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完美协奏曲(风靡)
完美宝宝语录
我是一个帅哥,货真价实。
不要问我有多帅,真的,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形容。这绝对不是自大,而是谦虚。从我诞生之时,我老妈见到我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坚信是童家三代积德的善行终于有了回报,自此更加坚定不移地乐善好施。据说上幼儿园的时候,曾有两位女老师因为“分赃不均”而大打出手——抱歉,那个“赃”就是区区在下我;读小学四年级,几个小女生为了能抢到我手中的几颗水果糖而撕破面皮,从而演变成为一场扰乱课堂秩序的“星球大战”,着实恐怖。至于中学、大学嘛,我想就不要再形容了,因为这样的战况逐年升级,说出来太过于血腥。
从来就没有想到,人长得帅,也是一种错误。
我是一个天才,不折不扣。
请不要向我扔鸡蛋,让我把话说完,我是有证明的。都说“七坐八爬九学步”,而我这样的天才,在六个月的时候就可以练习走路,在同龄的宝宝们还在蹒跚之时,我已经可以开口深情呼唤我的双亲,令我老爸激动得热泪盈眶,一脸硬胡子扎得我差点没毁容。求学路上,我一帆风顺,满分稳拿,“十佳”稳当,能文能武,连跳三级,二十二岁就拿到了法学博士。六年来凡是我经手的案子,无一例外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赢!赢!赢!
我也不想这样,老天要我有才,我也没有办法。
我是一个鉴赏家,毋庸置疑。
不要误会,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我那位可爱的姑妈的评语。据她回忆,还在我襁褓时期,追求时尚的她拉直了一头秀发,爱现地在我面前摆pose,孰料我懒洋洋地伸手就揪住了她的一把头发,还很不给面子地狠命一拉——后来经她认真调查之后,我手中的那一撮头发干枯分叉,完全可以被当做干旱季节枯草的标准样本作研究。所以学文艺美学的她当时立马就下了结论,说我绝对是属于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完美主义者。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我有眼光,不利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所以,我的成长经历告诉我,我,童记礼,是一个绝对完美的人。无论是什么,我都要求尽善尽美。外貌如此,才学如此,工作如此,至于老婆——
毫无疑问,也应该如此。
搬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特别是在一座公寓三部电梯居然坏了两部的情况下。
林小小在心中暗自咒骂着,捧着手中摞得像小山的书,龟速向剩下的惟一一部电梯移去。
老天保佑吧——她祈祷着,实在无法想象让她自己在身负重物的情况下还要爬上十一楼的悲惨命运。
慢慢地侧过身子,抬起一只脚抵住墙,将手中的重量下移,接着向前倾,用下巴摁了电梯键。
指示灯亮了,开始从十一楼向下走,还好,这部电梯还没有阵亡。
收回自己的脚,缓缓地走到电梯门前,眼巴巴地盯着它一层层下来,“叮咚”一声开门,林小小长吁了一口气。
“小姐,你堵住门了。”非常有礼貌的声音,提醒她此时正大咧咧地霸占着出口。
“抱歉,抱歉。”她也非常有诚意地道歉,尽自己所能地向旁边移了移,希望不要耽误了他人的时间。
注意力不集中的后果就是手中已经维持了很久平衡的书在这个时候开始摇摇晃晃,大有崩溃的趋势。
拜托,不要!
林小小心里哀号着,整个人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能随着书本左右晃动,在电梯门口耍杂技。
双手难敌众书,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挡住她视线的书全盘崩溃,“哗啦啦”地统统落下,散落四处。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真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微微叹了一口气,林小小蹲下身子,开始认命地一本本收拾残局。
“小姐——”
一本半新不旧的小说正躺在一只亮晶晶的黑色皮鞋上,看起来还真是碍眼。
哦,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个被她堵了半天还没有出来的人在电梯里。怀着十二万分抱歉的心态,林小小伸出手,想要将那个乐不思蜀的家伙拖过来。不料她的手还没有碰到书皮,皮鞋就已经随着她的动作自发地向后退了一步。
望着自己扑空的手,林小小抬头,一路向上,定到一张面孔,顿时,只觉得热力四射,差点刺痛了她的眼睛。
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帅哥,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好眼熟啊,是新生代的电影明星吗?脑袋飞速地旋转,苦思冥想自己是否在何时何地曾经见过这样艳光四射的人物。
“小姐——”
大帅哥居然屈尊降贵地蹲在自己面前,拾起掉在那只光洁得可以映出她狼狈面容的皮鞋上的书,然后向她的方向——
“谢谢——”几乎是下意识地,林小小伸手去接。
那本作怪的小说,呈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从她面前直直划过,准确无误地被丢进了对面墙角的垃圾桶。
这、这、这是什么状况?林小小的嘴张成O形,看了半天还在摇晃的垃圾桶,半天也没有回神。
直到电梯门在她身后重新合上,她转头,对着光滑的电梯门,这才意识到,那个丢掉她的书的帅得不像话的家伙居然摁了键,重新升了上去。
闭上嘴,托住差点脱臼的下巴,林小小瞪着不断显示楼层的指示灯,狠狠磨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只有两个字——变态!
“俊言律师事务所”有位鼎鼎大名的童记礼童大律师,威名远播,花名在外。有什么难缠的案子,找童律师,没有错;如果想要收集一些花边新闻,找童律师,也没有错。
这个时代崇尚完美,而童记礼,依照他的说法,他这个完美的人,就是时尚的代名词。
很狂妄,很自大。
“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你又遇到些麻烦事了?”抬头瞅瞅墙上的时钟,葛应云慵懒地坐在靠椅上,斜睨了刚刚推门进来的童记礼一眼。
笔挺的西服,俊朗的面容,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这家伙,外表永远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葛应云,这是我的办公室。”童记礼推了推自己的金边眼镜,解开西装的扣子。随手一扔,不偏不斜,刚好挂上衣架。
葛应云摊开手,耸耸肩膀,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维妮,给我拿杯绿茶进来。”童记礼按下桌上的分机,看了葛应云一眼,“再给葛先生送杯咖啡。”
“童记礼,为什么你总是能这样观察入微呢?”葛应云看看自己面前空了的咖啡杯,无奈地对童记礼说。
“完美是我的本色,你忘记了吗?”冲他微微一笑,童记礼坐回自己的皮椅,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你要的资料,应该都齐了,你先看一看。”
“谢谢。”葛应云道谢,却并不伸手接过,“你童大律师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他的手指弯曲起来敲打着桌面,“我比较好奇的是,今天是什么理由令你迟到?”
“你的好奇心倒是蛮强烈的。”收回文件自己翻阅,童记礼再推推自己的眼镜,回答得漫不经心,“我的鞋脏了。”
“鞋脏了?”葛应云低头瞧桌底那双看起来就像是刚开封的鞋子,“是什么东西弄脏的?”说不定是踩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嗯,依照童记礼的洁癖,是有这种可能性。
“一本书。”
“一本书?”有点出乎意料之外,葛应云愣了愣,接着追问:“有多破?有多烂?有多脏?”
“半新不旧的,我也不大清楚。”童记礼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伸到脑后,闲闲地回答。
“没有这么夸张吧?”葛应云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他。
“一本书,当然没有这么夸张。”童记礼顺着椅子前后摇晃着,“夸张的是那个拿书的女人,她看我的那种表情,简直就是想把我给吞进去一样——进来。”
“那你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人家?”葛应云感激地跟递给他咖啡的维妮笑了笑,再瞥向正在喝茶的童记礼,“反正你也是终日在花丛中采蜜的。”
“非也,非也。”童记礼给维妮送了一个飞吻,见她捂着嘴偷笑地关上了门,才竖起食指,一本正经地对葛应云发话:“人有三六九,花有美艳娇,蜜也有优劣差,你真当我是来者不拒吗?”
“你的品味一向很高。实际上,我很佩服你。”能够像童记礼这样“高尚”游戏花丛之间的人物,葛应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词汇来形容,“真不知道你会跌在什么女人的手中。”
“什么人?”金边眼镜后的黑瞳中闪现着期待的神采,童记礼的嘴角弯了起来,呈现出了最迷人的笑容,“我想,那一定是个和我一样完美的女人。”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林小小一边奋力与对面那位和她抢行李的热心人士进行着拉锯战,一边气喘吁吁地不断声明。
“没有关系的啦,看你这么多的东西,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我也住十一楼,大家以后就是邻居了,还客气什么?”
林小小再自动翻了一个白眼,对面前的人勉强展露微笑,“真的不用了,搬家公司的人待会再来,他们会帮我搬上去的,不用您费心。”
话是这样说,心中却知道那黑心的搬家公司贪了小便宜,将行李全部扔在公寓门口,就这样拔腿跑掉了。她也很累啊,她也希望有人来帮帮她,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一位年龄足以媲美她妈妈的太太来帮她搬这重死人的家当吧?
“哎呀,还等什么?”那位太太嘴上说着,手上行动着,用力一扯,本来处于僵持状态的局面就此瓦解,一大包的行李就这样被她抱在怀中,“街坊邻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小小被她这样用力一拉,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眼看着她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提起放在一旁的旅行袋,不禁目瞪口呆。
“太,太太——”是退役的举重运动员吗?好大的手劲。林小小好自卑地甩甩自己酸痛的手,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一定要加强锻炼。
“叫什么太太,怪生疏的。”前面的人回头对她露齿一笑,“我叫李桂芬,看你年纪比我儿子小几岁,就叫我芬姨好了。”
“哦。”林小小乖乖地点头,眼看着她就要走进电梯,连忙抱起放在一旁的书,小跑了几步,跟上她。
今日几度令她想要进去又不得进的电梯终于开始平稳在她脚下上升,林小小靠着电梯松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一直乐呵呵笑着的芬姨,她在心中连连感慨,今日真是遭受了冰火两重天啊。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就像是不久前遇到的那个变态的帅哥——可惜了那张俊脸。
“林小姐——”
“叫我小小就好了。”她非常有礼貌地回答,谨遵妈妈从小就教育她的中华民族尊老敬贤的美德。
“很可爱的名字。”李桂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你住哪一室?”
“1104。”舅舅告诉她的地址应该是这个吧。
“是吗?那我们还是对门呢,有空一定要来串门啊。”见她满头大汗,李桂芬递给她一张纸巾,“怎么,就一个人住?”
“嗯。”接过纸巾,林小小擦掉自己的汗水,“本来是我表哥的住处,但是他经常不在,所以我就暂时住一住。”
“难怪——”李桂芬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觉得1104为什么经常没有人,原来是不常住啊。”
“是啊,是啊……”林小小顺着她的话连声附和。
“女孩子家一个人住也不怎么方便,若是有什么,就直接到1102来找我好了。只要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都会尽力的。不行,还有我老公和儿子嘛。呵呵……”
“一定,一定——不,如果有需要,我会的。呵呵……”原来笑容也是可以传染的,就像她现在,也开始在傻笑,还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原来天底下真的有这种乐于助人的善心人士,看来她林小小的运气也不算是太差嘛。
远离三姑六婆八大姨,真是一个完美的决定,没了叨扰,她的耳根清净了许多。
美好的开始,呵呵……
“芬姨,真的谢谢你。”送李桂芬出门,林小小再次道谢。表哥的房子实在是不能单纯地以脏、乱、差来形容,连她看了都觉得羞愧,也难为芬姨居然肯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陪她整理到现在窗明几净的程度。
“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李桂芬仍然是一脸笑意。
“不会耽误了您的时间吧?”林小小看看挂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机,已经是晚上七点整。
“当然不会。”李桂芬摇手,“老公有自己的活动,儿子又是一个大忙人,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是正常的事情,丢下我这个老太婆在家里,无聊得很。”
“芬姨怎么会是老太婆呢?”林小小拉着她的手笑着说。
“所以还是女儿贴心啊。”李桂芬捏捏林小小的脸蛋,“要不,到芬姨家坐坐。”
“改天吧。”回头瞧瞧还堆放在客厅的行李,林小小抱歉地对李桂芬说。
“看我都糊涂了,今天你也累了,是要好好休息整理一下。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就到对门找我好了。”
“好的。”冲她挥手道别,林小小关上房门,揉揉酸痛的双肩,打开电视,盘膝坐在地上,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童记礼律师表示,说他与女当事人擦出爱的火花且将步入礼堂的传闻纯属谣传,目前他仍专心工作,意中人仍未出现……”
烦死了,这些八卦媒体就没有一些新的创意吗?每天就是报道别人的私人生活,实在无聊。抬眼,刚想摁下遥控器换一个频道,不料画面上那个熟悉的面孔让林小小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见鬼了,居然是那个变态!
看他一脸斯文地接受记者访问,双手交握放在自己的膝头,那张灿烂夺目的面孔就这样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令林小小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变态是变态,长得还真是帅,可见老天果然是瞎了眼。
“我童记礼从来不刻意追求,我要的,是一种感觉,吸引我的那种感觉而已。”
末了,电视上的家伙对着记者尖酸的提问,忽然坐正了身子,对着镜头嫣然一笑,简直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林小小可以明显地感觉镜头摇晃了一下,可想而知,摄像师也一定被这样的笑容迷了眼。
童记礼,原来他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童记礼!
用了几分钟的时间,眨眨自己差点定格的眼镜,林小小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墙角,一头扎进书堆,翻找了半天,才扯出一张破破烂烂的报纸。
翻、翻、翻,翻到娱乐版她终于停住,仔细看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
“大律师深陷情网,对簿公堂为红颜。”
难怪了,难怪了,就说为什么今天上午看见他的时候总觉得有些面熟,原来他就是各大报纸娱乐版绯闻的宠儿童记礼。
外貌一级棒,头脑一级棒,运动神经一级棒,工作能力一级棒,他早就已经被媒体评为AAA情人,众多女性心目中的理想丈夫。
看着报纸上戴着金边眼镜、穿着律师袍的童记礼,林小小撇撇嘴,联想到今日童记礼对她的恶行恶状,简直就和报纸评论的是两样嘛,什么体贴女性,什么绅士风度,完全是谎话。
可恶的家伙,居然敢将她的书扔进垃圾桶,让她生平第一次在垃圾堆中捡东西,丢脸到家。想着想着,牙齿就开始作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捏住报纸的中线,双手用力一撕,童记礼那张带着完美笑容的脸就这样被她劈成了两半。
“感觉,你要感觉是吗?”恶意的笑着,觉得心中解气了许多,林小小对着手中的一分为二的报纸笑得好不惬意。
慢慢地走到阳台,伸直手臂,松开手,看着两张碎纸片轻飘飘地从十一楼落下,她下巴一抬,得意地拍拍手掌——
“告诉你,这就是我的感觉。”
搞什么鬼?
童记礼瞪着那两张飘落在自己面前的皱巴巴的废纸,推推眼镜,抬头望了望,皱起了眉头。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里应该是高尚住宅区吧?物业管理也一向标榜着高品味和高素质,怎么会有这样毫无修养的人随便向楼下扔垃圾?而且——偏头看看自己肩膀上的灰尘,他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那该死的废纸绝对是包裹了什么东西之后的废弃物。
掏出手绢,擦掉肩头令他生厌的东西,童记礼当下决定明天要想管理处投诉。开什么玩笑,要是让他日日回家就面对这样的恶劣环境,他是绝对不能忍受。
举步正要走,作为律师的直觉让他职业性地瞟了地上的纸张一眼,熟悉的画面闯入他的眼中,令他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拾起被撕成两半的报纸,对准了之后慢慢向中间裂缝处靠拢。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的相片吧?可是为什么,他完美的面庞会被一分为二,而且还分得极不均匀,左大右小,拼凑好了之后中间的门牙居然还少了一颗,活生生的就像个小丑一般。
生平第一次,童记礼的嘴角开始抽搐,眼镜逐渐开始下滑。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童记礼可是上天的宠儿,随时处于众星拱月的优势之中,平常只有被人向他索要照片,要不然就是他撕人家的照片,何时会有人将他置于这样不屑的地步,不但不好好保存有他大照的报纸,还堂而皇之将他“毁容”之后随意丢弃在大街之上?
看报纸背面是灰正面是油污,童记礼差点没有背过气去。连连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因为世界上某一瞎眼的人而大发雷霆,不值得,不值得——
“帅哥,有美眉找你。帅哥,有美眉找你……”
娇滴滴的女声从他怀中响起,童记礼掏出手机答话:“喂!”
“怎么?吃火药了?”手机那边,有人在笑。
“也差不多了。”实际上,他现在是想要喷火。
仿佛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有些不对劲,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才又说话:“记礼,如果真的是那些八卦惹你心烦的话,我向你说对不起。”
“不是你的原因,没有你,那些记者一样会找出其他的人选来备用。”意识到自己的口气不太好,童记礼站起身,对那边说着,“反正对这些东西,我早就麻木了,他们爱怎么写,随便吧。”
“那就好,我还担心因为我的原因会影响你的心情呢。”
“当然不会。”童记礼拾起地上的报纸,边走边说,“为美女服务,一向是我的荣幸。”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顿饭,当是我谢谢你帮我赢了官司。”
已经走到电梯门口的童记礼终于笑了出来,他一手拿手机一手摁电梯键,眨巴着眼睛,“文文,只要是你约我,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手机那边的人也格格笑着,“记礼,你总是那么能讨女人的欢心。”
“谢谢夸奖。”童记礼抬头看了看,见指示灯显示电梯已经到了二楼,“那就这样说了,到时候你打电话找我好了。”
“嗯。”那边的人柔柔地应答了一声,接着挂了电话。
童记礼收了线,眼见电梯到了底层,电梯门也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他向前迈步,准备进去。
“哎呀——”
冷不防里面的人发出一声惨叫,接着直直地朝他跌过来。
童记礼及时地向旁边一闪,成功地避过了一次泰山压顶,冷眼看着来人连人带一个大纸袋狼狈地扑倒在地。
又是女人,这样的把戏太过老套,一点新意都没有。
拜托——童记礼撇撇嘴,在心中默默地说。这样投怀送抱的把戏他已经不知道碰到遇到了多少次了,早就练就了一身自动闪避的本领。
不过,再斜睨了正在慢慢爬起的女人一眼,她背着他,穿一身轻便的家居服,长发用了一根簪子盘在脑后,总体来说还算清爽,至少比起过往那些做作的女人来,她摔的惨烈程度,非常真实。
赞扬归赞扬,他现在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再去深入研究她动机之后的目的,打了个呵欠,他走进电梯,心中想的是快快回去睡个好觉,起来之后,再好好调查那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家伙究竟是谁。
好痛。林小小哭丧着脸坐起来,揉揉膝盖,满脸不甘地回头瞪紧闭的电梯门。
没有道理啊,明明就有人站在门口的,所以在趔趄的时候预计自己会摔倒,至少也会有人拉她一把,谁料到那个没有丝毫同情心的家伙不帮她就算了,还恶意地向旁边闪,害她跌成这个样子,而且没有一点风度,居然自己钻进电梯跑掉了,实在是可恶之极。
等着停电困死你好了。对着电梯门无声地说着,林小小扮了个鬼脸,忿忿不平。
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散落一地凌乱的东西面前,拉过滚到旁边的垃圾袋,认命地开始收拾残局。
流年不利,敢情这座公寓中除了芬姨,住的都是像童记礼这样变态的家伙?
正在想着,忽然听见身后的电梯又发出响声,缓缓地开了门。
“喂,小姐——”
难道是刚才那个跑掉的家伙良心发现,终于知道赔礼道歉了?她林小小也是一个宽宏大量之人,只要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倒不会介意。
“小姐——”
一个人做错了事情不要紧,要紧的是明明他错了还不认错,就实在是太可悲了。林小小在心中默念着,大度地想着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好。
“请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干净,不要影响了整座公寓的环境。”
老天爷,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这么不爱干净?看看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纸屑、果皮、易拉罐……本来他已经到了五楼,忽然想到可能发生的状况,本着一个良好市民的本分和他个人的清洁习惯,他觉得还是提醒她一下才好。
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没有错,果然有这个人必要。
就是嘛,她早就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等等,他说什么来着?
林小小陡然瞪大了眼,猛然回头,看着电梯在她面前二度合上,载着里面的人再次上升。
没有道歉、没有悔过、没有帮忙,他之所以下来,是要提醒她,要她收拾好这一地的垃圾?
这究竟是什么人啊?这种情形是她能够控制的吗?怪只怪表哥太不爱干净,怪只怪垃圾太多,怪只怪她力气太小,怪只怪她临出电梯门的那一摔——
等等,停停停——不对,要怪的不应该使她,而是那个见死不救的家伙才对!
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林小小盯着指示灯,电梯已经停在了十二楼。
十一楼,那就是说,这个丝毫没有绅士风度的人,居然和她住在同一层?
正文 第二章
林小小穿着米色的套装,脖子上围一条丝巾,头发规规矩矩梳成个马尾巴,随着人群登上公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窗外。今天阳光灿烂,风和日丽,电梯没有坏掉,出门也没有摔跤,所以她深信,今天是个好日子。
公车慢慢地启动,林小小随着车的颠簸微微摇晃着身子,不经意间,瞅见旁边人正在看的报纸,那个惹她心烦的童记礼的面容又闯进眼帘。
斜着眼睛看了看,果不其然,又是娱乐版。撇撇嘴,心中很是不以为然,难为他长了这样一张俊颜,却只知道拈花惹草,名气再大怎么样?她林小小最不屑的就是凭着一张面孔就风流天下的人物。
无聊地大了个呵欠,下定决心不能因为一个童记礼就坏了自己的心情,林小小别过脸,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你还别说,这童记礼还真是厉害,这么难缠的财产纠纷案都可以三言两语摆平。”
“别人可是大律师,身经百战,什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案子,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就是,听说他二十二岁就念完了博士呢……”
“人长得好,头脑也好,要是我的孩子有他一半聪明我也不用这样费心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佩服的有,羡慕的也有,对这位无所不能的童大律师,简直就是崇拜到了骨髓里。有这么夸张吗?本来想是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却还要忍受对她耳朵的荼毒,她林小小究竟是走了什么厄运,三番四次地总是和那个变态脱离不了关系?
果然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是叫大家都看看昨日童记礼对她的恶行恶状,相信大家一定也会和她有同样的观感。
林小小正在得意地想着,谁料公车猛然停住,她整个身子向前一倾,头不偏不斜撞上了前面的靠背,痛得她想要骂人。
司机怎么在开车的?难道不知道这样急刹车的方法根本等于间接谋杀吗?
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林小小只觉得胸中一股闷气不断上涌,刷地推开窗户,她探出大半个身子,看见公车的斜前方,停着一辆大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大大咧咧地占了半个路道。
对司机的埋怨一下子升华到无限感激之情,好险啊,幸好公车停得快,不然在这个她认为的好日子中,她就很有可能去向上帝报到了。
车门被打开,接着走出一名穿着白色休闲服的男人。
“呀,是童记礼!”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接着车上所有的人开始蠢蠢欲动,座位上的乘客纷纷拉开车窗,站着的也不甘示弱地向前冲,想要看清楚传说中的真人形象。
童记礼,又是童记礼!
林小小瞪大眼睛,看前方那个很臭屁的家伙缓缓转身,摘下脸上的墨镜,对着整个公车上的人扬起满面灿烂的笑意,炫得明明很耀眼的阳光也为之失色。
古人说得很对,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不是童记礼,还会是谁。
“天啊,真的是童记礼!”
有女人在尖叫,接着林小小就看见童记礼慢慢地向公交车停靠的方向走来。
不得不承认,他的相貌太过英俊,笑容也明媚过了头,令她不得不半眯着眼,以免被这样的光芒万丈弄得失明。
老天何其不公,对这样一个劣质的男人居然赐予了如此疯狂世人的面貌,根本就是危害人间嘛。
看他走到司机驾座旁,对着早就迷失在他笑容中的司机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个胖胖的司机大叔连忙脱下手套,抓起一支笔递给童记礼,嘀咕着说了一句什么。
童记礼微微笑着,拉过他的手,慷慨地在上面龙飞凤舞了几笔。司机大叔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回头冲大家挥手——
“没事了,童律师只不过是拐弯时不小心而已。”
这是什么烂道理?看着车上热情澎湃的众人,林小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不小心而已”?这样的不小心差点就酿成了一起恶性交通事故,童记礼凭着三言两语就这样解决了?
早知道律师都是骗子,没有想到童记礼是骗子之中的骗子。
“童记礼的签名哪……”
已经有人冲上前去,捧住司机的手,眼圈红红地发话,语气颇为哀怨。
没有这么夸张吧?林小小看着那个很是引以为憾的感慨者,再瞧向已经走回车门边的童记礼。见他重新戴上了墨镜,拉开车门,回身冲这边挥手。
顿时,无数只手从车窗中伸出,争先恐后地摇摆着。
身边的车窗忽然拥挤不堪,林小小只看见面前手臂横飞,而她被挤在中间,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穿过可见的缝隙,那个罪魁祸首还在舞动他那只作怪的手,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这个人,明摆着是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一早的好心情被破坏尽殆,周遭混浊的空气令她气不打一出来。最终,林小小认为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一拍窗户,挥开眼前的手,猛地站起,整个人挂在车窗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
“该死的,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车上所有的喧闹忽然停止,静默地连她的心跳声都可以听见。林小小转过头,看见一车的人像是在看怪物似的盯着她瞧,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她侧身慢慢穿过僵硬立着的人们,走到门边,用力拍拍门,冲那个张大嘴看她的司机喊道:“开门,我要下车!”
条件反射一般,车门立马被打开,林小小跳下车,急匆匆地向前跑去。
丢人啊,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火,颜面尽失,实在是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了百了才好。
在心中默默哀悼自己的不幸,林小小抽空看了旁边一眼,顿时又开始磨牙。
那个害她如此的可恶家伙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倚在车门边,偏过头看她的方向。
说到底,还是怪他,要算账,还是要找他才对。这样想着,她挺直了腰板,气冲冲地朝他走过去。
“喂!”
站定在他面前,在黑亮如镜的墨镜前摇手。
童记礼摘下墨镜,看着面前脸蛋红红的娇俏女子,想了一会才开口:“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
岂止是见过。林小小在心中冷哼,很难不去想象他将她书扔进垃圾箱的恶劣行径。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瞪着他,她恶狠狠地说。管他的,反正再丢人的事她都已经做过了,也不再差和他在大街上面对面吵架这一项。
“我想,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过你?”童记礼小心地戴上墨镜,防止对方眼中熊熊的怒火焦灼了他的明眸。从方才她对自己的吼叫,还有现在恨不得让他就此消失在地球上的眼神,都清清楚楚说明了一件事——她讨厌他,极其讨厌他。
有意思了,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有女人讨厌他,还对他大吼大叫,丝毫不把他这个天才的大帅哥放在眼里。
“你当然得罪过我。”林小小很是不屑地开口,终于明白童记礼这种伪善的大恶人是从来不会将自己做过的缺德事记在心中,“不过我也不想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角,童记礼若有所思。他见过她,肯定见过她,可是,一向记忆力超强的他却在这个关键时候犯了迷糊,在脑海中搜索不出关于她的半点资料。没有道理啊,按理说,这样有趣的女人,他应该记得很牢靠才对的。
目光瞟到她不断看腕间手机的动作,似乎很赶时间,童记礼礼貌地开口:“小姐,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吗?”
林小小再看了自己手机一眼,时针已经指向八点四十六分,并且毫不迟疑地向九点奔去。来不及了,她就快要迟到了。盯着面前的童记礼,再看看他漂亮的法拉利,她偏着头略作考虑,接着绕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恶声恶气地对他发话:“童记礼,我现在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如果你能在十分钟之内载我到天风学院,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胆子很大的女人,不但没有在他面前酥了骨头,还这样罔顾他的魅力,将他当车夫使用,真是降低了他的档次。
“喂,你到底开不开?”
“开,当然开。”童记礼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踩下油门,偏头对林小小一笑,“为女士服务,一向是我的荣幸。”
十分钟,不多不少,刚刚好。
一阵红色旋风刮到天风学院门口,漂亮地转了个弯,稳稳地停住。
“小姐,到了。”悠闲地坐在位置上,童记礼一只手横过林小小胸前,替她推开车门。
林小小苍白着脸,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踉跄着下车向前奔。她算是见识到了,原来坐名牌跑车的感觉和晕车的感觉差不多,老天爷,以后她再也不要坐了。
“小姐——”
背后凉凉的声音又唤住她,捂住自己不适的胃,林小小回头,不甘愿地问:“干吗?”
“本着礼尚往来的道理——”童记礼跷起腿,双手枕在脑后,无视旁边因为他的出现而起的窃窃私语,墨镜后的眼睛紧紧锁定林小小,“我能否请教姑娘芳名?”
真是造孽!他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很能引起人的幻想吗?幸好她林小小是定力强,否则也早就和学院门口那些小女生一样,被他电得神魂颠倒,露出痴迷的神态贻笑大方了。
这样的男人,实在是不能招惹,当下有了这个认知,林小小退后两步,也对童记礼嫣然一笑,随后铿锵有力地回敬他——
“抱歉,不能!”
被人拒绝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已经体会了一天,还没有确切的答案。但是惟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样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莫非他的好运气已经到了尽头?先是有人恶意撕毁他的照片,接着破天荒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他的魅力,是不是处于逐渐减退的地步?
“记礼,吃饭了。”
门外有人在叫他,童记礼终于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头柜的眼镜戴上,摸摸自己的下巴,对着试衣镜再看了看。
镜中的人还是那样帅,英俊体面,天生就是万人迷,那个女人凶巴巴对她,实在是没有理由。
莫非她是个超级近视眼?童记礼耸耸肩,对镜子中的自己点点头,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所以,不是他出了问题,而是那个女人自身有问题,因此才如此不识货。
想着想着,不由得安慰起来,打开门,看见李桂芬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不断地在上菜。
疑惑地看着满桌子的盛况,童记礼飞快地在脑中搜索了一番——不是老爸的生日,也不是老妈的生日,更不是他的生日;母亲节、父亲节、父母结婚纪念日;元宵节、中秋节、重阳节……统统都不是啊。
他转头,向沙发上整个埋进报纸中的人发话:“爸,你中彩票了?”
“要真是那样,倒好了。”童强的脸从报纸后露出来,“你妈说,今天有客人来。”
“客人?”童记礼拍拍自己的额头,一步步移到餐桌旁,瞅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提前回家会受到这么隆重的待遇。夹了一块鸡柳塞进自己的嘴巴,有些含糊地问:“妈这次又乐于助了谁?”
真是难为他亲爱的老妈了,几十年来如一日,坚定不移地乐善好施,也不见得厌烦。
“听说是对门新搬来的,我还没有见过。”童强放下手中的报纸,慢吞吞地走过来坐下,顺手撕下一块鸡肉。
“爸,你在减肥。”见老爸吃得津津有味,童记礼好心地提醒他。
“不差这一会。”童强口齿不清地嗫嚅着,正准备将魔爪伸向另一盘菜,孰料半空一只汤匙敲过来,令他很是委屈地收回手。
“你们爷俩,又在偷吃!”
“妈,是你的手艺太好,让人情不自禁。”童记礼咽下口中的东西,及时湮灭了罪证,咂嘴,笑容满面地对眼前一手叉腰一手拿汤匙指着他们两个大老爷们的最亲爱的老妈说道。
“呵呵——那是当然。”儿子极具杀伤力的笑容永远是李桂芬的致命伤,本来沉下的脸迅速恢复春光灿烂,一脸陶醉地转身回厨房,边走边摇手,“若是喜欢吃,多吃点,还有很多。”
“儿子,你不能每次都用美男记。”盯着老婆走进厨房,被迷得七晕八素昏陶陶,童强趁机大快朵颐的同时,不忘记对童记礼上思想教育课。
“爸,资源不用也是浪费。”听着老爸酸溜溜的口气,童记礼冲他眨眨眼,很是开导地对他说,“更何况,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么好的资源也是你给的啊。”
都说谄媚是最好的毒药,果不其然,童强当下心花怒放,将手中的美餐拱手相让。
童记礼在心中贼笑,当仁不让地接过,正准备趁老妈还陷在迷魂阵中之时干完面前的美食,不料此时门铃却响了起来。
“记礼,去开门,可能是小小来了。”李桂芬在厨房中叫道。
小小?八成又是那家的孩子来借东西了。童记礼看看对面的童强,童强摇摇头,于是他认命一般走向大门,拉开门——
咦?没有人?
房门前空无一人,童记礼左看看,右看看,连个鬼影也没有。
“芬姨,抱歉,我来晚了。”
急匆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童记礼后退了一步,低头,终于看见有人蹲在门口在摆弄鞋扣。
不是小孩,是个女人,只是,这身米色衣服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好了!”
眼前的人拍拍手,突然站起,就这样大咧咧地和他打了个照面。
一时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活像见鬼了似的。
“对不起,我走错门了。”揉揉自己的眼睛,林小小愣愣地道歉,接着径直向一旁走去。
童记礼也不阻止她,只是靠在门边,抬起手看自己的手表,默默在心中计时。
“1、2、3……”
不到十秒钟,米色的身影又出现在面前。童记礼双手环胸,颇有兴趣地研究她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了确保万一,林小小再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没有错,是1102。可是关键在于,童记礼为什么会出现?
莫非压力过大,所以产生了幻觉?思及这种可能性,林小小当下猛力眨了几下眼睛,并且伸手按压太阳穴,可是一番折腾之后,童记礼还是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小小小姐?”童记礼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她,故意一字一顿念她的名字。上帝还是很眷顾他的,瞧,这不是明摆着的例子,她不告诉他名字,他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知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林小小警惕地盯着他,将皮包举到胸前,准备一旦他要为今早事件报复时,可以在第一时间砸上他的俊脸,以便自己逃跑。
“很简单的。”童记礼推推眼镜,侧过身子,“小小小姐不是来做客的吗?”
“不要再叫我小小小姐。”傻瓜才听不出他句读不分的读法,简直就和叫白痴没有两样。林小小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他也是芬姨请的客人?嗯,依照芬姨那种热心程度,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小小啊,怎么还不进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桂芬出现在童记礼身后,热情地向林小小打招呼。
“啊,好,好。”林小小回应着李桂芬的笑脸,小心翼翼地挤进门,提防地看童记礼,“芬姨,他——”
不会吧,他真的在这里做客?那她岂不是很倒霉?
见她有几分沮丧的样子,童记礼慢条斯理地开口:“小小小姐想要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嗯?”他摊开两只手,“我不是来做客的。”
那真好。林小小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有没有搞错,她那是什么表情?当他瘟神一般避之不及,他是童记礼,有多少女人盼望能跟他多相处一刻,惟有她,白白放弃这么好的福利,还真是有些刺伤他的自尊心哪。
思及此,童记礼的嘴角忽然扯出一丝恶意的笑容,忽然亲热地搂住李桂芬的肩头,对林小小抛了一个大大的媚眼,“我,根本就是住在这里。”
来不及遮住被他桃花眼刺得生疼的眼睛,林小小张大了嘴巴,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来回指着李桂芬和童记礼,“你,你们——”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芬姨说她老公有自己的活动,儿子又是一个大忙人,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是正常的事情,她一个人,很无聊。难道说,她和童记礼——老少配,这样也行?
开心地看着林小小深受打击的模样,存心要给她雪上加霜,童记礼偏过头对李桂芬开口:“妈,难道你没有告诉过这位可爱的小小小姐,天下无可匹敌的童记礼就是你的儿子?”
儿子?
如五雷轰顶,炸得林小小脑子轰然作响,不大可能吧?仅存着一线希望,她将企盼的目光投向李桂芬。
“呵呵,我忘了。来来来——”李桂芬将头靠在童记礼的肩膀上,拉过僵硬成木头人的林小小,“小小,你看看,我们俩像不像?”
像,怎么会像?
残存的奢望被无情地打碎,林小小垮着脸,觉得自己欲哭无泪。只有疯子才会把那个没有丝毫同情心的童记礼和乐于助人的芬姨联系起来,天算,地算,不如人算,她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两个性格极端的人居然会是母子。
这个打击,果然够大,童记礼在心中作出结论。看看,连表情都分不清是哭是笑了。
“妈,我想小小小姐也饿了,我们可以开饭了。”最后,他开口,提醒已经沉浸在自己居然孕育出优秀儿子感动中的老妈。
“哦,对。”李桂芬拉着林小小径直向里走,“小小,你可得好好尝尝芬姨的手艺。”
还吃什么?林小小暗自嘀咕,有童记礼在这里,她简直就是食不下咽,坐立难安。
门在身后被合上,她回头,看见童记礼微笑着对她挥挥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有些后悔,觉得搬家是个错误的决定。仿佛从第一天开始,她就已经陷入一团混乱之中,和童记礼纠缠不清地搅在一起。
她林小小究竟是走了什么好运,居然和鼎鼎大名的童记礼住在同一座公寓的同一层,而且还是两对门?最神奇的是,今天早上她才恶狠狠地骂了他,晚上就堂而皇之登门造访和他同在一张桌子上吃晚饭?
好运气,和童记礼共进晚餐,多少人的梦想啊?她应该笑出来的,不是吗?
好运气,哈,哈哈……
好运气,呵,呵呵……
好运气,呜,呜呜……
普天下最倒霉的人非她林小小莫属。
现在是下课时间,按理她可以回教研室,学生们也应该胜利大逃亡,可是——
“林老师,昨天送你来的那个人是童记礼吗?”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真人看起来比报纸上的还要帅呢。”
“林老师,我很崇拜他的,你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
……
什么叫祸不单行?她现在被一群女生团团包围就是最好的证明。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在昨天上了童记礼的车,还让他送自己来学校。
误会,这是天大的误会啊……
奋力在有限的空间中挣扎出呼吸的余地,林小小拼尽全力挤出重重人墙,一把捞起讲台上的教案,几乎是落荒而逃。
太恐怖了,原来女人崇拜的力量果然很可怕——即使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女大学生,也不例外。
狂跑了五分钟,直到再也感觉不到身后强烈的逼迫感,林小小才停住脚步,伸手扶着身边的一棵树不断喘息。不行了,不行了,体能太差,没有跑断一把老骨头还真是万幸。
回头看看,没有发现任何危机,林小小松懈下来,准备就这样靠着歇歇再说。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她陡然站直,顺口出声:“别再来了!”
“小小,你没事吧?”停在肩上的手再拍了拍她,身后的人好奇地问道。
认出了声音,林小小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说:“若林,我觉得自己很惨。”
白若林掩嘴轻笑,挨着她坐下,开口道:“我听若森说昨天好像是童记礼送你来的?”
“若林,我已经很可怜了,你就发挥一下同情心,不要再来掺一脚了好不好?”林小小苦着脸,双手合十地拜托。
“行,我们就不提这个。”拉下她的双手,白若林说道。
“若林——”林小小好感动地扑进她的怀中,“我就知道你不会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话先不要说这么早。”白若林扳住林小小的肩头,防止她那一脸作假的鼻涕眼泪毁掉她的高级亚曼尼套装,“今天毕阿姨打电话来,问你住在我那里有没有妨碍到我。”
完了!听白若林这样说,林小小心中暗叫糟糕,终于意识到平常的大忙人为什么会这么有空闲时间来找自己,脑中想着,动作也不闲着,她迅速地从白若林怀中逃开,开足马力准备逃跑。
下一秒钟,有人拎住了她的衣领,宣告了她的逃亡计划彻底失败。
“若林——”林小小回过头,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这里是学校,我为人师表的,好歹给我点面子。”
“你也知道?”白若林冷哼了一声,“我倒是没有听说作为老师带头撒谎的。林小小,你什么时候搬到我家的?我这个主人为什么不知道?”
“若林,息怒,息怒,小心长皱纹哪……”替白若林垂打着肩膀,林小小装傻地笑着,“我想,你应该没有揭穿我吧?”
“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你是在拿我当挡箭牌。”白若林没好气地瞪了林小小一眼,“小小,这回又是什么原因闹得你要搬家?”
“不关我的事情。”林小小连忙申明,天可明鉴,其实她也很委屈。谁不愿意天天窝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偏偏家中就她一个独女,芳龄过了二十六,皇帝不急倒急死了太监,父母双方连带亲戚轮番上阵,对她进行疲劳轰炸,相亲宴席天天有,大有不把她嫁出去誓不罢休的趋势。
拜托,她也不算太老吧?有必要当她像滞销货一般跳楼大出血甩卖吗?
“还是老原因?”看她懊恼的表情,白若林立即就猜出了内幕。
林小小沉重地点点头,继而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白若林,“所以,若林,你说我能不逃吗?”
“确实很惨。”白若林同情地说。林小小当初被赶鸭子上架去相亲的局面她是亲眼目睹过,所以能够深刻理解那种水深火热的痛苦。
听白若林的口气略有松动,林小小如释重负,眼巴巴地瞅着她,“这么说——”
“等一等——”白若林截住她的话头,“小小,我可以帮你先瞒着毕阿姨,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情。”见林小小乖乖地点点头,她拿出记事簿,递给林小小,“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你必须把你现在居住的地点和联络方式告诉我,以便我能随时找到你,知道你的情况。”
“没问题。”林小小接过记事簿,掏出笔写下地址,再还给白若林,“喏,就是这里了,有空你还可以来找我。”
话是这样说,其实她知道白若林这个工作狂哪会真有时间来找她?就算是来,可能也是顺便路过偶尔记起还住了她林小小这个小小人物差不多。
“好,那就这样。”白若林仔细看了一遍,随后收起记事簿,拍拍林小小的脸蛋,“赶快止住你这副哀怨的样子,要是叫若森看见了,你在他心中的美好卓然的完美老师形象就会如黄河决堤,一溃千里了。”
“知道了。”冲远去的白若林挥挥手,林小小重新倒回地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心里得意不已。
太好了,有了白若林做挡箭牌,量老妈脸皮再厚也不会冲到别人家中抓她去相亲,毕竟还是要顾忌面子问题嘛。没了无尽相亲宴的折磨,代表她可以过上一段时间的高枕无忧的太平日子啦。
嗯,值得庆祝。
正文 第三章
人要懂得享受生活,天才更是懂得利用生活带来的快乐。可惜,世界上的天才太少,所以才会出现如此多的工作狂,错把折磨自己当做成就感。
他是天才,因此知道在工作之外尽情品味大千世界带给他的快乐,绝不虚度人生。
“两杯干马提尼。”童记礼坐上转椅,敲敲吧台,转头看看舞池中随着蹦的音乐疯狂舞动的男男女女,打了个呼哨。
“童大律师,以后你再找我来这种地方的话,请事先告诉我一声,以免我显得格格不入而伤了自尊心。”苦笑着看自己西装革履的正式模样,葛应云接过酒,抬高杯子,顺道避过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向他抛来的媚眼。
“有什么关系?这才能显示出成功人士的与众不同。”童记礼慵懒地转过椅子,举起酒杯向不远处明显正在偷看他的女孩子优雅地一笑,顿时引起尖叫连连。
“我倒是看不出来。”葛应云打了个响指,再要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老兄,不要这样嘛,我是特意抽空出来安慰你的哪。”攀住葛应云的肩膀,童记礼扳过他的头,“我知道你的绯闻女友兼得力助手刚刚琵琶别抱,准老婆又和你捉迷藏不见你,儿子收不回还叫别人爸爸——”
“童记礼,你是在安慰我吗?”果然够狠,句句踩在他的痛脚上,丝毫不改当律师牙尖嘴利的本色。葛应云啼笑皆非地拍开童记礼的手,张开五指按住他的脸,推到一尺开外,“将你那张自称颠覆众生的面孔移开,我不想被人家当做同性恋。”
“小心。”童记礼埋怨地瞪了葛应云一眼,宝贝地揉揉自己的俊脸。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自恋?”见他眼中桃花又在乱飞,葛应云别过头去,受不了地说。人长得好看是一回事,但是天天都拿出来乱显,难道不烦吗?
“我说葛大老板,你还真不识好人心。”不让他如愿,童记礼支过身子,将自己的左手伸到葛应云的面前,让他能清清楚楚看见手腕上的表,“我的时间都是以金钱来计算的,我可是放弃了大把的钞票来陪你,好歹你也得领领情吧。”
“我宁愿你陪我去打一场高尔夫。”他早就已经过了疯狂发泄的年龄,这样的氛围,还真有些不习惯。
“话不能这么说。”童记礼放下酒杯,指着舞厅中的人,循循善诱,“去,选个漂亮的女孩子跳跳舞,我们这些在社会上混的人,压力大,心态老,适时的宣泄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是你猎艳的经验?”挑眉,葛应云弹着酒杯,饶有兴趣地看他。
童记礼随着音乐节奏轻轻哼着,冲葛应云摇摇食指,“不要把我说得像色狼,我可是个正人君子。”
“是。”葛应云举起酒杯示意,似笑非笑,“那么我就敬你这位绯闻满天的正人君子。”
“你还真是损。”童记礼与他碰杯,眼光却是在舞池中梭巡。
人,他带来了;建议,他也提了;连渠道,他都指明了。作为朋友,他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吧?至于后续部分,葛应云去不去实行,就不是他义务范围内的事了。接下来的,是他自己的活动时间。
今晚,谁是最佳女主角呢?童记礼晃动着杯中的美酒,目光一一扫过舞池中对他有所期待的女子。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取舍,真是很困难的事情啊。
“找到目标了吗?”背对着他,葛应云开口问。
童记礼耸耸肩,拨动了一下转椅,舞池中的人就这样慢慢地从他的视线中闪过。
音乐很喧嚣,男男女女混淆了身份,尽情地扭动在一起,享受着这放松的时刻。
脚忽然点地,身子停止了转动,童记礼锁定目光看着某一处,随后嘴角露出了笑意。将放下酒杯,他拍拍葛应云的背,“你自便,要是先走,不用等我。”
“终于确定了吗?”葛应云偏过头,举起酒杯对他笑了笑,“那么,祝你马到成功。”
大汗淋漓的感觉还真是痛快。
林小小跟着音乐的旋律,开心地扭动着身躯,随着大家一起嘶喊。相对于正式而又优美的华尔兹舞曲,她更钟情于毫无拘束能够自由发挥的蹦的,在酣畅淋漓之间,享受最为原始的快感。
舞曲音乐一曲接一曲地在放,舞伴一个接一个地在换,光怪陆离的亮斑洒在她身上,带了一点妖娆,也有几分妩媚。
蹦着,跳着,挥舞手臂旋转着,周围的人在她眼中以各种姿势不停地变换着,一个、两个、三个……还有一个帅得不像话的男人。
咦?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
就像一根弦忽然断开,敲上她脑中的警铃,林小小陡然停止正在做一百八十度旋转的身子,差点让她闪了腰。硬生生地别过脸,她死盯着面前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
衰哪,居然是童记礼!
看着面前还保持着手舞足蹈姿势的林小小,童记礼很有绅士风度地弯腰鞠躬,礼貌地向她打招呼:“小小小姐,你好。”
“你难道就不知道正规礼仪是应该称呼他人的姓氏吗?”林小小眯起眼,对他那种唤小孩的称谓很是感冒。
“小小小姐——”
“请叫我林小姐!”见他还明目张胆地进行挑衅,林小小终于忍受不了地低吼出声。平常叫“小小”已经够委屈了,现在他居然还自作主张地再加一个,“小小小”,他到底那只眼睛看见她小了的?
“原来你姓林啊,早说不就没事了?”不告诉他名字,有那么容易吗?要比狡猾,她还没有那个功力。
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他的圈套,又瞅着他那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林小小气的火冒三丈。
“林小姐——”瞥向她快要喷火的眼睛,童记礼掩嘴咳了咳,善意地提醒她,“如果你真有什么委屈需要倾诉的话,我个人建议你先收起你的手脚,我们到旁边去谈。女孩子,还是注意一下形象比较好。”
听他如此说,再看看周围人瞧她的怪异眼神,林小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高高举在头顶,身子也是扭曲着,脚还半蹲着,活像一个大猩猩似的。
出糗出到家,丢人啊……
脸上火辣辣地在烧,林小小迅速收回手脚,低下头,遮住脸,快步溜出舞池,只想躲到角落中为自己形象被毁默默哀悼一番。
“不用伤心,偶然一两次不会有人记得的。”
正缩在座位里安抚受创的心灵,有人递给她一杯啤酒,好心地安慰她。
“谢谢。”林小小好生感激地接过,狠狠灌了一口。
“不客气。”来人在她对面坐下,带着满面笑容,“现在,你可以尽情倾诉了。”
含在嘴里的啤酒尽数喷出,林小小重重地放下酒杯,将手支在台几上,整个人向前倾,忍无可忍地吼叫:“童记礼,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闪避得很快童记礼早就坐到了一边,逃脱了啤酒洗面的命运。不料随后而来的唾沫星子没有放过他,准确无误地喷射上了他的脸。
“林小姐,你很不讲卫生。”童记礼皱起眉头,一脸指控地对近在咫尺板着母夜叉面孔的林小小发话。
“啊?是吗?”林小小急忙抽出一张面纸,很是抱歉地擦那张完美无缺的脸蛋,“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
“这种恶习很不好。”接过纸巾,童记礼大度地原谅她。
“是,是,是,我以后会改正的……”林小小连连点头。
等等!
正在诚心接受教诲的林小小忽然打住,猛地夺回纸巾,“喂,我改正什么?明明就是你不对,为什么还要我道歉?”
“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童记礼不以为意,反而朝她靠近了一些,眨眨眼睛。
太炫目了。林小小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再张开。这就是症结所在,刚才一定是被他迷住,所以才有点晕乎乎所傻话。
真是可气,一个男人没事张这么好看干什么,惹人犯罪啊,懂不懂?
“林小姐,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童记礼想了想,开口问她。
知道就好,还不快点从她身边滚开!嗯,“滚开”对一个帅哥来说有点不体面,还是让他走开好了。连想法都这样善良,林小小觉得自己真是伟大极了。
见她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偏过头不理他,童记礼将自己的手举到她面前,“林小姐,我觉得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谈,毕竟是邻居,误会不解开,对于以后的关系不利,住在对门也别扭,你说是不是?”
不错,这句话,说得有几分诚意,看来他还不算是块朽木。
“其实呢,我对你没有什么意见。”林小小清了清嗓子,“只是有时候觉得你做人,挺失败的。”
失败,不会吧?这么恶劣的用词,还叫对他没有意见?他的光辉历程,只能用成功、优秀、杰出来形容。失败,这样评价他,有没有搞错?
“林小姐——”呆愣了片刻之后,童记礼终于回神,艰难地挤出笑脸,伸出两根手指在林小小面前摇晃,想要确定面前的人究竟有没有喝醉,“你能认出这是几吗?”
“什么意思?”林小小疑惑地问。不是在讨论他的问题吗?为什么刹那间变成猜手指了?
“林小姐,你有没有近视?”再想来想,童记礼终于问出困惑了他很久的问题。
“四百度,有问题吗?”他们谈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那就对了。童记礼收回手,站起身,对林小小说:“林小姐,我送你回家吧。”
林小小有些懵懂地站起来,不解地问:“我们不是需要谈谈吗?”
“谈是要谈,只是你现在喝醉了,而且可能也没有带隐形眼镜,所以导致你的眼光除了一些问题,对我的评价有欠公允。”童记礼走到林小小旁边,好心地伸手扶她,“等你明天恢复正常了,我们再好好讨论。”
“童记礼!”林小小瞪大眼,挥开他的手,气冲冲地叫道。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什么开诚布公,什么对以后的关系不利,他根本就是一个自大狂,听不进别人对他提半点意见。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说她喝醉了,连她近视都成了他推脱的借口。
“我明白,酒醉是很难受,我现在马上送你回家,你洗个澡,睡一觉,明天早上醒过来就没事了。”想一想,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善人,对一个如此评价他的人都能够用博爱的心态去对待,他还真是个完人。
“我都告诉你我没醉了!”林小小使劲跺脚,受不了他的自以为是,“算了,你做人失败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也不用再讨论了。”
老天帮帮她吧,她当大学讲师四五年,还没有见过如此自大又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这个童记礼,为什么一点都没有遗传到芬姨的好基因呢?如果他有芬姨十分之一的热情和谦逊,也不至于这样气得她想要吐血。
又是失败,今天晚上已经是第二次听见了。这个在他字典中从来没有过的字眼三番两次闯入他的耳中,确实极强烈地刺激他的神经。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林小小瞪杵在面前的童记礼,再好的脾气都被他给磨光,“请你让让,我要走了。”
使劲深呼吸,觉得自己有义务维护这位已经在说胡话而且头脑不清外加近视的酒醉之人,童记礼开口:“林小姐——”
“请让开!”林小小显然也是气昏了,听不进他的任何话,“我不想和失败者讲话。”
“林小小小姐!”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童记礼额上的青筋跳动,终于忍不住,想要找她讨回公道。失败、失败、失败,他究竟是哪里失败了?
“不准再叫我小小小姐!”林小小也跳起来,不甘示弱地挺起胸膛向他示威,“我身高一百六十八厘米,胸围34B,虽然够不上奶妈级人物,也不算小了!”
“是吗?”童记礼也冷着脸,下一秒钟,居然将手放在她的胸前。
“你,干什么?”盯着他停在自己胸口的大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林小小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问他。
“发育有限。”童记礼收回手,终于开口,四个字精准概括了他的测量结果。
“童记礼! ” 林小小当下绿了脸, 一脚就向他踢过去。
童记礼适时抓住她的脚,抵挡住了她恶毒的招式。
“我还想要说的是,作为一名淑女,最好不要使出这么歹毒的功夫。”果然最毒妇人心,怎么每个女人攻击男人都是用断子绝孙这一招,也幸好他运动神经足够灵敏,不然还真要到病床上躺上一段日子。
“那么这一招呢?”
一声脆响,童记礼只觉得左脸颊一阵火热,接着是热辣辣的疼痛在脸上泛滥开来。
顾下不顾上的后果是怎样的?很悲惨的下场,那就是他的完美的俊脸被狠狠修理,惨遭蹂躏。
破天荒头一遭,童大律师没有在上班时间准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光明正大地跷了班。
盯着镜子中红肿的脸颊,摸着脸上明显的五指红印,童记礼此时的心情岂能以愤恨来形容。
好她个林小小,居然破了纪录,有幸成为二十八年来头一个敢在他脸上留下印记的女人。
他的脸,他的形象,他的骄傲……这种模样,他实在是没有勇气走出家门让众人欣赏。搞不好被哪个小报记者看见了,他敢肯定,明天娱乐版的头版头条又是他童记礼莫属。
连名字他都可以预测到——
“花心浪子惨遭凌虐,风流行径终遭报应。”
不错,销量肯定一路飙升。
想她林大小姐,丝毫没有内疚之心,在给了他一记锅贴之后头也不回地潇洒走掉,剩下他一个人呆愣了半天之后还要承担她的玩乐饮食费用,活当了一次冤大头。酒醉的女人可怕,近视的女人更可怕,如果她当时肯花上几秒钟看看周围的状况,就可以发现有多少人在向她行注目礼,对她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震惊不已。
天可怜见,他不过是顺应她的话隔着衣服测量了一下,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就算是犯罪也顶多判他未遂,有必要这么狠吗?肿得这么厉害,看着也心疼的要死,她难道不知道,在这种上天杰出的作品上留下纪念,是会人神共愤的吗?
用毛巾裹着冰块敷了半天,也没见消肿,童记礼索性丢开毛巾,不再管它,反身满心不甘地扑到床上,不料碰到高肿的脸颊,疼得他龇牙咧嘴。
林小小,这笔账他记下了,以后一定会讨回公道。
童记礼心中狠狠地下定决心,听见有人叩门,他摊开四肢懒洋洋地回答:“进来。”
有人坐上了他的大腿,他跷起脚踢去,没好气地说:“爸,你闲着没事干是不是?”
“儿子,你还真是聪明,怎么知道是我?”及时闪过童记礼的无影脚,童强站在床边,笑眯眯地问他。
童记礼翻过身,无聊地说:“不要忘记我是IQ超过两百的天才,更重要的是,你这种小把戏从我五岁就开始玩起,想要不认出你,实在很困难。”
果然是一点都不谦虚,童强在心中嘀咕着。
“说吧,什么事?”童记礼一个鲤鱼打挺,麻利地跳下床,顺道伸了个懒腰。
“也没有什么,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打着哈哈,童强盯着童记礼的脸,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老爸——”童记礼给了他警告的一瞥,“好奇心有时候会杀死猫的。”
“能够解开其中的谜底,我死而无憾。”童强摇晃着脑袋,回答得大义凛然。难得的机会,他岂能放过?昨天晚上看见他的天才儿子臭着脸回来,一向堪称完美的容颜居然呈现不对称的几何形状,是多么大的新闻啊。
摔跤擦伤的,他骗谁啊?瞧瞧,脸上的五指印都还没有消。这种烂借口,也只能骗骗他善心的老婆而已。
“儿子,来,告诉老爸,到底是哪个女人给你排骨吃了?”亲热地搂住童记礼,童强拉着他一起坐下,决意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又知道是女人了?”童记礼翻了个白眼,对他这个好奇心极强的老爸实在是没辙。
“那是当然。”童强扳过童记礼的脸,啧啧出声,“要是个男人,你哪能只在脸上留下点伤?”说不定是浑身挂彩,需要他到医院去签字才能认领。
“那么,依照你的预测,一个女人舍得打我,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那个凶巴巴的林小小,如果继续近视到一千度他也不会同情她。
“还有什么?”童强经验老道地回答,“要不然是爱你爱得要死,要不然是恨你恨得要死,再不就是爱恨交织。”揉啊揉啊,心中乐得童记礼终于有几天不能再拿这张脸对着老婆贿赂。
“爸,你的笑容很奸诈。”被他捏着脸,童记礼瞪着童强笑得贼贼的面容,出口提醒他。是吗?如果要他选,他是很想要选第一种可能性,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魅力还没有消失。
“先不要管这些,重要的是,终于有女人出手教训你这个千帆过尽的采花情圣了?”女金刚,下手还真是狠哪,一直肿到耳根,依照儿子对颜面的爱心程度,怕是有几天都没脸见人了。
“爸,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有这样做父亲的吗?见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没安慰一句就算了,还口口声声佩服罪魁祸首,差点就没有感激涕零地歌功颂德,送块牌匾上门感谢人家海扁了他这个人间第一恶棍。
“开什么玩笑?除了我童某人,还有谁能生出你这么优良的品种?”听他这样说,一向在遗传学上坚持“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真理的童强立即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拍拍胸口,大言不惭地宣称。
“好吧。”童记礼笑意盎然地扶住已经陷入自我陶醉的童强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将他打了个转,向门口走去,“老爸你英名神武,武功盖世,我能够有今天,全都仰仗你的基因好啊。”
高帽子谁不喜欢戴?童强被灌得天南地北已经不分,只是眯着眼睛不断点头,“儿子,要谦虚,谦虚……”
“谨遵教诲。”将童强推倒门外,童记礼恭敬地说道,接着一甩门,终于还了自己一个安静的天地。
不理会童强在门外叫唤,童记礼走到试衣镜前,摸摸自己的脸,可以想象童强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
他与外面那个人,居然会是父子,遗传学还真是奇妙啊……
正文 第四章
林小小隔着紧闭的防盗门,透过猫眼仔细观察对面的动静。耐心地等了十分钟,不见有人进出,她才慢慢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没有办法啊,谁叫她那天晚上一气之下打了童记礼,虽然她没有留下来看童记礼的表情,但是绝对可以想象,那种以自己相貌为傲的人,不是躲起来暴跳如雷,就是在哪个阴暗角落里策划如何报复她。
虽然报纸杂志上经常说童记礼是个绅士,但谁知道被她修理之后他会不会自动甩掉这殊荣,进而向她大大开火?说性别,她是女人;论力气,她绝对比不过牛高马大的童记礼。要是真的发生了血拼,先倒下去的那个一定是她。
所以这几天,她一直都致力营造一个万无一失的安全环境,绝对错过遇见童记礼的时间。没有办法的事情,防患于未然,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快要走到电梯口,冷不防身后却有开门声,吓得她一溜烟跑进旁边的杂物间。隔着门缝头偷偷观察外面的状况。果不其然看见是童记礼出来,摁下键,开始等电梯。
好险啊,拍拍胸口,林小小惊出一身冷汗。看看他今天的装束,黑色风衣,双手插在衣袋中,衣领高高支起,遮住了他大半的脸,若是平常,她一定会为帅哥穿上这样有感觉的衣服叫酷,可是现在心有余悸,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一个黑社会大哥准备出去砍人。
眼看着他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林小小才轻轻拉开门,慢慢走出来,毅然决然地拐到旁边的安全出口。
时不利己,安全起见,她还是走楼梯好了。
刚伸出手,门却被自动推开,迎面就看见了李桂芬的笑容。
“芬姨,你爬楼梯?”林小小目瞪口呆地盯着满头大汗的李桂芬,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这里是十一楼哪,亏她有这样的雅兴,是最新的锻炼方式吗?
“小小——”扶着门,李桂芬顺了一口气,很是埋怨,“这破电梯,三天两头就罢工,我一定要去投诉。”
听她这样说,林小小心中暗叫不妙,正准备脚底抹油开溜,身旁的电梯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居然在这个时候开门。
“搞什么鬼,怎么老是在十楼和十一楼徘徊?”有人走出来,低声抱怨着。
完了!
“记礼!”李桂芬叫道。
脚步声突然停顿,林小小可以感觉到那种发现猎物的目光紧紧锁定了她。
“林小姐,好巧啊。”热情过度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令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巧,真巧。”低咒着该死的电梯,林小小揉搓着手臂,侧过身,堆起满面虚伪的笑脸,和童记礼打招呼。躲是躲不过了,芬姨也在这里,再这么样他也不会当着他母亲的面施行暴力吧?
“林小姐这是要出门?”果然是冤家路窄,撞都要撞上他的枪眼。
“是啊,童律师也是?”倒霉,几天来的潜伏行动居然被电梯毁掉,真是不甘心。
李桂芬奇怪地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往地客套,气氛有些古怪,忍不住插嘴:“你们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妈,你真是说笑,林小姐怎么会客气呢?”要是真懂得客气,就不会打人这么狠了。
听明白了童记礼的弦外之音,林小小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恶的家伙,心眼这么小,还叫什么“记礼”,改名叫“记恨”算了。
“小小,这是去上课吧?”李桂芬和蔼地问林小小。
“对,下午有两节我的实验心理学。”今天耽误了时间,又要迟到不可,说来说去,都怪这个阴魂不散的童记礼。
“林小姐原来是心理学老师啊。”童记礼在一旁很有目的性地开口,“那么可不可以请教你,为什么现在有些人那么喜欢使用暴力呢?”
“就是。”经童记礼一提醒,李桂芬猛一拍手,像是想起了什么,走上前去,拨开童记礼的衣领,露出他的左脸颊,忿忿不平地开口,“小小,你评评理,哪有下手这么狠的,把我们家记礼打得这么狠?”要不是老公告诉她,她还会一直傻傻蒙在鼓里,真的以为记礼是自己摔着的。
不会吧?要她评理,怎么评啊?
“你看看,都过了几天了,都还没有消肿。”李桂芬硬是将童记礼的脸庞凑近林小小的面庞,“小小,一定要好好教育学生,不能有这样的暴力行为。”
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童记礼肿得有些透明的脸,林小小尴尬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说不好吧,等于承认暴力至上,有点玷污自己的形象;说好吧,岂不是明摆着说自己身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不以身作则,为老不尊?
她下手是狠了一点,但是不要怪她,童记礼也没有吃亏啊,她的手,也疼了几天,说起来,他们是两不相欠才对。
“妈,行了,我相信林小姐教书育人,肯定会有这样的认知,不用我们来提醒。是不是,林小姐?”童记礼梭巡着林小小红白交错的脸色,安慰着李桂芬。末了,还添上一句反话来刺激林小小。
听童记礼这样说,李桂芬止住了话题,正准备走,忽然对林小小说:“小小,现在公车挺挤的,就让记礼送送你吧。”
“不用了!”吓了一大跳,林小小连连摆手,绞尽脑汁寻思着拒绝的理由,“童律师也很忙的,我怎么好意思耽误他的宝贵时间。”
“没有关系。”这次开口的却是童记礼,见林小小紧张的样子,他是快意得很,“我和我老妈一样,都非常乐于助人。”
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害羞,林小小佩服死了他的厚脸皮。
“那就行了。”李桂芬笑眯眯地说,“邻里之间,就是应该多帮助嘛。”
什么行了,她答应了吗?眼睁睁地看着李桂芬穿过他们,林小小刚要开口抗议,不料童记礼却拉开了安全门,礼貌有加地对她说:“林小姐,那我们就走吧。”
这不是明摆着她被赶鸭子上架了吗?林小小犹豫地迈步,却又忍不住看了看身后笑容可掬的童记礼,盘算着他可能对她的报复伎俩,她缩回脚,很有诚意地对他说:“还是你走前面吧。”
开玩笑,这里是十一楼,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她背后使坏,让她一路跌倒底层,从此躺在床上度过半生?
她算是猜到童记礼执意送她的目的了,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躲在树丛后,林小小抚着自己闷痛的胸口,使劲地顺气。拜托,如果这样的围追堵截每天都要来上几次的话,她一定会提前去向上帝报到。
好他个童记礼,居然给她玩阴的。自己不出面,就可以把她弄得这么惨,他还真会算计。
“林老师,林老师……”
由远及近的叫声传来,林小小露出半张脸,小心地向往面瞧瞧,看见来人之后才放下心来。
“若森,这边。”
正在到处找她的白若森听见声音,连忙跑过来,瞅到林小小没好气的脸色,询问道:“林老师,你没事吧?”
“你说穿着高跟鞋被一群人狂追半小时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这不是废话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快要累瘫了。
见白若森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林小小也懒得点醒他的木头脑袋,只觉得自己脚发软,腿发酸,左右看了看,既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她索性也就不客气了。
“喂——”伸出手,搭上白若森的肩膀借力,脱下高跟鞋,跷起一只脚,一时间,她舒服得想要叹息,“我说若森,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觉得自己的肩膀快要被她压垮,白若森苦着脸问道。
揪过他的耳朵,林小小低声说:“待会去说在南门遇见我,把那帮童迷们引走,我好有时间从北门脱身。”
“这——”有些为难地搓搓手,白若森挠挠头,“要是被他们发现我是在撒谎……”
“你怕他们,就不怕我了是不是?”林小小手上用力,恶狠狠地发话,“你如果不帮我,我就告诉你姐你上课偷看不良杂志。”
“我哪有?”白若森委屈地大叫,“明明那就是人体美术鉴赏。”
“我管你那么多。”林小小凶相毕露,“反正你是上课开小差,不帮我,就等着你姐教训你吧。”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谁叫她是他的老师,谁叫白若林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好好管教他呢?
“行了,我答应还不行,林老师,快放手,耳朵要掉了。”白若森哇哇大叫着,非常不甘愿地屈服于恶势力的淫威之下。
“这不就成了。”林小小满意地收回手,套上鞋子,不经意看见对面小径上一对男女学生正在卿卿我我,望望那个穿得很是清凉的女生,再低头看看自己,林小小撇撇嘴,转头看旁边正在拯救自己耳朵的白若森。
“林老师,怎么了?我是什么都没有做啊。”白若森连忙举起双手,对林小小那种目光很不适应。
“若森,我问你一个问题。”林小小支起手肘托着脸颊,若有所思。
“什么?”耳朵还是很疼,再揉揉好了。
“你觉得,我是不是——”林小小低声咕哝着。
“什么?”后面的几个字说得太小声,他根本就听不见嘛。
“我是不是——”
“林老师,麻烦你大声一些好不好,我是真的听不清楚。”搞什么?又是自动消声。
“我是不是有些发育不良?”林小小陡然提高了音量,大声地问他。
白若森大张着嘴巴立在原地,视线慢慢移到林小小的胸脯。他有没有听错?林小小居然在问他这个问题,很难启齿的耶。
“林——林老师。”白若森结结巴巴地开口,脸红到了耳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喂,白若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摆开三七架势,林小小拿手扇风,不耐烦地问他。
当然难回答,他毕竟还是个清纯少男哪,不过面前这个没有一点为人师表自觉的林小小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行了!”见他左右为难的样子,林小小挥挥手,“你只要告诉我,依照你们男性的审美眼光,我这种身材,算不算是发育不良?”
“真的要我说吗?”看来今天不给她答案是铁定脱不了身的。
“说吧。”臭小子,不过是问他一个问题,也要拖沓个半天。
“林老师,其实你的身材整体看来很好。”眼见林小小露出露出得意的笑容,白若森困难地吞了吞口水,“但是参考我看过的一些杂志——只是参考哦,你的确是小了那么一点点。”
说完这句话,白若森立马拔腿就跑,身后是预期中的河东狮吼,还有向他狂砸过来的书本。
早知道,说真话就是这种下场。
环境典雅的咖啡厅,优美的小提琴音乐,芳香浓郁的咖啡,气氛是一等一的好。
一只纤纤玉手拾了一块方糖,放进面前的咖啡杯,动作无比优雅。
“记礼,你今天开心得有些反常。”
裴文用勺子一边均匀地搅拌自己的咖啡,一边向对面的童记礼说道。
“有吗?”童记礼喝了一口咖啡,脸上仍然是止不住的笑意。只要想着林小小将有一下午都不得安宁、被一群人追来追去的悲惨时光,他就忍不住想要发笑。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和你脸上的伤有关吧。”裴文伸出手指,指着童记礼的脸颊问道。看到一向意气风发的童记礼居然被暂时毁了容,说不惊讶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文文,你为什么就这么了解我呢?”童记礼绅士地执起裴文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无比深情地凝视着她,“这段时间还在摆弄花草吗?看看,手都粗了。”
裴文笑了笑,收回手,枕在桌上。
“文文,那个木头还是不开窍吗?”搅着咖啡,童记礼盯着她,“何必陷得太深,他配不上你。”
“我现在很快乐。”裴文摇摇头,嘴边荡漾开来掩饰不住的笑意,“而我的快乐,是他带来的。”
“快乐又怎么样?”童记礼不敢苟同地说道,“文文,我和你的绯闻现在已经时满天飞,他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真打算这样一直等下去吗?”
裴文不再言语,只是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她情绪低落,童记礼眼珠转了转,开口道:“文文,干脆你就嫁给我得了,我这个痴心人可是向你求了几次婚了。”
“记礼,我很感激你,你帮了我很多。”裴文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可是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童记礼委屈地皱起面庞,“我可是今年评选出的梦中情人一号种子呢。”
“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们都太熟悉彼此了。”裴文微笑着拍拍他的手,“这些都不是原因,重要的是,你并不是真心要娶我。”
被她这样一语中的戳破,童记礼耸耸肩,颇觉无趣。
“其实我和葛应云一样好奇,想象你究竟会被何种女子吸引。”光是想,她就已经很期待了。
“当然是个十全十美的女人。”关于这一点,他是很坚持。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怎么没有?我不就是。”他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早就习惯了童记礼的自大,裴文笑了笑,不以为意。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对他道:“记礼,你并不是没有缺点。”
“我?”童记礼指着自己的鼻尖,“怎么会?”
注视童记礼一脸小孩子般耍赖的表情,裴文在心中暗自叹息,明白童记礼是被他自己宠坏了。放下杯子,她开口:“记礼,想想看,你现在坐在这里陪我悠闲喝咖啡,就不算是完美了,因为你跷了班。”
“情非得已。”童记礼懒洋洋地回道,“我脸上有伤。”
“那么我们就换个说法好了。你脸上受伤了,你现在也不完美。”抓住这一点不放,裴文就事论事。
耶,这也算?
童记礼很是不服气地开口:“又不是我愿意的,是有人打了我哪。”
相较于他的固执,裴文仍然很有耐心,“有人打了你,证明还是有人不喜欢你,不是吗?你还能说你是万人迷吗?”
呃,好像有些道理。
童记礼皱起眉头,托着下巴,开始细细思索起她的话来。
老实说,活到这么大,林小小还是第一个给他吃螃蟹的人呢。
“记礼?”见他半天不说话,裴文唤他。
“哦。”童记礼回神,一脸深思的表情,考虑片刻之后,他问裴文:“文文,依照你们女性的眼光,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个失败者吗?”
夜深了,相反的方向,有两个人相向而行。
他说,她发育不良。想着童记礼的话,林小小拽紧了肩上的挎包,有些不甘心。
她说,他是个失败者。记起林小小的话,童记礼甩着手中的的车钥匙,有些想不通。
越想越不平,走到楼下,终于大声喊出来:“他(她)眼睛瞎了吗?”
怎么会有回音?
两个人疑惑地同时抬头,被面前的人吓了一大跳。看了对方半天,心中都有气,林小小甩过头,童记礼别过脸,相互不搭理地进了公寓。
进了门,童记礼走向左边的电梯,林小小走向右边的电梯,半天不见有动静,两个人睁大了眼睛,心中知晓只有一个可能性——
电梯又坏了!
一时间,中间的电梯成为两个人瞩目的焦点。
林小小紧跨几步,刚刚摁下按钮,却见另一方的童记礼也瞬间站在她面前,把住了电梯门。
有没有搞错,没这么邪门吧?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是希望对方能够退让。
“童记礼,只有一部电梯。”她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吧?识时务的就该乖乖地闪。
“我知道。”要比谁的眼睛大,他可不见得会输给她。
电梯在他们面前打开,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坏,否则真难想象爬上十一楼的壮烈场面。
脚往里移,肩膀碰到肩膀,两个人在门口挤来挤去,互不相让。
“林小小,你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被林小小狠狠踩了一记,童记礼吃痛地收回脚,退后一步,看着鞋面上清晰的泥土印记,受不了地开口。
“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这么样?”今天又被白若森那个臭小子打击了一番,林小小气恼地回敬童记礼,成功挤开他,昂首挺进电梯。
眼见她毫不留情地摁键,童记礼眼明手快,迅速闪进电梯。开什么玩笑,没有道理他得处处让着这个凶女人。让她一个人独霸着电梯上去,那还有天理吗?
“手脚挺快的嘛。”退到角落,环抱双臂,看着面前的童记礼,林小小“赞美”地说道。
“谢谢夸奖。”咬牙说出这四个字,童记礼拽住自己被电梯门夹住的领带,狠命一扯,一条珍藏版的皮尔卡丹领带就这样被毁掉。
能够在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看见有缺憾的表情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看着童记礼胸前报废的领带,林小小心情大好起来。
感觉不错,怪不得那么多的人喜欢幸灾乐祸。
“你很得意,嗯?”童记礼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朝林小小走近了一步。
狭小的电梯空间因为他高大身形的接近而令人感到胁迫感十足,本来还在窃笑不已的林小小猛然记起自己还是个担心某人报复的“戴罪之身”,收敛自己的笑意,林小小小心地将皮包举到自己的胸前,防备性地看着童记礼,“领带坏掉是你自己的事,不能怪我。”
她只是摁键而已,没有做出其他伤害他的举动,所以他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身手不利落。
“理论上应该说,我是充分条件,而你,是实施这一犯罪的必要条件。”童记礼慢条斯理地说着,伸手越过林小小的肩膀,抵住她身后的墙壁。
“喂,你连这都可以瞎掰,还有什么是你没有做过的?”林小小忿忿不平地叫道,对他指鹿为马的行径很是唾弃。
律师果然都是老奸巨猾,她算是见识到了!
“没做过的事啊,很多呢。”童记礼的嘴角忽然扬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慢慢地俯下身子朝林小小靠近。
美色果然可以害死人。眼见他意图犯罪的表情,重要时刻,她的身躯居然不听自己的使唤,只是一个劲地盯着他夺目的笑容傻看。林小小紧张地看他低下头,有逐渐向她接近的趋势,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身为律师,不能知法犯法。”
“林小姐,”童记礼的头,垂得更低了,已经到了林小小的耳朵,他轻轻地开口,“我只是要告诉你——”
“什么?”他呼出的热气吹上了她的耳朵,有些痒。
“我们——”看林小小手足无措的样子,童记礼斜睨了一眼指示灯,才爆笑出声,“到了。”
头顶上的压力忽然消失,搁在她身侧的手臂也不见了,眼睁睁地看着童记礼走出电梯,林小小才回神,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
“童记礼!”冲出电梯,她捏紧拳头,向着前方的背影大叫。
“林小姐——”童记礼停下脚步,“至少有一件事我没有做。”转过头,将自己的左脸颊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她面前,“你说如果我去验伤,然后告你恶意伤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那半张脸庞还有些发肿,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林小小一时语塞。她下手真的这么重吗?不会吧?
“所以,你看,我没有在你身后踹一脚,证明我还是个君子,不是吗,林小姐?”能够对这样狠狠伤过自己颜面的女人如此宽容,文文居然还说他不完美,简直就是笑话。
少得可怜的悔意刚刚萌芽,就被童记礼的言论压下去。君子,他还真会夸奖自己?是君子的话,也不会当众恶意嘲弄她发育不良。
这种问题,女人都会很在意的啦,他究竟懂不懂?
“所以,于情于理,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说声对不起?”满意地看她不说话的样子,把她的沉默当做忏悔,童记礼很是大度地决定原谅她。
得寸进尺的家伙!林小小气冲冲地走过去,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做梦!”
说完之后,不理会童记礼的表情,她推开他,拉开自家大门,整个人走进去,随后狠狠甩上了门。
童记礼指着自己的鼻尖,对着面前还在颤动的铁门,气得要死。
做梦?
他宽宏大量的结果,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应,太不公平了吧?
“维妮,帮我发封律师函。”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笑脸迎人的童大律师居然臭着一张脸来上班。
“童律师,出了什么事情了吗?”维妮打量着他的脸色,好奇地问。
“别管那么多,写好了,发给我住的大厦的物业管理公司。”为什么他这段时间诸事不顺,还招惹了林小小那个大煞星,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原因都在那个该死的破电梯。
还是什么高尚住宅区,还是什么顶级服务,三天两头就坏的电梯,他受够了。
他要起诉物业管理公司,他是纳税人,他是消费者,没有道理在他的权益遭到严重损害、生活乱成一团糟的情况下还要忍气吞声。
撂下这句话,童大律师办公室的门“砰”地被关上,声音震天响,留下外面的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正文 第五章
壁球撞击在墙体上,又反弹回来,擦过球拍的边缘,蹦跳着滚落到角落。
“让我猜猜看,这么大火气,是不是和上次那个给你排骨啃的女人有关?”葛应云坐在一旁,扔了一条毛巾给在球场上发泄过剩精力的童记礼,拧开水盖,调侃地说。
接住毛巾,扔下球拍,童记礼走到葛应云的身旁坐下,瞪了他一眼,随后摘下眼镜,抹自己脸上的汗水。
“我还听说,最近童大律师闹脾气,杀鸡也在用牛刀,说是要起诉哪家物业管理公司,吓得人家登门赔礼道歉,实在可怜哦。”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葛应云跷起腿,灌了一口说,继续煽风点火。
“葛应云,你究竟是来打球的还是来抬杠的?”
“打球,兼抬杠。”葛应云很诚实地回答。真是风水轮流转,想童记礼不久前还在酒吧拿他当笑料,这么快,他就有机会报复回去了。
“算你狠。”童记礼抢过葛应云手中的水,毫不留情地喝得一干二净,咂砸嘴,才转头问他:“你的事情,打算如何解决?”
想了想,葛应云沉吟道:“若非必要,我希望能尽量避免通过法律手段解决。”
听他这样说,童记礼耸耸肩膀,重新戴上眼镜,对他说:“那我就无能无力了。”这可是葛应云自己说的,不是他不帮忙。
“知道了。”葛应云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拿出你这个秘密武器的。”
“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要出马,也得看他愿不愿意才行。
“行了!”轻轻给了他胸口一拳,葛应云将球袋挎在肩上,问他:“走不走?”
“当然走,今天你请客?”说实话,打球真是废体力的运动,这不,他的肚子都在咕咕叫了。
“没问题。”
才说着,童记礼放在裤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铃声?”葛应云翻了个白眼,受不了地说。那种娇滴滴又肉麻的铃声,外带连声叫唤“帅哥”、“美眉”,他也不怕难为了他的耳朵。
“我觉得很好,很适合我。”童记礼大言不惭地答道,掀开机盖,在一片“有美眉找你”的铃声中摁下接听键。
“这回又是谁?”看他露出骗死人不长命的笑容通完电话,葛应云开口问他。
“我的一个委托人,刚刚在我的帮助下摆脱了她噩梦一般的婚姻。为表谢意,请我吃顿便饭。”收起手机,童记礼慢悠悠地朝出口走去。
“希望你们的感谢是在饭桌上进行。”葛应云在他身后半是提醒半是讥诮地说。
“葛应云,你是嫉妒我怎么的?”早就该知道,爱情失败的男人心理就是不平衡。握住门把手,童记礼回头瞪葛应云,对他贬低自己人格的说辞很是抗议,“你真当我是来者不拒吗?我虽然风流,但还不至于到下流的地步。”
“很多男人都这样说,关键在于你怎么给‘下流’下定义。”葛应云优哉游哉地走上前,揽住童记礼的肩膀,笑得很是阴险,“比方说你那晚摸人家胸脯到舍不得放手的地步,算不算下流?”
“舍不得放手,我哪有?”童记礼大喊冤枉。天地可鉴哪,先不说那种举动是为了教训猖狂的林小小,退一步来讲,就算是他存心吃豆腐,也是一点甜头都没有尝到反而被海扁一通。他的宝贝脸蛋,可是用了一个星期来复原呢。
“我说,你怎么会看上那种火爆脾气的女人?”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童记礼吃鳖的表情,葛应云就不由得佩服起哪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女人来。
“开什么玩笑,我会看上她?”童记礼嗤鼻一笑,拉开门,径直走出去,还不忘替自己辩解,“我要的,可是一个各方面都一等一的完美女人……”
“行了吧。”对他这一千零一遍的说辞,耳朵都听得起来老茧,葛应云不耐烦地打断他,“一等一,你到底有没有具体的概念?比如说,像小易那种艳光四射的?”
容易吗?对他的提议,童记礼托着下巴细细考虑,美则美矣,属于上得了台面给男人争光的类型,不过,如果那头卷发能够再直点,再黑点……
“不满意?”见他不说话,葛应云好心地提出第二人选,“那维妮呢?”
维妮吗?童记礼推推眼镜,工作能力强,精明能干,是个得力助手,不过,如果那张鹅蛋脸能够变成瓜子脸……
“童记礼,你的眼光还真是高得令人难以想象。”葛应云朝他靠近了些,“那裴文呢,你的红颜知己,总该满意了吧?”
文文吗?温婉动人,是很容易令男人产生保护欲望的那种类型,不过,如果个子再高点……
快了、快了,心中最最完美的形象逐渐勾勒成型,在脑海中慢慢出现清晰的容颜,呼之欲出。
看清了那张脸,童记礼猛然站住,嘴巴霍然张开,鼻梁上的眼睛也骤然滑下。
不会吧?他使劲揉揉眼睛,再拼命眨眨眼,那张容颜依旧。
老天爷,不要这样玩弄他,在他脑海中幻化的完美形象,居然是那个和他水火不相容的林小小?
杀了他吧。
“你没事吧?”见他突然停下脚步,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葛应云狐疑地问他。
“没事,没事……”告诉自己要镇定,童记礼使劲甩甩头,将脑海中的东西甩得七零八落,“哈哈……我们两个还真是无聊,拿人家来当模型。她们不是已经名花有主就是芳心暗许,就算我有心追求也是不可能的嘛。”
幻觉,一定是幻觉,童记礼默默地安慰自己。他哪,他是童记礼,一个天生的鉴赏家,没有理由会无缘无故地把一个他归为下三品的女人提升到完美情人的宝座。一定是这段时间被那个林小小气晕头了,所以审美观才会出现如此大的误差。
嗯,一定是这样。
“走吧,走吧。”心中有了结论,童记礼催促一旁的葛应云,打定主意绝不能让他知晓自己方才想到的是什么。否则,他敢打赌,那个家伙一定会笑翻在地,直到肚子抽筋为止。
叫了半天也不见葛应云有回应,童记礼疑惑地别过头,看见葛应云直直地盯着斜前方,一动也不动。
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一大半。
“记礼,你先走,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片刻之后,撂下这句话,葛应云迈开步子,向前方走去。
“OK,我明白。应云——”见葛应云转过头,童记礼非常识时务地比了个手势,“冷静一些。”
见葛应云点头,接着继续前行,他摸摸鼻子,拐弯向停车场走去。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这个外人,实在没有必要再去插上一脚。
开着跑车拉风,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有些熟悉的字样从眼前一闪而过。停车,再倒车,探出头再仔细看了一遍,没有错,正是“天风学院”。
有意思,自己居然开到这里来了。碰巧了,他正因为葛应云的“临阵脱逃”而闲得没事干呢。抬腕看看表,四点半,不知道那个呛辣椒今天有没有课?
林小小,是存心在躲他,连老妈三番四次的邀请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拒,就算是推不了,她也刻意选他不在家的时候串门。算起来,他也有半个月没有和她打过照面了。
如果他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面前,她那张脸蛋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很是期待。
摩挲自己的下巴,童记礼的嘴角弯成漂亮的弧度。就这样决定了,剩下的时间,就找林小小消磨去,偶尔磨牙练练嘴,也能保证他的巧舌如簧不会退步。
打转方向盘,将车停在校门口,潇洒地下车,对着值班室例行检查的人微微一笑,迷得人晕乎乎,一不小心就放他过关,让他这样顺顺利利、毫无阻碍地进了校门。
慢慢地踱步,左看看,右瞧瞧,没见路上有什么人,所以他从理论上推断,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才对。
瞥见一道人影从旁边的教学楼走出来,一个男孩子,二十岁左右,鬼鬼祟祟朝他这边闪。
等到来人走近,童记礼才伸手拦住他,很有礼貌地询问:“对不起,请问你认识林小小林老师吗?”
“找她干什么?”被拦住的人显然吓了一大跳,不满地嘀咕,接着抬起头,瞪大眼睛看面前的美男子,“咦?你是童记礼!”
看他熠熠发光的璀璨眼神,根据过往的经验,童记礼小心地后退了些,目测彼此的距离,自认为已经到了安全地带,他才慢慢地点点头。
“天,真是童记礼!”来人兴奋地叫嚷着,“你好,我是白若森,法律系,是你的忠实崇拜者。”
盯着在他面前不到一寸处紧握成拳的手,童记礼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否则,被这种力道孔武有力地一抓,只怕没找到林小小,他就得先抱着膀子上医院打石膏了。
“白若森吗?幸会。”想是这样想,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他一贯的宗旨。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崇拜者。
“我真是太幸运了,能给我签个名吗?”白若森在身上左摸右掏,找到一支笔,却没能翻出一张纸,最后,他撩起自己T恤的下摆,爽快地开口:“就签在这里吧。”
在那一片雪白面料上签下自己的大名,童记礼将笔还给白若森,询问他:“现在,可以告诉我林小小老师在什么地方了吧?”
“当然,当然……”宝贝地捧着T恤下角,白若森不断地点头,“她还在给我们上课。”
“给你们上课?”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体会到其中的含义,童记礼打量着面前的白若森,“这么说,你逃课?”
正在乐呵呵的白若森一下子愣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连忙对童记礼摆摆手,四下看了看,才悄悄地对他说:“拜托,千万不要向林老师打小报告。”
“她是你老师?”这么巧?他一来就找到了林小小的学生,真是老天都要帮他。
白若森的脸皱着一团,很是无奈地点点头。
“她体罚你?虐待你?”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童记礼猜测道。联想到最近社会暴力案增多,依照林小小对他的那种火爆脾气,她当老师,他还真为她的学生捏一把冷汗。
“童律师,你的想象能力挺丰富的嘛。”白若森挠挠头,“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了。只不过是我老姐特别嘱咐,所以她对我盯得紧了点。”
想不到还有共犯?看来并不是他一个人受到林小小的荼毒。
童记礼顿时找到了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心有戚戚焉地拍拍白若森的肩膀。
对他的举动,白若森有些受宠若惊,连声说道:“童律师,我带你去找林老师,不过她在上课,你可能要等上一会。”
“没有关系。”跟在白若森的身后,童记礼脸上浮现出阴谋得逞的笑容。他相信,无论林小小在上什么,只要他在课堂上出现,她是绝对“舍不得”让他多等一刻的。
作为一名讲师,在上课上到酣畅淋漓、激情彭湃之时忽然发现教室中的学生全都心不在焉开始骚动,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所以,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层次来讲……”林小小调整了胸前的扩音器,稍微提高了些音量。基本上来说,她是一个很善心的老师,只要言语的暗示能够拉回开小差的学生,她是不会怎么去追究的。
不过似乎今天这招不怎么有效,下面的学生开始频频探头,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怎么回事?”现在的大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点尊师重教的基本礼貌都没有。
“林老师,你男朋友来了哦。”坐在前排的一个男孩打了一个呼哨,半真半假地对她说道。
胡说什么,她哪里来的男朋友?以为他是扰乱课堂秩序,林小小瞪了他一眼,狐疑地朝身后的教室门看去。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质疑而是质问,林小小禁不住高声叫道,忘记胸前的扩音器已经调到了最大音量,不仅令下面的学生纷纷捂住了耳朵,也震得自己鼓膜生疼。
“童律师,林老师看见你似乎很兴奋?”躲在童记礼身后的白若森对这种爆破的声音不敢恭维,显然误解了林小小的意思。
童记礼耸耸肩,默认了白若森的话。基本上,在他出现的地方,林小心是很难有正常的表现。当然,如果她本来就是这样神经质的情况除外。
拍拍自己的耳朵,扫了一眼下面蠢蠢欲动的学生,林小小摘下扩音器,合上面前的教案,紧跨几步,走到童记礼面前,恶狠狠地说:“童记礼,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找乐子啊。童记礼在心里憋笑着说,不过表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我是顺道路过来观摩你上课,就站在门口看看,你不用管我,继续上课,下课之后我们再慢慢聊聊。”
“你站在这里,我还有办法上课吗?”对他的回答啼笑皆非,林小小觉得他根本就是来整她的。
“怎么会呢?”摊开双手,童记礼很无辜地说道,“我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啊。”
“你光是站在这里就足够抵上做任何事了。”他难道不知道他自己很光芒万丈吗?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大学生全都处于偶像崇拜的疯狂年代吗?他难道不知道她现在是用了十二分的意志力才能勉强不被他耀眼的外形迷惑说出上面的话吗?
等等,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去!她哪里被他迷惑了?
“总之,你不要站在这里就行了。”甩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林小小伸手推他,想要将他推出门去,眼不见心不烦。
“林老师,你就让童律师进来吧。”有人在抱不平。
“就是,站着多累啊……”有人在心疼。
“林老师,童律师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有人在好奇。
“怎么会?”有人在心碎。
……
“看见了吧?”周遭议论纷纷,林小小忿忿地盯着童记礼,要他正视自己引起的骚动。
童记礼的回答则是举起手,向大家微笑致意,结果是引起无数的尖叫连连。
“童记礼!”伸手戳他的胸口,林小小警告地叫道。她算是看出来了,童记礼根本是是来捣乱的嘛。
“知道了,知道了。”童记礼看了她一眼,清清喉咙,“同学们,给我个面子,把课上完好不好?”
偶像的魅力果然无穷,林小小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骤然安静下来的学生。
“好了,你现在可以继续上课了。”童记礼瞥了一眼身旁的林小小,还别说,这只刺猬发呆的模样还有几分可爱。
非常不甘地瞪了童记礼一眼,林小小走上讲台,戴上扩音器,翻开教案,见下面的学生全部静默无声地齐刷刷地盯着门口的童记礼,她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上课,她现在还有什么心情上课?
林小小懊恼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宣布:“今天到此为止,下课!”
最后两个字刚说完,她迅速取下扩音器,拿起教案,连多媒体都没来得及关,敏捷地跳下讲台,穿过童记礼的身边,撒开腿开始狂奔。
“她在干什么?”不解地看着她逃命似的背影,童记礼好奇地问身后的白若森。
“都是练出来的啊。”躲在他身后半天不出声的白若森很是同情地说道,看了一眼前方的大军压境,“童律师,你小心!”
话音一落,他也开跑,追随林小小而去。
“搞什么?”童记礼嘀咕着,转过头,看着百八十号的学生朝他的方向汹涌而来。
一号警报!
开国际玩笑吧?就算是要亲近偶像也请排队遵守一下纪律好不好?这样毫无章法地来包围他,不挤成肉饼才怪!
怪不得林小小和白若森仓皇逃命,原来早就有了先见之明。
童记礼看看狂热得快要接近他的人群,再回头望望林小小和白若森越来越小的背影,挣扎了一秒钟,他冲着他们大叫到:“等等我!”
他是很注重形象,但是形象和生命比起来,他还是会选择后者。毕竟人要活着,才能去谈形象问题,这一点,他还了解很清楚。
脚下生风,紧跟在白若森后面,向身后瞧了瞧,也亏他运动神经一级棒,才不至于落得个风卷残云、尸骨无存的壮烈下场。
显然那帮学生还不甘心,追在后面边跑边叫着他的名字。
“太离谱了!”童记礼很是后怕地拍拍胸口。果然是人怕出名,他紧跑几步,冲前面的白若森叫道:“他们要追到什么时候?”
“天知道。”白若森人长腿长,追上林小小,与她并排,不忘问她,“林老师,你上次被追了多久?”
“白若森,你又逃课?”忙着逃命的林小小瞪了他一眼,抓到了他的小辫子。
“你天天就这样锻炼身体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上他们的童记礼跑在林小小的另一边,很想知道答案。
“还不是托你的福。”林小小对他翻了个白眼。是谁害她这样疲于奔命的?罪魁祸首居然还一脸委屈地问她,到底有没有天理?
“我?”童记礼指着自己的鼻尖,不相信地反问。
“要不是你开车送我,我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抱怨完了,林小小回头望望紧追不舍的人,偏头对童记礼说:“麻烦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跑在一起,换条路好不好?”
“为什么他就能?”对她的厚此薄彼很有意见,童记礼指指另一边的白若森,指控地问。
“因为他没有威胁。”林小小受不了地开口,真想拿个棒槌敲开他的脑袋,“人家要追到的是你童大律师,你能不能发发善心不要连累我们?”
“是啊,童律师,你行行好,那边有条岔路,我们分别跑开好了。”白若森气喘吁吁地说,只觉得自己就快要累垮了。很久没有体育锻炼,他的体能今非昔比,实在挂不住了。
耶?这么说,那岂不是要他一个人舍身成仁,拯救他们两个?
童记礼迅速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划算。没有道理他陷入水深火热,而白白便宜了另两个人吧?
“我觉得——”他终于对着另两个脸上充满期待的人开口,“在这么不利的局势下,我们三个人应该有难同当才对。”
“同当你个大头鬼!”林小小气得哇哇大叫,一只脚横空出世,就要向童记礼身上踢。
“喂喂,同为天下沦落人,何必再自相残杀?”童记礼朝旁边靠了靠,避过那只居心不良的脚。
一脚落空重心不稳,留在地面的另一只脚猛地一歪,林小小心中暗叫糟糕,接着脚踝处疼痛袭来,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林老师,快跑啊——”不能理解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林小小还能临危不乱地坐下休息,白若森抹了一把冷汗,焦急地对她叫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白痴到看得出来她是崴了脚。
童记礼倒退了几步,停在林小小身边,看她抱着脚坐在地上,一脸龇牙咧嘴的样子。
“怎么办?”白若森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人,再看看林小小,“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盯着白若森,林小小似笑非笑地问他。
“啊?”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明显的意图,白若森回答得有些结结巴巴,“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力气了啊。”依他现在的体力再负担上一个人的重量,下场不用说,肯定是全军覆没。
“早就叫你勤加锻炼,看,这下好了吧。”别过头,林小小气恼着,不再理他。算了,今天就算是她倒霉好了。
正在自怨自艾,冷不防被一双手抱起来。
“不是说你没力气——喝,童记礼!”
“将就一下,若是你不想被五马分尸,就乖乖地呆在我怀里。”童记礼打横抱起林小小,对身边喘着粗气的白若森说:“你就自顾自吧。”
可怜的家伙,看他的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就让他先抵上一阵子吧。
说完这句话,他带着林小小箭步一般飞射出去,果然,不多时,身后就响起了白若森的哀号声。
林小小斜靠在童记礼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随着他的奔跑微微颠簸。
真看不出来,关键时刻,他倒是很仗义,没有把她丢下只顾着自己逃命。
“帮忙看一下,还有人在追没有?”童记礼脚下跑着,嘴上也不闲着。
偏过头,从他的臂弯处望过去,看见后面还有那么一些人穷追不舍。
“今天不追到你,他们显然不甘心。”现在有人抱着跑,力气省了一大半,林小小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那么能不能请你指条明路,告诉我哪条路能够通向校门,我会不胜感激。”一个学校没事修这么大干什么,害得他跑了半天也没见个出口。
“有南北两个校门,偏偏我们现在是东西走向。”换句话说,方向完全没有走对。
“什么?”童记礼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林小小一眼,“不是校门你向这边跑干什么?”连带误导他,以为她是向最安全的方向逃离,所以才毫不犹豫地跟在她身后。
还以为可以全身而退,没有想到却走了一条死胡同!
“谁告诉你我要出校门了?”林小小毫不示弱地瞪他一眼,我是要回我的教研室,你明不明白?”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不过似乎太晚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超人也有力气用尽的时候,总不可能让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她无限制地跑下去吧?
“你现在也知道遇上你之后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了?”林小小开始揶揄起来,“你不如束手投降,让他们为所欲为,我想也不会有太大的人身伤害的。”
“这个建议我可以考虑。”童记礼见林小小对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好像已经忘记了她们俩现在是坐在同一条船上,忍不住开口提醒她,“不过就是担心被贴上‘童记礼女朋友’的你到时候会被怎么处理?”
哼,比狠,谁怕谁?
被他这样一说,林小小才猛然意识到时不利己,要是童记礼栽了,想当然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被硬生生捆绑在一起的感觉真是不好受,一损俱损,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权衡了一番,她指着前方的右边的路,果断地对童记礼下命令:“那边!”
正文 第六章
在林小小的指挥下,童记礼抱着她七转八弯,跟走迷宫似的,拐进一座楼,走到一间标有“心理咨询室”的房间前。
林小小拿出钥匙,开了门,从童记礼怀中跳下来,扶住门,朝外面探头探脑地看了看,才对他甩甩头,“进来!”
童记礼走进房间,见林小小单脚向前方的办公桌蹦去,拿起桌上的水杯,将里面的水喝得一干二净。
林小小顺着椅子滑下去,感觉自己就要累瘫了。偏头看见童记礼站在关上的门边,她努努嘴,对他说道:“饮水机在那边,自己渴,就到那边喝去。”
她都这样说了,不要到时候埋怨她不懂得待客之道。
童记礼环视房间,慢慢走到她面前,拿起桌子上的一本证件,在她面前晃了晃,“真看不出来,原来你还取得了注册心理医师资格。”
啧,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她是不是?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林小小拍拍桌子,一下子站起来,想要抢回他手中的证件,不过忘记了脚已经受伤,脚一踩地,钻心地疼,“哎哟”一声,她忍不住歪歪斜斜倒回椅子中。
“你没事吧?”见她伏在桌面,肩头还在微微颤动,上前推推她,童记礼问道。
“你说呢?”忍着疼,林小小抬头问他。
“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她的表情,好像是很痛苦,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倔强地不肯滚落出来,看起来怪可怜的。
“你以为我不想吗?”林小小将旁边的窗帘扯开一条缝,示意童记礼看那些还在左顾右盼寻找他们踪影的学生,“你以为在我负伤的情况下有可能逃开那些疯狂追星的学生吗?”
说到底,还是怪他,若不是他平白无故地出现,她至多被追着跑一阵,怎么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还有那个助纣为虐给童记礼带路的白若森,她是绝对不会轻饶,等着瞧吧。
“那就有点麻烦了。”童记礼弯下腰,伸出手。
“你要干什么?”警戒地注意他的举动,林小小缩缩脚。
“不要动,我只是看看你到底伤到什么地方了。”童记礼一边对她说一边握住她的脚脖,褪下高跟鞋,只见脚踝处红肿一片,惨不忍睹,丝毫不逊色她当初甩他那一巴掌在脸上留下的印记。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情况不太好,最好还是做点紧急处理比较好。
抬眼,他问林小小:“有毛巾吗?”
“啊?在那边。”林小小指指旁边,一时间不太适应童记礼这么关怀的举动。
童记礼拿了毛巾,走到饮水机旁,调到制冷,用毛巾敷满了冰水,重新回到林小小身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抬起林小小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忍着点。”撂下这句话,他将毛巾覆上林小小脚上红肿处,用力揉搓。
“什么——啊!”还想问他要做什么,脚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她神经骤然紧绷,刹那间就尖叫起来。
又冰又凉、又痛又麻的感觉持续不断从脚踝处传来,林小小不断挣扎着想要摆脱童记礼的控制,奈何他力道大得很,她怎么都没有办法抽回自己的脚。
“不要动,这是在冷敷。”对那只在自己掌中扭来扭去的脚没辙,童记礼干脆用整个膀子压住。
“啊——童记礼,你、你,你是不是——哎哟,存心报复我?”又一阵疼痛传来,感觉他的手在自己脚上作怪,林小小开始揣测他的动机。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她这样说话的吗?他可是不计前嫌在帮她哪,“另外,你如果不想叫外面的人知道你躲在这里,就不要再那么高分贝地叫唤。”
被他危险十足的眼光一扫,林小小乖乖地闭上嘴巴,不敢再呼痛。
奇怪了,居然这么乖,半个反驳的字眼都没有,真是有些反常,不会是有什么新的阴谋吧?
童记礼心里想着,抬头一看,林小小正咬着下唇,泪眼汪汪,一脸委屈相。
这个样子,看起来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很痛是不是?”见鬼了,他居然也放柔了语气,好声好气跟她说话,“要是痛,就哭出来好了。”
听他这样说,压抑了好久的林小小“哇”的一声,果然放声大哭起来。
童记礼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本来嘛,一般女人在他面前只会光鲜照人、娇媚可爱,外带撒娇,什么时候会将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拿出来丢人?所以,原谅他,他实在没有处理这方面事故的经验。
他也是礼节性地建议一番而已,没有料到她还真哭起来了。
“那个,不要哭了。”放下她的脚,童记礼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替她擦擦眼泪发挥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不料桌子上面除了乱七八糟的书籍什么都没有,倒真是为难他了。
“是你叫我哭的!”泪眼之间,林小小指控地说。
“好、好、好,我叫你哭的还不行吗?”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见她哭得厉害,童记礼有些无奈地靠近了些,拍拍她抽动的肩,“真有那么痛吗?”
林小小的反应是更加用力地提高了一倍音量,向前倾了倾身子,整个人趴在童记礼的肩头,还毫不客气地将眼泪鼻涕全部抹到他的高级运动服上。
好嘛,他的阿迪达斯,又这样被她毁了。
“都怪你,都怪你……”林小小又捶又打,不甘心地叫道,“要不是你执意开车送我,别人就不会误会;要是大家不误会,我就不会天天被学生追着跑;如果不是被学生追着跑,也就不会扭伤了脚;如果没有扭伤脚,我更不用和你这个爱欺负人的大恶棍呆在一起……”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还是非不分。第一次明明就是她霸王硬上弓地坐上他的车强迫他送她的哪,怎么现在变成他的罪状之一了?
不过看她现在也确实够可怜,所以她对他的诽谤他暂时也不再追究。伸出手,环住林小小,童记礼好心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你这个死人、烂人、大坏人……”林小小仍然抽泣着,不依不饶地将他外号升级。
“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任她继续蹂躏他的衣服,童记礼一边伸手到她背后替她顺气,一边诚恳地认错,检讨自己的过失。
抱着她的感觉,还真不错。童记礼有点享受地拿脸摩挲她的头发,趁机吃点豆腐补偿自己的名誉损失。
“帅哥,有美眉找你。帅哥,有美眉找你……”
手机很不适时宜地响起,后果是好不容易主动投怀送抱的林小小从他怀里离开。
“你的电话。”抽噎了两声,林小小提醒他,顺便用他运动服的下摆,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
基本上,她是在把他当手绢用了。心中低咒一声,童记礼掏出手机,很是不爽地问道:“谁啊?”
“童律师?”那边有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马太太,什么事?”他一边答话一边观察着整理完毕在旁边好奇看他的林小小。
“我想确定一下,你喜欢吃什么,我再定餐厅。”
“定餐厅,定餐厅干什么?”童记礼心不在焉地问。
“童律师,你忘了吗?”那边的声音很惊讶,“我在两个小时前才跟你通过电话,说是要请你吃饭啊。”
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离婚成功的女人。
“当然,当然。”童记礼打着哈哈,“怎么会忘记呢?我的意思是说你决定就好,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话不能这样说……”那边显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马太太,我现在还有事,先就这样吧。拜拜!”忽然觉得这些动不动就矫揉造作的女人有些厌烦,童记礼言简意赅地说道,接着果断地收线。
“真没想到,你的铃声这么、这么——个性。”忍住笑,林小小在脑海中搜刮了一番,终于找出一个词语来形容。
真是奇怪了,林小小这样评价他的手机铃声,他居然会觉得有些尴尬,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怪事。
“你是怎么设定铃声的?”拿过他的手机细细打量,林小小指着自己手腕间的手机,“好巧,我们用的是同一个牌子呢,只不过型号不一样。”
“是吗?”凑过去看看她小巧可爱的手机,他忍不住问:“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干吗?”林小小盯着他,“不要以为你刚帮过我,我就原谅你。”
真是冤枉,他们之间,到底是谁该原谅谁啊?
看着林小小因为哭泣而显得红通通的鼻头,童记礼耸耸肩,不再言语。
“我说童记礼——”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林小小将手机还给他,开口问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电话号码,你会设定什么样的铃声?”
“基本上是女人,我都会用这个铃声。”接过手机,童记礼很诚实地告诉她。
“你还真是来者不拒呢。”林小小看看外面,松了一口气,回头对童记礼笑了笑,“告诉你个好消息,那帮人,已经走了。”
真难得,她肯这样和蔼可亲地对他微笑,还真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呢。
“今天真是谢谢你。”站在自家门口,林小小拿出钥匙打开门,回头对童记礼说。
说句实话,童记礼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就说今天,他任由她在他身上哭得稀里哗啦,还好心地带她去看医生,并且也没有将跑车开得像是坐飞机,任劳任怨地扶她上了十一楼——幸好电梯没有再坏掉,不然她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不客气。”童记礼替她抵住门,方便她一瘸一拐地进去,随后将手中的药品递给她,“你的脚,还疼吗?”
“慢慢走,没有什么问题。”林小小对他笑笑,接过东西,“医生也说了,事先处理得当,过几天就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童记礼吁了一口气,对她挥挥手,“拜拜!”
这句话,说得有些暧昧,林小小的脸蛋不争气地红了红,小声地说道:“拜拜。”
门在他面前慢慢合上,童记礼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转身,哼着小曲,打开门,被门后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干什么?”关上门,童记礼瞪着两个不停向他眨眼睛的人,没好气地问。
“那我就放心了——”拉长了声音,童强学着童记礼刚才的腔调,“儿子,你承认吧,我们都从猫眼里看见了。”
“儿子,”李桂芬一脸笑呵呵的,“你是什么时候和林小姐——”
“你们不要乱猜。”童记礼打断她的话,“今天是林小姐崴了脚,我顺便送她回来的。”
“你别掰了。”童强在一边不相信地开口,“她崴脚,那么巧就被你碰上了?”
这个说的倒是实话,如果不是他故意去找她,也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好吧。”耸耸肩,童记礼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承认,她崴脚是和我有一定的关系。”
“老婆,听见没?”听他这样说,童强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转向李桂芬,“我赢了。”
“你们拿我打赌?”看见两个人在一边讨价还价,童记礼不敢置信地说道。
“记礼——”李桂芬拉住童记礼,“我觉得林小姐不错,你也是时候定下来了。”
“妈?”受不了老妈丰富的联想力,童记礼将自己甩到沙发躺下,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我和林小姐只是朋友而已。”
或许因为今天的接触,他是对她有了一些异常的好感,但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你骗谁?”童强趴在沙发后,半是调侃半是讥诮,“有那样看自己朋友的吗?”
“我怎么看她了?”睁开眼睛,童记礼不服气地问童强。
“眼中那个柔情泛滥啊,简直就快要把人给溺毙了。”
仿佛晴天一个霹雳,童记礼怔愣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求证:“你是说真的?”他看林小小,真的是那个样子的?
“不信?”童强将他的脸扳向李桂芬,“你问问你妈就知道了。”
“妈,爸说得都是真的?”受不了这种打击,童记礼怀着一线希望问李桂芬。
“是啊。”李桂芬点点头,虽然老公说得有些夸张,不过依她过来人的眼光来看,事实也相去不远。
完了!
有些失魂落魄,童记礼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过客厅,冲进自己的房间,狠狠关上门。
“记礼,你没事吧?”
门外传来李桂芬的叫声,可是他却充耳不闻,心中只有一个可怕的认知。
他这个大天才,立志要寻求一个十全十美女人的童记礼,对那个各方面都不完美的林小小,居然有了特别的感觉。
天啊!
因为脚伤,林小小请了两天假,呆在家里,准备好好休息一番,整顿一下精神,再去应付那帮疯狂的学生。
想起这件事,她就禁不住垮下脸,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延续到何年何月才能完结,现在的学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一厢情愿地就将她和童记礼联系在一起,实在是受不了。想象力真是超强,完全可以去当科幻作家嘛。
童记礼的女朋友,哈,这块招牌听起来真是响当当。就不知道如果真的当了他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
帅得耀眼的男朋友,大有来头,闪亮登场,从头到脚,镀金一般……
停,林小小,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拍拍脸蛋,林小小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太可怕了,一定是这段时间被人狂追,所以才养出了臆想症。
电话铃在响,接起来,是白若林。
“小小,怎么样了?”
“托福,还爬得起来。”林小小没好气地回答。亏这个大忙人还记得起她,她还以为真要等到她出殡那一天才能再见到她出现。
“小小,我很忙。”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满,白若林顿了顿,进而解释。
“知道了。”她又不是没听见间杂在通话中的其他对话声,“若林,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
“小小,很抱歉,我明天要随老板飞日本,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白若林饱含歉意的声音传来,“不过,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厚礼,随便你怎么处理,我想你会喜欢的。”
“礼物有什么用?”林小小懊恼地小声嘀咕着。
“算算时间,也快到你家了。”白若林在那边笑着说,“小小,我现挂了,回来我再找你。”
“喂——”
果然是个工作狂,一点都不浪费时间,连想跟她说声再见都没来得及。
受伤在家,没有半个人前来探望,她的处境,还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肚子在咕咕叫,看看钟,已经十二点,该是午饭时间了。
林小小蹒跚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什么都没有。
懒惰,果然是不好的习惯。
捧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林小小深刻认识到这一道理。
正在翻箱倒柜想要找出点什么东西来充饥,有人却在这个时候摁门铃。
说不定,是童记礼邀请她到他们家吃午饭?
很乐观地想着,一步一瘸地穿过客厅,拉开大门——
“你还有脸来?”看见门外的人,气就不打一出来,手一松,就准备关门赶人。
“林老师,等一等啦!”拿肩膀靠着门,避免自己被锁在门外,白若森连连叫道,“是我姐叫我来道歉的。”
“这么说,你就是若林所说的礼物?”林小小若有所思,将门稍微拉开了些,盯着白若森,“我怎么就看不出你有礼物的样子?”
苦着脸,白若森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才很不甘愿地套在脑袋上,一本正经地说:“我是白若林小姐速递给林小小小姐的礼物,请接收。”
“哈哈,哈哈哈……”见白若森滑稽的样子,林小小捧腹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她才侧过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他说:“进来吧。”
白若森忙不迭地挤进去,关上门,取下自己头上的蝴蝶结,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其他人看见,不然他还有脸见人吗?老姐对他的惩罚太损了。
“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扔给他一听可乐,林小小坐倒沙发上,看向对面鼻青脸肿的白若森,问他。
白若森乖乖地站在原地,捏住自己的耳朵,“我以后再也不会逃林老师的课,也不会再随便带人骚扰林老师,扰乱课堂秩序,还害林老师受伤……”
还不错,说得她心里面很舒坦。
“总而言之,我错了,林老师可以狠狠处罚我。”念完了,白若森讨好地坐到林小小身边,“不过我知道林老师一向不会体罚学生的,是不是?”
“那可说不准。”林小小斜睨了一眼白若森,“我最近心情不太好。”
“不要了吧?”白若森指指自己淤青的样子,愁眉苦脸,“昨天被他们追上,我可是威武不屈,死都没有说出你和童记律师的去向,光凭这一点,也能将功补过了。”
“身手不如人家,活该被打。”林小小很是恶毒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童记礼还真是厉害,抱着她都可以跑得飞快,脸不红气不喘,跟拍武侠电影似的,简直就是高手一个。
“好了,好了。”知道林小小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听她这样说,白若森放下心来,谄媚地掏出书包里的东西,“林老师,还没有吃饭吧?这些都是我孝敬你的。”
呜呜,一星期的零花钱,全部奉献给了肯德鸡,好心痛。
算这小子还有良心,肚子里馋虫作怪,林小小不客气地捞起一只鸡腿,美滋滋地啃起来。
“林老师,好吃吗?”见她吃得香喷喷,白若森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问道。
“好吃。”肚子一饱,心情也随之大好,林小小大方地下了赦免令,“你也吃,别客气。”
“谢谢林老师。”白若森好感动地点点头,没有在乎林小小拿出来大方款待的是他带来的东西,立马狼吞虎咽地开动起来。
民以食为天,一片狼藉之间,两个人低头猛吃,尽释前嫌。
今天心不在焉,干什么都没有心情。
童记礼走出事务所,抬头看看天空,灰蒙蒙的,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如同他此时悲惨的心情。
他想他是完了,一整天,处理不了案子,坐立难安,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跳出林小小的音容笑貌,挂心她的伤势如何。
没有道理,感情泛滥得太快了吧?他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就对她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实在是匪夷所思。
连车子都难得去取,干脆沿着街道走,想要静心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太严重了,他一向将自己的求偶标准定在得很高,这几年交往的几名女子也算是比较理想的,他或多或少都觉得不满意,偏偏对那个跟他有仇似的林小小——
唉,再叹了一口气,觉得很是无奈。
“记礼——”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童记礼转过头,看见的是笑脸盈盈的裴文。
“怎么了,叫了你几声都不理,还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见童记礼紧皱眉头的样子,裴文捧着手中的天堂鸟,好奇地问。
“文文——”童记礼有气无力地叫道,再也没有心情去维持自己一贯的优雅形象。
“好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裴文点点头,一猜就中。
退到街边,靠在一边的玻璃窗上,童记礼拨拨头发,对跟上来的裴文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是吗?恭喜你了。”原来是钻石王老五童大律师心有所属,值得庆贺,“不过你看上去好像不怎么高兴?”
他怎么高兴得起来,想哭还差不多。
“记礼,是不是——你被拒绝了?”想一想,这个可能性不高,但是并不代表没有。
“没有,我还没有告诉她。”实际上,他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楚。
“那是对方已经嫁人了?”要真是这样,问题倒有些棘手了。
“没有。”童记礼摇头,否定她的猜测。
裴文不解地看他:“那么,还有什么原因?”
“文文,我说过要找个完美女人的。”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蛛丝马迹,裴文好像明白了一点点。
“我的意思是,她不是我心目中的完美人选。”接着裴文的话,童记礼沮丧地回答,精明一世,偏偏被这个问题困扰得要死。
“她什么地方不好?”裴文想了想,问他。
“脾气不好,做事不经大脑,还喜欢使用暴力……”拉拉杂杂一大堆,数也数不完。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会喜欢她呢?”
“我——”童记礼张张嘴,却找不出理由。
“记礼,”裴文叹了一口气,“我早就说过,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你真要牵强地去找,是找不到的。”见童记礼又要开口反驳,她摆摆手,示意他听她说完,“我不了解你喜欢的人,但是我想她一定是一个在某方面有自己独特个性的女孩。就像你列举她的种种缺点,若你没有注意,怎么会记得这么牢靠?你想想看,如果她真得变得完美了,反而失去了自己的特质,你还会喜欢她吗?”
失去自己的特质?
很难想象林小小变成淑女样子对他细声细气说话,很难想象林小小不再风风火火而是开始一板一眼做事,很难想象林小小不再对他吆来喝去而是低眉顺眼一味迎合……
算了吧,光是靠想都想不下去了。
“你是一个聪明人,不会真的就被那个所谓的完美死硬标准限死了吧?”见童记礼沉思的模样,裴文进一步开导他。
“文文,你是在批判我。”抬眼,看裴文,童记礼问她。
“我哪敢?就算是,也要你自己接受才行,不是吗?”裴文微微一笑,“记礼,我记得,你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曾经说过,你从来不刻意追求,你要的,是一种感觉,吸引你的那种感觉而已。现在,已经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让你有感觉的人。想一想,如果就此错过,你是否会后悔?”
他会后悔吗?童记礼问自己。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林小小吸引,然后开始注意她,进而对她有特别感觉的呢?不是昨天,而是更早,早到第一次她对他破口大骂时,他就已经开始关注这个特别的女人。是不是因为在意,所以在舞厅中的挑衅,在电梯中的戏弄,以及故意去她学校找她,都是他内心没有在意的驱动而为?是不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在葛应云问他的时候,在脑海中自动幻化出她的形象?是不是因为在意,所以他才觉得其他的女人开始无趣?是不是因为在意,所以他才会举棋不定、踌躇不前?
想了很多很多,终于茅塞顿开,童记礼的嘴角露出笑意,他指着裴文怀中的天堂鸟问道:“若是不急,这束花先转让给我如何?”
“乐意之极。”裴文将手中的鲜花递给他。
“文文——”童记礼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
正文 第七章
童记礼匆忙停好车,捧着鲜花进了公寓,上了十一楼,走到裴文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摁下门铃。
门被打开,他递过鲜花,想要林小小一个惊喜。
“好漂亮的鲜花啊,给我的吗?”
不对劲,林小小的声音哪有这么粗?
疑惑地看过去,看见花丛中露出一张面孔,一脸陶醉地看着他。
恶心!
童记礼忙不迭收回花,推开白若森,走进屋里,四处瞧了瞧,问白若森:“林小小呢?”
“在厨房炒菜。”跟在他的身后,白若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童律师,这么有空,来看林老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放下花,忽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童记礼质问他。
“还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摸着自己的脸,白若森委屈地说道,“就因为给你带路,还被你们残忍抛下,结果被一群人逼问,落得如此下场,现在还要亲自上门道歉,你说我惨不惨?”
“是很惨。”童记礼看看他的猪头脸,点头表示同意。
“若森,开饭了——”林小小从厨房探出头,看见童记礼,有些惊奇,“你也在?”
“林老师,童律师给你送——呜!”那个“花”字还没有出口,白若森的嘴里凭空多了半个没有吃完的汉堡。
“正好,一起吃吧。”林小小拿出碗筷摆在桌上,招呼着他们。
脱下外套搭在沙发上,童记礼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汤,问她:“脚好些了吗?”
“好多了,已经不是很疼了。”他这是在关心她吗?还真有些不适应。林小小跛着脚慢慢向外走,没有想到童记礼却伸手扶住了她,承担了她一部分的重量。
没有问题吧?这两天他好心得过了头,令她都有些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童记礼。
毕竟是被一个大帅哥这样扶着,说不心潮澎湃简直就是骗人嘛。眼见早就入座的白若森冲她挤眉弄眼,林小小一时有些心慌,手动了动,牵连到童记礼手上盛得满满的汤也开始洒出来。
“对不起——”很不好意思地看见他白色的衬衣上沾染上污渍,林小小连忙道歉,“我这里还有表哥的衣服,你先换下来。”
“没关系,你行动不便,我自己来就行了。”幸好汤不烫,不然今天晚上的菜谱上准会多一道红烧猪蹄。
“好吧,在卧室的衣柜里,你自己去拿好了。”被他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林小小只好告诉他地点,烦劳他自己去取。
“林老师,童律师好像很关心你哦。”望着童记礼的背影,白若森对林小小说道,笑得别有深意。
“吃你的饭,哪来这么多话?”林小小瞪了他一眼,脸颊却有些发烫。
“我是说真的,你看,那束花还是他带来的呢。”白若森不服气地指指客厅茶几上摆着的天堂鸟,“肯定是给你的。”
“也有可能是他给其他人的,你瞎起哄什么?”
“要真是给别人,就不会我一开门他就把花塞进来了。”他又不是瞎子,送给谁他难道还看不出来?
林小小愣了愣,正要说些什么,冷不丁看见童记礼从卧室出来,边走边扣胸前的扣子。她连忙住嘴,低头猛吃。
“林老师,不要紧,我不会和你抢饭吃的……”看她那副样子,白若森揶揄地说。
门铃又在响。
林小小停下刨饭的动作,白若森吞下未说完的话,童记礼止住正在扣扣子的动作,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清这个时候还会是谁来?
“我看好了。”离门口最近,童记礼贴进门,透过猫眼向外张望。
老天,是他老妈!
这下好玩了,昨天才对他们矢口否认他和林小小之间的关系,现在要是见他在这里,还衣裳不整的样子,免不了又有一番联想。
倏地转身,背贴着门,童记礼对林小小比比手势,要她过来。
怎么了?
林小小以眼神问他。
你自己过来看。
童记礼对她努努嘴。
林小小狐疑地走到门边,盯了童记礼一眼,将眼睛贴上猫眼。
呀,是她老妈!
心惊肉跳地挨着童记礼贴在门上,林小小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她老妈会找到这里来。
“你看到什么了?”童记礼看着她发白的脸,小声地问她,疑惑着就算是他老妈也不至于将她吓到这步田地。
“你又看到什么了?”林小小瞧他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好奇他怎么会认识她的老妈。
“我妈。”两个人同时开口,继而又想不通地一致转身,再次向外面张望。
这一会,他们看见了两个女人在门外说说笑笑。
总算明白了,他妈和她妈,一起上门了。
“喂,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们身后张望的白若森对他们大声叫道。
吓了一跳,本来专注打量外面的两人迅速回身,狠狠捂住他的嘴。
“小小,我是妈妈,快开门!”
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外面有人在喊。
“完了,我妈来了,怎么办?”林小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些语无伦次。
“无就系泥么么,科没就系了嘛。”被捂住嘴的白若森含混不清地说道。
“你说什么?”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童记礼松开手。
“我说不就是你妈妈,开门就是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母亲上门,有必要做出这种像被人追杀的样子吗?
“说得轻巧,你不了解我妈那人,我是单身住哪,要是被她看见屋子里面有男人,准定被会被捆绑成双。
“没那么恐怖吧?”白若森张大嘴巴。
“你问问你姐姐就知道了。”白若林可是亲眼目睹过她水深火热的生活,所以了解她的痛苦。
“我们可不可以装做不在?”提出一个可行的建议,白若森问道。
“你以为在你那么大声叫嚷之后他们还会认为里面没有人吗?”冷笑了一声,林小小已经焦头烂额,“不行不行,你们先顶着,我去躲躲。”
童记礼拉住仓皇的她,开口提醒:“这是你家。”
“哦,对了,这是我家。”差点急昏了头,林小小看看眼前的两个男人,“那你们就快躲起来啊。”
“躲哪里?”临危不乱,童记礼非常有耐性地问他。
“白若森,你躲到杂物间去。”她对白若森命令道。
“遵命。”找到可以藏身之处,白若森立即溜得不见人影。开玩笑,他还这么年轻,前途一片美好,才不要这么快葬送在因为一顿免费晚餐而被活生生地押上结婚礼堂的悲剧命运中。
“你?这边——”绞尽脑汁搜刮着还可以藏人的地方,林小小将童记礼推到卧室,“床底好不好?”
“不行。”童记礼只看了一眼就断然否决,“太低,我根本就钻不进去。”
“那、那,衣柜好了。”拉开旁边的衣柜,林小小示意童记礼进去。
“可是这里面快被塞满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再挑三拣四了好不好,这不是还有空位吗?”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林小小狠狠地将他推进去,关门之前,警告地对他说,“千万不要出声!”
童记礼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窝囊过。想他一个七尺大男儿,被硬生生地塞进柜子里,后背靠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前胸抵着衣柜门,还有要憋着气,维持挺胸收腹的姿势,才勉强不至于狼狈跌出去。
他现在只有祈求上苍,希望三个女人千万不要不顾时间地拉家常,否则要他一直以这样的姿势呆在密不透风的衣柜中,实在是强人所难。
“奇怪,难道小小不在?”门外,毕玲转过头,疑惑地说。
“不会,不会,晚上的时候我还看见过小小。”李桂芬在一边摇摇头,“可能是她脚不太方便,所以行动慢了些,我们再等等。”
“这段时间,小小真是麻烦你了。”难得现在还有这样热心肠的人,就像方才在楼下,她只不过顺便问问,结果人家居然住在小小对门,还好心一直把她带上来。
“哪里,邻里之间,本来就该互相照应,而且小小本来就很懂事。”李桂芬挂着招牌式笑脸,乐呵呵地说。
“懂事?她不惹我生气,我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毕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的笑话般,冷哼一声。联想到这段时间林小小逃家避难,还骗她是在白若林那里,要不是小小的舅舅无意之间说漏了嘴,她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房门被打开,林小小喘着气,跟她们打招呼:“妈、芬姨,怎么有空?哈哈……”
“你赶命吗?”见林小小就像是才爬山完毕的样子,毕玲瞪了她一眼,随即露出笑容,转头对李桂芬说:“进来坐坐?”
“妈,芬姨很忙的。”林小小在心里连声叫苦。光是她老妈已经够难应付,再加一个芬姨,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也不是很忙,家里人都还没有回来,我就串串门好了。”
“还不请客人进去,堵在门口干什么?真是不懂礼貌。”毕玲训斥完傻傻站在门边的林小小,不好意思地对李桂芬说,“家教不严,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
眼见毕玲拉着李桂芬旁若无人地走进家里,林小小无奈地关上门,跟在他们身后。
“小小,为什么会有三副碗筷?”扫了一眼饭桌,毕玲转过头,盯着林小小发问。
“啊?”瞄向桌面,林小小暗叫糟糕,原来是善后工作不力,“那个啊,我从猫眼里看见你们来了,所以就再加了两副准备着。哈哈……还没有吃饭吧,一起吃啊。”
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也不知道过不过得了关?
“小小,你还真细心。”李桂芬称赞道。
“她细心?”毕玲拉着李桂芬在沙发上坐下,看见茶几上的花,眉开眼笑,“小小,有人送花给你?”
眼看着老妈又有抓住这个话题,黄河泛滥滔滔不绝的趋势,林小小拿起花束,朝旁边一扔,拍拍手,若无其事地说:“没有。是我闲着没事干所以买给自己的。”
“你这丫头,存心气死我是不是?”差点没有被她的话呛死,毕玲伸出手指着她,“你情愿自己窝在这里买花送自己,都不愿意去相亲,究竟想要混水摸鱼到什么时候?”
“妈!”
尴尬地看了一眼李桂芬,林小小小声咕哝:“芬姨还在这,别让人家看笑话。”
“我就是一个笑话!”想起来就有一肚子气,毕玲拉过李桂芬的手,“童太太,你评评理,我养女儿这么大,不过叫她去相亲,就像逼她去自尽一样,最后还溜个不见踪影,编出一大堆理由来骗你,我还委屈得很呢。”
“别生气。”李桂芬好脾气地安慰着她,“小小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她的原因当然多,我们怎么数得过来?”毕玲重重地向后一靠,“但是撒谎就不是理由——这是什么?”
背后有什么抵着,毕玲从身后拿出一件东西,细细打量之后开口:“好像是个书包?”
林小小忙不迭地扑上去抢过,把书包别在身后,看着面前两个不解的人,连连解释:“这是我学生的包,他上完课后忘记拿走了,我先带回来,明天就还给他!”
“小小,你今天似乎很紧张?”毕玲狐疑地看着她,“是不是瞒着妈什么事?”
“没有,没有……”林小小的头摇得像泼浪鼓一般。她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当着她老妈的面承认她藏了男人,而且还是两个男人在屋里?
“那么,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那边那件外套是谁的?”指着对面的沙发,毕玲问她。
“什么外套?”林小小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差点就想晕倒。这个童记礼,亏他还是律师,怎么就不知道好好保存证物?“那个,对,是表哥的衣服,我见很脏了,所以拿出来准备帮他洗洗。”
“不对啊……”李桂芬却在这个时候开口,盯着那件黑色西服,“我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西服嘛,看起来都差不多,哈,哈哈……芬姨,你干什么?”林小小还在挖空心思找理由,却看见李桂芬站起来,走到沙发前,拿起了西服。
“怎么越看越像记礼的?”李桂芬喃喃自语,拿起衣服左看右看。
“你看错了。”忘记了自己还瘸着腿,林小小“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拽住衣服的一角,使劲向自己一方拉。
“等等,我再看看。”李桂芬不松手,将衣服又拉过来些。
“不用看了啦……”林小小又向自己这方拉。
“小小,你到底在干什么!”眼看面前的两人拉锯战一般,毕玲大声叫道,“小小,放手,不可以这样没有礼貌。”
好巧不巧,卧室里传来一声巨响。
三个女人同时僵住,客厅内一时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毕玲站起身,风风火火地朝卧室冲去。
“妈、妈!”林小小高声叫道,慌忙松开手,一蹦一跳向前奔,想要阻止她。
“林小小!”
卧室里骤然爆发出高亢的女高音,刚冲到门边的林小小猛然刹车。
完蛋了!
“怎么回事?”被叫声吓住,紧随其后跟来的李桂芬不明所以地问道,挤到门口,看见房间内的情形,瞪圆了眼睛,
这是什么状况?对着床的衣柜门大开着,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滚落一地;床上,趴着一个男人。
第一反应,是小偷进门,李桂芬英勇无畏地扑上去,劈头盖脑就是一阵毒打。
“小小,你快去报警!”揪住一把头发,李桂芬转头对林小小说道。
“妈,别打了,是我!”刚从衣柜中跌到床上的童记礼正想爬起来,后脑勺就被狠敲一记,头发快要被揪掉,痛得要死,他终于忍不住大叫道。
声音太熟悉了,李桂芬停下动作,疑惑地扳过他的身子,看清了脸,难以置信地喊出来:“记礼,怎么会是你?”
视线下滑到童记礼因为衬衫扣子没有扣好而露出的大半胸膛上,她猛地从床上跳下来,站到毕玲的身边,看看童记礼,再看看林小小。
“妈,芬姨,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林小小挡在她们身前,很想表明她和童记礼的清白无辜。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毕玲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你居然——”颤巍巍的手指在童记礼和林小小之间来回指着,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那个,小小,我们,是不是来得很不是时候?”李桂芬在一边尴尬地说着,其时最想问的是自己的儿子究竟有没有被林小小吃掉。
这是什么话?他们之间明明什么事都没有,简直是冤枉。看了一眼备受打击的母亲,再瞅瞅表情有些奇怪的芬姨,林小小急得额头上冒出汗珠,开始无语伦次:“不不,你们听我说,是他自己掉在床上的——”
不对,好像有些语病,连忙摆手,“不是,其实他躺在这里也有我的原因——”
也不对,越解释越不像话。林小小瞪了一眼床上的童记礼,“不是叫你不要出来吗?”
“谁叫你衣柜里的东西太多,我是活生生被顶出来的。”童记礼不甘示弱地反驳,表明错误并不在他。早就说了行不通,偏偏要他躲进去,现在好了,大家都不要想逃。
“够了!”毕玲受不了地大叫一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隐约有些头疼,“小小,他是谁?”
听她这样问,童记礼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衬衫,拿过还在一旁发呆的李桂芬手中的西服,伸手一掏,指尖就多了一张名片。潇洒地递给毕玲,他毕恭毕敬地答道:“伯母您好,我是童记礼。”
童记礼?毕玲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样子很好,派头不错,低头看看名片,她张大嘴,两眼发出光芒,抬头看面前的人,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你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童大律师?”怪不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名人。
“过奖了。”童记礼谦虚地说道,揽住旁边李桂芬的肩膀,“这是家母。”
中彩票了,她女儿居然和这样的名人毗邻而居。这样想着,毕玲伸出手,笑容满面地说:“幸会、幸会。”
“哪里、哪里。”李桂芬也伸手握住她的,其实还没有弄懂状况。
“等等!”毕玲突然叫停,抽回手,瞧那两个趁着她和李桂芬晕乎乎的时候已经鬼鬼祟祟走到卧室门口的家伙,“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好家伙,差点就让他们给逃了。
童记礼和林小小无奈地转过身,对着面前怒火冲天的毕玲。
“你们倒说说,今天的事,怎么解决?”瞪着两个人,毕玲质问道。
“妈,什么解决不解决,根本就是一个意外嘛。”林小小翻了个白眼,对她亲爱的母亲大人实在是无可奈何。
“说得倒轻巧。”毕玲不理她,只是转头对着李桂芬,“童太太,你说他们是不是欠我们一个解释?”
“对哦。”回过神的李桂芬看向童记礼,“记礼,你说怎么办?”汗颜啊,自己的儿子出现在一个单身女孩的床上,要说服自己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是在很困难。
“对,童记礼,你快跟她们解释。”林小小推推他,也要他说个明白。他是律师,口才比她好,一定可以三言两语说清楚。
耶,什么时候烫手山芋甩到他手上了?
童记礼瞅瞅满面怒容的毕玲,瞧瞧一脸尴尬的老妈,看看还有眼神中充满期待的林小小,暗暗感慨,果然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
说实话,有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他不利用实在太可惜。
“说话啊。”见他只是站在原地不说话,林小小拿胳膊肘撞撞他,催促道。
“说什么?”推推眼镜,童记礼看着林小小,慢条斯理地问。
“别装傻!”指着面前的人,林小小瞪他,“她们问你怎么办!”
关键时刻,他可不要玩阴的,跟她装傻。
“对,怎么办,我当然知道了。”童记礼转头,脸上呈现出的最优美的笑容,看呆了面前的两位老人家。
“童、童记礼,今天的事,你准备如何解决?”看到他的笑容,毕玲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
“伯母,您放心。”童记礼忽然伸手搂住林小小,“我一定会对小小负责的。”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炸翻了在场的三个人。
“记礼,小小真的对你,不,我是说你真的对小小——”李桂芬目瞪口呆,眼光在两个人之间梭巡。
“你不再考虑考虑?”见他如此爽快地给了她答案,毕玲忽然间有些于心不忍,觉得将这么优秀的男人配给自己女儿,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会折寿的哪。
“有什么考虑的?”看着自己老妈很是为难的表情,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林小小忍不住出声反驳。
好歹她长得不错,工作稳定,薪水也算高,有至于那么抱歉吗?
“小小也没有意见。”童记礼很是体贴地为她解释。
“就是——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这个童记礼,居然曲解她的话。抬高头,林小小瞪着眼前被放大的童记礼的脸,见他又对她露齿一笑,非常清楚这种笑容迷惑人心的威力,她连忙别过脸。
好险,差点又被他给电到了。
镇定情绪,调整自己的呼吸,接着转过头,准备继续迎战。
“我是说——”刚要说童记礼是在胡说八道,冷不防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你不用担心,我会负责的。”童记礼重重点头,表情很是诚恳。
“你你——”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叫非礼?
没有吸取到前车之鉴,刚开口,又被偷袭一次。
“你你你——”太可恶了,就这样明目张胆进犯,还有没有一点道德约束?
啵、啵、啵。这一下,更夸张,连点三下,弹无虚发。
可怜的林小小终于意识到保护自己的重要性,连忙闭了嘴,还拿手挡在前方自我保护。
太可惜了,童记礼咂砸嘴,有点意犹未尽。看着欣赏了他俩半天表演的毕玲和李桂芬,他开口:“妈、伯母,你们现在了解了吧?”
了解,太了解了,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是百无禁忌啊。
“那,你们继续,我们不打搅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他们这些老妈子确实不太适应潮流的发展,还是眼不见心不烦为好。
“妈——”眼睁睁地看着毕玲和李桂芬手挽手地向外走,一副携手共创美好将来的模样,林小小刚要开口申辩,看见童记礼又向她凑过嘴来,连忙又闭上嘴。
完了,完了,这次看起来,好像有些大事不妙了啊。
正文 第八章
拜童记礼所赐,她最近的日子,过得有些惨淡无光。
本来一个人过得轻轻松松,突然间多了一干人等来打搅,实在有些不习惯。
比如说,和蔼可亲的芬姨,每天定时敲开她的门,然后递上一大碗猪脚汤,美其名曰是“补脚”。
比如说,那个阴魂不散的童记礼,每天坚持送她上班,而可怜的她,在她那个凶巴巴的母亲的威逼利诱之下,不但搭上这班为她开设的专列,还乖乖地奉献出了手机号码。
比如说,她那些还是盲目追星的学生,仍然将她当做最佳追逐对象,百玩不厌地在校园里进行猎人和狐狸的游戏。
难得今天是假日,告诉自己不要再想烦心的问题,溜出门,关了手机,一个人闲晃晃地在街上游荡。
走到中心广场,买了个雪糕,在嘴里含着,美滋滋地享受奶油味道,眼睛顺便四下里乱瞟。满街都是时尚的俊男美女,看在眼中,还很享受。
不过,能够跟童记礼媲美的,倒真没有几个。
真讨厌,怎么又会想起那家伙?
皱起眉头,林小小狠狠地咬了一口雪糕,找了张长椅坐下,不经意看见上面还摊着一份报纸。拿起来一页一页地翻,没有什么大新闻,倒是童记礼的小道消息又有几条。
他还真是一个桃花不断的男人哪。
撇着嘴,林小小啧啧有声地看下去,发现童记礼还真是老少皆宜。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有这个本钱。
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居然开始郁闷起来,丢下报纸,将雪糕含在嘴里,大张开双臂,仰高头,搁在椅背上。
景物在她眼中翻了一个180度的弯,以这样的角度看过去,看见的人都是脚朝地、头朝天。
兴致盎然地正在欣赏,忽然在广场的露天茶座中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倏地坐直,转过身去再看,完美的笑容、优雅的坐姿、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迷人风采的,不是童记礼还有谁?
林小小的第一反应是她被童记礼跟踪了,不过继续观察下来的结论是她高估了自己。
因为童记礼正和坐在他面前的美女说话,时不时地还大笑几声,根本就没有向她这个方向看一眼。
有点酸溜溜地瞄着那个和他说话的女人,可惜从她这个角度只看得见她的侧面,不过也足够了,白皙的脸,挺直的鼻梁,够有型。
忍不住吐出雪糕,拿起长椅上的报纸,半遮半掩住自己,躲躲闪闪地向前移动,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进了露天茶座。
挑了张离他们相隔很近的桌子坐下,背对着童记礼,朝一旁的侍者挥挥手,小小声地吩咐:“一杯绿茶,谢谢。”
哼,她倒要听听,是什么话题,让他聊得这么高兴,乐不思蜀?
“老天!”听完童记礼的话,裴文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记礼,你真的这样对林小姐?”也难为他有这样精明的头脑,懂得从人家母亲身上下手。
童记礼喝了一口茶,耸耸肩,“没有办法,美人鱼不上钩,我总得找点适合的鱼饵。”
“你倒是费力一番心思,不怕鱼饵下得太重?”童记礼不愧是童记礼,只要他出马,还有什么是搞不定的?
“放心,我会掌握分量。”想着这几天林小小不情不愿又不得不让他接送的样子,童记礼的眉毛就扬了起来。
比起以往那些乏味的约会,追求林小小的乐趣,果真妙不可言。
“记礼,你果然认真了。”
“始料未及,不过既然开始了,就顺其自然吧。”也许林小小不是他理想的完美女子,但是正如裴文所说,独具个性是她的特质,他并无意去改造她。
林小小努力地支着耳朵,不过距离好像还是有些远,模模糊糊,听不大清楚。不甘心地将椅子向后推力推,用报纸遮住半张脸,抬高了身子。
“小姐,你的茶。”
冷不防地,一杯绿茶摆在她面前,吓她一大跳,迅速恢复坐正的姿势。对眼前莫名其妙的侍者挥挥手,要他走开,接着端起茶杯,试探性地转头看了一眼。
虽然是偷偷一瞥,这一回,总算看清楚了女子的面容。咦,她不就是前段时间盛传童记礼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最佳女主角吗?大家闺秀,很有气质,原来,童记礼喜欢相处的,就是这种女人。
哼,花心大萝卜,果然不可相信。还好意思对媒体否认说是谣言,看他们俩那么亲密无间的样子,没有内幕,打死她都不相信。杯子捏得死紧,心里起了几层疙瘩,有没有搞错,亏他几天前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对她负责,现在又在对另一个女人花言巧语了。
牙齿啃在玻璃杯上,咯咯作响,瞪了一眼远处捧着托盘愣愣看她的侍者,白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
眼神的威力果然巨大,人家马上转身不敢再瞄她。
处理完碍眼的人,林小小忍不住再斜着身子看了看。
童记礼,你到底在讲些什么,逗得人家气质美女不停地笑?
“你那边,没有问题吧?”笑完了,童记礼问裴文。最近忙着和林小小纠缠,倒是没有时间问问她最近如何。
“很好。”裴文低头,含着吸管喝了一口饮料,抬眼,向前面看了看。
“怎么了?”见她好奇地盯着他身后看,童记礼问她。
“有个女孩子,老是在偷偷摸摸看我。”裴文笑了笑,“我想,可能是和你有关。”
“是吗?”听她这样说,童记礼单手撑着桌面,回头看。
惨了,被发现了!
眼见童记礼转身,林小小一个激灵,连忙别过脸,扑倒在桌面将报纸竖在面前,埋头猛喝茶水。
咕噜,咕噜,咕噜……
奇怪了,怎么没有动静?
疑惑地半低着头从自己右肩膀向后瞄去,桌子前只坐着那位美女,对她举举杯子,嫣然一笑,很是礼貌。
偷窥人家的举动被发现,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林小小尴尬地对她笑笑,回头,好奇童记礼跑到哪里去了。
算了,算了,还想这么多干什么,趁着童记礼还没有发现,自己应该赶快逃跑才对。
“买单!”放下挡在眼前的报纸,一张无比清晰的脸顿时呈现在面前,令她不由自主尖叫一声,朝后一缩,非常狼狈地连人带椅摔了个四脚朝天。
童记礼挡住过来结账的侍者,拿出钱放在托盘上,指着对面裴文坐着的地方,“一起算。”
随后,他站起身,慢慢走到跌倒在地的林小小面前,很是好心地问她:“小小,需要你的亲亲男友扶你一把吗?”
呕,好恶心的称呼。
从仰躺的视角望上去,林小小瞪着笑得别具深意的童记礼,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挣扎地爬起来,捶捶自己被摔疼的背,她没好气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坐在我对面的?”
拉拉她扎在胸前的辫子,童记礼将她拉近了些,开口道:“就在你跟踪偷窥的时候。”
“谁跟踪你了,别臭美了!”抢回被他在手中把玩的辫子,林小小红着脸大声争辩着。
“是吗?”看她面红脖子粗的样子,童记礼拿起桌上那份报纸,很有兴味地问她,“那么你可不可以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很巧地坐在我后面,同时拿着报纸遮遮掩掩不断向后窥视?”
“我、我、我,我是看今天天气好,所以出来逛街。”面对他的质问,林小小有些结结巴巴,“坐在那边的时候,看见你们在这里,那、那我就好奇啦,过来看看,刚好你后面有位置,那就……”越说越觉得做贼心虚,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这么说来,你‘不小心’看见我,‘不小心’坐在我们后面,又‘不小心’看了我们一两眼,应该说全部都说是‘偶然’?”盯着她红红的脸蛋,童记礼一本正经地为她解释。
“对对对——”林小小立马眉开眼笑地拍着手,“都是偶然性嘛,哈,哈哈……”干笑了半天,她偷偷看看童记礼,脚开始后退,“既然是偶然路过,我现在不打搅你们,有什么事,慢慢聊,我先走了。”
她还真是会打蛇随竿上。见林小小又想溜,童记礼伸手揪住她的小辫子,彻底粉碎了她的逃亡计划。
“放手,放手,很疼哪。”连忙拍开童记礼的魔爪,林小小一脸沮丧地揉搓自己被虐待的头皮。
“既然来了,就先别走,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不理会林小小的抗议,童记礼揽过她的肩膀,牢牢锁在怀中。
“这位就是林小姐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旁边的裴文,微笑地看着她。
“小小,这是裴文。”指着裴文,童记礼对林小小说,顿了顿,补充说道,“我的好朋友。”
明明就是画蛇添足的解释,面对林小小,他却觉得很有必要。
好朋友,原来不是女朋友啊?
心情一下大好,林小小伸手和裴文握了一下,自我介绍道:“我是林小小。”
“记礼和我说了很多关于林小姐的事。”裴文上下打量了林小小一番,想起她先前的行径,“想不到闻名不如见面,林小姐果然很,嗯,很有个性。”
耶,这么说来,他们刚才聊得哈哈大笑的话题,是她?
童记礼在一旁干咳了下,对裴文说道:“文文,我们下次再聊好了。”
“好。”裴文拿起桌上的包,“那么,我就先走了。”
“你和她,在聊我?”看着裴文远去的身影,林小小很是不满意地质问童记礼,“你知不知道在背后说人家坏话是很不道德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说你的坏话?”童记礼好笑地捏捏她的鼻子,“再说了,就算是我说,也是道德上的事,无关乎法律的东西我是不会在乎的。”
果然老奸巨猾!
“喂,放开了,老抱在一起干什么?”讨厌,当她是洋娃娃吗?又是抱又是揉又是捏,她是合法公民,有人格尊严吧?
“抱一下了,很久没有抱你了。”耍赖地靠着她肩膀上,童记礼就是不松手。
“哪有很久?你昨天才抱过。”真是过分,连头都靠过来了,很重哪,他到底知不知道?
“我上瘾了不行吗?”
“你你你——”林小小当下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怄人的答案啊……气得她想要吐血。
正当她大张着嘴巴想要骂童记礼是个超级大无赖的时候,一记热吻从天而降,密密实实堵住了她要发表牢骚的嘴。
错误果然是有相似性,她确实不该去撩拨童记礼。
“林老师,林老师……”
兴奋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接着是研究室的门被轰然推开。
“白若森,你还真是没有作为学生的自觉。”林小小坦然自若地坐在桌子前,翻看面前的资料。
“林老师,大新闻啊。”白若森踢上门,激动得满面通红。
“最近校内除了我被学生追得满天跑之外还有什么大新闻?”林小小根本不理会他,只顾自己的事情,“去,别烦我。”她目前正在好好静养,储蓄能量应付接下来的马拉松和那个准时来接她下班的童记礼。
“啪!”一份报纸扔在她面前。
“林老师,你上报纸了,拍得还不错。”白若森哗啦啦地翻着报纸,接着指着一条新闻叫她看,“头版头条呢。”
“我?”林小小压根儿就不相信。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更不要说上什么头版头条了。
“真的,你看看嘛。”见她不信,白若森看着报纸,一字一顿地念道:“上面说‘大学讲师横刀夺爱,真命天子浮出水面’。”
“什么?”听他这样说,林小小骤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把抢过报纸,盯着上面,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报纸上赫然刊登的是那日她和童记礼在广场上拥吻的画面,够激情,下面还整版报道全程追踪,独家消息。
又是娱乐版,又是童记礼,不同的是,这回她也被牵连进去了。
“林老师,你应该高兴才对啊,现在你已经是名人了。”看着林小小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白若森继续在一旁雪上加霜。
“明你个大头鬼!”狠狠赏了白若森一记暴栗,“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林老师,你别开玩笑了。”捂着自己被敲疼的头,白若森很是委屈地答道,“都上报纸了,还有谁不知道?”
噩耗,简直是噩耗。
林小小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又马上站起,匆忙忙地收拾桌上的东西。
“林老师,你在干什么?”看她一副哀怨的模样,白若森好奇地问。
“逃命!”林小小咬牙切齿地丢下这两个字,接着推开白若森,旋风般冲出研究室。
面前摊开一张份报纸,童记礼交叉着手,一点一晃,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童律师——”
“什么事?”摁下分机,他问道。
“有一位小姐非要见你。”维妮对他说。
“哪位小姐?”
“不知道,她不肯说自己的名字。”维妮顿了顿,“我查过了,没有她的预约。”
“那就叫她走。”刚想挂机,熟悉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来。
“童记礼,你这家伙——”中气十足,很是愤怒。
“小姐,你不可以——童律师,对不起。”
“没关系。”童记礼忽然笑起来,“维妮,叫她进来。”
门被轻轻敲了敲,接着是维妮带着一个人走进来。
“维妮,你先出去。”童记礼对满脸抱歉的维妮说道,看她掩上门,他才爆笑出声。
“小小,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是要演戏吗?”宽边帽,大墨镜,外加长长的围巾遮住大半个的脸,实在太招摇。
“你以为我愿意吗?”林小小摘下帽子,取下墨镜,一圈一圈地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恢复自己本来面貌。
“下班时间不到,你就主动来找到我,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少来了。”将东西扔在一边,林小小双手大张撑在办公桌上,瞪大眼睛盯着童记礼,“这一次,我被你害死了。”
“怎么了?”童记礼身子超前靠,掬起她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嗅了嗅,不错,很香。
“认真一点好不好?”拍拍桌子,林小小瞥到他面前摊开的报纸上,“喏,正好,你也看见了。现在我只用乔装才敢出门,你说怎么办?”
“小小,我对你的样子很满意,你不用去整容。”童记礼推推眼镜,调侃道。
“童记礼!”林小小暴跳如雷,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好了,好了。”童记礼拿起报纸,起身走到林小小身边,“这有什么值得生气,小道消息,天天都有。”
“可是这次连我也卷进去了,问题就严重了。”他当然可以云淡风轻,天天被这样的消息刺激,早就习以为常了。但是她不同,一下子成了公众人物,感觉怪怪的,难以接受。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我女朋友,不怕人家说笑。”童记礼抬起她的下巴,好脾气地安慰她。
对哦,反正她是他的——
停,什么时候话题转到这上头来了?
一只手及时捂住童记礼就要贴到她唇边的嘴,林小小不客气地将他的脸推开,气急败坏地叫道:“童记礼,你不要每次都用这种美男计来混淆我的思路。”
气死她了,幸好这一次反应快,不然又被童记礼给得逞了。
咦?看来他这招好像不太管用了。没有一亲芳泽,童记礼揉揉自己的脸颊。
“我不管那么多!”林小小狠狠地跳脚,“我不要这样被大咧咧地登在报纸上,不要自己一点隐私权都没有。每天在学校里被学生追已经够惨了,我不要再被一堆记者追着跑,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童记礼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了解。
“你明白?”林小小一个推他的胸膛,“我都不明白,你明白?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啊,他这样回答也不对?看来他们的对话已经提升到了逻辑学的顶端层次。
“小小——”看着林小小的脸色,明显处于爆炸的边缘,童记礼小心翼翼地开口。
林小小抬起头,恰好看见他举起的手中的那份报纸,正在气头上,顾不上其他,跳起来一把躲过,捏住中线,狠狠撕成两半。
手法快、准、狠,童记礼连抢救都来不及。
“我是倒大霉了。“林小小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拾起丢在旁边的围巾、帽子和墨镜,一一戴上,觉得自己欲哭无泪。要是被她父母以及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三姑六婆八大姨看见她如此“豪放”,她铁定会被打包上较,免费赠送给童记礼。
“我要搬家,搬家!”
当务之急,还是避风头要紧。
正蹲下身捡报纸的童记礼听见林小小歇斯底里的叫声,抬头一看,只见她已经乔装完毕,拉开大门奔出去。
搬家,他哪会让她如愿?
童记礼的目光落到被撕成两半的报纸,熟悉的感觉冒出来。走回座位,拉开抽屉,拿出里面一张皱巴巴的同样被撕成两半的报纸,仔细一对比,倒叫他看出了端倪。
手法一样,从中线撕开,同样都没有放过他的俊脸,让他缺鼻子少门牙。
老天有眼,现在人证、物证齐全,那个堂而皇之将他“毁容”之后随意丢弃在大街之上的罪魁祸首,终于被他找到了。
正文 第九章
龟缩在家里,不愿意去面对外界有可能的惊涛骇浪。不过显然这也不是最安全的做法,电话铃从早到晚,没有停止对她的骚扰。
“是,我是林小小……四姨婆,您看错了,肯定看错了……就是嘛,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多败形象。对对对,我早就叫您老换副老花镜了嘛……没有,没有,我用空一定去,哈哈……”
干笑着挂断电话,林小小垂头丧气,爬下床,走进浴室,盯着镜子中那个模模糊糊眼皮浮肿的憔悴之人,好惨,眼睛肿了,隐形眼镜也不能戴了。她狠狠地用冷水洗把脸,抓过一边的框架眼镜戴上。
无风不起浪,起浪就要淹死人。全世界的目光好像一下子就集中在了她林小小的身上,亲戚朋友一大堆,不停地对她进行疲劳轰炸。想都不用想,是她老妈泄露出去的。否则,这么隐蔽的座机号码,他们怎么可能找到?
电话又在响,刺激她的耳膜。
垮着肩,无奈地拿起听筒,有气无力地说话,准备接受新一轮的疲劳轰炸。
“喂——”
“小小?”噩梦无处不在,出声的正是那个害她如此悲惨的童记礼。
“什么事?”真好,先前被炮轰的账全部算在他头上。
“过来吃饭。”童记礼对她说。想她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已经在家里当了一天的缩头乌龟。
“我不想吃!”林小小对着电话大叫,偏要摆出架子给他瞧。哼,当她一天不吃饭会饿死啊?
“我妈叫你过来吃饭。”童记礼加重语气,顺便再加四个字。
呃,是芬姨叫她?林小小想了想,语气稍微缓和些,“我现在不饿。”
“小小吗?”电话忽然换了声音,“我是芬姨。”
“芬、芬姨……”舌头一时打不过转,不小心咬了自己一下,有点疼。
“怎么了,怎么会不饿呢?是不是生病了啊?”关怀之声从电话那边源源不断地传来,弄得她觉得拒绝人家简直就是很不道德。
“没有。”林小小回答,“我只是没有什么力气而已。”这回说的是实话,肚子确实在咕咕叫,但是电话耗损了太多的能量,她能够爬起来自己走路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这样啊……”那边好像也犯了难,不过片刻之后就找到了解决方案,“没有关系,你好好休息,我叫记礼给你送些东西过来。”
啊,不会吧?“芬姨,真的不用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人不吃饭怎么行?”乐呵呵的声音传来,“再说了,你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芬姨——”沉默了一下,林小小终于开口,“你是不是也看了报纸了?”
“哎呀,没有什么关系了。现在这个社会多开放,年轻人卿卿我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你和记礼也那样了,我们做父母的都能接受,你就不要面皮薄了——你等着,我马上就叫记礼过去啊。”
电话里传来忙音,林小小嘴角抽搐着,只想拿头去撞墙。
她和童记礼究竟哪样了啊?
放下电话,李桂芬将饭菜递给童记礼,连声嘱咐:“记住,要看小小吃完再回来。”
“妈——”啼笑皆非地看着面前足以撑死人的分量,童记礼啧啧出声,“你是存心不想让我回家吧?”等小小吃完,太为难了。
“我这是在帮你,懂不懂?”李桂芬点了童记礼的额头一下,责怪他不识好人心,“小小不是在生你的气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向她道个歉,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你还想得真周到。”童记礼接过饭菜,正要走出厨房,冷不防又被拉住,“妈,还有什么要指教?”
“我是说——”李桂芬揪揪童记礼的脸,“你既然知道小小那丫头面皮薄,以后要亲热也找个私人的地方,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你是被偷拍惯了无所谓,小小不一定受得了。”
“你现在已经倒戈了,我真怕将来会受欺负。”童记礼对她笑了笑。
“行了,去吧。”见他背过身向门外走,看见他插在裤兜中的报纸,李桂芬忍不住开口问他:“记礼,你带报纸干什么?”
童记礼回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抓凶手。”
林小小家的大门被虚掩着,童记礼轻轻推开,叫道:“小小?”
“这呢。”有些负气的声音从沙发后传来。
童记礼走到沙发前,看到林小小背对他,正盘腿坐在茶几前翻着什么东西。
“吃饭了。”将饭菜摆在餐桌上,童记礼叫她。
林小小不理,继续埋头拿支笔圈圈点点。
“你在干什么?”见她如此专心,童记礼走到她身后,趴在沙发上,好奇地问她。
“我要搬家,正在找房子。”她要搬家,远离这个风水不好的地方。
“搬家,想都不要想。”童记礼伸长手臂,一把抽过她放在茶几上的纸张。
“还给我!”见童记礼抢走了房屋出租消息,林小小转过身,想要夺回来。
“你是谁?”有点熟悉的面容闯进他眼帘,童记礼看着眼前气冲冲的人,惊讶地问。
那是林小小,没有错,但是又和平常的她不太一样。此时的她,头发绾在脑后,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还能是谁?不就是现在很凄惨的林小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趁他发愣,林小小借机夺回租赁启事。
不对、不对,除了林小小,他敢肯定,他还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相识的面容。托着下巴,童记礼开始回忆。
“有什么好看的?”被他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毛,林小小干脆不理他,朝餐桌走去。
好饿,既然是他自己送上门的,没有理由委屈自己的肚子才对。
坐在桌前,搓搓手,盛了一碗美味鲜汤,光是闻了闻,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起来,林小小拿起勺子,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砰!”
一只大拳头重重敲上桌面,逼得她含着一口还没有咽下去的汤,抬起头来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童记礼。
“我想起来了。”童记礼指着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就是那天在电梯门口对我发花痴的女人!”
什么?花痴?她?!
嘴里的汤喷射而出,尽数洒在面前的美味佳肴上。干咳声不断,好不容易止住,林小小才瞪大眼睛看着童记礼,“什么意思,说清楚!”
怪不得在她第一次骂她的时候觉得她眼熟,原来早在那之前,他就见过她。
“就是你。”童记礼拉过椅子坐下,很肯定地点头,“是你,我还记得你将书丢在我的脚上。”
当时她就是这样的打扮,绾着头发,戴着眼镜,捧着一摞书,汗流浃背。
真是难为他,这码子丢人的事,他到现在才想起来。
“你的记性还真好。”半是挖苦半是嘲笑,林小小擦擦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你做人有些失败了吧?”
哼,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是因为我没有回应你的爱慕之情?”想了想,童记礼问她。呵呵,原来小小早就对她有意思,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在说什么?”林小小捏紧了拳头,很想在他笑得傻呵呵的脸上揍一拳,“我干吗爱慕你,你在自我优越个什么劲?”
“不是?”听见她否认,童记礼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天的情景,“你不是故意将书丢在我鞋子上的吗?而且你的目光里明明有惊艳,还很想将我吞下去的样子。”
“耶,我有吗?”她真的有那么夸张的表情吗?可能吧,事情过了那么久,谁还记得,“就算有,你明不明白只要是正常人,对着美好的事物都会有一探究竟的冲动,你又怎么认定我对你有意思?”
“问题在于很多的女人都这样看我,故意在我面前掉东西、撞到我,然后很抱歉地为我擦拭,趁机吃豆腐;或者是不小心跌倒,扑进我怀里,推都推不开。”童记礼很不服气地举证,证明这种误导并不是他单方面的责任。
“这么惨?”听他这样说,林小小瞠目结舌,没有想到男人也有被性骚扰的困扰。
“当然。跟你举个例子好了。就是你搬来的那天晚上,我回来,电梯门刚开一个女人就跌出来,幸好我闪得快,不然又要遭殃。”童记礼摊开手,很是无奈地对她讲。
“啊?我们公寓里也有这样的人吗?”林小小不敢相信地问他。
“当然,你不知道她那股狠劲啊,跟真摔一样,差点连我都信以为真了。”童记礼绘声绘色跟她描述。
嗯,这桥段听起来好生熟悉啊。
“还有,明明就拎着一袋垃圾,居然毫无公德心地乱扔一地,污染环境。我本来懒得理她,但是考虑到身为良好市民的义务,我就——”
“你就专门乘电梯下来,提醒她将地上的垃圾收拾干净,不要影响了整座公寓的环境,然后再坐电梯回十一楼对不对?”
“对啊。”童记礼拍拍手,很想知道那个女人没有得逞阴谋后的表情,“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哈哈……”
“很好笑吗?”
“当然,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童记礼的笑声越来越低,盯着林小小逐渐难看的脸色,他开口问:“小小,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斜睨了他一眼,林小小冰凉凉地开口,“因为我就是你嘴里那个想要向你投怀送抱又没有公德心四下乱扔垃圾的女人。”
“你,就是。”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童记礼撑在桌面,努力超前靠近林小小的面庞,仔细看了她半天,“小小,不要开玩笑。”
她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赌气将自己的脸贴到童记礼的眼前,林小小指着他的鼻子开口:“谁跟你开玩笑,告诉你,就是我。”
她呼出的白气在他眼镜表面形成一片白茫茫的水雾,童记礼摘下眼镜,使劲地擦了擦,看林小小黑着脸的模样,知道这一次是踩到地雷了。
“童记礼,你还真是自大。”看他心虚地向后缩,林小小哪能让他如愿。她用双手狠狠拽住他的领带,怒气冲冲地开口:“你真以为天地下的女人都被你迷住了吗?告诉你,我那天根本就是纯粹出来倒垃圾,也绝对是不小心绊倒,你这个大恶人,见死不救就算了,还在背后给我加这么多的联想,你——”
“小小!”唾沫星子不断喷射在他脸上,童记礼按住她停留在自己领带上的双手,向下拉了拉,再拉了拉,“真的不能怪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他向老天发誓,他绝对是个有爱心和同情心的男人,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但是,他遇到的大多数情况,都是打了折扣的突发事件,所以很难再有什么英雄救美的雄心壮志。再说,他又不知道她是真摔,要是知道,还晓得将来会爱上这个女人,他早就一马当先地奋勇向前,被压成肉饼也没有关系。
“就因为你的经验主义,所以我活该当那条草绳?”林小小继续张着血盆大口,不依不挠地咆哮。
“小小,冷静、冷静……”好家伙,抓得死紧,怎么也掰不开。
“你要我怎么冷静?”再将他向前拉了拉,林小小很是不甘心地问他。先是被他指责为花痴看上他,然后又被强加一顶见了男人就发颠还没有公德心的帽子,这叫作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憋气,憋气了……”童记礼按住她的手,觉得自己被她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好拿脚抵住桌子,禁止自己再被拖着前进。
“小小,先放开我好不好,我们可以谈谈。”还真狠,活像要判他绞刑,他可不希望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他这个精英分子被女朋友谋杀的消息。
被勒死,太逊了。
“谈,还有什么好谈?”林小小瞪了他一眼,骤然松手,“你马上给我出去,我马上去找房子,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OK!”
当然不OK。
童记礼解开自己的领带,放松一下自己饱受摧残的脖子,跟在走出饭厅的林小小的身后,试探性问她:“小小,你真的生气了?”
他这不是说废话吗?要不是真生气,她会放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不管饿着肚子跑出饭厅吗?她又不是傻瓜。
见林小小不说话,童记礼凑上去,从她的侧面打量她拉长的脸,“小小,你不饿吗?”
还饿什么?气都气饱了。
林小小气鼓鼓地坐在茶几前,继续翻阅房屋信息。
“小小,我向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男人,果然永远是委曲求全的那一方,本来嘛,其实不能全部怪他的。
难怪她总是针对他,话中带刺,原来因为在无意间,自己已经和她有了过节。
“小小——”摇晃她的肩,童记礼继续叫她。
回应他的,是林小小耸耸身子,避过他,坐到了另一边。
这算不算他们是在冷战?童记礼在他精明的头脑中作出了一千零一条分析。女人的怒气果然可怕,他都已经这样委曲求全了,林小小居然没有半点松动的预兆,吃了秤砣铁了心地不理他。
再偷偷看看她,却只看得见她埋头后绾起的发和黑边的眼镜。童记礼交叉着双手,开始来回走动。
什么时候有女人给过他脸色看了,他又什么时候在女人面前低三下四过?如果他有骨气,他就应该马上开口质问她,或者甩门离去,给她林小小一个下马威,以实际行动证明他童记礼也不是好惹的。
“林小小!”点点头,童记礼忽然大声叫道。
“干什么!”不被他的大嗓门吓倒,林小小抬起脸,没好气地回敬他。
“你——”不要太无理取闹。本来要冲出口的话在看到林小小红红的眼睛之后重新吞回腹中,骨气顿时被自己踩到了脚底,“小小,你怎么了,不要哭啊。”
“谁哭了,谁哭了啊……”林小小一边用手背抹眼泪一边冲童记礼吼道。
“好、好、好,没有哭……”童记礼拿起旁边的抽纸,坐倒林小小身边,“灰尘迷了眼,我明白。”
他爱这个女人究竟有多深,居然连这样的谎话都可以说出口?完了,他算是彻底完了。
“本来就是嘛。”不情不愿地抽出一张面纸,林小小狠狠擦眼泪,“我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和你什么地方犯冲,最近只要牵扯上你,什么事情都不顺利。”
看看,这不又是在浪费面纸?
“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伸直腿,童记礼悄悄从背后搭上她的肩。
“缘分,这算是哪门子的缘分?”再抽一张,可恶,明天又要去超市破费了。
“你看,我们相遇是多么有戏剧性。”童记礼开始很有耐性地启发她,“我们总是在不经意中碰见,然后和对方有进一步的接触,并且还住在两对门,彼此之间有照应,还可以互补,你不觉得我们的未来很美好吗?”
“包括你可以帮我弄到大减价时才买到的三块一毛八的面纸吗?”一只空纸盒递到他手中,林小小很没有意境的话顿时打断了他所有的诗情画意。
“你还真是会打击人的自信心。”童记礼垮下肩膀,颓丧地说。
“算了。”看着童记礼饱受打击的样子,林小小摇摇头,“我不会真的让你买的。”
小气的男人,还说要照顾她一辈子,连这点血本都不肯出。
“谁说我在想这个了?”童记礼瞪着她,一时间觉得对林小小追求道路上的阻碍重重。
“那你为什么听到我叫你买东西就,做出这副谁欠你二五八万的样子?”林小小收拾好茶几上的东西,推推眼睛,不明所以地问他。
冤枉啊,他是受了打击,懂不懂?
“我生气,是因为你听不懂我的话。”将手支在茶几上,童记礼侧过身子看着她,很是委屈地说。
“不可能。”林小小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的工作除了上课还要做心理咨询,每天就是听别人说话来分析他们的心理问题,怎么可能听不懂你的话?”
急惊风最怕遇到慢郎中,他童记礼最怕林小小自以为是。
“小小——”慢慢放下手,手指在茶几上敲敲点点,慢慢朝林小小搁在上面的手进犯。
“喂,别忘了,我们刚吵完架。”林小小及时收回手,让童记礼的魔爪落空,站起来,抱着东西走到书架旁。
“只是斗嘴,还算不上吵架。”童记礼跟在她身后,耍嘴皮地说。
“那有什么区别?”放好东西,林小小转过身,终于正视他,目光落到他鼓起的裤兜上,看着露出一截的报纸边沿,不由得好奇起来,“你在裤袋里放报纸干什么?”
对啊,被新的发现混淆视听,差点忘记了自己来的主要目的。
童记礼半边肩膀倚在书架上,慢慢抽出裤兜中的报纸,在她面前摇晃,“小小,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报纸吧。”他还以为连这她都看不出?她又不是低能儿。
“不觉得有点眼熟?”童记礼很有耐性地启发她。
“神经,报纸都长一样,我怎么记得?”说起报纸就窝火,她还没有忘记昨天她还被报纸上的花边新闻弄得鸡飞狗跳。
“可是,这一张,绝对不一样,你肯定会有印象的。”童记礼捏着报纸两角,缓缓地在她面前展开。
见鬼了!
林小小捂住嘴巴,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缺了一颗门牙、还一脸皱巴巴的童记礼——不,是报纸上童记礼的相片。
“怎么会?你!”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粘起来的。”童记礼移开挡住自己面庞的报纸,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根据你的反应,我是不是可以推论,这张报纸以前是归你林小小小姐所有?”
“不、不、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匆忙否定,林小小心虚地别开眼,不敢看童记礼的眼睛。
“哦?是吗——”拉长了声音,童记礼清清嗓子,扫了一遍书架上的书,“我看你很喜欢用报纸作书皮的。”
“哪有?”林小小张开双臂挡在书架前,笑得一脸虚伪,“朋友送我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哦?我在公寓下面找到,还以为是你的呢。不是,就算了。”童记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慢慢向门边走去,眼角的余光扫到林小小在他身后不断翻包书的封皮,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回身,“小小!”
“啊?”正在检查其他包书皮用的报纸上还有没有童记礼相片的林小小被他吓了一大跳,手中的书就此落地,“还有什么事?”
眼见着童记礼忽然大步向她走来,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林小小吓得闭上眼睛,大声叫道:“谁叫你那么嚣张,我撕掉你的相片,只是要教训你一下而已!”
感觉到童记礼站在她面前,却没有近一步暴力行动,林小小悄悄睁开眼睛,见他伸出两手搭在书架上,将她困在中间,忍不住环住双臂,战战兢兢地问他:“你,你想要干什么?”
这下子是完了,她居然犯下这种低级错误,自报家门,让童记礼毫不费力得知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其实也没什么。”童记礼笑了笑,将她面颊上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看她受惊的样子,拍拍她的脸颊,“我只是忘记了,我妈说过,一定要看着你吃完了饭菜才能回去。”
“你,是什么意思?”拜托,他不会是想要……
“我想,”童记礼的脸上露出邪邪的笑容,噘起嘴巴就向她逼近,“反正你也吃不完你那桌菜,不如我们——”
“吃得完,吃得完……”林小小将头点得像鸡啄米,忙不迭地从童记礼的腋下钻过去,奔到餐桌前,狼吞虎咽起来。
“小小,这样吃,你会撑死的。”童记礼看她一副活像饿死鬼投胎吃相,好心地提醒她。
“不怕,不怕,我吃得下的……”林小小一边拼命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向他保证。
开玩笑,看他不怀好意的样子,吃死也比受他蹂躏好。
“小小,若是你真吃不下,不要勉强,我们还是——”
“不要!”林小小被惊得魂飞魄散,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我一点都不勉强,你看,很快就吃完了!”
“既然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林小小猛吃,发出口吃不清的声音:“嗯、嗯、嗯,你放心——”
童记礼拉开大门,憋住满腔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对还在餐桌前埋头苦干的林小小说道:“小小,其实何必呢?我不过想要和你道个晚安吻而已。”
门被合上,接着传来童记礼肆无忌惮的爆笑声。
林小小僵硬着脸,鼓着塞满食物的腮帮,举着满是油腻的手,愣愣地坐着原地。
他只想道个晚安吻,仅此而已?
正文 第十章
说实话,被正式贴上“童记礼女朋友”这块标签,林小小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根据恋爱的普遍规律,应该先是男女双方对彼此产生好感,进而产生想要与对方进一步接触的欲望,接着开始交往,花前月下,山盟海誓,间或有意外的惊喜,或者是偶尔有些小摩擦,加深彼此之间的磨合。通常,恋人之间耍些小脾气,可以增加不少情趣。理论上说,相恋的男女,要不然是一见钟情,要不然是日久生情;要不然是青梅竹马,要不然是郎才女貌;要不然是有共同的兴趣,要不然是有互补的性格……
而她和童记礼,太戏剧话了,根本没有一条符合以上规律嘛。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弄懂情况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难道真有像神话故事里所说的月下老人拴错红线的乌龙?
不会这么离谱吧?举起自己的手,林小小翘起小指,借着光线眯缝着眼睛看了又看,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林老师,林老师……”
林小小愣愣地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女孩,一脸茫然,“有什么事吗?”
会不会,她的姻缘线真的是被牵错了?
“林老师,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改天再来?”
顺着她的目光,林小小的视线移到已经滑落到自己膝头的病例上。
“哦。抱歉。”林小小迅速坐直了身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笔,将病例重新摊开摆在桌上,“我有些走神,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真是丢脸,作为一名心理医师,居然在做心理治疗的时候自己带头开小差。在心中暗骂自己的失职,林小小告诉自己要集中注意力,不能这样没有职业道德。
空白的感情生活中,平白无故挤进来一个童记礼,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向她母亲保证,要对她负责到底,哎……
天晓得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会演变到今天的地步?
“林老师……”
神志又在飘游的林小小不好意思地将笔杆从自己嘴里拿出来,将病例翻了一页,有点心虚地说:“这个问题我清楚了,你接着说。”
不可否认,童记礼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优秀到和他一比较,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自卑。人长得帅,事业有成,帽子、房子、车子、票子,样样俱全,这样的男人,应该是全天下待嫁女性最完美的理想归宿。
除了有点自大,有点不太谦虚以外……她又不是异类,当然也看得见他身后的光环,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几次三番与他有过节,她很有可能也会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林老师……”
“对不起。”林小小看手中捏成了一团的纸张,对着目瞪口呆的女孩干咳几声,“不错啊,说得很好。”
“林老师——”女孩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啊,是吗?”这下子出丑出到家了,林小小尴尬地冲女孩子笑笑,“真是不好意思。”
“林老师,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
是有一点,特别是被童记礼连番“骚扰”的情况下。
想起昨晚,林小小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那个老狐狸,下个套诓她,害她傻乎乎地往里钻,吃下了足以撑死人的食物。
“那个,林老师,我想来了,我还有些事,我还是下次再来好了。”她是不是问到什么不该问的话题了?不然,为什么林老师的眼神好可怕?看看,连拳头都握紧了。
可怜的小女生当下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地跑出心理研究室。
“喂,喂……”连叫了几声,都阻止不了决然离去的脚步,林小小纳闷地自言自语,“怎么就走了呢?”
胃开始不舒服起来,皱起眉头,林小小拉开抽屉,翻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片放在嘴里,拿起杯子,仰头喝了几口水。
“嗨,林老师!”门被轻轻推开,白若森探进一个头,鬼头鬼脑地张望,“吃什么呢?”
“健胃消食片。”吞下药片,林小小回头看他,“没看见‘诊疗中,请勿打扰’的牌子吗?”
“当然看见了。”白若森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大咧咧地坐在她面前,“不过我看见一个女孩子匆匆忙忙地跑出去,活像奔命似的。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进来关心一下。”
“这么说,我还要感激你了?”林小小白了他一眼,拧好瓶盖,将药重新扔进柜抽屉。
“那还说不上。”白若森脸皮厚地做了个鬼脸,见她难受地捂住胃,“怎么了,你生病了?”
“你说依我的体积,一次吃完四公斤的饮食会有什么反应?”林小小嘴上回答着白若森,心中却是在骂童记礼。
“林老师,你实在是太能吃了。”白若森佩服地拍拍手,“那你现在还吃得下东西吗?”
“事实上,我现在看见食物就想吐。”这种说法算是比较委婉,昨天被鼓鼓肚皮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差点下定决心一辈子都不再吃饭。
“对了,你跑来干什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林小小抬头,狐疑地看他。
“哦,对了,我老姐今晚回来,问你有没有时间吃顿晚餐?”终于记起自己是来向林小小报信的,白若森耸耸肩,非常尽职地担任传话员的角色,“不过我看你今晚是不能吃了。”
“问题不在于我有没有时间,而是你那个争分夺秒的老姐有没有空。”林小小瞪了幸灾乐祸的白若森一眼,“你该劝劝她,不要当工作狂,疲劳是女人容颜的最大敌人。”
“我也没有办法,我老姐根本当自己是个超人。”
“那你就更该发挥你们手足之情了!”林小小站起来敲了他一记,“不然你以为姐弟是用来做什么的?”
白若森委屈地抱着自己的头,看着林小小凶巴巴的样子,顿时噤若寒蝉。
“你这家伙——”每次说几句,他就这副指控的模样,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样。挽起袖子,正想好好教训他一顿,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臭小子,算是他运气好。
暂时收起自己的暴力念头,林小小先接听了电话。
“喂!”
“小小,我是妈妈。”
“哈,妈啊,什么事?”心中暗叫糟糕,老妈不会又是叫她相亲吧?
“今天晚上和记礼回家吃饭。”不是相亲,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啊?”林小小张大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要带他回家吃饭?”拜托,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还有什么?当然是给亲戚见见啦。”毕玲得意洋洋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出名的童大律师居然是我未来的女婿,女儿,你不知道大家都在为你开心呢。”
“妈、妈、妈……”天啊,一大堆亲戚朋友围着她和童记礼评头论足的样子,光是想,林小小已经觉得很是头疼,“我今天晚上还要上公选课。”
这个理由还不错,躲得了一时就一时吧。
“少给我来这一套。”毕玲冷哼道,“我问过记礼,他说你今天晚上没有课。”
差点忘了,那个将她所有课表查得一清二楚的童记礼,是埋伏在老妈身边的奸细。
“那个,哈哈……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谎言被戳破,林小小很是不甘心地假笑。
“那你到底来不来?”丝毫不放过她,毕玲在那边追问。
“来,当然来!”林小小眼珠子转转,“但是你知道,童记礼很忙的,他可能没有时间……”
真是太佩服自己了,童记礼那个早出晚归的家伙,怎么会有时间去她家吃饭呢?
“这点你不用担心,记礼已经答应了。”
“不会吧?”这种令人心碎的答案,林小小是死也不愿意相信。
“还有,他还说他下班后去接你,顺便就过来了。”毕玲在那边继续说道,“小小,你可要好好把握啊,像童记礼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多了,喂,小小,小小……”
“林老师,你没事吧?”见林小小将手机扔到一边,一脸沮丧的样子,白若森忍不住好奇地问她。
“若森——”林小小哭丧着脸,“我想,即使是你老姐今晚有空,我也没办法和她吃晚餐了。”
她,和童记礼,一起回家,见三姑六婆八大姨?衰哪……
“你现在还有机会选择。”站在老妈家门口,林小小很“诚恳”地对一同来的童记礼说。
童记礼果然是脑袋有问题了,居然答应老妈荒唐的请求,希望他刚才在跑车上吹了吹冷风,清醒了一些。
“小小——”童记礼对她眨眨眼,笑容满面,“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是要我选择,而是要我立刻无条件离开?”
看她那捏住门把的样子,说是要进去还不如说是阻止里面的人出来差不多,再瞅瞅那眼神,啧啧,都快要射出利剑来了。
满天星星闪啊闪,桃花在她眼前乱飞——童记礼,果然很懂得利用他的先天优势。
“我哪有?”林小小反驳着,转过身,抹抹嘴,仔细检查自己的口水有没有流出来。
“那就摁门铃吧。你看,连礼物我都为伯父伯母准备好了。”童记礼对自己可是很有信心。
不甘愿地瞪了童记礼一眼,林小小伸出手指,慢慢地移动到门铃前,磨磨蹭蹭半天,心一横,闭上眼睛狠狠地摁下去。
没有声音,竖起耳朵再听了听,还是没有声音。
林小小乐得一蹦三尺高,转身就往楼下奔,还不忘催促童记礼:“走了,门铃坏掉了。”
“小小!”童记礼啼笑皆非地拉住她,“门铃坏了,你就不知道敲门吗?”
开玩笑,今天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很久了,而且万事俱备,怎么允许她临阵脱逃?
“不用了啦,都坏了,他们肯定找人去修了,没人在家。”林小小垂死挣扎道,敲门?还别说,她刚才是乐得忘记了。
“是吗?”童记礼扫了她一眼,“那我试试。”
“不要!”眼见童记礼握成拳头的手向门上砸去,那种力道,简直可以唤醒侏罗纪沉睡的恐龙,林小小惊呼,本来想要挣脱他的手自动缠上他的手臂。
门在他们面前拉开,露出了毕玲的脸。
“哟,你们来了?”眼光下滑到林小小紧紧挽住童记礼的手上,毕林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真是看不出,一段日子不见,小小和童记礼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哦,这不,连手都舍不得松开。
“妈,不要误会。”瞥到老妈别有深意的眼神,林小小忙不迭地收回手,还使劲擦擦,以表示自己的清白无辜。
“明白,明白,妈都明白。”毕玲连连点头,将门拉得更开,示意两人进去。
看样子,她还是没有明白。林小小翻了个白眼,一时间觉得有些气馁。
“伯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童记礼递过手中的东西,恭敬地说。
“哎呀,只要人来了就行,还带东西干什么?快进来。”哇,沉甸甸的,这样还算小意思,童记礼真是谦虚。
童记礼微微一笑,不顾林小小的反抗,拉起她的手,径直走进屋里。
哇,盛况,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连他这个身经百战之人都叹为观止。
“妈——”林小小的眼珠子瞪得差点凸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她老妈家成了新闻发布会现场,人坐得爆满,连几十年没有用过的小马扎都拿出来充数了?
“大家听说你有了好归宿,都赶来祝福你,还不是为你好。”毕玲在一边招呼着大家,不忘向林小小解释。
祝福她?看童记礼还差不多。敢情门铃就是被这些密密麻麻的人给摁得没电的?
瞅了一眼身边的童记礼,他可好,众人注目的焦点,一举手,一投足,都可以引起大家的唏嘘不已,活像镁光灯下的超级明星,还挥手向大家示意,就不知道待会还会不会抽时间出来给他们这一大帮亲朋好友签签名?
看他落落大方地接受大家的评头论足,显然是信心十足。反观自己,明摆着就是月亮沾了太阳的光,偶尔可以被人家看上一两眼,还是很走了狗屎运的那种。
喂,被挤到墙角站着的那个,拜托,不要这么羡慕地看着她好不好,就像她凭空中了五百万彩票似的。
喂喂,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的认不出是表姐还是表妹的,可以了吧,不要再用哀怨的眼色盯着她,又不是她林小小踩她,自己运气不好怪谁啊?还看,再看她翻脸了哦。
喂喂喂,还有那个躲躲闪闪捧着一大束鲜花又挤不进包围圈的家伙。懂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她已经拿那种唾弃的表情暗地里瞄了她好几眼了。自己腿短摘不到葡萄,怪谁啊?
喂喂喂喂,还有那个、那个、那个……
“小小,你今天看起来很累?”童记礼一边开车一边问旁边四仰八叉看起来已经瘫倒了的林小小。
“不要和我说话。”林小小有气无力地咕哝了一声,感觉自己连眼皮都撑不开。一晚上,都忙着用眼睛瞪来瞪去和那些家伙斗法,更要打起精神应付那帮好事的姑婆姨婶好奇的追问,实在是累得慌。
有什么东西扔到她身上,仔细一看,是童记礼的外套。林小小吸吸鼻子,确实觉得有些冷,干脆不客气地穿上,闻闻,还有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连衣服也都这么干净,撇撇嘴,林小小侧过身子靠在车窗上,支起手肘托住脸庞,打量专心开车的童记礼。
“怎么了?”童记礼偏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问。
“我问你,你还有兄弟吗?”摸摸自己的面庞,林小小懒洋洋地问。
“好好的,干吗问这个?”车转了个弯,加快了速度。
“我表姨叫我问的。”哼,说什么她林小小眼光不错,当她听不出来语气多么惋惜吗?还叫她帮忙问问童记礼是否还有其他的兄弟,居心叵测。
“抱歉,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童记礼忽然停车,手搭在方向盘上,“所以,你是惟一拥有这项专利产品的人。”
“少来了。”感觉车停下,估计到家了,林小小推开车门,打了个呵欠,“困死我了。”
童记礼好气定神闲地坐在车里,脸上尽是阴谋得逞的笑容。
林小小凭着感觉向前走,还举起手臂准备美美地伸懒腰。回家,回家,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倒在软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奇怪了,停车场的路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了的?
林小小疑惑地停下脚步,低头看看脚下,伸了一半的懒腰忽然止住;慢慢抬起头,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骤然睁大。不死心地向左瞧瞧,再向右瞅瞅,还转了个圈——
脚下是草地,四周空荡荡,万家灯火尽显眼前,还能感觉风在吹她的裙摆。
“啊——”
大声尖叫,发泄完毕之后,林小小才气鼓鼓地走到车窗前,弯腰,低头瞪着里面的童记礼,“童记礼,你搞什么鬼,这里明明就是山顶。”
童记礼笑而不答,推开车门,走到车尾,打开后盖。
“喂,不要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到底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林小小单手叉腰,拍拍车顶,气势汹汹地冲那个隐身在车盖后的家伙猛叫。
过分了,过分了,就算他是律师,也不能在没有得到她同意的情况下随便带她来这个地方吧?
童记礼的回答是偏过头,从车盖旁露出脸对她神秘一笑:“马上你就知道了。”
小脑袋瓜一时转不过弯,林小小觉得一股凉意冲脚底向脑门冲。她不由自主地紧紧身上的衣服,环视周围一番,没有其他人,很安静,这个地方也很隐蔽,联想到最近时常发生的一些暴力凶杀案件,她吞吞口水,稍微倾斜身子想要看童记礼究竟在干什么。
弄得叮叮咚咚,有金属之类的响声,他不会,不会掏出一把大铁锤吧?
越想越害怕,林小小慢慢地转身,蹑手蹑脚向前移动。
“好了!”身后传来童记礼的声音,令她加快了脚下的动作。
“小小——你到那里去?”
听见他的叫声,林小小干脆跑了起来。
“你跑什么?”没到三秒钟,肩膀就被童记礼按住。
该死,差点忘了,他的运动神经是多么发达。
完了,月黑风高,莫非今天就是她林小小寿终正寝的日子?林小小哭丧着脸,紧闭眼睛不敢睁开。
“小小,回头看看。”童记礼居然还在他身后温柔地对她说话。
连杀人都这么温柔,果然够狠。
“小小,你再不回头,我就打你了哦。”好可恶,到这种时候都还在威胁她。
士可杀不可辱,抱着这种信念,林小小战战兢兢转身,慢慢张开眼睛。
咦?不是刀子,不是大锤,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抵在她的胸前,盛放不已。
“给给给——我?”有些结结巴巴,林小小下意识地接过。
“当然是给你。”拉过她的手,童记礼牵着她走到一边。地上,铺着一大块塑胶布,上面放着香槟美酒和丰盛美食,“来,坐下。”
林小小被童记礼安排着坐下,还傻傻地捧着玫瑰没回神。不多时,手中被塞了一个盛满香槟的酒杯。
“来——”童记礼举起酒杯和她碰了碰,嘴角露出笑意,“为了我们的爱情,干杯!”
“为了——什么?”怕自己重听,林小小不放心地再问了一遍。
童记礼放下被子,用叉子叉了苹果沙拉,慢慢靠近林小小,递到她的嘴边,“为了我俩的爱情,有错吗?”
“别开玩笑了。”林小小向后挪了挪,告诫自己不要被面前的美色迷惑,坏了大事。
“我没有开玩笑。”童记礼的眼睛须臾都没有离开过她,“小小,我喜欢你。”
“你你你——”不要用这么正经的样子看她好不好,她会很不习惯哪。
“小小,你不喜欢我吗?”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在她面前晃啊晃,丝毫没有考虑由此引发的严重后果。
“也——不是啦。”林小小咽咽口水,挫败地承认自己确实很难抵挡美色当前的诱惑。
“你不是很好吗?我喜欢你,至少你,也不讨厌我,我们为什么不试着交往一下呢?”童记礼推推眼镜,提出可行的建议,继续蛊惑她。
“可是,为什么非要是我呢?”眼前的金边眼镜中尽是她的影子,林小小疑惑地问他。困惑了好久,为什么童记礼会缠着他不放。依照他的调节,只要勾勾手指头,就会有一大帮出色的女人前仆后继地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可是,他为什么就“情有独钟”地看上了她林小小?
“对啊,为什么是你。”童记礼倚着她的膝头躺下,抬头仰望夜空,“我认为自己是个很完美的人,所以定下的标准是今后一定要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匹配,可是遇上了你,这样的标准完全被打破了。”
他这个样子,算是在向她表白吗?林小小屏住呼吸,盯着躺在自己膝头的童记礼。
“我喜欢上了你,小小。”童记礼的手,向上举起,摸着她光滑的脸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喜欢你这个爱和我斗气的女人。”
他的手,在她脸上磨蹭,有些痒,叫她想笑,“嗯,那个,你喜欢我,会不会是因为恋母情节,或者是潜在暴力倾向的反向延伸,比如说,受虐待的愿望?”
他的表白确实很动听,但是喜欢上她的方式令她怀疑他是否有什么心理障碍。他也说了,她喜欢跟他作对,还骂过他,打过他,正常男人,哪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喜欢上她?拔脚逃开还差不多。
这一回,是童记礼张大眼睛由下自上看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第一次对女人的深情告白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要不然,是一种行为误导?”死到临头犹不自知的林小小还在冥思苦想,研究可能有的情况。
“林小小!”童记礼终于忍不住吼出来,亏他还费心布置这么浪漫的气氛,就是想林小小听到自己表白后会感动得一塌糊涂,说不定还自动送上一个香吻。结果,看看,他得到了什么?
一份冠以“心理疾病研究范例”的殊荣。
“分析错了,也不用这么大脾气嘛。”林小小捂住自己差点被震聋的耳朵,小小声地嘀咕。心理诊断也有误差,要允许适度的错误出现嘛。
“停止你那该死的心里分析。”童记礼受不了地坐起身,伸手扯下她捂住自己耳朵的手,“我没有什么恋母情节,也没有受虐待的倾向,我对你有感觉,希望你能当我的女朋友。”
怄啊,为什么他本来设想的惟美求爱会败在一堆心理分析中?
“可是有那么多的女人……”可怜的林小小还是不太明白。
“我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你!”
“那个裴文小姐,大方文雅,你为什么不喜欢?”好直接,让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手指绞啊绞,林小小咬着下唇,瞟瞟他,终于开口问这个问题。
“她是我的朋友,更重要的是我与她不可能。”
“那,维妮呢,精明能干,你怎么会不动心?”他身边尽是优秀的女人,没有理由找不出一个顺他眼的吧?
“她是我的下属,而且,我在她身上找不出与你在一起开心的感觉。”
“可是,还有,还有——”
“林小小,你够了吧?”童记礼危险性地向林小小接近,几乎是脸颊贴脸颊,“你从哪里找出这些烂理由的?”
不过想要喜欢她而已,她居然找出这么多的理由来推拒,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金牌大律师放在眼里?
“我只是觉得,自己并没有裴小姐和维妮的优点。”林小小垂下眼帘,有点酸溜溜地说。就像她,中上之姿,算不上大美女;工作不错,也不是大事业;能力将就,谈不上大能人。各方面都是泛泛,芸芸众生一员,仔细想想,还是不知道童记礼为什么会喜欢她。
“何必要有别人的优点?”童记礼抬起林小小的下巴,让她看自己的眼睛,“你有自己的特质,你率性、你爽朗、你直接……所有的这一些,被你羡慕的女人不一定比得上你。”
他这样表扬她,还真是叫她感动。吸吸鼻子,盯着勉强童记礼认真的样子,林小小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不得了,脸红起来了,难得啊。
捧着她的脸颊,童记礼点点头,“所以,小小,试着喜欢我好不好,也许你会发现,你曾经认为我身上恶劣的一面不尽然是你想象的那样;也许你会发现,一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糟糕;也许你会发现,其实我们俩是很相配的一对。”手指慢慢地向后移动,拂开她耳边的发,“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好吗?”
他的话,很诱人,连带着她也开始飘飘然幻想起来。
童记礼拉过她的手,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她掌心之中,指着她套在腕间的手机,“试着给我打个电话。”
疑惑地看他,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林小小还是拿自己的手机拨他的手机号码。
“帅哥,小小找你;帅哥,小小找你……”
他的手机,伴随来电铃声,在她的掌心间不停闪烁。
“你!”林小小讶然地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设定的手机铃声。
“小小——”童记礼微微笑着,“记得你曾经问,我会将你的来电设为什么铃声吗?这就是答案。”他竖起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慢慢在胸前合拢,“你在我心中是与众不同的。”
真是讨厌,有必要做得这么煽情吗?惹得她喉咙也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所以,请试试和我交往,试试做我的女朋友,好吗?”他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在问她的决定。
和童记礼一起手牵手逛街,和童记礼一起跳舞,和童记礼一起开着跑车拉风,和童记礼一起被学生追逐……
“只是试试?”她的眼神缥缈起来,陷入未来的联想中。
“当然。”他承诺,慢慢贴上了她的唇。
夜色很美,周遭很寂静,也许,真的是个不错的开始——被童记礼热情地吻着,林小小晕乎乎地想着。
远处有什么东西亮晃了一下,隐隐约约还有喀嚓的声响,推推童记礼,她在他唇齿间勉强发声:“有没有看见什么?”
“没有。”童记礼模糊地回答,他现在专注的只有眼前的美食,其他的,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管,“小小,专心点。”
“哦。”被他吻得迷迷糊糊,林小小再向远处看去,果然没有了动静。
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
第二天被抢售一空的报纸,娱乐版的头版头条——
“山间聚餐营造浪漫气氛,热情法式深吻难分难舍”。
末了,还有一排小字特别注解——本报记者全程追踪报道。
郁闷男人的心声
我发现自己走错了一步棋。
我根本不应该叫小小做我的女朋友,我当初应该将她直接拐进礼堂当我老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人,果然不能太自信。原以为自己会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当老婆,没有想到到头来栽在一个小冤家手中,心甘情愿守着她一个人,享受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真的好想和小小结婚啊……
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小小已经很享受这种“功成名就”的感觉,对各路杀来的八卦消息已经有了免疫力,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有时候,还会跟我讨论与我传出绯闻的女人究竟谁好一些,当然,最多的,还是谁的胸大一些……
女人嘛,容易记恨,这一点,我能够理解。
可是我不能理解小小为什么老是拒绝我的求婚,想想我,钻石王老五童记礼,外貌一级棒,头脑一级棒,运动神经一级棒,工作能力一级棒,早就已经被媒体评为AAA情人,居然被同一个女人拒绝了十一次。
十一次哪,脸皮再厚的男人也可能一蹶不振,只有我还在坚守阵地,真佩服自己的坚强。
我想过很多办法,动员了所有的社会关系,希望能够让小小早点点头甘心当我的新娘,不过很可惜,所有计划一一失败,还遭到小小的警告,叫我不要妄图通过这一招来打动她,否则连男女朋友都没得做。于是我很哀怨地问她是不是不爱我,她考虑了半天,给我一个甜蜜的吻,告诉我——
她很爱很爱我!
这个答案当时令我快乐得要飞上天去,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于是也就傻乎乎纵容了她,结果把自己推入两难的境地。
小小写了一本书,叫《男人恋爱心理分析》,据说市面上已经买断了货。我很怀疑这是以我为蓝本,不过她说不是。现在她有一哈拉的崇拜者,丝毫不逊于我。据我的线民白若森说,她的研究室门庭若市,登门求教之人不计其数,其中还有很多不把我放在眼里意图追求她的人。
这些人,到底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还有,他们有我这样好的条件来追求小小吗?恶意侵犯他人财产,我一个小手指一勾就可以让法官判他个十年八年。
小小叫我不要和他们斗气,因为他们没有我帅,没有我能干,没有我有才华……总之,就是不如我。
虽然我觉得她这样说,有故意捧我转移注意力之嫌,不过看在她说得这么动听的分上,也就半推半就接受了。
我是看在小小根本不为那些人所动的分上才放过他们的,不然,哼哼……
哎,既然我这么好,为什么她不肯嫁给我呢?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我就很郁闷。
对着那只送了十一次都还没有送出去的戒指,我告诉自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信心是增强了,但是希望不要像抗战八年那样持续下去……
有人在开门,是小小回来了。
我告诉自己镇定,吸气、再吸气,拿起戒指,在心中默念修改了十一遍的求婚台词,鼓足勇气朝门口走去。
祝福我吧,希望我的第十二次求婚能够马到成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