不甘心的向窗外看了看,这一看立时呆住了。

    却说慕容珏和落雨换好男装悄悄溜到花园后门,没想到刚出了园子迎面碰上王保走过来,二人不愿多生枝节忙佯装不认识低头准备悄悄过去。

    王保这两天没在府内,被将军派出去办事今天回来复命,正从这里路过,忽然见到两个男子鬼鬼祟祟从后门出来,刚想过去看个清楚却见两人看见他像见了鬼般低头急走,心里顿时生疑,忙喝道:“什么人?”

    步形微微一顿,两人心里一慌连忙紧走几步,王保见二人不答当下不假思索伸手去抓,慕容珏离得较远堪堪躲过,向路对面疾走,落雨却被他紧紧抓住,王保是练过武的,力气很大,担心另一个跑掉,顺手就抱起落雨挟在胸前向慕容珏追去。

    见落雨被抓,慕容珏这时倒镇静下来,站在对面笑眯眯的看着王保,王保一愣,眼前这个人怎么这么面熟?生生收回掌力,落雨早已羞得满面通红,挣扎不动于是举起拳头打王保,边骂道:“死王保,臭王保,你瞎了眼,快放我下来!”

    声音娇俏耳熟,王保忙低头看,正对上一双溜黑精灵的大眼睛,此时气恼的看着他,小脸憋的通红,气息不稳,喘息间胸脯一起一伏一片柔软,王保心里轰的一下,忙松开手,落雨真成了落雨,一下子跌在地上,王保想扶又不敢扶,呆呆地不知说什么好。

    落雨羞愧的站起来狠狠瞪他一眼,向慕容珏走去。

    王保这才反应过来忙行礼:“大小姐,得罪了!王保没有认出是大小姐!”

    慕容珏轻摇折扇,笑的云淡风清:“大小姐?壮士可曾看到这里有大小姐?”

    王保生性憨直却并不是蠢人,不然怎么会跟随慕容将军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听到慕容珏这么一说立即明白她是不想人知道她们出府!忙答道:

    “是,王保不曾看到大小姐和落雨——落雨姑娘!王保现在要去见将军复命,这一路没遇到任何认识的人!”

    看着王保离去慕容珏点点头:“嗯,长的好人品也不错,还有几分聪明,孺子可教也!”说着似笑非笑看着落雨。

    落雨跺脚道:“小姐看人不准,这人愚钝的很,该好好管教才是!

    “嗯?落雨说应该怎么管?”

    “小姐——”

    “是公子!”

    ……

    二人说说笑笑向福升茶楼走去。

    福升茶楼,高足有五丈,魏魏然立于京师繁华地带。这里鱼龙混杂,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无不在此汇集,所以福升茶楼是消息的集中地也是发源地,对茶楼生意而言,这里更是一片发祥之地。

    慕容珏站在楼前抬头看,心里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仔细想想却说不出来,看那楼建得气势宏大,细微处又是精雕细镂,透着不凡,古代的建筑工艺真是不俗!连一个茶楼都造得如此恢宏。

    蓦然,一个欣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慕容公子,果然是你!”

    缓缓转身,慕容珏悠然道:“解大人,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阳光太足仿佛刺了眼,慕容珏眨眨眼睛,看见在解缙旁边站了一个蓝衫书生,脸上带了微微的笑意,仿佛与这片晴朗的天空融为一起,笑意却不曾落入眼底,眼中闪过超乎寻常的冷静和判断,随即又是漫不经心的神情。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杨公子,这位是慕容公子。”眼睛掠过慕容珏耳朵,发现耳洞被经心修补过,不留意已经看不出来,心底一笑。

    “慕容公子,我们正等你,今天有一个京城文人士子在郊外自行发起的诗会,慕容公子对诗词很有见地,不可不参加。”

    诗会?那岂不是能见到很多名人?

    慕容珏不禁咧嘴一笑,霎时,灿烂的阳光落入她明星般的双眸。

    杨公子心里一怔,这个慕容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慕容姓氏京城只有慕容将军一家,莫非他与那慕容有什么关系?只是早已听闻慕容车离只有女儿并不曾有子侄!

    仔细一打量竟发现他与那慕容车离还真有几分相似,眼神闪了闪,拱手道:

    “慕容公子,请!”

    慕容珏和落雨随他们坐上一辆马车,马车一路颠簸出了城竟是向城东驶去,走过一段山路,再前行来到一处别致的园子,马车停了下来,解缙笑道:“这是解某的别院,院中虽无甚奇景,却是士子文人吟诗作画的好去处!两位请!”

    走进去但见院中奇花开放,姹紫嫣红竟相纷争。亭台雨榭皆依山势而建,园子不大却极精致,又有飞瀑垂流,杨柳依依,酷热一扫而去,感到吹过来的风中也带了沁凉的舒爽。

    慕容珏不禁赞道:“‘岩溜喷空晴似雨,林萝碍日夏多寒,’这里真是避暑的好地方。”

    只听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阵钟声,慕容珏四处顾望,满园景致何来的钟声?

    那杨公子却似不经意的道:“学士这诗情画意的园子与那灵谷寺作邻居一为入世一为出世倒也相得益彰。”

    “是啊,再向山上走便是灵谷寺了,此处四周极富林泉野趣,有‘灵谷深松’之称啊,是寻幽探胜的佳境!有机会慕容公子不防一游!”

    原来近邻便是灵谷寺,难怪有钟音传来,这杨公子恰恰这时候说此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倒仿佛能看透人的心思一般。

    不禁多看他两眼,那公子一脸淡然,似乎是随意说起,令人看不出心思。

    “原来山上便是灵谷寺,那这里应该是钟山了?都说钟山灵秀果然如此,听闻无量殿便在灵谷寺之内?”

    “呵呵,慕容公子果然博闻,不错,无量殿因供奉无量佛而得名。又因为整座大殿全用砖石砌成,无梁无椽,所以又称‘无梁殿’。”

    “不知慕容公子是哪里人士?”杨公子突然问道

    “京师人!”慕容珏不疑有他随口回答。

    “慕容公子是本地人,却不知道此地乃是钟山么?”

    杨公子若有所思,这位慕容讲话出口成章,似乎懂得很多,往往是有人提个开头他都能娓娓谈下去,可是不知为何对京师地理环境却似一无所知!看解学士却是深信他,不过是一面之交竟贸然带他来到别院,未免太过于张扬!此时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好!

    慕容珏心里一窘,这公子长的挺阳光,怎么心思总是在那九曲八拐的!

    眼波流转扬眉笑道:“本公子一向少出门,不过是从书中看过一二,杨公子有何见教?”语气里竟有了些许挑衅的意味。

    杨公子微微一笑,并不言语。想道,书中想必是有钟山的记载,可是又有哪本书是记录无量殿呢?

    解缙摇摇头,她是闺阁女流,定是少出门,不知道也很正常!这位杨兄弟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于小心了!君子相交应该坦荡荡!

    2

    一时片刻,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园子里渐渐热闹起来,解缙以主人身份招待大家自是不便只陪着慕容珏,便托付于杨公子帮忙陪客。

    慕容珏见那公子神情淡淡的并没招呼自己的意思,便带了落雨随意到处走走,来的那些人大多都是时下文人装束的打扮,三五成群或吟诵最近的新作或谈谈笑笑,也有的慷慨激昂议论朝政并不拘泥言行。

    虽是夏日,但山中气候湿润清爽,山风习习令人感觉舒适怡人,慕容珏站一旁听了一会对朝政并没有多大兴趣,刚想走开忽听到有人道:

    “当今圣上意为太子选妃,各位有何看法?”

    “慕容将军权倾朝野,试问当今有谁能比?太子妃人选非慕容家莫属!”

    ……

    权倾朝野?

    慕容珏一怔,停下脚步,心底一片迷惑,原来慕容家这么有名望。可是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听说过明朝慕容将军?是自己历史知识太贫乏还是有什么东西忽略了?也许是没留意过这些行军打仗的人物,自己原本感兴趣的就是那些文人墨客,诗词歌赋,至于其它就真是一脑袋糨糊了。

    目光一转正好看到那杨公子侧身而立,神色悠然望着远山,似乎并没注意大家的谈话,慕容珏心里一动,不知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历史名人啊?

    想到这慢慢走过去笑道:“杨公子,在下慕容珏,相识半日还未曾请教尊姓大名?”

    星目微微一闪似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既然人家已经先报出姓名,自己也没有理由不说!随即坦然道:“不敢,在下杨士奇!”

    杨士奇?朝庭重臣?这也太年轻了吧?慕容珏惊讶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杨士奇并没忽略他的反应,心里纳罕,只觉得此人行为怪异可疑。

    正要说话,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匆匆走到一旁低声道:“杨公子,少爷到了,请随我来!”

    杨士奇目光犀利看向慕容珏,后者仍是呆呆的,暗自皱皱眉,拱拱手走了。

    “公子,你怎么了?”落雨推推慕容珏,人都走了,怎么竟是看呆了,莫非小姐喜欢那书生不成?那弱不禁风的哪有二王爷好啊?

    慕容珏摇摇头,却听那边亭子里一阵喧哗,远远看着一群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一旁却站了一个和尚,慕容珏大奇,忙向亭子走去。

    解缙瞧见她过去迎上来笑道:“慕容公子来的正好,这位是灵谷寺的住持慈安大师,知道今天文人士子集会,特来凑个雅趣,刚才戴公子已为大师画了一幅像。”

    一旁一个少年公子立刻谦逊道:“戴进不才,献丑了!”

    原来他是戴进,不知他现在是工匠还是画师?

    慕容珏走近一看,果然石桌上有一幅和尚画像,墨迹还未干透,慈眉善目,与一旁站的和尚极像,画工精致维妙维俏。

    那老和尚双手合十打了个问讯:“阿弥佗佛!老纳叨扰了,还烦请哪位才子为画像题字!”

    慕容珏忽然想起民间的传说,看看众人笑道:“若论文才妙对试问当今天下谁能与解学士争锋?”又转头对那和尚道:“学士在此,欲求墨宝大师父欲要何为?”

    众人也纷纷道:“正该解大人才是!”

    那和尚得她提醒也笑了立时向解缙施礼。

    “烦请解学士为和尚题诗!”

    解缙本性洒脱,见众人如此当下哈哈一笑:“那解某献丑了!”

    提起毛笔略思索刷刷刷在画绢空白处连写三个大字。

    贼、贼、贼。

    众人一片惊呼,老和尚脸色也是一阵青红皂白,刚欲出言询问,却见解缙笔走龙蛇含笑续写道。

    有影无形拿不得。

    只缘偷却仙丹药。

    而今反作蓬莱客。

    众人又是一片惊呼,只是此时心境却不一般。

    原来自古相传“蓬莱”是海上的仙山,八仙过海就是从蓬莱阁起程的,诗中将和尚比作 “蓬莱客”,就意味着成了仙,先前三个贼字令人起疑惊异,后面短短二十一个字却将“贼”字妙解并转折成对和尚修行的称赞。

    如此迭宏起伏的幽默诗作也只有解缙如此宏达、诙谐的才子做出罢了。

    那和尚大喜,拜谢而去。

    解缙笑问:“今日山水美景,慕容公子可得好诗句,与大家一起分享!”

    众人也在一旁随声附喝,也有知道他是解学士带进来的更是拭目以待,慕容珏心中颇为难,以前虽然写过诗词,但大多以现代诗为主,古代诗词写的甚少,对于用韵格律也不甚熟悉,在这些名士中贸然做出恐怕会出丑。

    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心思飞快流转,说不得只好用中华新韵,不知这与古韵起不起冲突!

    慕容珏轻轻咳了一声,道:“倒是有了一首新词请大家指教,劳烦解大人执笔,待慕容念出如何?”胡诌几句词也还罢了,她可不敢轻易写毛笔字,怕吓着大家。

    解缙欣然同意。

    慕容珏微微一笑,顿时如明珠般散发出润泽的光芒,说不出的清雅秀丽,众人皆是一呆,只听慕容珏已缓缓念出。

    细说胜负,都道钟山秀。

    远看楚云笼玉玖,又似彩霞出岫。

    怡情美景逍遥,流连忘返花娇。

    醉卧林中独乐,抚琴作画吹箫。

    轻轻吐出最后一个字,解学士手中笔也即停止,抚掌叹道:“公子果然才思敏捷,好一首《清平乐》,好一个‘醉卧林中独乐,抚琴作画吹箫’。但不知谁能与公子同乐!”话中似有深意。

    众人也纷纷称赞,有道:“此词正对景,公子真是好文采!”

    也有道:“学士的好字与公子的好词堪称绝配!”

    ……

    慕容珏任由他们咬文嚼字在那里品评,忙趁机躲开,见戴进独自站一旁便悄悄走过去笑道:“戴公子少年有才,为何脸上有抑郁之气?”

    戴进诧异地望望他道:“慕容公子缘何如此相问?”

    “公子画艺超凡,正该是意气风发,前途无量,不知公子现在在何处任职?”

    戴进苦笑道:“戴某只是一工匠耳!”

    “公子心中抑郁,是不是因精心制作的饰品被人毁弃而烦恼?”

    戴进大惊,我此番心意并没向人说过,他却为何如此了解?原来他正是因为最近发现世人买走他精心制作的精美金制品并非好好收藏却是任意毁坏而懊恼。

    慕容珏展颜一笑,抬手指向前方,但见远山如画,云霭天白,近处郁郁葱葱,叶茂花红遂笑问:“请看此景可美?”

    “是,真是人间美景!”戴进轻舒一口气赞叹道。

    不知何时,亭子一角坐了一位面容温润的公子,气度雍容不凡,杨士奇站在一旁气质儒雅芳华内敛,大概听到了他们讲话,那公子向这边望过来,见慕容珏面容俊美优胜女子不禁多看了两眼,低声笑道:“那位公子真是好相貌,文采也很好,只是多了几分阴柔之气,咦?似乎有些面熟呢!”

    杨士奇瞥了一眼淡然道:“此人文思飞扬,言行透着古怪,令人不解!”

    慕容珏并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她,仍热心道:“如此美景若不留住也是转瞬即失,佳句固然能够描绘却不如丹青留得直接,赏心悦目,又能得以传世。戴公子把心中美好的艺术理想放在那些俗物制作上岂不是自寻烦恼?焉能怨世人不知珍惜?”

    戴进怔了怔,豁然开朗,揖礼道:“多谢公子指点!戴进就此回乡改画丹青!”

    “慢,公子欲往何处?作画又有哪里能与皇家画院的条件相比?”

    “这,”沉吟片刻,戴进为难道:“皇家画院虽好却非一般人能进入,戴某只是一普通工匠,今日因解学士缘故得公子指点,戴进感激不尽,然要进画院谈何容易?”

    “据闻当今太子性仁厚,以后也会是一位好皇帝,公子何不投于太子门下,若得推荐岂不更好?”

    戴进闻言再次深深作揖道:“公子慧言,多谢指点!”

    闻听此言,那位贵公子忍不住与杨士奇对视一眼,皆心中纳罕:这个人到底是谁?

    杨士奇一贯淡然的面色也微微动容,此人言行实在大胆,竟敢公然为太子拉拢有才之人,这要被有心的人知道恐怕会冠以结党营私的罪名,对太子实在不利,不知此人是何用意?

    那贵公子面露微笑忽道:“这人见识不凡,应为我大明效力才是!”冲解缙暗暗做个手势,杨士奇本欲阻止,转而一想,正好探一探他的底细。

    解缙走过来恭敬的施了一礼:“公子有何吩咐?”

    “解大人不用多礼,于人看到反而不好。”那公子低声笑道,又指指慕容珏:“那位公子思虑敏捷见识不凡,解大人何不考虑重用此人为大明效力?”

    解缙顺他手指一瞧不禁哑然失笑,想了想忽然抬头古怪的看了杨士奇一眼,俯在那公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那公子渐渐面露诧异之色,向慕容珏看过去,但见白衫飘飘,笑语如珠,手中折扇轻摇,说不出的飘逸出尘,眼睛里慢慢涌起一丝异样的神采!

    杨士奇仍是云淡风清的站立一旁,似乎对他们讲些什么浑不在意,谁也没发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光芒!

     正文 第七章  内有玄机

    慕容珏和戴进说完话才想起好一会儿没见到落雨了,忙四顾张望,见人们三三俩俩各自谈诗作画,并没有落雨的影子,想找解缙询问,一时也找不着,心底有些发慌,忙出了亭子去寻落雨,这小丫头别出问题才好。

    问了几个人都说没见到,不知不觉慕容珏已经走到园子深处,走得脚也泛了,这大半天只是站着说话,早就口干舌燥的,真应该建议解缙应该多准备些茶点,酒菜,开自助PARTY。其实是慕容珏只顾好奇的看这看那没留意到有家丁小厮们一旁侍候茶点。

    听到那边有淙淙的流水声,慕容珏顺声走过去,转过一块巨石,只见有一股细流从山上飞泄而落,汇成一潭碧水,清澈见底,慕容珏大喜,看看左右无人,于是慢慢下到巨石底下,蹲在一块微微露出的石头上伸手入水,稍一犹豫,捧起水送入口中,只觉一股清凉直透入心脾,又掏出帕子准备浸湿了擦脸。

    忽听到有说话声传来,仔细一听,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正是解缙,慕容珏高兴的刚想呼叫,却又听到另一个声音说起自己,不禁动作一凝,呆了呆,忍着没动。

    “那慕容珏与慕容将军是什么关系?”嗓音清润温厚令人感觉亲切。

    “我已派人去查!”却是杨士奇的声音,“此次汉王本该去封地云南,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说服皇上留在了京城,此心昭然。那慕容车离又素来与二王爷来往密切,不得不防!”

    “杨公子太小心了,想太子之位已经确立,那汉王又能闹出什么来?”只听解缙笑道:“现如今皇上身边有你我为太子保驾护航,更怕他怎的?”

    慕容珏暗暗叹息,枉解缙一代才子聪明一世,政治斗争上还有待于成熟啊!

    良久,只听杨士奇叹道:“路漫漫其修远兮!解大人要多加小心才是!下个月,皇上北巡,太子监国,还要仰仗解大人多多出力!”

    解缙肃然道:“那是自然,此次正是太子表现能力的一次机会!”

    微微摇摇头,举目看向飞溅的清流,杨士奇心底里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这次北巡,由太子监国,不知是不是留下的一个题目,又独独带了汉王前往,到底皇帝心中想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但无论如何,汉王伴驾左右,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太子监国不能托大:“适中就好,不宜过强,北巡过后,皇上准备为太子选妃,不知殿下有何想法?”

    那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是政治联姻罢了,两位大人有何看法?”心底莫名闪过一道飘逸的身影。

    “选太子妃实际上便是结盟,皇上也正是此意,但太子妃娘家势力太强也会令皇上不安,对太子不利,仍是这句话,以适中最好!或先听一听皇上的意见!”

    “现在整修京师都传言太子妃非慕容家莫属!当前朝中权势可分作两股,朝内以锦衣卫纪纲为首,朝外便是慕容将军手握兵权,若能得慕容支持此次选妃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那慕容与汉王多年交好,原来还未曾露出形迹,如今却敢在朝堂上公然支持二王爷,恐怕不易拉过来反受其监视!制手制脚!终成祸端!”

    ……

    慕容珏心中惊疑不定,听他们讲的意思,这慕容车离根本就是二王爷的人,那为何让自己去做太子妃?还是他准备脚踩两只船?那朱高煦铁定是会造反的人,慕容车离也定是与他狼狈为奸,这时候却送自己当太子妃,为什么?

    慕容珏无端打了个冷战,原来以为是因为太子腿有疾才让她去,事情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慕容珏忍着惊惧蹲在下面一动不敢动,她虽然没经历过政治风云,却也知道自己无意中听了不该听的秘密,那个温和的声音必然是太子,原来他们竟是借着诗会的幌子与太子在这里私会,这要传扬出去,让那生性多疑的朱棣知道恐怕太子之位还真不好说了,历朝历代天子最忌讳的是什么?

    最忌讳的就是这些王爷与朝中大臣结私营党,尤其是太子!

    上面渐渐没了声息,又等了一会儿,慕容珏这才站起来,却因蹲的时间长了两腿发麻,没了知觉差点摔倒在地,脚下不禁一滑,扭了一下,立刻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疼得她差点掉下泪来,缓缓活动了几下,忍着痛慢慢从巨石后面走出来,刚走几步,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道:

    “慕容公子是过来看风景还是找人呢?”

    慕容珏吓了一跳,举目一瞧,杨士奇竟然又返回来了,悄没声息的站在她跟前,神情淡然看不出表情,眼睛里却带了一丝锐利,令她有种压迫的感觉。

    慕容珏猜不透他什么意思,便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我正在找落雨,杨公子可曾看见我那小书童?”

    “公子的书童丢不了,我是来提醒慕容公子一声,公子聪慧高洁,如果无意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话一定知道怎么忘记,也必然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慕容珏心中大窘,难道他们发现我了?

    杨士奇仿佛能看透她心思般立刻道:“只有我知道!不然也不能让你全身而退!今日之事若有半点泄露——”面色陡然一寒:“事关重大,休怪我不客气!”

    脚上的疼痛一波波传来,加上刚才听到的消息令她心生惶恐,本就委屈,这时一听此言慕容珏更加委屈,一时心灰,冷笑道:“杨公子既然见疑,干脆直接杀了我岂不省心?我慕容不受你威胁!”

    黑亮的眸子瞪着他像是点燃的两簇火焰。

    杨士奇心底一怔,本意只是想吓唬一下倒没想到她还如此倔强,清俊的脸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恢复清冷,目光一扫,皱眉道:“你摔倒了?”

    慕容珏想不到他转变的这么快,赌气道:“不劳杨公子关心,你还是想想怎么封上我的嘴吧!不然,慕容告辞了!”

    说着便转身要走,突然听到身后那人声音从容清晰,一字一句说道:“太子仁厚,会成为一个好皇上!这是姑娘说的心里话吧!我杨士奇也正是因此而甘愿为太子效力,二王爷性残暴戾,天下若落入这样的人手中,苦的是黎民百姓。我信姑娘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

    慕容珏内心震惊,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想问问他为何对她说的如此明白?就不怕别人知道他是太子党吗?

    一开口却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

    怎么知道?那解缙悄悄对太子讲的时候,已经一字不落的入他耳中,至于他为什么能听到?谁也未曾料到他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除了他自己便只有教他的师父和太子知道罢了,世人皆以为他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

    杨士奇微然一笑不答,却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瓶淡淡道:“这是治扭伤的灵药,涂一涂就好了,公子请坐下!”

    慕容珏心底迷惑,对杨士奇她只知道他是明代重臣,其他的就一无所知,她本来对政治就不感兴趣!能知道哪朝哪代有什么有名的大臣就算不错了,这还得说是受益于当年爱看历史剧的男友,看了还爱对她讲,她则是左耳进右耳出,最后也仅仅是知道个名字而已。

    忽然想起朱高煦,慕容珏想了想问道:“你果真信我?”

    身形一顿,杨士奇微微点点头,缓缓蹲下,将白玉瓶盖子打开,顿时飘出一股奇异的香气!

    慕容珏忍不住提醒道,“那就别让人知道你是太子一派的人,公子千万记住,忠心皇上就是忠于太子!最关键的是要让皇上相信你!”也就是做地下党,明白吗?

    墨玉般的眸中泛起一丝讶异,竟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此女大有见识,她到底是谁?看着这张俊美不凡的脸,因疼痛秀眉微微蹙起即使身着男装也不掩其光华,这皱眉的样子却像极了一个人,蓦然问道:“公子与慕容将军什么关系?”

    慕容珏想想坦然道:“是慕容将军的长女!”

    杨士奇心口一震,不由脱口道:“慕容将军有两个女儿我都见过并不是你!”眼中的锐气再度掠起,紧紧盯着慕容珏惟恐会落下她说的每一个字,手中动作也不由停了下来。

    慕容珏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她也不知为何此时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杨公子难道没听说过将军府中的夫人乃是如夫人?将军还有一个夫人和女儿在乡下?”

    心迅速跌落,原来那慕容车离心计竟如此之深,早就布好了这一步棋吧!她竟然是慕容车离的长女,岂不就是太子妃人选?今日之事她全看在眼中,留下实是祸患,心念一闪,指间已捏了一枚银针,手指微翘,对准了慕容珏的死穴。

    碧霞楼,碧水长霞,彩叶翻舞。

    二夫人心里高兴,一早便让常乐送信给慕容清慕容月两姐妹,让她们两人过来,自己则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点心小菜,又破天荒的拿来一壶酒。

    慕容清、慕容月不知何事,急匆匆的赶过来却见她娘一脸喜气的样子。

    “娘,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慕容清俏丽的脸上满是疑惑。

    “是啊,娘可是得了什么稀奇的宝贝乐成这样?快拿来给月儿瞧瞧?”慕容月拉起她娘的衣襟撒娇道。

    “就你这张小嘴花样多!不像你姐姐那炮筒子脾气。”二夫人戳了戳她的头,爱怜地笑道。

    慕容月吐吐舌头冲她姐姐做了个鬼脸,一副娇憨的样子。

    慕容清撇撇嘴不言语,这几日不见,原本傲气骄横的神情收敛不少取而代之是一丝丝忧伤和倔强,倒令人感觉到一种朦胧的美。

    二夫人示意丫头们都下去,这才招呼她们姐妹俩坐下。

    “一大早,珏儿那丫头来过!”

    “她来做什么?”慕容清条件反射般柳眉都立了起来不高兴地问道。

    “大姐身体好了么?”慕容月心底虽然奇怪这个大姐向来很少往这边来,仍关切的问。

    “你看看你,清儿,一提起她你就像是浑身长了刺一样,这次她来倒是出了个好主意,若事成,你倒要谢她一番!”

    “好主意?我谢她?”慕容清一脸困惑。

    慕容月的心沉了沉,娇笑道:“娘,您就别打哑谜了,快说出来到底是什么事?莫不是与太子妃有关?”

    二夫人赞许的点点头:“还是月儿聪明!”便将慕容珏的计策说了一遍道:“从现在起,清儿便好好做准备,为了保证计划万无一失,月儿也要帮忙!到时清儿当选太子妃也就是咱们大明未来的皇后,自然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慕容月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仿佛绽开一道裂纹,一丝绝望的神色闪过瞬间恢复如初,仍笑道:“是,月儿自然要帮助姐姐!”声音里带了一点点忍耐不住的颤抖并不曾被人留意。

    慕容清一呆心内蓦然狂喜,有点不敢相信地问:“她真的愿意放弃?她为什么这么做?不是在故意捉弄我们?”

    “清儿放心,我自然心中有数,量她也不敢!”二夫人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慕容清这才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去选太子妃。

    那个清俊温润的少年,你可曾还记得当年梅花树下的约定?慕容清的脸慢慢红了。

    慕容月一踏出碧霞楼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面色铁青的大步向前走,一拐弯没留神撞在一个人身上,慕容月只是狠狠的瞪着却是说不出话来,那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慕容月,脸腾的一下红了呐呐的说:“三小姐,没撞坏您吧!”

    慕容月一言不发忽然转过身又向前走去,丫头烟儿见小姐神色不对吓得也不敢说话。一路跟在小姐后面小跑回到来仪轩。

    那人呆呆的站在那,粗犷的面孔上连那条有些狰狞的刀疤看上去都变得温柔起来,眼神里是无限的留恋,看着慕容月的背影直到消失仍一动不动,那一刻仿佛痴了!

    一旁王保不由提醒道:“穆护卫,你怎么了?”

    穆青神色一闪黯然道:“没什么,走吧,将军等你呢!”不过是一个粗人又能有什么呢?小的时候还能哄她玩耍,如今大了,她是主子是小姐,说好听点自己是个护卫,说难听点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奴才罢了。

    自己并不想怎么样,不过是想多看她两眼,看着她笑开心就好。

    慕容月回到自己的房间再也忍耐不住,双手一扫只听哗啦一声,桌上茶具磁碗全都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犹不解恨,又拿起一旁摆的青磁花瓶狠狠向地上砸去。

    外面丫头们不知发生什么事,忙跑过来想进去看看,却不想慕容月从里面将门插了,烟儿不放心,敲门叫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接着是寂静无声,好一会儿似乎有隐隐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慕容月跌坐在一堆碎磁片旁边,脸上泪水纵横,却又极力压抑着,不知过了多久喃喃道:“一个眼中只有那个,另一个眼里又只有这个,我怎么办?怎么办?” 清秀的脸上竟露出狠绝暴戾的神色恨恨道:“我只能靠自己!”

    慢慢站起来,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容妆,这才走过去开了门,面色如常道:“找人收拾一下房间!夫人若问就说是追老鼠不小心碰碎了!”

    烟儿慌忙答应着,看见满屋子的残垣碎片心里疑惑:这得是多大的老鼠啊!

    杨世奇的手心竟渗出汗渍,自出道以来无论是面对千军万马血肉横飞还是阴谋诡计生死攸关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只要稍一发力,银针没入脑中,眼前这张绝世容颜就会香消玉殒,悄无声息的死去!

    这一瞬间,一向坚硬、冷静的心莫名的泛起丝丝疼痛。

    她是慕容车离的女儿,她听到了不应该听的秘密,应该除去。

    ‘太子仁厚,会成为一个好皇上!’

    ‘那就别让人知道你是太子一派的人,公子千万记住,忠心皇上就是忠于太子!要让皇上相信你!’

    可是她说的那些话和刚才的提醒又是何意?

    手指微微一颤,将药瓶放入慕容珏手中,掩去心底的波涛汹涌,站起身脸上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情,声线却冷了下来:“我去将落雨找来为你上药!”

    说着话身形不变越走越远一转弯不见了踪影。

    慕容珏并不知道自己已在生死道上转了一圈,不明白的看着他越走越远,站起来想追上去,一动疼得她哎哟一声又坐下来。

    “真是莫名其妙!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历史上的杨士奇啊!”

    慕容珏抱怨道,看看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禁暗暗叫苦,明知道我是个姑娘还丢下不管真没有绅士风度。

    正发愁怎么走出去,忽然听到落雨叫道:“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落雨已经跑到跟前,还有两个小厮抬了一个竹椅跟在后面。

    慕容珏心里一宽笑道:“不小心扭了一下,你来的正好,扶我起来!”

    落雨小心翼翼把她扶上椅子,撅嘴道:“少爷不好好在亭子里呆着,就爱乱跑!”

    慕容珏好笑,顺手弹了她一个脑嘣:“还不是为了找你,怕你迷了路!你刚才跑哪去?叫我一顿好找!”

    “见你们做诗,落雨也不懂便偷懒想在一旁坐会儿,没想到这人一来便拉我去厨房帮忙!”落雨一指抬椅子的一个人,委屈道:“忙了好半天才放我出来,再找就找不到公子了!”

    那人尴尬的赔笑道:“小的不知小哥是这位公子带来的,还以为是园子里哪个偷懒的小童子呢!正好人手不够请小哥帮忙!”心道,你还委屈呢,打翻了我们一箩鸡蛋、一盒茶具,我还不知道呆会儿怎么向管家交待呢!才听说你们公子脚扭了,你就非指定我来抬人,让别人都不行,我今天真真是撞着了魔星。

    慕容珏看看他的神情笑道:“是不是落雨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人刚想说是,一瞥之下见落雨瞪着他忙否认道:“没有,没有!小哥很好!”心里暗暗哭泣,真违心啊!

     正文 第八章  遭遇坏蛋

    到了晚上,脚上丝丝缕缕的疼直传到全身神经,睡也睡不着忍不住出声,落雨听到忙掌灯查看发现脚踝竟肿了起来,落雨心疼她又忍不住自责:

    “唉,都怪我,不离开小姐就好了,这一肿可怎么才好?明天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大夫?慕容珏本能的摇摇头,自己又不认识什么医生,若告诉二娘还请来那个吴大夫,说什么也不再相信他了!忽然想起杨士奇临走时给她的药,自己原来没觉得扭伤的厉害,也不信所谓的灵药,回来便顺手扔在了桌子上。

    这时想起来,反正也没别的药可擦试试也好,便示意落雨拿过来,按他教的方法让落雨帮忙涂到肿处又轻轻按摩直到都吸收了,感觉脚上清凉不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似乎也没那么疼了,这才稳定下来慢慢睡着。

    第二天一觉醒来,慕容珏惊喜的发现脚上已经消肿了,试着下地走了走,竟然一点也不疼!心里大喜,果然是灵药,忙拿过那只精巧的白玉瓶仔细看那药膏,也是如白玉般的颜色,并看不出什么奇妙之处,闻起来只觉得一股奇异的香气令人神清气爽,知道是好东西,忙细细的收好。

    慕容清开始悄悄在她的回香阁排练舞蹈,常常喊了慕容月过去帮忙给她出主意。

    “月儿,你看这个动作我是这样转一圈再展袖好看还是一个弯腰动作后就直接展袖更洒脱一些?”

    “姐姐怎么都很好看啊!姐姐不亏被誉为京师第一美人呢!那张美人岂能与姐姐相比?”慕容月一脸甜蜜的看着慕容清赞道。

    “你这张小嘴难怪娘总是夸你会说话呢!果然和抹了蜜一般!”虽是嗔怪,心里却甜滋滋的,慕容清性子直又傲气从小便不是太喜欢这个妹妹,总觉得她嘴太巧,和自己谈不到一块,如今心里高兴连看着妹妹也顺眼起来,这一刻姐妹俩看上去倒是少有的融洽。

    “请月儿再弹一遍曲子,我要把这支舞尽快练熟。”

    慕容月抱起琵琶,手指轻轻一拨,一串流水般的乐声响起,清脆悦耳极是动听,慕容清随乐声翩翩起舞。眼前又是那雪白晶莹的北国,怒放的红梅,还有那站立于天地间俊雅的少年,唇角不禁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看着她一脸幸福的陶醉在舞蹈里,慕容月不由失神,她不明白慕容珏为什么放弃太子妃的位置,那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啊,且不说这份天下第一的富贵和权力,只是想想太子本人,慕容月对小时候的太子并没有印象,但她见过二王爷,那样的英武贵气,那样迫人的气势,二王爷尚且如此,何况太子?哪个女人不想所嫁良人是一个英俊潇洒又多情的堂堂男子汉!还是天下第一的男子汉?

    慕容珏莫非是傻了才会放弃?慕容月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然她是被人逼迫?

    逼迫!

    既然能够李代桃僵,那么这李岂不是也能够换掉?

    “铮”的一声,一根琴弦绷断,琴声戛然而止!

    慕容清还沉浸在音乐舞蹈之中没回过神来,疑惑的看向慕容月,慕容月慌忙笑道:“对不起姐姐,是月儿不好,琴弦断了,我这就拿去修好!”

    说着忙抱了琴出了回香阁,来到花园,打发走了烟儿,自己拣了有树阴的一面路缓缓向湖边走去。

    正是午后,太阳毒辣辣的烤着大地,除了树上的蝉知了知了的叫着,连草地上的飞虫都躲到了阴凉的地方去睡午觉,花园里静得能听到轻轻吹起的风中夹杂的热气腾腾的上升,垂柳依依,湖水平静无波。

    一个高大的身影倒映在水中一动不动。

    慕容月拿了一把绘着水仙花的圆扇遮住半边脸,投下一截阴影挡住刺眼的阳光,看不清她的脸色,正慢慢向湖边走去,看到有人极力放轻了脚步,仍是惊动了那人,在那人转过身来的一刹那,慕容月扬起一张如花般的笑脸快步跑过去:“穆大哥,原来是你!”

    穆青心里一颤忙道:“三小姐,客气了!喊我穆青就行!”

    穆大哥这个称呼已经多年没听到她叫了,如今再次听竟令他心口微微发热,却也知道这个称呼自己已经当不起。

    当年慕容将军还不是将军,只是燕王手底的一个副将,他则是副将的一个幕僚,月儿自小顽劣淘气,常常哄得他带她到处去玩,小嘴甜甜的喊着:穆大哥,穆大哥!

    如今那人已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她也离他越来越远。

    “你就是穆大哥嘛!”慕容月看到他眉上那道刺眼的伤疤眼底掠过一丝厌恶,忙移开视线娇笑道:“你在月儿心中永远是穆大哥!”

    穆青一震,抬眼望向慕容月,眼底里有疑惑还有丝丝难以压抑的热情涌动。

    慕容月属于那种天生早熟的女孩了,她早已发现这个小时候陪她玩的穆青不知从何时起见了他总是呐呐的说不出话来,看她的眼光也渐渐不同。

    不过是将军府的奴才,竟賴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异想天开。慕容月心底嗤笑。

    但慕容月毕竟是慕容月,她自有自己的一套处世方法,她没有直接斥责他或是冷眼相对,而是慢慢和穆青疏离的同时却又将自己掩护在一副娇憨天真的外表下来和他接触,仿佛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感觉到穆青准备忘记她时会猛然出现在他面前,笑靥如花般又引起他的无限情丝,穆青只有痛苦的压抑心中渐深渐浓的情感却不敢有非份之想,那只是一个纯真的小女孩啊!看到她开心就好!

    看到穆青的眼神,这次慕容月没有像以往摆出一幅天真无邪的面孔,而是慢慢低下头露出娇羞的神态轻轻问道:“穆大哥,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穆青吃了一惊慌忙转过头去:“我,我——”

    接下来慕容月的话却让他更加吃惊:“可是——我很喜欢!”

    穆青猛的扭过头来直视着她,天哪?什么意思?小女孩长大了吗?就算是长大了又怎么可能对他——心不受控制的噗噗噗跳起来。

    “穆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抬起头露出一脸的信任和热切。

    穆青心中一热毫不犹豫地道:“好,你说!”微微垂下眼神,他不敢直视那双秋水般的剪瞳。

    所以他也没留意到慕容月嘴角露出的那丝得意的笑。

    长安街,绮翠楼,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在大门两侧,楼内灯火通明映得半条街都亮起来,已近深夜门口仍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一男子正缓缓从楼内走出来,已经喝得有些醉了,却是气度不凡,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带了几分酒意庸懒,惹得姑娘们一片惊嘘:“朱公子,你何时再来?”

    “公子眼中只有莫言,可曾怜惜我们?”娇嗔的语气泛着酸溜溜的味道。

    被称作朱公子的竟是汉王朱高煦,只见那汉爷漫不经心的笑道:“宝贝儿,我何曾不怜惜你了?过来让本王闻闻香不香!”

    ……

    说着话却大步走出了绮翠楼,老板娘在后面恭恭敬敬送道:朱公子慢走!

    早有随从准备好马车,马车豪华宽大,朱高煦舒服的坐在里面微微闭上双目,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越发清脆响亮。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睁开双眼,示意停车,一抬腿利落的跳下马车。

    “王爷,您这是?”随从不明其意。

    “你先回去!”沉沉的声音里并没有一丝醉意。

    “这,王爷,明天还要随圣驾北巡,还早点回去休息吧!”随从小声提醒道。

    “本王醒醒酒,一会儿自己回去!”挥挥手迈步向前走去。

    “王爷——”还想说什么。

    汉王面色一沉锐利的目光扫过去,随从立刻噤声,赶车走了。

    借着月色,汉王随意走着,脑子里却是即将北行的计划。

    静夜悄然,忽然传来一阵阵拨水的声音,朱高煦一惊,抬头环视周围发现自己站在一座花园的外面,仔细一瞧竟是将军府的后花园。

    水声正是从墙内传出来的,慕容车离?他眼眯了眯,不知在算计什么!

    蓦然想起那个樱花树下巧笑倩兮的绝美容颜,心中微微一动,撩起长袍纵身一跃,跳进高墙,水声是从湖那边传来的,穿过一丛翠竹,悄悄潜过去,发现湖中竟有人在游泳,深更半夜一个人在湖里游泳?

    待借着月色终于看清那人的面容,这位身经百战的汉王竟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天气热的厉害,慕容珏脚伤好后,又趁着月色悄悄来湖边游泳,她穿了重新改良过的紧身衣裤,已经颇有点现代泳装的样式,只是袖子、裤筒都是七分长短,实在没敢做成三点式,虽然明知没有人看到,有时她想自己大概在古代生活久了也变得保守起来。

    一进入水中,慕容珏便如鱼儿般惬意的游来游去,一会蛙泳一会儿蝶泳一会儿又换做自由泳,游的有点累了便仰面躺在湖心水面上闭目休息,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殊不知今天却是有观众的,躲在花丛后的汉王看的如痴如醉,饶是胆大包天的他也不禁大大惊讶,这个女子的行为简直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看她的穿着,简直大胆,洁白的小脚丫赤祼裸的露在外面,还不时拨动一下湖水保持平衡,如白玉般的皓腕放在高耸的胸前,优美的身体在月光下曲线毕露,令他惊讶的不止是衣着还有这高超的戏水技术,简直就像是一条美人鱼,此时静静躺在月光里又像是一个绝美的月光女神。

    仅仅见过三次面却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樱花树下的聪慧敏锐,大街上匆匆一瞥,穿男装时的潇洒飘逸,眼前则如月光女神般圣洁美丽而娇媚。

    忽然感到一阵热乎乎的液体流了下来,朱高煦挥手一抹难堪的发现,自己竟然看的流鼻血了!

    大概是倦了,慕容珏一个翻身没入水中,水波向四周一层一层荡开,又慢慢恢复平静。

    明知她戏水功夫了得,看的人心?仍突突的跳,忙走到湖边,俯头看向水面,扑咧咧一声水响,慕容珏从水边探出头来,登时四目相对,都吓了跳,慕容珏本能的低头想再钻入水中。

    那汉王一惊之下立刻低低笑道:“本王还不知慕容小姐千金之体还有此本领,今夜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慵懒的声线穿过夜色飘浮在水面上微微荡漾。

    慕容珏听出是朱高煦的声音,顿时一呆,心中惊疑莫名:这么晚他怎么会出现在将军府的后花园里?

    将身体全部淹没入水中,抬头问道:“汉王这么晚怎会在此?男女有别多有不便,还请汉王回避!”

    月光下的慕容珏如出水芙蓉般纯美自然,令人怦然心动。

    汉王看得出神,忽然邪魅一笑:“小姐就这样准备呆在水中一晚么?也罢,本王正巧想在此赏月,有小姐特殊相待实在有趣!”说着闲闲的负手而立,大有一晚不走的架势。

    慕容珏知他是故意为难,心中郁闷,自己游的时间已经不短正准备上岸回去休息,却不想他会出现在这儿,身上倦意阵阵袭来,知道在水中撑不了多久,何况就算不累他在岸上,自己在水中这又叫什么事?

    慕容珏气极反笑,水波动荡,她慢慢站起身向岸上走去,湿淋淋的衣服紧裹在身上,裸露的部位如阳光般耀眼,脸上噙了丝丝讽刺的笑缓缓走来,冷声道:“那就不打扰汉王的雅兴!小女子告退!”

    汉王没想到她真的上岸来,竟一时失神,闻听此言脚下一动,下一刻慕容珏已经落入他的怀抱,全然不顾沾了满身湿淋淋的水,低哑了嗓音魅惑道:“本王喜欢让人打扰,尤其是小姐你的打扰!”

    仿佛是禁不住月华的蛊惑,看着那双清冷明亮的眼睛,唇缓缓压了下来。

    慕容珏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忙低喝道:“快放手!”头扭向一侧,双手极力推开他。

    这要让人看到算什么?即使她有着现代的观念,也不愿意这样暗昧的倚在一个男人的怀中。

    放手?不!汉王喃喃道,闻着那清凉的带有幽香的气息,眼底渐渐迷乱起来,一手捉住慕容珏推向他的双手,一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唇落在泛着湿气的长发上,又慢慢向她洁白的玉颈吻去。

    慕容珏忽然不再挣扎,掩下心中的慌乱,口中冷冷道:“汉王难道不知父亲已经将我上报待选太子妃?汉王此举算不算欺君犯上?”

    汉王身体一僵,抬起头,鹰隼般的眸子透出一股危险气息,手却仍紧紧搂住她没半点松开的意思,慕容珏也直视着他毫不退缩,月华反射进那双明亮的眸子泛起冷冷的光泽,凛然不可侵犯!

    汉王冷哼一声:“太子妃?”突然低头在她唇上迅速狠狠一咬,眯起凤目看着她一字一字道:“就算是太子妃你——也是我的!”

    蓦然松手,几个起落,跳出院墙走了。

    慕容珏抚着疼痛的唇暗骂道:真是混蛋!是你的?那还不如做太子妃呢!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几日慕容珏过得甚是开心,几乎天天溜出府玩耍,慕容将军随皇上北巡,府内一切由二夫人做主,二夫人自然不管她,还乐得她天天去玩呢!心里没准巴不得她乐不思蜀才好!只是让常乐传过话来说玩归玩,不许露出形迹,慕容珏知道她是怕京城里有人认出她是慕容家长女,将来不好施调包计,于是特意扮成男装去见二夫人,二夫人这才放心,当下更不管她。

    慕容珏几乎玩遍了京师最繁华地带,最常去的还是福升茶楼,在那里能听到各种小道消息,江湖轶闻,很是有趣儿,也让她了解不少这个时代的事情。

    有时也能遇到解缙,遇到时二人便以茶代酒,总是兴致盎然,相谈甚欢。

    一次,聊到高兴时,解缙突然提议二人结为义兄妹,慕容珏微微一怔,虽然惊讶解名人洒脱不羁却也欣然同意,当即义结金兰,看得落雨在一旁直咋舌。

    别过解缙,见天色还早,慕容珏带了落雨在城中闲逛,看到很多人都匆匆向一个方向奔去,慕容珏好奇忙拉住一人问:“公子,请慢走!”

    那男子匆匆赶路忽然被人拉住正欲不耐烦,回头一看问话的竟是一个极为俊俏的少年公子,不由多看了两眼笑道:“公子何事?”暗想这个人若不是男装恐怕不比那位花魁差呢!

    慕容珏见他两眼直溜溜打转往自己身上一个劲儿的瞟,心里厌恶,忍耐道:

    “请问你们急匆匆的是去干什么?”

    “公子竟然不知道?今日绮翠楼头牌莫言姑娘举办诗赛,听说第一名可以成为莫言姑娘的入幕之宾哦!”

    绮翠楼?是不是那京师第一女肆?传说中的女肆啊!

    来古代一次不容易,不去看看岂不可惜了?嘿嘿,去女肆?这么一想不禁露出笑容。

    那男人见慕容珏不说话却忽然一笑,俊颜流转,俊美无双,眼都看直了忙殷勤道:“公子如此俊美定被她选中!不如与我一起去如何?”

    说着便要拉慕容珏的手,慕容珏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那人见慕容珏薄怒之下更增娇艳,一时心痒难奈,也不管是在大街上竟逼近了色迷迷地说:“公子你太美了,不如跟少爷我回去,少爷我保证不再要那个头牌专宠你一个!”

    落雨忙挡在慕容珏前面怒道:“光天化日的,你想干什么?”

    那男子不耐烦的一推落雨头也不回道:“把他拉开!”

    后面立刻有两个随从模样的人二话不说上前抓住落雨,落雨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少爷你快走!”

    慕容珏刚想去拉落雨,那人一步挡住凑近一闻嘻嘻笑道:“乖乖,你比那女人还香上几分!”

    只听一声脆响,慕容珏扬手打了他一巴掌斥道:“混账,快放开我那书童!”

    那人脸色变了变,眼珠一转立刻又笑道:“公子的手好滑!你若想我放开他也行,只要公子陪我喝杯酒如何?不然嘛——嘿嘿,给我掌嘴!”

    “慢!”慕容珏暗暗叫苦,不过是随便拉一个路人甲问一问罢了,谁知竟惹到一个大坏蛋,居然男女通吃,还带着家丁,凭自己两个弱女子武斗肯定是斗不过他!

    谁想到天子脚下还有人敢这么猖狂!

    呼吁群众帮忙?可是看看周围,大多都躲的远远的指指点点,有的干脆低头匆匆走过,竟然靠都不敢靠近,慕容珏心念一闪忽然想起在茶楼里听人提起的京城一霸,莫非——

    慕容珏微然笑道:“阁下莫不是纪公子,久闻大名!一起喝酒何防?”

    那人正是纪纲之子纪虎,仗着他爹锦衣卫的势力连朝中大臣都给他几分面子,有一次过失伤人,他吓得不敢告诉他爹,竟有人主动为他摆平,慢慢的养成他不可一世的气势,已在京城成为一霸,京城百姓大多都认识他,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纪虎见他同意大喜:“公子认识本少爷了?好,好,我们去喝花酒!”

    花酒?这人心思还不是一般的坏!慕容珏心中骂道,暗暗想着脱身之计,笑道:“我那书童——”

    纪虎痛快的一挥手,家丁立刻放开落雨,落雨跑到慕容珏跟前:“少爷,你不是真想——”

    慕容珏悄悄给她递个眼色,落雨这才担忧的闭上嘴巴!

    纪虎讨好的道:“公子,请吧!”

    率先向绮翠楼走去,二人无奈只好跟着。

    两个家丁有意无意走在她二人身后,把逃跑的路都堵死了。

    越往前走,越是热闹,眼?快到绮翠楼,慕容珏暗暗着急,这要是跟他一起进去那还不任人宰割?

    正思虑间,忽听到身后有人问道:“纪公子与慕容公子这是准备去哪?”声音清越又带了一点漫不经心。听到慕容珏耳中却仿佛成了天赖之音。

    慕容珏忙回头看,果然是杨士奇,淡蓝色布衫,星眸里一丝冷然,面带微笑,睿智内敛,从从容容站在那里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闪着温雅润和的光泽,仿佛天地间都在他挥指闪念之间。

    “杨公子!”

    真是天使啊!早已忘了那天他把她一个人丢下时的怨念,拉了落雨的手立刻想走过去,不碍那两个家丁错步一拦,眼前霎时划出一道深深的天河。

    慕容珏心中一凉,悲愤地想到:天使到了人间也不见得管用,看这两人那肌肉那块头,再看天使那幅弱不禁风的模样,不过是让那纪虎又多了个陪着喝酒的罢了!

    哎,求天使还不如求上帝。

    不容慕容珏多想奇迹真的出现了。

    那纪虎转身看到杨士奇忽然走过去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杨大人一向可好?家父时有问候!”第一句话就把他那当头的爹亮出来,那意思就是你不给我面子也要给我爹一点面子吧!

    慕容珏惊奇的看着随即恍然大悟,他们都在朝庭为官,自然都认识,哈,认识就好办,好歹都有几分面子吧!

    杨士奇淡淡一笑:“有劳纪大人惦记!纪公子,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他过来时恰好看到慕容珏跟他们走,初时还挺纳闷儿,慕容珏怎么会和那纪虎混在一起,对纪虎的行为他早有耳闻,以他对慕容珏的认识,这两人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去,她大概不了解情况吧!

    本待不管,自得知她是慕容车离的女儿,又待选太子妃,以当前慕容家的声望恐怕这太子妃也非她莫属,心中便多了许多顾虑,这些重叠交错的关系又牵扯到朝堂是非,所以已经下定决心与她保持距离,可是不知为何心底却隐隐有些不安。

    不由自主移动脚步慢慢的跟在了他们后面,不断告诉自己说只是想找个机会提醒她一声那纪虎是什么人,可是走了一会儿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落雨的小脸上一脸的忧色和害怕自不必说,慕容珏虽故作镇静,步形从容,明亮的眸子却不时四下顾看,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焦虑。

    虽然没看清全套戏码,但杨士奇是何许人?思维缜密,精于判断推理,联想到纪虎平时为人,心里一片澄明,登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这才出言询问。

    纪虎虽然不想让他知道却不敢不答,嘻嘻笑道:“我和这位公子一见如故,正准备一起去喝酒呢,杨大人是否有雅兴一起?”

    杨士奇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眸色一沉凛然发出的气息竟令他心生悸意,纪虎不知他是何意,一时满头大汗,这个文弱的书生身上仿佛散发着强大的气势。

    慕容珏看着二人对答忽然发现纪虎似乎挺怕杨士奇,虽然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这一刻她明白自己安全了。

    “嗯?是这样吗?慕容公子?”沉了一会儿才听到杨士奇问道,眼睛闲闲的落在前面并没有看慕容珏。

    纪虎立刻紧张的望向慕容珏,心里一边做好逃跑的准备一边心道:原来他姓慕容,人美姓氏也好听!

    慕容珏一看到纪虎紧张的神情更加肯定他不只是怕而是非常怕眼前这个文弱书生。

    是,她猜的没错,踏遍整个京师,纪虎除了两个人几乎没怕的,那些王公大臣哪一个不冲他爹的分上给他几分薄面?就是二王爷见他也是客客气气。

    在京城他只怕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杨士奇,纪纲多次叮嘱他在京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杨左中氶,并说这是一个皇上深深信任的人。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纪纲对别人的心思都能略知一二,那些王公大臣或多或少都有把柄握在他手中(锦衣卫就是干这个的),有的上报给皇上,有的则为他所用。

    只有这个杨士奇,他不仅看不透他的心思,所有上报的材料只有两句:此人忠心耿耿,一心为国!这是一个刀枪不入,滴水不露的人!

    他爹最后嘱咐的话就是:千万别犯在这个人手里,不然他也救不了他!

    纪虎怕的另一个人则是解缙,那解缙从来不齿他的为人,无论在哪遇到只要看到他连损带骂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就算当着他父亲也毫不留情,最让他无奈的是人家文人骂街从来不吐脏字,每每被人家骂一顿他还笑着答应,往往是事后才明白过味来,气得心肺炸开,火冒三丈,冲出去找人家算账,见面只是又多讨一顿骂而已,而且还有理有据让他反驳不得,恨得他牙痒痒,后来干脆躲着这位脾气耿直的名嘴。

    话说慕容珏看看杨士奇再看看纪虎,又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绮翠楼明眸流转忽然回答道:“不错,我们正准备去喝酒,杨公子也一起去吧!”有这么强的坚实后盾不去看看以后可没机会了!

    杨士奇大概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终于收回目光疑惑的看向她,一对上她那双明亮如星辰般含了笑的眼睛,心里莫名一紧。转念一想,一丝淡淡的笑意从口边逸出竟落入眼底染上一层悦目的光泽。

    纪虎更是没料到慕容珏居然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马上又乐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是,是,慕容公子,我们快走,不然那莫言姑娘就看上别人了!我们就不要耽误杨大人了!”心里念着赶快离开这瘟神吧!

    慕容珏看也不看他只是对着杨士奇笑道:“杨公子难道不想去看看那位传说中美艳无双的莫言姑娘?”

    杨士奇暗暗寻思,这位慕容姑娘真是聪明有趣,刚刚眼中还满是焦虑想向我求救,不过是听了我们的几句对答马上明了自己的处境,转眼又想进这种地方玩耍,一个姑娘家实在大胆,她就这么自信我会去吗?不由摇摇头。

    慕容珏秀目正一眨不眨看着等他回答,见他摇头心里沮丧,若不能拉他一起去,她自然也不能真的随纪虎去了。

    杨士奇见她面露失望的神情,闲闲地道:“也好,那就去看看这位美人莫言姑娘。”

    慕容珏大喜,不顾落雨在一旁黑了脸抬脚就向绮翠楼走去。

    纪虎脸上一沉,他可没想到这杨士奇真的会和他们去女肆里,有心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是看看慕容珏如美玉般的风姿又实在舍不得,漂亮人见多了,可是这样漂亮的令人一见难忘的人他以前还没遇到过呢!

    想想忙追上去呐呐的道:“杨,杨大人,那个,您 来这种地方会不会影响不好啊?”

    杨士奇看他一眼:“纪公子经常出入这种地方恐怕对以后入仕会有影响吧!”见他面色窘迫眸色一闪转言道:“今日杨某微服体察民情,纪公子可曾见杨某行不轨之事?”

    “没,没有!”纪虎慌忙摇头摆手。

     正文 第九章  名妓莫言

    绮翠楼,果真绮翠挂红百媚千娇。

    一楼大厅里聚满了人,笑浪不绝如缕,听得杨士奇暗暗皱眉。他倒不是为自己而是担心慕容珏一个姑娘家有辱视听,感到难堪。不由看向慕容珏,只见她睁大了眼睛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见到那些客人与女子狎酒调笑目光淡淡扫过,似乎不以为许,眸子里充满好奇还有那一点点似乎是兴奋?!

    “杨公子,太有趣了,原来青楼是这样子,你经常来此吗?”

    杨士奇彻底无语,这到底是个什么女子?她真的能成为太子妃的最佳人选么?将来能够母仪天下么?为了大明为了太子的未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太子一下。

    纪虎早已定好了桌子,他把那两个家丁打发在外面守着,本来也让落雨留外面,落雨坚决不肯,慕容珏也不放心,纪虎自然也不敢强留,三人落座,落雨守立一旁。

    大厅里忽然静了下来,只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走过来,未语先笑,声音极其娇媚:“各位大爷,承蒙各位捧场,今天莫言姑娘在此以诗交友——”

    有人早已等不及了说道:“金妈妈,不用啰嗦,还不快请莫言姑娘!”

    “快请莫言姑娘下来,老子从一早就来了,让她先陪老子喝一杯。”一人高声叫道,声音嘶哑粗俗,嗡嗡传来,震的人耳膜极不舒服,慕容珏不由看过去,见对面桌上坐了一个短衣打扮的人,一脸横肉,桌上赫然放了一弯大刀。

    也有人打趣道:“孙妈妈风姿不减当年啊,不如先由妈妈陪我喝个交杯酒如何?!”

    大家哄堂大笑。

    那孙妈妈却似很受用一般对着那人投过去一个媚眼笑道:“好啊,若公子不嫌我老,愿意奉陪。”神色一顿又道:“若请莫言姑娘陪酒,今日可得依了姑娘的条件!”

    “快说,莫说一个,一百个也可!只要莫言姑娘肯陪老子睡一晚!多少个条件都行!”还是那个人不耐烦的声音。

    听他说的粗俗,孙妈妈顺声看过去,见是一个粗人,遂淡淡道:“只要大爷过了关倒也不需要多少个条件。”

    众人又是大笑。

    那人碰了个软钉子,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孙妈妈接着道:“姑娘出了一个题目,请在座各位作一首诗,若作的好,就请上楼见莫言姑娘!”

    话音刚落,那人立刻大叫道:“你这不就是一个女肆么,又不是考秀才,叽叽歪歪作什么诗啊干的,老子有钱,快叫她来见我!不然老子拆了你的楼!”

    说着竟然起身欲往楼上闯。

    孙妈妈使个眼色,立刻有两个护院过来拦他,只见他双臂一振,那两人还不及靠前竟然跌倒在地。他一脚踢过去怒骂道:“奶奶的,老子在战场拼死拼活,逛个窑子还要考状元!老子偏就不信不作诗还不能见一个婊子!”

    孙妈妈大惊,知道遇到了硬茬,旋即满脸笑道:“呦,我以为是什么人呢,敢情是军爷呀!您老打仗辛苦了,是有功的人啊!”那人一听这话倒是很受用,脸色缓了下来。

    “军爷,那莫言不过是个小姑娘,脾气又倔又硬的,哪能伺候得好大爷呢!柳烟,子悦,快扶军爷进去。”

    “来了!”立刻有两个娇媚的女子款款过来一左一右扶住那人媚声道:“军爷,让我们姐妹两个好好伺候您!”

    只见那人脸色一变,出手极快,白光一闪,刀已迅速向左边那个绿衣女子胸口刺去,杨士奇暗叫不好,手指微弹,那刀不知为何一偏刺中了肩膀,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吓得二女子魂飞魄散尖叫起来。

    众人也是大惊,都不由站了起来。

    那人呆了呆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刺偏,骂道:“老子今天是冲莫言姑娘来的,你却拿这等东西来糊弄老子!”举刀正欲再刺,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呵道:“住手!”

    寻声望过去,从楼上正缓缓走下一个红衣女子,年龄不大,约十六七的模样,一步一摇却极具风韵,肤若凝脂,面似满月,眉间一颗鲜红的胭脂痣红得烁目,乌发高高盘起露出一段雪白的玉颈,令人心神摇曳。

    “莫言姑娘!”有人惊呼道。

    孙妈妈忙走过去拦住低声说:“你怎么出来了!那人冲你来的,快上去!”

    轻轻摇摇头,美目一扫,她绕过孙妈妈直直走到那人面前并不看他冷冷说道:“军爷是找我吗?”虽是冷语,声音却如珠盘溅玉清脆又带着说不出的妩媚。

    那人早已看得直了眼,手不知不觉放开那个女子,只顾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美人一步步走近,听到问话忙回过神来抬手抹了抹口水顿时眉开眼笑:“真是个美人啊,你早出来不就得了,快让军爷亲一个!”

    说着将刀一扔上前便搂,莫言灵巧一闪,他扑了个空脸上又现怒意,刚要发火,忽然莫言伸手拿出一个物件冲他一晃又迅速收了起来低声道:“既然是军爷,应该认识此物,还不快走!”

    众人并没看到莫言手中物件,只看到那粗人脸上突然现出敬畏的神情竟转过身一言不发的走了!连刀也顾不得拿。

    “咦?那人怎么怕这小姑娘啊!”慕容珏虽希望这恶人快走,却奇怪他怎么这么听话!

    杨士奇目力极好,他远远的晃了一眼那物件暗自寻思:本以为只是陪她来这胡闹,看来竟不虚此行。

    立刻有人收拾好大厅,将受伤的姑娘扶后面医治,转瞬大厅里又热闹起来,仿佛不曾发生过流血事件。

    莫言悄悄对孙妈妈说了几句话径自上楼去了,众人眼巴巴的伸长了脖子看着那抹妖娆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孙妈妈清清嗓子笑道:“姑娘已经出了题目,如今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就请各位爷以夏荷为题作一首诗吧。众位有了好诗念出就是,姑娘坐在屏风后自会听到。”

    虽然纷纷不满,但见了莫言容貌,大家都惊为天人,原有那不是太积极的人们也开始诚心诚意的思考起来。

    片刻,有人站起冲楼上道:“我先来,姑娘听好了:

    夏日一阵风,风过水波兴。粉荷托绿叶,盈盈立蜻蜓。”

    念罢就想上楼,孙妈妈忙拦住道:“公子请勿急,若姑娘同意了,你再上去不迟。”

    等了一会儿,上面寂然无声,孙妈妈抱歉地冲他笑笑道:“公子请挑其他姑娘吧!”

    又有人站起念道:“清晨弄波晓,舟入水中摇。婷婷竟开放,犹似美人消。”

    此诗倒也朗朗上口,语境却有些狎俗,但在这种场合并不显突兀。

    上面仍是无声,这人悻悻退下。

    接下来又有几个作出诗的,莫言始终没有出声音,眼看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连那孙妈妈都有些着急了。

    慕容珏低声笑道:“杨公子可有了好诗?莫言姑娘果然艳丽无双!只是想要一亲芳泽还挺不容易呢!”

    杨士奇淡淡一笑,瞥了她一眼:“莫非慕容公子已经有了好诗也想一亲芳泽?”

    慕容珏心里早已有了句子,这时明眸一闪笑道:“有何不可?”

    站起身走出来看了看楼上,缓缓念道:“幽香暗发夏时花,扶碧随风灿若霞。卓越仙姿无媚骨,几番临水赋芳华。有美人若此,慕容企盼姑娘一见!”

    孙妈妈一见慕容珏姿容心中已经乐开了花儿,又听完诗句,急切的仰头向楼上道:“公子风姿绝伦,姑娘听这首诗如何?”心道,姑奶奶,你就让妈妈我赚点银子吧!

    一时大厅内鸦雀无声,众人目光都投向楼上的屏风,也有人打量慕容珏心道:此人风姿俊美与那莫言姑娘真是般配。

    屏风后慢慢传出一句悦耳的声音:“请公子上楼雅谈。”顿了顿又缓缓道:“今日承蒙各位厚爱来为莫言捧场,不胜感激,各位今日在此的花销皆由莫言一力承担,希望各位公子尽兴!”

    那些人本自失望,一听此言又纷纷高兴起来都去找各自喜欢的姑娘去了。

    杨士奇目光一闪: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好大的手笔。

    孙妈妈大喜忙请慕容珏上楼,纪虎乐得也跑过来,孙妈妈急忙拦住,定睛一看又笑道:“原来是纪公子,请去红华厅选姑娘,那边有人招待。”

    纪虎瞪眼道:“孙妈妈真是眼拙,你没看到我是和这位慕容公子一起来的么?自然一起上去。”

    “这……不合规矩啊!”

    “怎么不合规矩?我们多出银子就是!”

    孙妈妈暗叹:多出银子我自然喜欢,可那姑娘不同意我担当的了吗?

    这时一个小丫环从屏风后转出来道:“莫言姑娘说了,若慕容公子没有意见,他们一起来的可以一起上去,只是也必须作首诗才是!”

    孙妈妈一听大喜忙道:“纪公子,请作诗吧!”

    急得纪虎抓耳挠腮,半天才说:“花中一奇葩——”

    话音未落孙妈妈叫好道:“这一句好!公子接着念。”

    “最美就是她,若问我爱谁?天下——”

    还未等他念完,孙妈妈已经是一脸黑线:“公子,您还是请红华厅吧,您经常来此也知道规矩,既然过不了关就不要为难我了!慕容公子请上楼!”

    不期然一个闲闲的声音插进来:“我也作一首凑凑趣儿!”

    杨士奇悠然站起来漫声吟道:“蓬蓬碧叶衬朝霞,绰绰清影戏鱼虾。莫言婷立若处子,高洁天然暗香发。”

    慕容珏脱口赞道:“好诗,诗中将莫言姑娘的名字巧妙镶嵌进去,蕴义内含,的确高人一筹。”眨眨眼戏谑道:“杨公子如此不余遗力赞美美人,莫非也想得美人青睐?”

    杨士奇冲她微微一笑,站立不语。

    那丫头在楼上说:“姑娘请二位公子上楼。”

    上到二楼,但听那一扇扇紧闭的门内传来一阵阵的狎笑声,还有隐隐的声音传出来,丫环见怪不怪的走在前面,引他们来到一间雅室。

    “请二位公子进去,姑娘在里面等候!”看了看落雨为难道:“这位小哥请在外面略坐坐。”

    慕容珏知道这既是那莫言的房间,自然不许一个小厮再跟进去,见落雨要反驳立刻冲那丫头展颜笑道:“好,那就劳烦姐姐帮他安排一下,只是我用惯了他,最好能随叫随到!”

    那丫头脸上一红,低头忙答应道:“是,请慕容公子放心!”又偷偷瞥了他两眼,只觉得这位公子俊美的令人脸红心跳,说话又温柔得想让人亲近。

    二人迈步进去,室内不知薰了什么香料,幽幽的传来,令人慵懒而舒畅。环顾四周,见里面的摆什用具无不精巧别致,慕容珏想起自己的住处,与这里的摆设竟有异曲同工之处。

    那位莫言美人已换了一套水粉底缎绣了荷花的衣衫,青丝低挽,髻边斜插了一支炫目的牡丹,正倚窗而立,听到声音回头一笑款款走过来柔声道:“二位公子请坐。”

    慕容珏笑道:“回眸一笑百媚生!果然是京城第一美人啊!”

    莫言脸色一红:“慕容公子见笑了,慕容公子才华出众,诗句雅致清新,令人回味!”

    慕容珏奇道:“美人一直在屏风后面,何以知道我二人谁是慕容?”

    “慕容公子的声音温柔独特,令人听之难忘!”莫言软语娇音,煞是动听婉转,又转首道:“杨公子对莫言的赞美,莫言愧不敢当,公子诗作洒脱别具一格,莫言佩服。”

    杨士奇淡淡笑道:“姑娘当有此誉!”

    一会儿,丫头们端上酒菜,莫言为二人满满斟上,自己则浅浅倒了一杯,道歉道:“二位公子见谅,莫言量浅不能多饮,公子请!”

    慕容珏嘻嘻笑道:“没关系,不喝也罢,我听说莫言姑娘的舞跳的好,不知我们是否有幸观赏!”

    听他说不用喝酒,莫言微微现出讶异的神色,随即站起来笑道:“有何不可?莫言就献丑了!”

    拍了两下手掌,进来一个抱古琴的姑娘向大家敛袂行了礼坐在角落的绣凳上,放下琴调试两下弦问道:“姑娘要什么曲子?”

    “就那首《春舞霓裳》吧!”

    琴声悠扬响起,莫言随音乐缓缓起舞,纤手点点柳腰绵绵,或急或慢或旋转,舞姿曼妙,婀娜低徊。

    杨士奇一直安静的坐在那,淡淡的笑着,偶尔轻轻啜一口清茶,眼中却波澜不惊。

    慕容珏看得入神,不禁拍手称赞:“此舞只有天上有,真是舞美人更美!”

    正好一曲终了,慕容珏站起来走过去拉起莫言的手,细细打量美人,发现这个莫言姑娘的眼睛如深潭般竟发出碧幽幽的光泽。慕容珏大奇将她拉到窗口,只见柳眉下那双眼睛竟有些淡淡的浅绿色,不仔细看并不曾令人留意。

    慕容珏不由低呼:“莫言姑娘竟是个碧眼美人!”

    杨士奇纳闷儿:闭眼美人?什么意思?

    目光一扫,心中顿生疑窦,因为她们正好是站在光线亮的地方,此时他也看到了莫言的眼睛颜色竟然泛着淡淡的绿,再仔细打量已经了然,这是一个异族女子,青楼里有异族女子虽不常见可也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手中握有的那个令牌。据他所知,那个令牌天下只有一块,虽不能指挥千军万马却能调动一支精锐骑队,可见她在令牌主人心中的位置,既如此为何会隐身于青楼?

    莫言眨眨眼低声笑道:“慕容公子,这样拉着奴家,这让杨公子看着多失礼啊!”

    慕容珏这才想起自己此时是男装还真是唐突佳人了,刚想放开手心思一转又紧紧握住嘻嘻笑道:“莫言姑娘的手好软,慕容不舍得放开呢!”

    莫言低头笑了笑便任由他握着,瞥了眼杨士奇眸光一闪娇声道:“还未请教两位公子大名?”

    慕容珏刚想报出大号,忽想起二人上楼时,就在错身交汇之际,耳边蓦然响起杨士奇低低的声音:别在这里说出名讳。

    慕容珏眼睛瞬了瞬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今日与美人把酒言欢何等缘分,不用管那些俗事,俗名!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尘世生烦心。”说着,拉莫言过来,举起酒杯。

    杨士奇眼底闪出笑意,不告诉人家名字还能说出这么一大套说辞,讲得还这么洒脱振振有词,真是亏她反应机敏!也端起酒杯。

    慕容珏知他笑自己,暗暗瞪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怕来青楼影响当官发财,还要我枉费心思编词儿。

    莫言美目低垂,将二人神色却尽收眼底,眸色霎时沉了沉,知道他们不肯说,旋即笑道:“好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慕容公子真乃性情中人,莫言先干为敬!”

    从绮翠楼出来时,慕容珏已经有些微醉,她本不善酒量,喝过一杯便面飞红霞,气得落雨在外面不好说什么,只是恨恨的瞪着杨士奇,杨士奇也不以为许将主仆二人送到将军府附近立刻抽身离去。

    回到栖云阁,落雨忙给小姐准备了一盅醒酒汤,又打发走绿秀和可人,这才关上门一脸严肃的对慕容珏说:“小姐,你就算责怪落雨,落雨也要说,你现在太不像话了,哪还有千金小姐的样子,竟然还学书里与人结拜,那解大人也是为官不尊,真不成体统。最不像话的是你居然还去了那,那种地方,你是千金小姐,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小姐你就算不去做太子妃,将来也可以做王妃,你这样会毁了女儿家的清名,到时还有哪个王爷再敢要啊!”

    慕容珏看着她绷紧的小脸暗暗好笑,知道她是一番好意,揉了揉头坐起来道:“落雨还没明白小姐的态度吧?”

    落雨眨眨眼:“什么态度?”

    慕容珏忍着笑也学她严肃地说:“小姐我自有打算,将来要是能由自己做主嫁人必嫁一个独独对我好的人,你看看那些王孙公子有哪些不是三妻四妾的?小姐我看不上,宁可终老一生。若不能自己做主,女子又难逃一嫁的命运,那就尽量找一个大款能养本小姐和落雨一生。”

    “大款?”

    “哦,就是有钱的人!”

    “嗯!”落雨高兴笑道:“小姐原来早有打算,害落雨白白操心,这个主意好!听小姐的,希望小姐早日找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

    慕容珏不禁搂住落雨的肩认真的道:“只有落雨待我真心,落雨便是我的小妹妹一样,小姐我就算自己终老一生也不能耽误了妹妹的幸福!”

    落雨听明白了又是感动又是害羞,跺脚道:“小姐又开玩笑,落雨不会留小姐一人,落雨永远跟小姐在一起!”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可人忽然敲门道:“小姐,不好了,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二夫人带了许多人怒气冲冲的向咱们这边走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珏一惊,又一想能有什么事?那二娘又不管她每天去干什么,哎呀不好,难道今天去青楼传到了她耳中?

    忙起来道:“好,我去看看。”

    刚出内室,便见二夫人怒容满面的走进厅里,慕容月也跟在身边,后面跟着刘总管和王保,还带了两个家丁,慕容珏心中纳闷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暗暗打量,却见刘总管面色莫测看不出什么,王保脸上却有忧色。

    “二娘,出了什么事?”慕容珏施了一礼温言问道。

    二夫人一眼也不看她,一见落雨指着厉声道:“把这奴才给我绑了!”

    后面两个家丁立刻上来将落雨捆绑起来,慕容珏阻挡不及急声问道:“二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落雨一直和我在一起,并没做什么越矩之事!为何绑她?”

    二夫人重重哼一声,并不理她。

    刘总管上前低声道:“大小姐,稍安勿燥,二小姐今早用过早餐后一直昏迷不醒,大夫检查说有中毒迹象,还没查出到底是中的何毒,只得将早晨进过厨房的丫头们都带到一起问问有谁碰过二小姐的早餐。”

    慕容珏这才明白心念一转也低声问道:“是何人从何处请的大夫?”

    “是我亲自去请的常给将军诊治的章大夫,医术高明,诊断错不了!”刘总管也是明白人立刻清清楚楚答道。

    慕容珏心里惊疑不定,她自然相信落雨,但既然刘总管都这么说了,慕容清中毒应该不会有假,可是平白无故怎么会中毒呢?

    没有时间考虑这些,慕容珏忙道:“二娘,落雨断不会干出这等忤逆之事!何况清儿的早餐都是专人专做,她没有机会接触!可曾问过做饭的丫头?”

    落雨一听有人中毒也吓得哭起来:“二夫人,我不曾碰过二小姐的食材!请您明察!”

    二夫人恶狠狠的瞪着慕容珏恨声道:“她自然是没那个胆量,就怕她背后有那自诩为聪明的人教唆指使!今早除了做饭的丫头便只有她去过厨房,那丫头是常使唤惯了的,你倒是说说,不问她问谁?给我带到外面狠狠的打,打到招认为止!”

    慕容珏听出她话有所指不及分辩忙拦着正色道:“二娘,是非曲直还没问清楚,如何能动用私刑?”

    “哼,你倒管起我来了,拉出去。”

    “小姐,我没做,不是我!”落雨哭着说,小脸上满是惊惶之色。

    眼看落雨被拉到外面,慕容珏急了顾不得思量扑嗵跪在二夫人面前:“二娘,慕容珏愿以性命担保落雨决不会干出投毒这等蠢事!请您冷静下来细察,莫让那真正投毒的人逍遥法外,背后偷笑将军夫人诊事不明!”

    一听此话,二夫人顿了顿,略有迟疑,这时慕容月怯生生的叫道:“娘,二姐她好可怜!”

    二夫人脸色一沉:“哼,巧言令色,幸好来之前便有人提醒我,不然又上了你这花言巧语的当!背后偷笑的应该是你吧!等本夫人拿到证据我定不饶你。王保,给我看着她,不许她踏出栖云阁一步。”

    甩袖向外走。

    慕容珏心底一寒,这不是误会,是有人想栽赃陷害,抬起头看向慕容月,慕容月却低垂了头一幅胆怯的模样,随二夫人出去了。

    慕容珏忙站起来也想跟着出去,不防王保挡在门口低声道:“大小姐,您先别着急!夫人问清楚自然放落雨姑娘回来。”

    眼看大门锁上,慕容珏急道:“快让开,你难道看不出来她们是想陷害我,拿落雨说话!”

    “这——不会的,夫人定会秉公办理!”

    “你,你这呆人,唉!落雨恐怕少不了一顿打了。”

    一听说落雨挨打,王保面露不忍之色,慕容珏看到眼中不由心里一动。

    落雨被拉到院子里,二夫人走过来,早有人搬来一张椅子,二夫人坐下厉声问:“说,是谁指使你投毒?到底是什么毒?解药在哪?”

    落雨惊惶的忙摇头哭道:“夫人,我没下毒,我真的没下毒!”

    二夫人冷冷一笑:“给我掌嘴!”

    常乐痛快的答应一声撸起袖子走过去狠狠的打上去,顿时,落雨嘴角溢出鲜红的血迹。

    刘总管想想道:“夫人,我看还是先问一问的好!把那几个早晨进过厨房的都喊过来,尤其是给二小姐做饭的丫头。”

    二夫人哼了一声漫声道:“刘总管事多繁忙,这里就交给我,你先忙去吧!”

    刘总管一时语塞,心中暗暗纳罕,二小姐中毒是真,夫人关心着急也是真,可是凭他几十年的阅历,看这个小丫头确像是冤枉的,若说是背后的主子指使,他也不信。可是为什么二夫人就这样笃定自信?

    虽然将军一向倚重他,但到底是人家的奴才,不好多说什么:“是,小人先告退。”

    “你可愿招了?”

    “夫人,我没下毒!”

    二夫人脸色一阴,气极怒道:“你还嘴硬!给我用棍子打!”

    两个家丁立刻将她按倒在地上,就要打。

    “慢!”慕容月忽然一扫娇怯模样,站起来笑道:“娘,您别生气!待女儿问问她!”

    缓缓走到落雨身边蹲下掏出手帕给她擦擦眼泪,柔声道:“落雨,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定然不会做出这等事,你好好想想,会不会是有人告诉你往二小姐的饭食里放什么不应该放的东西了?你只要点点头,就不用再受这皮肉之苦了。”

    落雨看着她不禁哭道:“三小姐,你心地最好,你替落雨求求夫人,落雨是冤枉的。”

    慕容月暗暗隐去一丝不耐烦,轻声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

    落雨大喜,忙泣道:“三小姐明察,请向夫人替落雨说明好不好?”

    “你虽然是冤枉的,但指使你的人却不能轻饶,只要你说出指使你的人是谁,让夫人骂她一顿出出气也就是了,你也免了受皮肉之苦。”

    落雨迷惑的看着她,慕容月见她不说话趁势道:“或者你点点头承认有人指使你即可!”

    落雨忽然明白过来不禁大叫道:“夫人,我冤枉,我没下毒,也没有人指使落雨下毒。”

    慕容月脸色一变,站起来冷冷吐出一个字:“打!”

     正文 第十章  雨夜遇刺

    万里晴空,一目千里,一弯清流从附近高高的雪山上蜿蜒流下,施施然向远方流淌。

    北国的夏季不像京师闷热潮湿,大概是雪山气候的影响,空气里泛着丝丝沁凉。再向前行,视野豁然开朗,天地野合,变得愈加悠远而苍茫。

    太阳陡然西沉,晚霞染透半边天穹,远处有渺渺的歌声传来。

    一只孤鸿高翔长空。

    忽然,天地间划过一道尖锐的鸣响,一支带了哨音的响箭刺破苍穹迅速射向雄鹰,那鹰听到响声吃了一惊本能的振翅向上飞去,那支箭却仿佛早已料到鹰的心思,堪堪穿透鹰身,只听啾啾一声悲鸣,那只苍鹰带着响箭一头栽落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匹轻骑飞快的奔过来,马上是一位紫袍男子,长眉入鬓,凤目微眯,到了鹰落的地方并不减速,身形一晃,探身纵起犹如兔起鹄落,鹰已抄在手中,轻轻一带缰绳,马儿仰头一声嘶鸣,蹄下交错又迅速奔回,那人朗声笑道:“父王,好箭法,儿臣自愧不如!”

    那边又跑来两骑轻骑,领头那人剑眉朗目,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眉眼与说话的人颇相似,只是年纪略大。

    赫然是当今天子永乐大帝朱棣,也就是刚刚射箭的人。

    此时赞许的看看那人笑道:“你也不错,功夫又长进了!”三个儿子中只有这个和自己极为相似,不仅是长的酷似,战场上作战勇武,也甚得他喜爱。

    长眉一挑,汉王谦虚道:“比起父王,儿臣还差得远。”眉宇间却有掩不住的得意。

    “皇上英姿不减当年,为臣佩服!”慕容车离恭敬道:“皇上威名远振天下,北巡才如此顺利。再有一日,我们就能进关了!”

    “哈哈哈,我大明有慕容将军才能永乐安昌,慕容将军不用谦虚啊!”

    “慕容惶恐!”

    皇帝虽口中说笑,心里却暗自思忖,此次北巡有些顺利的异样,竟令他有不安的感觉。他一生打仗无数,机谋算计皆在他人之上,对危险的感知和情况的判断向来很准确,这些能力曾经帮他在关键时刻渡过一个个难关。

    这时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

    抬头看看天色,残阳如血,天色马上就黑了,强行赶路是不明智的行为,剑眉一挑,威严天成,果断道:“慕容将军,即刻下令全军就地搭帐休息,明日启程。”

    “是,皇上!”转身刚要走,只听皇上又道:“朕总觉得有些异样,今夜多加强守卫,告诉大家警觉一些,过了今夜明日入关再好好休息!”

    慕容车离心里一震,微垂下眼眸答:“是,陛下!臣这就去安排!”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皇帝微微眯了眯眼,忽然问道:“你觉得慕容将军如何?”

    汉王一惊忙笑道:“儿臣与他走动不多,慕容将军追随父王打天下,想必父王比儿臣更了解他!据大家说,那慕容将军英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心里惊疑不定,莫非自己与那慕容车离暗中来往皇上已经知道了?皇家最忌讳的就是王爷与大臣来往过密,有营私结党之嫌,不知这样回答他满不满意!

    偷眼望去,却见皇上目光落在远方,似乎出了神,并没听他讲话。

    “父王,父王?”

    皇上一怔收回目光叮嘱道:“你现在也去休息会儿,天黑时不要睡死!”

    “是!儿臣尊旨!”

    夕阳完全隐没时,一轮皎洁的月亮升到空中,汉王陪皇上说了会儿子话,见他困倦便自告奋勇去外面巡视,让父皇好生休息一会儿!毕竟上了年纪,这两个多月大多是风餐露宿,皇帝渐渐熬不住,此时听从汉王劝解,也不除衣服便斜倚在案旁休憩。

    汉王悄悄退出营帐,命护卫好生保护,向自己营帐走去。

    夜色已深,四野寂静,各营帐的灯火已灭,天地却不曾陷入黑暗,但见月色如洗,莹莹月光洒向大地,前方河面水波鳞鳞,心头蓦然闪过一道绝美的倩影,也是在这样莹白的月光下,如美人鱼一样翻跃在鳞鳞湖水中,穿着衣不蔽体的奇怪服装,却在他的注视下神态自若,清冷的拒绝了他。美人见多了,但这个女人有着勾魂摄魄的美,若是一朝辗转承欢在自己身边那是何等情致!汉王沉沉一笑,慕容珏,你跑不掉的,江山我要,美人我也要。

    忽的想起早晨接到的密报,面色一阴,眸中猛然露出鹰隼般的锐光,慕容珏,我要让你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巡逻的士兵五个一队一切都井然有序,汉王见并无异样,转身刚要离去却见迎面慕容车离走过来,汉王微微一怔,低声道:“将军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慕容车离施了一礼:“还有一日便入关了,不要出什么状况才好,慕容还是谨慎一些才是,王爷还未休息?”

    “刚才看了看,一切正常,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明日还要赶路,将军也去小息片刻吧!”

    “是,皇上可安睡了?”

    “嗯,皇上刚刚睡下!”

    脚下一顿,汉王忽然道:“将军,令千金天香国色,我见犹怜!”

    慕容车离一怔不明白他是何意,汉王低声笑道:“既要去选太子妃,那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本王定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转身向营帐走去,脸色霎时阴了下来,眸底敛隐了欲将喷发的怒气,这慕容老狐狸竟让他女儿去当选太子妃,莫不是想脚踩两只船?哪有这等好事,本想直接将人要过来让他死了那条心,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密报里讲那太子与一个长相酷似慕容车离的俊美青年男子曾有交谈,后来,那男子进入将军府。

    他是见过那慕容珏的男装打扮,除了她还能是谁?这二人竟已经有了接触?也好,那就顺其自然,但是,慕容珏一定要为他所用!他不相信美人不爱他的英武强壮却去喜欢一个瘸子。

    慕容车离眸色深沉面无表情的看着朱高煦走进营帐,直到帐中灯光亮起又熄灭这才转身离去,走进自己的帐中,一挥手熄灭灯火,霎时陷入一片黑暗,慕容车离并未安寑,沉沉站在黑暗里,这时帐帘一动,一道黑影闪进来。

    “将军!”

    “行动!记住,不能一击得中就要立即撤退,千万别留活口,不能坏了大事!”

    “是,请将军放心,今夜子时后会有雷阵雨,任何蛛丝马迹也不会留下!”

    黑影又迅速出了营帐,步形轻盈,悄无声息躲过士兵,伏在阴影处,等巡逻的士兵走过突然闪身出来从后面将五个哨兵瞬间杀死,出手极快,一刀一个,一刀封喉。接着抬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又有五个黑影闪出,迅速将那五人拉入旁边草丛里。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躲进了黑沉沉的云层里,在大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夜色深沉,黑衣人脸上蒙了层黑纱看不清面目,蓦地,天际划过一道闪电,但见那人眉骨上方有一道两寸长的狰狞疤痕。

    汉王合衣躺下,一时思绪起伏,不知过了多久才迷糊起来,似乎眼前又是那潭湖水,一个美丽的身影在湖里戏水游玩,月色却朦胧起来,怎么也看不清那女子面目,汉王急了,趁那女子不注意忽然身形一纵跳下去将她搂入怀中,二人一起跌落水里,那女子咯咯笑着却始终不抬头,只露出一段洁白的玉颈衬着乌黑的长发竟令他心荡神漾,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轰隆隆”一声爆雷在头顶炸开。

    汉王蓦然惊醒,看天色仍然黑漆漆的,外面竟下起雨来了,夏季的天气真是多变。

    汉王摇摇头,想起刚才的梦境,手中的滑腻感犹存,莫名竟有些留恋。雨越来越大,似乎还起风了,想起晚上皇上说的话,心里有些不安,侧耳听听外面,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哗哗的雨声中仿佛有兵刃交错的声音隐隐传来。

    他心里一惊忙翻身起来呼道:“来人!”

    外面本应该有守卫,这时却没有一个人进来,他掀开帘子,帐外空无一人,大雨倾盆而下,夹杂了一道道闪电,四野景物迷蒙,但那兵器相击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还隐隐有人的呼喊声从皇上营帐那边传来。

    “不好!”

    汉王不及思索,提剑冲入雨幕。

    此次永乐皇帝北巡除了带二王爷和慕容车离两大高手外,随身保护身边的还有锦衣卫副指挥使陆羽,在锦衣卫里最高领导者是指挥使纪纲,主要任务是为皇上秘密搜集情报刺探消息,密探暗差无孔不入。所以在京为官的人中流传这样一句话:得罪谁不能得罪纪纲,不然不出两天你在自己家中和老婆亲热的春宫图就会出现在皇上面前。

    在纪纲手下又有两名副指挥使听命于他,但这个陆羽除外,虽说官职也是副指挥使,却是直接听命于皇上,以保卫皇上安全为主要任务,手底下的一批锦衣卫训练的个个是好手。即使那纪纲见了也给他几分面子。

    话说见皇上休憩,陆羽安排好暗卫保护在皇上周围,自己回去本想小息片刻,回想起日间皇上对他说的话。

    “这一路太顺利了,他们若再没有行动,明日我们就要进关,所以今晚是他们最后一个机会!你要当心!”

    陆羽并没明白皇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但皇上不说,他也不问,只是忠心执行。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太佩服这个皇帝了,无论是行军作战,机谋策略,还是治理国家无不是人中龙凤,也无愧于“战神”的美称。所以以其说皇上任命他这个职位为皇家效命,不如说是他死心塌地甘愿为皇帝效力。

    他相信皇上的判断。

    这么一想,陆羽睡意全无,又翻身起来提刀出了营帐向皇上这边走来。

    一踏出营帐他便感觉到了异常。不何时天上堆积了一层层厚厚的乌云,月亮早已不知躲在了哪里,天地间骤然漆黑一片,天边隐隐有轰隆的雷声,刮过来的风中夹杂了阵阵闷热的气浪,还有——

    还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陆羽纵身跃起迅速向皇上那边奔去,到了营帐前,里面传来清脆的兵器交错的声音,闪电下,只见帐前倒着几具尸体,血腥气味愈加浓郁。

    心中震惊,来不及细看,陆羽闯入帐中,见两名巡逻兵装扮的人正与一个他安排的暗卫交手,在二人强攻之下,暗卫已是强驽之未,勉力支撑。

    “皇上如何?”急问道。

    “朕没事!快拿下这两人!”

    皇上坐在一角接声答道,见皇上无事,陆羽心底一松,忙上前抵住二人攻势,沉声吩咐道:“你快去通知汉王和慕容将军!”

    “是——”那人一直是勉强支撑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一个是字未说完已缓缓倒下。

    陆羽身手不凡,刷刷几剑,逼得他们后退几步,那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招术一变,戾气猛然大升,一波波向陆羽逼近,陆羽感到一阵阵压迫,心中一凛,知道遇到了劲敌。立刻运气严守门户,迅速道:“请皇上移驾安全地方。”

    “他们使了化功散。”皇上沉声说道。不然以他的武功岂能坐视不管?虽然一有异样立即惊醒但还是吸入了一点,如今身上只感到酸软无力,连站起来都费劲,恐怕得需要两个时辰恢复了。

    那两人趁势攻击,陆羽振作精神,剑气一扫又逼退二人两步,忽听一声惊雷,外面雨声大作,那二人心中焦急,不想多作缠绕,出招愈加狠辣,招招置人于死地。他们今晚的目标只是皇上,却没想到已经折损了三人连皇上的边还没沾到。

    二人多次想冲过去,都被陆羽以血肉之躯挡住,陆羽的身上已经有鲜血溅出,那二人却也被他所伤。

    三人正缠斗时,一个黑影闪进来,略迟疑,待看清帐内情形,提剑猛然向皇上坐的位置刺去,闪电下,却是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

    陆羽大惊失色,想要救援,苦于那二人缠斗不止,眼看皇上性命不保。

    这时随后一个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冲进来,夹裹着点点雨水如风般掠过迅速挡到皇上前面抬剑去抵,只听叮的一声,那黑衣人剑锋一偏刺中后面进来的那人胳膊上。

    “父皇,您没事吧!”却是汉王的声音,慵懒里有了一丝急切。

    “朕没事,你来的正好,拿下他们,留活口。”皇上的声线镇定自若。

    那黑衣人一击不中迅速撤退,同时,左手一扬,一丝轻微的声音刺破空气。

    “不好,有暗器!”

    汉王下意识的保护皇上,只听“哎呀”两声,那两个与陆羽缠斗的人随即倒在地上。

    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

    陆羽忙探向两人,鼻息全无,这暗器竟煨了毒,见血封喉,当即毙命。

    “哼,杀人灭口!做的干脆利索!”皇上冷哼一声,听不出情绪。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线天光沿地平线缓缓升起,暴风雨之后果然是一个晴朗的艳阳天。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帐帘一掀,慕容车离带人跑进来跪下请罪道:“都怪微臣无能,累皇上受惊了!”

    皇上凤目一眯,眸底冷光闪过并不言语。好一会儿才道:“天色亮了吧!汉王和陆大人去包扎伤口,一个时辰以后起程。”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

    慕容车离心中惊疑,不知皇上什么心思,亦不敢抬头。

    正迟疑中,却听皇上淡淡问道:“慕容将军,你那常随左右的偏将怎么没和你一起?”

    穆青?慕容车离自然知道他为何没和他一起,恭敬答道:“未将已吩咐他清理外面尸体,担心天明后会惊吓到百姓。”

    “慕容将军心细如发,果然是我朝不可多得的名将!”

    皇上的脸色不变,眸底的锐气却蓦然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