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抢的就是你
帅哥，打劫（霏羽）
白天里热闹的露天菜市场到了晚上静悄悄的。
东倒西歪的违章建筑上方搭着错综的电线，屋檐的破瓦片不停的滴水，刚下过雨的地面泛着水光。路两边堆着各种各样的杂物，灯光昏暗，整条街隐藏在黑暗中，看起来格外瘮人。
时值凌晨。
一名衣着光鲜，身姿优雅的男子稳步自街口走来。
盛夏时节，这人仍穿着一件米色休闲西装，衬衣的扣子扣的一丝不苟，下身的长裤笔挺，闪亮的腰带扣盘着一圈碎钻。
那身一看便知价值不扉的行头与贫民区的风格极不搭调。
“唉，帅哥。”暗影中传出一个散漫的声音。
程昀停下脚步。
一条修长的美腿自一堆两人高的箱子后面探出，及膝的黑色皮靴将细嫩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随之出现的是一条短翘的百褶裙，黑色。那裙子……短的惨不忍睹。
单看下半身，已可断定这是位身材火辣的美女。不过——
程昀挑挑眉，兴味盎然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是的，女孩。虽然她刻意打扮得很成熟，但那张尚嫌稚嫩的脸袋儿不会骗过对女人经验丰富的他。而且，她虽穿了一件劲辣的露脐装，但胸部没有起伏——嗯，起伏不明显。
女孩的头发很直，长及腰，平顺的垂在两颊，她戴了一顶黑色盖檐帽，有点像军帽，但要小一些。她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圆柱体，但不是烟，也不是糖，倒像……彩色吸管。
她走到大街正中，利落的转身，双腿分立，下颌略微倾斜。
灯光太暗，程昀看不清她的脸，只感到在她四周散发出一种冷峻的气息。
“帅哥。”女孩的声音有些粗，散漫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慵懒。
程昀回头，确定身后没人。转过脸，笑眯眯的问：“你叫我？”
“不叫你，叫鬼呀。”女孩口气很冲。
程昀好脾气的轻笑道：“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吗？”
“抢劫。”
程昀大愣了一下。
女孩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合作，迈开帅气的步子，踢飞一个草筐，长腿一抬——
她本想踩在垃圾筒上面，摆一个电影经常出现的帅气姿势，耐何垃圾筒不合作，向一边倒下。女孩被闪了一下，踉跄了好几步，才重新站稳。
程昀的自制力强，修养也好。尽管她的行为很爆笑，但他只是弯了弯唇，一笑了之。
女孩丢了面子，脾气也狂躁起来。“你耳朵聋啦！快把钱交出来！”
两个人距离近了，程昀也得以好好打量她的容貌。
这不是一张精致的面孔，她的眉毛较粗，因为生气正倒竖着。眼睛黑白分明，异常灿亮，尽管她很努力的使眼神变得凶狠，但她的眸光太纯了，让人想象到一只张牙舞爪却没有任何威胁的猫。
没有任何装点的素颜十分纯净。她不美，却漂亮。仿佛清澈的泉水，自山涧流下，涤净世间尘埃。
看着她，程昀忽然升起一种心旷神怡的舒畅感。他暗笑，这女孩很特别，就是年纪小了点。
女孩咬着吸管，单手掐腰，傲气的扬起下巴。“喂，现在是抢劫，你给点正常反应好不好？看不起我啊？”
真不明白，这么纯的女孩，口气怎么这么江湖。程昀笑容可掬的问：“怎么样才算正常反应？”
“慌张，害怕……”女孩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又补充。“喊救命。”
程昀克制住笑意，和气的解释道：“我很想配合你，但是就目前的形势，似乎还达不到让我喊救命的程度吧。”
“怎么？”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如果是我抢劫你，还比较有威慑力。”
女孩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嫌我势单力孤是吧？”
程昀想了一下，点点头。
女孩扬起一抹粲笑，姿势优美的吹了一个响亮口哨。
脚步声四起，不到十秒钟，菜市场的两头便被人群堵的死死的。包围圈越围越小，声势浩大。
程昀默数了一下，少说三十个人。人数是不少，但都是孩子，最高的才一米五……于是，他又想笑。这个数量，换成成年人，未必奈何的了他，何况一群孩子？
“幽姐，钓到大鱼啦。”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流里流里的说。
“把钱交出来，不然打你！”一个胖嘟嘟的女孩作势踢了一下腿，用力过猛，自己差点滑倒。
女孩拎起她的领子，训道：“这些话是你说的吗？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大嫁不出怎么办！”
“幽姐，妞妞肚子饿嘛……”小胖妞泪光闪烁，委屈的撇撇嘴。
女孩粗鲁的揉揉她的脸，把她放下。她转过脸，凶巴巴的说：“喂，帅哥，识相的就留下买路钱，否则……”
她的威胁未竟，一个黑色物体便抛到她面前。
女孩愣愣的接住。“什么东西？”
程昀笑。“你不是打劫吗？”
“哦，钱包啊……”女孩喃喃的打开皮夹。
她身后几个孩子挤过来，一脸期待。“哇，好多钱！”
“这么厚一叠啊，发财啦。”
“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吃肯德基了？”
“笨蛋，先交学费啦！”
孩子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唯有那个女孩一脸凝重。
她合上皮夹，直勾勾的瞅着程昀，纯澈的眸子一时间窜过许多思绪。
程昀永远是一脸和蔼的招牌笑。
最后，女孩眸中掠过一抹狡黠，扬起胜利的笑容。她从皮夹里抽出二千块，便丢回给程昀。
“幽姐！干嘛还给他？”
“是啊是啊，里面还有好多个二千块！”
女孩淡淡扫过身边的孩子，一副老江湖的口气说：“你们懂什么。这个人一看就很奸诈，怎么会甘心被我们抢？他这么合作，一定是打算好了事后报复我们。有钱人不都跟警察关系很好吗？你们想进劳教所？”
“那你又拿二千块……”小男孩不服气的咕哝。
“笨！”女孩轻敲他一记，心情大好的笑道：“我们三十几个人，二千块摊下来，一个人才抢他几十块。没人会搭理这样的小案子的。”
“哇！幽姐，你太聪明了！”
“幽姐，我要跟你混一辈子！”
孩子们争先恐后的称赞她，早没人搭理程昀了。
“混个屁！填饱肚子都给我回去睡觉！”女孩带着一帮孩子，浩浩荡荡的离开。
长街恢复宁静。
程昀回想着女孩灵动狡黠的眼神，越发觉得有趣。没想到，他被陷害接了这么个任务，居然换来一段如此有趣的经历。
幽姐……呵呵，好名字。
圣华中学是东部最好的公立学校。每年临近暑假，校长都会请专业人士给学生们讲课，普及安全知识。每到这节课，学生们就清理桌面，开始打呵欠，准备睡觉。
许幽也是其中之一。
正因为今天上午有这节课，昨晚她才大胆的到下半夜才睡。话说，多亏昨晚那位“笑眯眯先生”她才够钱缴学费，不然就只能收拾书包走人了。
初中最后一年，不管说什么，她都要念完！
上课铃响，呵欠声此起彼伏，有些顶不住的学生已经趴在桌上打起呼噜了。
许幽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是打瞌睡的最佳位置。
然而，校长开门进来时，她睡意全消，努力的眨了眨了眼，瞠大了眼睛，盯着跟在校长后面的男人。
呵、呵呵……不是这么巧吧。
“笑眯眯先生”是今年的安全指导老师？
许幽趴在桌上，架起手肘，遮住脸。这种倒霉的三流情节怎么被她碰上了！
校长介绍完毕便退了出去。
程昀在黑板写上自己的名字，转身一笑。“我是程昀，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女同学开始尖叫，尖叫声吵醒了男同学，男同学气愤的目光投向讲台上笑容可掬的好脾气先生。
“喂，程老师，你是干什么的？”前排一名男生一张嘴就火药味十足。
“嗯……”程昀沉吟片刻，找到一个恰当的名词。“商人。”
“商人？”男生似笑非笑的向后面的同学望去。
哄堂大笑。
程昀笑容依旧，对学生们的敌意视而不见。
“程老师，你知道去年给我们宣传安全知识的是什么人吗？”男生又问。
程昀摇头。
“少将。”男生咧嘴一笑。“那哥们身材魁梧，有您两个粗。上周，就学校门口那条街，一小偷偷了老婆婆的钱包，他路见不平，撸起袖子要给我们上堂生动而富有教育意义的课，结果小偷亮出刀子，他当下就软了，被小偷倒追了三条街。”说完，男生带头嘲笑起来。
男生们自然瞧不起温雅亲切的程昀，连女生花痴的眼神也透出怀疑的光芒。
许幽撇撇嘴，讽意十足。切，又来一只软脚虾。“笑眯眯先生”昨晚被她抢劫，连个屁也没敢放。
想到这儿，许幽的背脊挺直了，大咧咧的倚着椅子睨着台上的人。
程昀看到她了。没有一丝惊讶，只眸底浮现一抹趣意，再无其他反应。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他将点名册放到讲桌，思忖了片刻，抬眸，一道锐利的光芒掠过。“安全知识不如防身技艺来的实在，对吗？”
男生们齐举臂拍手。“程老师，您就省了口水，让我们安安静睡一节课吧。”
程昀轻笑，请前排那位男生上来。
男生摇摇摆摆的晃上讲台，轻蔑的看着程昀。
“我这里有一百块。”程昀把一张崭新纸币塞在衬衣口袋。“抢到归你。”
男生嗤笑。“真的假的啊？”
程昀但笑不语。
男生的眼神忽然变得认真，瞅准了半露在外面的那张钞票，出其不意的出手——
教室，鸦雀无声。
许幽原本带有几分玩味的眼神霍然一亮。
“嘶……痛，放手……”男生龇牙咧嘴的嚷嚷。
程昀放开他的手，笑眯眯的问：“还想再试一次吗？”
“真是见鬼了！”男生甩着疼痛的手腕，眉头紧皱。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谁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见那名男生的手就要碰到钞票，却突然身体一扭，再一眨眼，他的手已被程昀牢牢抓住，弯成一个痛苦的造型。至于，程昀几时出手，如何出手，大家都没看到。
连亲身体验的男生自己也云里雾里的。
“再来！”男生不甘心的攥紧拳头，摆出干架的姿势。
程昀微微一笑。
这一次进攻，男生的行动加入一点谋略，先声东，再击西……却依然失败。
程昀拍拍男生的肩膀，请他回座。“现在，还有人想睡觉吗？”
一秒钟的沉寂过后，教室沸腾了。
女生们的眼弯成桃心状，男生们更是把程昀当偶像崇拜，嚷着要他传授刚才那一招。
程昀一抬手，学生们安静下来。“在开始教你们之前，我们是否应该先认识一下？”
“是——”全班学生的齐奏。
程昀轻笑着打开点名册。“现在，开始点名。”他的目光在点名册上扫视一遍，很快找到了“幽”这个字，唯一一个——
许幽。
“程老师，程老师！”
下课后，许幽第一时间冲出教室去追程昀。
程昀装作没听见，走出教学楼，一直往操场移动。
许幽一咬牙，快跑两步，冲到他面前。“我喊你半天了，你耳朵聋了啊！”
“哟，这不是幽姐吗？”程昀幽默的打趣道。
许幽脸微红，气焰顿时消散。“那个……那个……”她偷偷打探周围的环境，见没人注意，一个健步迈到程昀身前，小声说：“钱我会还你的，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哦，没问题啊。”程昀笑眯眯的点点头。
“就知道你这人仗义！”许幽拍拍他肩头，马上就跟人熟稔起来。“唉，老实说，你是做什么的？”
“商人。”
“别逗了！我研究过自由搏击，你绝对是个高手！”
程昀微微一笑，扯开话题。“一个女孩子怎么研究这个？”
“兴趣。”许幽可没那么傻被他绕过去。“程老师，你收我为徒吧。我素质好，学的快，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程昀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微笑不语。
“好不好？就收了我吧，我给你洗衣服、做饭，保证把你服侍的舒舒服服，你再也找不到我这么勤快的好徒弟了。”
她的转变也太快了吧？昨天晚上——准确的说是今天早上，她刚刚打劫过他，现在就缠着他收她为徒？洗衣服、做饭、服侍……那是徒弟还是女佣？
程昀思量的工夫，许幽的耐性已经用光了，粗声粗气的说：“喂，你这人不是这么小气吧，教我几招你会少块肉吗？”
“你先告诉我，你学这个干什么？”
“打架啊。”许幽答的理所当然。
“不教。”程昀丢下一句话，翩然而去。
许幽愣了一会儿，又追上去。“为什么？”
“你动机不纯。”
“这有什么关系？”
程昀顿步，侧脸看她。“我教会你，你用它去抢劫，我就是间接犯罪。”
“嘿，看不出来，你正义感挺强的。”
“谢谢你的赞扬。”程昀一笑，继续前行。
许幽跟上。“那我不用它打架成不成？用来防身。这样可以减少我被人追着打的几率，是做好事哦。”
程昀又停下，看了她一眼，微笑。
许幽以为他答应了，两眼放光，兴奋的张口就要喊师傅。哪知程昀不冷不淡的浇她一盆冷水。
“不教。”
别看“笑眯眯先生”成天笑眯眯的，其实一点都不好说话。
缠了程昀一天，许幽得出这个结论。
放学铃响，教学楼热闹起来。
忙着收拾书包回家的，忙着拿清洁工具打扫的，还有没玩够拉伙去操场的，要多热闹就多热闹。
许幽的桌上堆满了书，手里一支笔摇个不停。
“许幽，还用功呢。”
“唔。”许幽头不抬眼不睁的哼哼。
教室大门突然被踢开，门上的玻璃险些震下来。
“许幽！”六、七个面目凶恶的女生走进来。
许幽全神贯注，压根没听到。
带头的女生一脚蹬在许幽的课桌上，踩到她的书本。
许幽盯着那只脏鞋，微微皱眉。“干嘛？”
“上次的账我们还没算清呢。”女生双手环胸，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我现在很忙，没空。”许幽抽出压在她脚底下的书，拍拍上面的灰尘，宝贝的收起来。
“哼，我看你是怕了吧？”
许幽烦的直挠头。这位大小姐成天闲着没事干，隔三差五就来找她打架，打又打不过她，每次打完又约下一次，非要挽回面子。从初一纠缠到初三，她大小姐不嫌烦，她都受不了了。
“许幽，只要你认输，给我跪下道歉，我就饶了你。”
许幽藐视的瞥了她一眼。“你看电视剧中毒了吧？”
“不是，最近在看小说。”
许幽头疼的扶额。“六点半，老地方。”
“一言为定！”
许幽望着她们骄傲的背影，完全无法理解。怎么有人这么喜欢挨打呢？难道她们在不断的成败中得到无上的乐趣？受虐狂吧……
太阳下山，教室充满柔和的桔红色霞光。
同学都走光了，只有许幽一个人还在。她叼着笔，双手托腮，对着书本频频皱眉。
程昀走过走廊，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走进去。
许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仍在冥思苦想。
“这么用功？”程昀轻笑。
许幽转头，向上看。“程老师还没下班啊。”
“嗯。”
“这么勤劳的外聘老师真少见。”
“这么用功的不良少女也不多见。”
许幽瞥他一眼，在几何图形上圈圈点点。“不良少女也要参加毕业考。”
“你在乎成绩？”
“我辛辛苦苦在初中混了三年，难道捧几个大鸭蛋回家吗？”
程昀轻笑起来。
“程老师会解这道题吗？”许幽求教。
“不会。”
“不是吧，你连几何题都不肯教我！”
“是真的不会。”程昀微笑。
许幽瞅瞅他。“原来，不会解几何题，也能腰缠万贯啊。”
“你在取笑我？”
“不是，不是，我是羡慕你。”许幽放下书本，专注的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商人。”
“当商人之前呢？”
程昀思索了一会儿，答道：“佣兵。”
“啥？”
“以赚钱为目的的私人武装兵团。”
许幽的表情夸张，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你看起来……满斯文的……”反差太大了……
程昀笑眯眯的说：“从良了嘛。”
许幽眼珠一转，腆着脸笑笑。“程老师，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啊。”
“什么？”
“我教你几何，你传授我实战技能。”
程昀失笑。“我学几何做什么？”
“泡MM用啊。MM都喜欢多才多艺的美男，允文允武才好。”
“不学几何，我也不缺女人。”
“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
“那就是了，一定是因为你不懂几何的原因！”
程昀在她头顶弹了一记。“死心吧，我不会教你的。”
“小气！”
程昀笑笑，转身走人。“天黑了，快回家吧。”
“我解完这道题。”
“从C到E画一条线试试。”
许幽转头，程昀的身影早已不见。“听你的解得开才怪！”话虽如此，许幽还是照做了……居然就解开了。
“他不是不会几何嘛！这还有没有天理……”
清早，许幽背着书包上学。路上，一边干啃面包，一边捧着字典复习单词。除去爱打架这个兴趣，许幽是个尽职的好学生。作业按时交，预习、复习从不偷懒，她知道自己不聪明，只能以勤补拙，为了那个目标……
“许幽！”一声娇斥传遍校园。
过路的学生纷纷看向声音源头。
“COM……PL……”后面是什么来着？许幽咬着面包，闭着眼默想。
清脆的巴掌打断了许幽的冥思，也打掉了她的早餐。
许幽无辜的抚着脸颊，看着行凶的女人。“一大早，发什么神经啊。”噢，她的早餐……上午又要饿肚子了。
“我在河边等了你三个小时！许幽，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放我鸽子！”
啊……她记起来了。昨天说好去打架的。许幽笑笑，抱歉的说：“那啥，我给忘了，今天补上好不好？”
“你一句忘了就想了事！”女生尖叫起来。
这桥段好像有点熟悉……某女指责某失约男友？许幽走神的想。既然是自己失约，她也没有生气的立场，好脾气的问：“你想怎么样？”
“昨天为了等你，我耽误了打工，今天你替我。”
许幽吁出一口气。“代班嘛，小意思。”
女生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哼。“七点，爱莎俱乐部，不许迟到。”
“知道啦。”许幽摆摆手，扬长而去。
她没有看到，身后女生勾起一抹森然的诡笑。
正文 第二章 失身也很难
由于一大早空着肚子，脑子塞满英文单词，所以许幽爽快的答应了去爱莎俱乐部代班。等她吃饱饭，打算补个午觉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这家俱乐部的大名。
奈何，她已经应承下了，现在反悔……怕是会惹来更大麻烦。
许幽思考了数分钟，将书本盖在头上，呼呼大睡去也。
不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高级”会所嘛，她只是去打工，又不是去被人吃，没什么好怕的。
放学后，许幽收拾东西回家，出教室的时候撞到一个人。
“今天不用功了？”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嘿，程老师，真巧。”许幽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今天有心情收我当徒弟不？”
“没有。”程昀连拒绝都可以表现的如此得体，隐含歉意，却又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许幽也不在意。“那我先走啦。”
“这么着急，去哪？”
“爱莎。”许幽十足的行动派，声音落下，人早已飘远。
程昀眸底浮现一抹疑惑。对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那里绝对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女适合出入的场所。她去那里做什么？
“程老师……”几个女生怯怯的凑过来。
“你们好啊。”程昀和蔼的与她们打招呼。
小女生们互看一眼，鼓起勇气说：“程老师，我们想请你吃蛋糕……”
程昀微微皱眉，很浅，仅一瞬间，他又恢复谈笑自若的亲切。“听说吃蛋糕容易发胖哦。”
小女生也不傻，看出他的为难，也就不缠他了。“呵呵，谢谢程老师关心，那我们也不吃了，回家啃书本比较营养哦。”
轻快的笑声不绝于耳。
“对了。”程昀状似无心的问起。“你们知道许幽为什么去爱莎吗？”
“知道啊，她昨天放了三班女生鸽子，为了赔罪，替人家打一天工。”
“未满十八岁可以进去那里？”
女生笑笑。“程老师好单纯哦，很多女生在那里做兼职的。只要打扮成熟一点，根本看不出年纪。”
程昀不置可否的笑着点点头。看来他这个安全指导老师很不称职啊。
许幽先回家放下书包，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去了爱莎。
到了爱莎，见了领班，进到更衣室……许幽开始犯愁了。工作服太有挑战性了。上衣倒没什么，小了点而已，不过她几乎平胸，偶尔也穿露脐装，穿这衣服对她难度不大。只是那条小裙子总共七、八公分长，穿跟没穿一样……那丫头来这打工疯了不成？
许幽这人有个毛病，答应的人的事绝不退缩。所以，只有硬着头皮拼了。她耍了个小聪明，告诉领班她今天有情况，讨来一条短裤。这下不必担心走光的问题了。
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给客人点酒，伺候茶水什么的。许幽抱着托盘，走到一位刚落座的先生身边，礼貌的问：“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通报批评，留级察看，开除学籍……你自选一个吧。”
许幽瞪大眼睛，嘴巴张成“啊”的形状。简直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碰到他。“笑眯眯先生”仍是一副衣冠楚楚的外表，但不知怎的，在这昏暗的空间里，硬是多了几分极不正派的风流、性感。
程昀笑眯眯的瞅着她，闲适的斜靠在沙发中。“你吞鸭蛋了？”
许幽赶紧闭上嘴，困难的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也对。许幽认同的点点的头。“程老师，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商量什么？”
“你不把我打工的事告诉别人，我也不把你逛夜店的事告诉别人。”
程昀看着她，唇边浮现一抹趣意。“条件不平等。”
许幽眨眨眼，不解。
“你是未满十八的学生，我是有正常需要的男人，你说，谁比较怕别人知道这件事呢？”
“哇……程老师，你太邪恶了！”正常需要？他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样的话！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不是你的老师。”程昀善意的提醒。
许幽一愣，慢悠悠的笑起来。“对啊，你不是我老师，我也不是你学生，咱俩就当不认识，这样好不好？”
“你确定吗？”程昀的眸中流转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
有什么可不确定的吗？许幽忙不迭点头。
程昀一笑，不再看她。“来瓶伏特加。”
“一瓶？”他是酒鬼啊。
程昀微微侧眸，轻描淡写的瞥她一眼。“小姐，对客人的要求有意见吗？”
许幽直觉想搓搓手臂。这家伙的眼神怎么突然变这么冷，大热天的……真是毛骨悚然。“您稍等，马上就来。”她一溜烟闪了。
许幽去吧台要酒，再回去时，程昀身边已坐了位“魔鬼”。许幽舔舔嘴唇，用赞美的眼光，欣赏斜倚在程昀身上那名副其实的魔鬼身材。她不是很会形容，总之，她要是有这样的身材，宁可少活十年……二十年也行！
想不到“笑眯眯先生”女人缘这么好。她才离开几分钟啊，便钓上极品“美味”。瞄到程昀脸上的时候，许幽皱皱鼻子。看他如鱼得水的逍遥样子，恐怕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
“先生，您点酒。”许幽把酒放下，又放了一只杯子。
她弯下腰的时候才看清，那女人的一只手早就解开程昀的上衣扣子，不规矩的溜了进去。
这阵势……不是一般人消受的了的。许幽敬佩的看着程昀，不想，他也正在看她。相较于那女人的热情主动，程昀的反应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淡。
许幽眨眨眼，竟然没办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心脏，莫名其妙的失速了。
幸好，领班过来叫她。许幽跟在领班身后，偷偷摸摸的拍打胸口。老师的教导是对的，未成年的同学不应过早目睹成人游戏，不然年纪轻轻就会犯心脏病的！
“把这个送到楼上包厢。”领班端给她一盘酒。
“哦。”许幽应了，又问：“为什么让我送？我不是负责大厅的招待吗？”
“人手不够，让你送个酒，啰嗦什么！”领班语气严厉。“二楼左拐第三间，动作快点！”
许幽唯唯诺诺的点头哈腰，待领班走后，又转过来冲她吐舌头。
俱乐部的隔音很好，楼梯上了一半，已听不到一楼的音乐声。二楼长长的走廊静悄悄的，多少有点诡异。
许幽向左拐，一直走，数到三停下，敲敲门。
包厢门打开，一个高壮的男人低头看了看她，侧身让她进去。
许幽走进去，一个胖子正拿着麦克可劲大吼，样子很投入，但基本不在调上。许幽把酒放在桌上，挨瓶打开，突然听到门锁落下的声音。
震耳欲聋的跑调音也消了。
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对劲。许幽不动声色的继续开酒，开完后站起来，从容不迫的往外走。
一道黑影挡在她面前。“你是许幽吧？”
嗬，知道她的名字！许幽张着无辜的大眼睛，纯真的眨了眨，顺便看清男人的面貌。
男人露出恶心的大黄牙。“你同学收了钱，今天晚上好好陪我们玩玩吧。”
同学？许幽立刻反应过来。她一直怀疑，那小心眼的女人怎么这么容易放过她，原来早设好圈套等她跳了！
“嘿，大哥，你们认错人了吧。”许幽故作镇定的笑道。她偷瞄了一眼，包厢总共四个人，每个体格都比她壮，硬拼……不是对手。
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
好嘛，服务到家，这么清楚的特写照片她自己都没有。许幽脸色一沉，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不待他们反应，一脚踢中面前男人的小腿，夺门而去。
门上了锁，许幽不摸路数，半天没打开门。
四个男人围上来，其中两个率先扑上来抓她的胳膊。许幽灵巧的一蹲，让他们扑了个空，就势抬腿横扫，轻易踢倒他们。
“哼，身手不错嘛。”男人摩拳擦掌，缓步走过来。
现在可不是打架的时候。许幽一缩脖子，绕着包厢开始逃命。“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说给了钱，我又没看到！有没有天理啊，你们想玩，干嘛不找收你们钱的人玩！”
许幽扯着嗓子大喊，边喊，边跑，不时停下与他们过几招。
没过多久，四个男人便把许幽逼到墙角。摩拳的男人开始解扣子，许幽吓得倒抽凉气。“大哥，咱们有话好说……要不，我还你们钱成不？”
四个男人只笑不答，以行动发言。
这世道，人都欺软怕硬。许幽眼神凌厉，深吸一口气，摆出干架的姿势。一味装绵羊没用，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看来是不行了！
许幽的功夫都是野路子，那是从小跟人打架打出来的，如果硬要给她的功夫起个名字，也只能叫王八拳了。她这点水平，一对一单挑还得找个头差不多的，对付四个壮硕的男人？做梦去吧！
所以，她被人按在地上，被人甩两巴掌，被人扯破衣服……实在太正常了。
许幽没放弃反抗，手被制住了，两只脚仍精神的扑愣。她就不明白了，她要身材没身材，把头发一剃，化妆男人都没问题，这几人怎么对她这么有兴趣？她要是像“笑眯眯先生”泡的那位美女那么魔鬼，她也就认了，谁让她长的那么惹“祸”呢？
等等！超级高手程老师就在楼下哇！
许幽的精神全回来了，虽然她不怎么在意失身的问题，但也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是吧？
许幽把眼一闭，假装晕过去。
那几个男人果然不再按住她，开始商量起游戏方法。
许幽从眼缝看清他们的方位，抓准时起，一跃而起，再次夺门而去。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很开打开门锁，逃出生天。
那四个男人紧追而来，许幽蹬蹬的跑下楼梯，直奔救星程昀去。
许幽在大厅造成一阵骚动。她横冲直撞的穿过人群，眼见后面的人就要追上自己，许幽不顾形象，飞身一扑，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滑行，直至程昀脚下。
“嘿嘿。”许幽扬起头，冲程昀傻笑。“程老师。”
程昀慢条斯理的低下头，看看许幽，又慢悠悠的转回去，与魔鬼美女调情。
许幽傻眼了，这家伙摆明大义灭亲……呃，他们算不上亲，可起码有师生之谊吧？见死不救太过分了啊！
许幽抓着他的裤腿，刚要对他晓以大义，两腿条便腾空，被人拖起来。许幽死命抱住程昀的小腿，不顾形象的大喊。“程老师，救命啊！”
程昀总算给了她一点反应。“这位小姐，我们好像不认识吧。”他笑，笑的和蔼可亲，也无比可恨。
好嘛，在这儿等着她呢！“就算不认识，难道你对一位柔弱、可怜、正在受欺负的女孩没有半点同情心吗？”
在紧张的拉拒战中，程昀依然非常有耐心。他仔细端详她一会儿，笑道：“我怎么看不出你哪里柔弱，哪里可怜？”
“那你总看到他们欺负我吧！”她就快支撑不住了，他居然还有心情跟她玩。
“唔……”程昀看看后面把许幽当成货物在搬运的人，好心建议道：“我认为你们用扛的效果会更好。”
那四个男人互看一眼，同意了他的建议。走过来，“捡”起趴在地上的许幽。
筋疲力尽的许幽反抗不动，在被扛走之前，一直死死抓住程昀的裤管。“死程昀，大坏蛋！我看错你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说到这儿，许幽忽然没词儿了。
块头最大的那个人把她扛在肩上，一步步走回楼梯。
俱乐部里的人全都用旁观的目光欣赏这场意外的小插曲。
眼见许幽就要被带回楼上，她扯着嗓子大喊——
“帅哥，救命，我以身相许！”
程昀憋不住，哼笑出声。这丫头太逗趣了，留着还有点用处。程昀慢悠悠的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仍是那么温暖。“喂，放开她。”
男人一顿，转过头。
程昀悠然而立，笑眯眯的重复一遍。“放开她。”
许幽此刻的表情只能用感激涕零来形容，可是程昀看都不看她一眼。
四个男人并排一站，看表情，完全不把这个文弱男人放在眼里。
“他很厉害哦，你们快跑吧。”许幽的建议刚说完，他们就开打了。
三对一。
光线不怎么好，许幽只看到那三个人一个个轮班倒下，再也没起来。而中间那个笑眯眯的男人，依旧气定神闲。
扛着许幽的男人开始后退。“她……她收了我们的钱。”
“放屁！我连钱的影子都没见着！”许幽不喊还好，她这一喊，男人扛着她就跑路，颠的许幽直反胃。
程昀手撑座椅，轻盈一跃，稳稳落在男人前方。“放开她。”
男人见状，决定放手一搏，身上还扛着人，就挥舞拳头朝程昀扑去。程昀侧身闪过，捏住男人手腕一处，反手就将他摔了个前空翻。
男人平躺在地，诧异的“咦”了一声。那边，程昀为了掩饰笑意，干咳了起来。
原来，在那一摔中，许幽垫在了下面，被男人的重量——压晕了。
“啊——”
许幽弹坐起来，看着面前的半裸男人，失声尖叫。
程昀一边扣腰带，一边转过身，慢悠悠的说：“叫之前请你先检查一下自己的衣服。”
衣服？许幽摸摸胸口。哦，还有布。往下……短裤虽然小点，但很尽职的呆在原处。这么说，她没有失身？
许幽有点郁闷，问道：“那你干嘛光着？”
“你见有人穿衣服睡觉吗？”程昀拎起上衣套上，转眼又成了那位风度翩翩的“笑眯眯先生”。
许幽扭头，看着凌乱的床铺，喃喃道：“你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哦，酒店没有空房间了，我只好委屈一下。”
许幽皱起眉，瞅着走来走去的程昀。“喂，你什么意思啊！”口气明显不悦。
“什么……什么意思？”程昀望着床上的小丫头，浅笑吟吟。
“我们同床共枕了，你居然不非礼我！你是不是不正常啊！”许幽愤愤不平，那语气就像是……捡到一张中奖彩票，人家却告诉她，彩票过期了一样。
程昀愣了愣，哑然失笑。“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呀。”
“你不是有正常需要吗？我不是说了以身相许吗？我们一拍即合，就应该天雷勾动地火啊！”可是他居然……许幽看看外面天色，补充道：“一整晚，你居然什么都没做！”
程昀笑叹。“你听过，宁缺毋滥这个词儿吗？”
“知道啊。”许幽眨眨眼。“你说我是那个‘滥’？”
程昀笑而不答。许幽猛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吆喝。“你眼睛长在头顶上啊！虽然我没有昨天那位魔鬼美女的身材，但我长的也不差啊，不至于让你没胃口吧！”
他们一定要在大清早争论这种话题吗？程昀没有遇到过这么缠人的女人。对了，许幽顶多算个女孩，她不懂游戏规则也无可厚非。
“还是说……”许幽低头看看自己一马平川的胸部，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因为我没有胸部？”
程昀勉强点点头。至少，这个荒诞的理由她起来比较容易接受。
“啊……”她哀号一声，胡乱抓着头发。“完蛋了，怎么失个身也这么麻烦啊。”
程昀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想失身？”
“当然啊。”许幽认真的回答。
“为什么？”这个答案让程昀啼笑皆非。
“一了百了呗。如果下次再遇上昨晚那种情况，就算被他们占便宜，我也不会太吃亏。”许幽边说，边点头，最后还下结论道：“嗯，处女很麻烦。”
现在的学生思想都这么开放吗？看到她，程昀觉得自己像个老头子。
“怎么样，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许幽提议。
“不好。”程昀断然拒绝。她不必说，他也知道她想商量什么。
“切，又不是只有有胸部的女人才是女人。”许幽拉被子躺下。“程老师，你多大岁数了？”
“二十六。”
“大叔。”
“……”
“也难怪，只有大叔才这么在意女人的身材。”她又弹坐起来，兴致勃勃的问：“你交过的女朋友是不是身材都特棒？”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话题。”
“探讨一下嘛，我很好奇男人的思维模式呢。”
“等你二十六岁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还要十年呢！”
“很快。”
许幽安静了。
程昀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她还坐在床上。
许幽慢慢转头，那双纯净的眸子静静的望着他。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在白色床铺间，纯然的气质中透出楚楚动人的柔弱。
“你……”程昀清了清嗓子。“快起来吧，一会儿去商场买身衣服换上，我送你回家。”
“程——老——师——”许幽细着嗓子腻声唤道。
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一样窜过程昀的身体，接着，鸡皮疙瘩掉一地。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反复考虑过了，如果你实在不想吃我这根嫩草，不如教我功夫吧。”许幽说的兴奋，从被窝跳起来，在床上蹦来蹦去。“等我变厉害了，把坏人全部打倒，也就不怕失身啦！”
好好的一副唯美图画全被她破坏了。她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更吸引人一点。“以后少去那种地方，凭你的条件……”程昀用非常瞧不起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想失身都很难。”
许幽怒了。“程昀！不要以为你是老师我就不敢打你！”
“哼哼，等你打得过我再说这话吧。”
正文 第三章 钱的用途很多
暑假前的一个月，圣华校园里随处可见一个活泼的长发女孩追逐那位教安全知识的程老师。
自从程昀在体育馆里教了同学几招防身术，悟性超高的许幽同学很快就把这几招融会贯通，并且找程老师切磋。
程昀虽嘴上说烦，可每次许幽袭击他，他都装作不知情，陪她过两招。许幽进步神速，招式渐渐有了章法，也不像从前那么爱打架了。用她的话说，现在她是高手了，不屑与一般小民动武。
这期间，程昀知道许幽的家就是孤儿院，第一次见面时，她领的那帮孩子都是孤儿院里的小伙伴。孤儿院的资金很紧，她上学的学费都是七拼八凑，连偷带抢来的。换句话说，她很穷，穷得丁当响。
可就是这么一穷人，却成天充大头，掏钱请客，拉着程昀吃这吃那。坚持要用美食把程昀拿下，当她的好哥们。
程昀非常艺术的回请许幽一顿饭，顺利终结了日日路边摊的苦难日子。只是，许幽尝到高级美食的甜头，反过头来缠着程昀天天请她吃。
一来二去，两个人当真成了朋友——酒肉朋友。
期末考结束，程昀的任务完成，分离在即，历经考场的许幽却像刚从监狱释放出来一样，兴冲冲的拉着程昀去吃大餐。
许幽未换下校服。渡过这个暑假，她就是高中生了，再没有机会穿这身衣服，所以格外留恋。
她把长发挽起，用一支铅笔当簪子，把头发别在脑后。程昀浅抿着唇，目光在那张青春朝气的脸上流连不去。
青涩，不需任何点缀的容颜。恐怕也只有这个年纪的女孩才敢素颜见人，大胆的展示自己的美丽。
“终于发现我的迷人之处了？”许幽压低身子，故作可爱的笑。
“我是在研究你的脸皮有多厚。”程昀端起酒杯，浅酌一口。
“嘿嘿，脸皮厚有什么不好。有美食吃，有帅哥养眼，全都不用掏钱。”
“我也发现了，你最近胖了不少。”
“是吗？”许幽的反应异于常人。程昀说她胖，她就拉开领子往里瞅。“真的长肉了吗？”
程昀扶额，无奈的说：“注意场合，一个女孩家怎么这么轻浮。”
“如果你十六岁还不发育，就明白我的心情了。”许幽可不觉得哪里奇怪。
营养不良吧……程昀的眼神幽然一暗。“高中的学费还打算用抢的？”
“嗯？”许幽一愣，笑道：“你把我当成女土匪啦，我会打工赚钱的，这个暑假就开始。”
程昀默然不语。
“院长托朋友介绍的，在书店收银，有加班费，还给我算提成。”许幽扳着指头算。“如果我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大概一个月可以赚一千五百块，两个月刚好赚足学费，还能有富余。等开了学，我再找机会打零工，慢慢攒钱。”
程昀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了回去。“好好努力吧。”
“当然喽。”许幽露出一朵甜美的笑。
程昀将杯中的酒喝光，又倒了一杯。
“唉，你很喜欢喝酒哦。”许幽充满好奇的盯着他手里的杯子。“这酒什么滋味啊？”
“未成年人不许喝酒。”
“切，成年人了不起啊。”许幽嘟起嘴，悻悻的望向窗外。
她不说话，气氛也冷了下来。
程昀晃晃手中的杯子，眸色深沉。
“你怎么了？”许久没有动静，好动的许幽忍不住先开口。
程昀抬眸，看了她一眼。
噢，真受不了，年纪大的人怎么动不动就摆出一副忧郁的表情？许幽非常不喜欢程昀此时的眼神。“我不喝还不成嘛，你不要生气啊。”
这小丫头竟然来哄他。程昀失笑，无奈的摇头。
“笑什么啊……啊！我知道了，你故意逗我的是不是？演技真好啊，差点被你骗了。我就说嘛，你成天笑眯眯，怎么会心情不好呢？我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脾气超好呢，一般人见到劫匪哪会傻兮兮笑个不停啊。不过，我觉得呢，脾气好的人未心眼好，你的心眼就不好，老爱作弄人……”许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笑的没心没肺的。
“想尝尝吗？”
“嗯？”许幽一直没反应过来。
程昀拿来一支空杯，倒了一小杯给她。
“我可以喝？”许幽咽咽口水，一脸期待。
“破例。”程昀轻轻一笑。
“破例？为什么破例？”许幽问完，就举着杯子研究起来，压根就不关心答案。
程昀莫可奈何的笑笑。这迟钝的小丫头根本没想到过了今天，他们再也见不到面的事。
“这是什么酒啊。”许幽就口尝了尝，秀眉一皱。“好辣……”
程昀抬手招来服务生。“开瓶香槟。”
服务生欠身离去，不多会儿，拿来一大瓶法国香槟。
气泡在杯子里沸腾，许幽看的两眼放光。“我知道这个，这个是甜的！”
程昀没有回应她傻气的话，举杯与她相碰。
许幽挪挪屁股，正襟端坐。“干杯！”
程昀一饮而尽，许幽也一饮而尽。
“好喝，这个比你那个好喝多了。”许幽忙不迭又倒了满满一杯。
“你不懂。”
“喝酒还要懂什么？好喝的，不好喝的，舌头还会分不清楚吗？”
对她的歪理，程昀只有摇头的份。
“再来，干一杯！”许幽豪爽的举杯。
“喝香槟也会醉的。”
“怕什么？醉就醉呗，教科书上都教，今朝有酒今朝醉。醉了咱们合伙写诗，说不定将来也是千古名篇呢。”
“瞎掰。”
许幽咯咯直笑。
这个夜，只剩交杯的喜悦音符。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亮一室沉静。
许幽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温热的胸膛，浅浅一笑。缠在腰上的手臂带着霸道却令人心安的重量，男性均匀的呼吸声，更是让人甜蜜到心坎。
原来，一觉醒来，身边有人陪伴的感觉……这么好。
许幽美滋滋的笑了会儿，又合上眼睛。
事情怎么发生的，已经不需要追究。她醉了，他也醉了，自然而然的抱到了一起，躺在了一张床上，躺下之后……
嘻嘻，她也记不得了。
其实昨晚……她多少有点故意。故意喝酒，故意装醉，故意装糊涂，装不省人事……还故意翻身压在他身上……
哎呀，反正就是……就是如愿以偿了！
许幽一个劲儿的发傻，也不知过了多久，腰上的手动了动。她屏息，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然后——就没动静了。
许幽松了一口气，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又过了一会儿，好动的她躺不住了，一会儿转转手腕，一会儿扭扭脖子。见程昀睡的沉，她干脆抬起头欣赏他的睡容。
哪知，她一抬头，就迎上一双深沉的黑眸。许幽舔舔下唇，干笑两声。“你……醒了啊……”
程昀时常悬在唇边的笑容不见，他的神情略显沉凝，让人看不透，也猜不着。
许幽没有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只能傻愣愣的看着他。
要问早安吗？还是聊两句昨晚的心得体会？还是……许幽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程昀喝醉了，他会不会不记发生过的事？会不会把她当成乘人之危的女色魔？
唔，很难说哦。上次他严词拒绝了她献身的提议，根本对她没兴趣嘛……那她要不要表示自己会负责？哎呀，她是女人啊，怎么对男人负责？最多不要他负责就是了。
程昀抽走垫在她脖子下的胳膊，坐了起来。
那片健硕的胸膛好诱人哦，好想趴在上面蹭一蹭……一定很幸福的说。许幽揽起被单，向上攀爬，朝她的目标移动。
就在她即将靠上时，程昀突然掀起床单，下床去了。
让人流口水的身躯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待被单落下，程昀已围上浴巾，进浴室了。
许幽翻身，倚在床头，用床单把自己裹的紧紧的。
哗哗的水声传出，不知怎的，透着一股冷漠。
好尴尬啊……她应该对过程有个完整了解之后，再来献身的。这下可怎么办呢？不说话很奇怪，说话也很奇怪。还有，她现在还呆在床上也很奇怪。可是，万一他洗完澡出来，发现她穿好衣服，不是更奇怪吗？
妈呀，到底怎么办才好。许幽胡乱抓着头发。
水声停了。
许幽慌忙的理好头发，抿起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转向浴室。
程昀开门出来，看都没看她，就去穿衣服。
呃……照这程序，是不是该她去洗澡了？许幽裹着床单，一点点往床边移动，脚刚落地，另一双脚也来到面前。
许幽抬起头。这一次，她看得非常清楚，程昀的眼神是冷的。是寒冬腊月里啃冰块那种冷。
程昀从皮夹取出一叠钞票放在床头，整个动作流畅而娴熟，像是运用过多次，优雅迷人。
许幽盯着那些钱，木然不动。
“昨晚我没采取安全措施，记得买药吃。”
“哦。那个……药，很贵吗？”
静默了一会儿，程昀才说：“剩下的你留着。”
“哇……这么多钱都是给我的？”许幽喜出望外的看着他，两眼直放光。
程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淡然“嗯”了声。
“嘿嘿，这些钱够我花一年了。”许幽一手拿钱，一手揪床单，蹦到放书包的地方，把钱整整齐齐放好，拉好拉链。“难怪女生都说爱莎的钱好赚，原来真的这么容易啊，要是我早知道，老早就脱贫致富了。”
程昀回身，看到许幽笑盈盈的侧脸。
“我去洗澡，你等我一下哦，很快就好。”许幽站起来，揪着床单往浴室蹦。
程昀垂在身侧的手微握成拳。
许久后，逸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在酒店吃完早饭，程昀开车带许幽去药店。
许幽下车，在药店里面转了好几圈，又回到车上。她看看程昀，不好意思的挠头嘿嘿。“我……还穿着校服，买那个不太好……”
程昀眸光微闪。
“等我回家换件衣服再来买吧。”许幽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会记得吃的。”
程昀拉开安全带，开门下去。
许幽惊讶的张着嘴，看着他绕过车前，走进药店，买药，付款，又走回来。等他坐回位子，她的嘴巴才重新合上。
程昀把药递给她。
“谢……谢……”许幽低头研究说明书。
程昀发动车子，沿着街道徐徐前行。
许幽把药片取出，捏在手里端详，一会儿作吞咽状，一会儿皱眉。
程昀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只是眼底掠过一抹复杂。
许幽把药丢到嘴里，拧开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
“啊，我最讨厌吃药了，幸亏这个药片小，不然还真有点为难呢。”她把瓶盖拧回去，笑呵呵的说。“我们去哪？”
“买衣服。”
许幽看看自己身上的校服，“哦”了一声。
程昀把车停好，领着许幽开始逛街。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一个昂首阔步，一个目不斜视。从街头走到街尾，程昀停下，问她。
“没有喜欢的吗？”
“嗯？”许幽发愣。
“刚才路过的店，没有你喜欢的衣服吗？”
“啊，你说在这里买啊。”她还以为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呢。许幽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刚刚没注意。”
再走一遍。
许幽盯着橱窗模特衣服上的标签，眨了好几次眼，确认了好几次，才明白牌子上的小数点在“0”的后面。五位数的衣服啊，这不是要人命吗？
“喜欢这件？”
“啊，不，不是！”许幽急忙摆手。
“进去看看。”程昀揽着她的肩，走进精品店。
许幽觉得很窘。花男人钱这种事，她没体验过，感觉也不是那么好。可是，他要买给她，她不要，会不会太矫情？
许幽在心里长叹一声。一时冲动的结果就是……麻烦大了。
买完衣服，买手机，买完手机，又到午饭时间。
程昀把他的电话号码输到许幽新买的手机里面。“以后有事打这个电话给我。”
“哦。”哦是哦了，但她还不是很明白。他们的关系……是什么关系？
“我很忙，没有要紧事，不要随便打。”
“哦。”说来说去，这支电话的用途只能由他找她，她不能找他。
“你想吃点什么？”程昀翻开菜单。
“随便吧，我不是很饿。”许幽把脸转向窗外，悄悄透了口气。
“嘿，你小子怎么在这儿？”一个随性的声音闯进两人的空间。
许幽转过头，看到一个男人把手搭在程昀肩上。两个人气质相差甚远，但靠在一起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协调。
“吃饭。”程昀从容一笑。
“真巧啊，我们也是来吃饭的。”男人朝后面一招手，又走来一男一女。
许幽惊讶的发现，这两个男人竟然长的一模一样。
女人挺着大肚子，朝许幽友好的微笑。许幽愣愣的站起来向她鞠躬。
程昀淡淡的依次介绍。“万风、万云，我朋友。任静，他兄弟俩的老婆。这是许幽，我的……学生。”
万风捶了程昀一拳，笑骂。“你家兄弟俩一个老婆，这女人明明是那小子的。”
“哎，搞错了吧，你才是孩子的爹。”万云没好气的反驳。
任静在中间低着头，脸色不是很好。
许幽呆呆的看着他们，难以理解他们的复杂关系。
“现在学校里全是这么纯的妹妹吗？”万风瞅着许幽，一脸惋惜。“早知道这样，这任务不如我去。不就是给小屁孩讲讲课嘛，顺便泡泡纯情少女，啧啧，程昀，便宜你小子了。”
“我记得头儿吩咐任务的时候，数你躲的最快。”程昀似笑非笑的哼了哼。
万云趴在程昀肩头，贼兮兮的问：“嘿，程昀，这女孩真是你学生吗？”
程昀抬肘，击中万云腹部。“嘴巴太贱当心遭报应。”
“呵呵……”万云揉着肚子，看着许幽的眼神兴趣十足。“小妹妹，别被这小子的外表骗了，他吃人不吐骨头的。”
许幽笑着点点头。
“有时间一起玩哈。”万风也说。
“好。”
“那啥，我们先走了。”万云报仇似的重重拍打程昀的后背。
程昀摸起床上的餐叉朝他屁股飞去。万云漂亮的转身，把餐叉稳稳抓住，末了，顽皮的抛给许幽一个媚眼。
许幽等他们走远，才坐下。“你朋友好有趣哦。”
“嗯。”程昀的神情比方才冷了几分。
翻脸比翻书还快。许幽撇撇嘴，犹豫着开口。“我有话想跟你说……”
正巧，服务生把菜端上桌。
“你想说什么？”等服务生走开，程昀问。
“嗯……就是……关于昨晚的事。”许幽认为还是把话说开比较好，这样古古怪怪的相处模式太难受了。
程昀直视着她，基本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
许幽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你觉得很吃亏，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做那种事也不是我一个人愿意就行的……其实，我除了胸部小一点，其他地方也不比别的女人差啊。你要是嫌丢脸，可以把昨晚的事情忘掉啊。反正我是不会提的……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程昀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昨晚是个意外，但又不全是意外。他想用对其他女人的方式对她，但真的很难。不说别的，单她的态度和认识，就教人哭笑不得。
负责？对他负责？怎么负责？他对她那么冷淡，她心里一点也不难受吗？什么胸部小一点，什么丢脸？该丢脸的人是他才对，他竟然对一个未成年少女下手……真是，乱七八糟！
见他半天不说话，许幽急了。“我很有诚意的道歉哦，你要是心里不愉快，揍我一顿也行，别把拉的那么长，真的很驴哦。”
“注意你的语气。”程昀伸出手，敲了她一记。
“注意个屁啊，你已经不是程老师了，最多是个中年大叔。”
“我有那么老吗？”
“你比我大十岁哎，十岁，一米多高的孩子呢。”
程昀若有所思的低眸，轻扯唇角。“对，我比你大十岁，千万不能忘记这点。”
“这种事怎么会忘？”许幽嗤笑一声，举起叉子，开始狼吞虎咽。心情一好，胃口也好，多吃多长肉，总有一天胸部会长大的。
程昀淡淡的看着她，目光渐渐黯淡下来。
暑假正式开始。程昀回公司上班，许幽也开始了打工生活。两个人基本没有联络。
许幽偶尔会发短信给他，她想，打电话不方便，看短信的时间总有吧？所以，她把遇到的有趣的事，都编成短信发给他，想着他在那边看到短信一脸莞尔的样子，许幽就禁不住把嘴角咧到耳后。
可是，他一条也没回复。
天气越来越热，一到下午，人就昏昏欲睡。连精神头十足的许幽，也懒洋洋的趴在柜台上装死。
一位客人从外面走进来，许幽一下子跳起来，响亮的喊：“欢迎光临！”
“打盹呢？”程昀笑眯眯的问。
许幽从柜台后面跑出来，高兴的挽着他的胳膊往里拖。“你怎么来了？快进来，里面冷气凉。”
“路过，来看看你。”程昀看着她。好像瘦了一点儿。
“嘿嘿，你可算想起我来了。”许幽从冰箱拿了一瓶果汁给他。“收到我的短信没？”
“收到了。”
“收到还不回，想死啊！”许幽轻捶他一下。
程昀笑而不答。
“吼，我知道了，你不会发短信！”许幽又自作聪明的替他找借口。“哎呀，年纪大的人是不会懂发短信的乐趣的。”
“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喽，看店，打扫，闲的时候就看看书。”
“不去打架？”
“拜托，我从良很久了。”许幽两手交叠在身前，一副乖巧模样。“听说高中的课业很重，没时间让我打混，我准备做个乖学生了。”
程昀微微一笑。“很难想象。”
“没人惹我的时候，我其实很爱好和平的。”许幽眉眼一弯，笑的很灿烂。
“爱好和平的幽姐下周有没有空呢？”
“什么事？”
“公司放假，我们打算去奇迹岛度假。”
“奇迹岛！”许幽高兴的跳起来。“我要去！我要去！那里可以潜水，还有原始森林！”
程昀看着她又开心又兴奋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有护照吗？”
“没有哎。”许幽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下来。“没有是不是就不能去？”
程昀轻笑。“身份证给我。”
“哦。”许幽欢欢喜喜跑到柜台，拿出书包，翻来找去。
程昀走过去。“能请一周的假吗？”
许幽想了一下，沮丧的说：“不行。最多只能请三天。”
“嗯。”程昀接过她的身份证。“你准备一下，下周二等我电话。”
许幽挠挠脑袋，问：“准备什么？泳衣吗？”
“你需要用的东西就带上。”
“哦。”
“那，下周见。”程昀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许幽拉住他。
“有事吗？”
许幽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了，他说过他很忙的。许幽咧嘴一笑。“没事，拜拜。”
正文 第四章 爱是单行线
奇迹岛位于南太平洋，是充满原始气息的度假圣地。岛上有大片原始森林，活火山，还有绵长的天然海岸线。沿海一线种满高大的椰子树，灿金色沙滩连接着碧蓝色的海洋，远远望去，水天一色，令人心旷神怡。
一起来度假的有，“狂集团”老大靳狂，比老大权利更大的老大老婆，颜夏。万氏兄弟和他们的小孕妻，笑脸迎人的伍辰光，尖锐刻薄的杨名士，还有一脸酷相的傅恒。
虽然这些人与许幽的年纪有些差距，但许幽天性爽朗，待人热情，很快就与他们打成一片。
来到海边，除了有孕在身的任静，大家都换了泳衣下水去玩。靳狂也学孕妇搞特殊，留在沙滩晒日光浴，颜夏踢了他一脚后，拉着许幽玩去了。许幽和颜夏都不会游泳，在浅水处泡水，聊天。
许幽发觉，颜夏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初见面时，她给人的感觉有点冷，嘴角总含着一抹说笑不笑的嘲弄意味。接触过后，她才发现颜夏其实很直率，很单纯。她常常见颜夏对靳狂大呼小叫，还暴力相向，反差之大真令人怀疑她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男人们充分发挥他们无聊的本性，要进行什么体力、耐力比赛。伍辰光找许幽和颜夏当裁判，然后就见五个男人向海里狂游。不少女人看见他们的“英姿”兴奋的尖叫起来。
原本热闹的海滩，更加热闹。
颜夏遮住阳光远眺。“小幽，你猜谁会赢啊。”
“伍哥哥好像笨一点，杨哥哥那么瘦，体力一定很差，我猜……傅哥哥赢。”许幽分析道。
“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会猜程昀呢。”颜夏好奇的看着她。
“他那种性格，才不会为这样的比赛拼尽全力呢。就算能赢，他也要故意落后吧。”许幽振振有词的说：“傅哥哥心气那么高，一定不肯输给别人。至于万哥哥他俩……啊，看吧，果然打起来了。”
“哦——”颜夏用一种稀奇的眼光看着许幽。“你看人的眼光很准哦，才这么会儿工夫，就把他们脾气摸透啦！”
“嘿嘿。”许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有啊，小时候在孤儿院见过很多人，自然就会看了。”
颜夏明白她说的人是领养孤儿的人，也就不再问下去。
比赛结束，胜出的果然是傅恒。只不过，胜出的人没有奖品，反倒遭到其他人的共同攻击，被按到海里喝咸水。几个男人闹够了，到许幽和颜夏身边。
“你们只顾自己玩，都不理小幽妹妹，人家难得来一趟，我们得多陪陪她呀。”颜夏搂着许幽的肩膀，批判道。
“嘿，我们也想陪她玩啊，就是不知道小幽妹妹想跟我们怎么个玩——法。”万云邪邪的笑。
“没个正经！”颜夏严厉的瞥他一眼。
许幽不在意的笑道：“我们打水球好不好？”
“好啊，我们一组！”颜夏第一个附和。
“是不是这么无聊啊……”万风靠在弟弟肩上，打起呵欠。
“你就把MM的时候不喊无聊！”颜夏抬脚，踢他一身水。
“那当然，阳光、沙滩、比基尼，此时不泡更待何时？”万风仰天长笑。不料，他的兄弟倒戈，从旁边闪人，失去支撑，万风栽倒在海里。
一时间，众人落井下石，一人给万风一脚。
“走，我们上去拿球。”颜夏拉着许幽跑上岸。
任静看她们过来，端了两杯果汁站起来。“颜夏姐，小幽，补补水分吧。”
“好啊。”许幽和颜夏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坐在这里无聊不？”颜夏把她按回去。“要是累的话，让小万他俩送你回酒店吧。”
“我不累，看你们玩挺有意思。”任静的笑容十分恬静，浑身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平和气息。
“嗯，我们打会球。”颜夏笑着说完，转头看向靳狂时已一脸凶相。“你去不去啊！”
靳狂懒洋洋的瞥她一眼，又懒洋洋的闭上。“小心点，海里有鲨鱼。”
“吃了睡，睡了吃，你等着变肥猪吧！”颜夏生气的吼完，拉着许幽走人。
靳狂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接着闭目养神。
“颜夏姐，你对他……好凶哦。”
“这叫以暴制暴，你不懂，对他这种人就要凶一点才行，不然他以为你好欺负。”对付靳狂，颜夏深有心得。
许幽撇撇唇，不置可否。靳狂那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不管他怎么笑容可掬，都掩不住一身凶狠戾气。她都不敢正眼瞧一瞧，颜夏居然扬言以暴制暴……勇气可嘉啊。
程昀、许幽、颜夏、伍辰光一组，小万兄弟、傅恒一组，杨名士当裁判。颜夏不擅运动，勉强就是个凑数的。而许幽在程昀的教导下，不仅身手见长，反射神经也越来越敏锐，跟高手们一起打球，丝毫不落下风。
“呵，小幽妹妹手劲很强嘛，回头跟我切磋切磋怎么样？”万风一边打着球，嘴也不闲着。
“不要，一听就知道你目的不纯。”许幽垫起球，咯咯的笑道。
“哈哈，小幽这么快就看穿你的面目，可喜可贺啊。”伍辰光憨憨的点着头，顺便把球精准的打向后方空当。
傅恒迅速补位，漂亮的回击。“哼，有老婆的人还不知检点。”
“喂喂，傅恒，咱们现在可是一伙的。”万风哇哇怪叫。
“那我去那边。”傅恒这么说，也这么做了。
局势一边倒，五比二，小万兄弟遭到猛攻，很快招架不住。杨名士还嫌不够乱，放弃裁判职务，加入程昀那组。
颜夏只顾着高兴，完全没留意自己走进深水区。一个浪头打来，人影消失在海中。
那边的人还在兴头上，没注意到颜夏的动向。只有——
程昀退出球局，找寻颜夏的身影。海上没有，岸上也没有。程昀皱眉，视线投向海面，仔细搜寻。
很快，他发现平静的海面露出一个黑点，很小，很快沉没下去。
程昀暗叫不妙，一头扎入水中。
许幽回头时看不到程昀，也到处找他。找不到程昀的同时，她发现颜夏也不见了。“咦？颜夏姐和程昀哪里去了？”
众人停下，都意识到出事了。
“程昀在那！”杨名士率先发现正迅速游向海中的程昀。
“糟了，颜夏是不是溺水了？”伍辰光此言一出，大家面面相觑，再看看沙滩上那位……
“快去救人！”
许幽焦急的望着海面，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好在，没过多久，程昀就抱着颜夏回来了。
“颜夏姐——”许幽跑过去，程昀却笔直从她身边经过。程昀的脸色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阴沉。她第一次在程昀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程昀把颜夏平放在沙滩上，在她胸口按了两下，捏着她的鼻子，俯身做人工呼吸——
许幽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一幕，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的愕愣没持续多久，靳狂突然冲过来，接手程昀的工作。
颜夏咳出几口水，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看到靳狂，抱着他的脖子大哭起来。
“你这个疯女人，跟水较上劲了是不是！上次湖里没淹死，这回想尝尝海的味道？”靳狂扯着大嗓门吼。嘴上虽这么说，动作、眼神却格外温柔。
“你要死啦！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能安慰我几句！要不是你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我会被浪卷走？”颜夏不哭了，对靳狂又咬又打的。
“我安慰你，谁安慰我？你知不知道我吓得魂儿都飞了！”
颜夏一愣，看看他的脸色……还真有点苍白。
靳狂不管三七二十一，搂着她就狂吻。
众人的精神松懈下来，怀着看戏的心情欣赏现场激吻。
许幽没有闲情研究靳狂的吻技如何，她在意的是程昀。如果她没有看错，程昀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痛苦。
程昀转身离开，迎上许幽温柔的目光。他脸色一沉，眼神陡然锐利……无情。
许幽思索了很久，终于来到程昀的房间外。她按下门铃，紧张的等待。
门打开了，程昀穿着浴袍，发梢滴着水。
“我可以进去吗？”许幽轻快的笑着。
“有事？”
“嗯……”许幽点点头。
“在这儿说吧。”
许幽愣了愣。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原因。“在这儿……不太方便。”
“那就算了。”程昀作势关门。
许幽把脚伸进去，急急的说：“你是不是喜欢颜夏姐？”
程昀目光一寒，森然的瞪着她。
许幽一阵心慌，下一秒却被人拽进房间。程昀的力气太大，她撞到桌子才算站稳。
房门重重关闭。
“你想干什么？”程昀一脸阴沉的走过来。
“没想干什么啊，我就是想问问……”程昀一掌拍在桌上，许幽瑟缩了一下，眼眸低垂。
“少管闲事！”程昀的眼神异常的冷，盯着许幽绽放出狠厉的光芒。“如果你敢乱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哦。”许幽喏喏的答应。
程昀的威胁得到满意的效果后便向后退开。
“我只是想说，颜夏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得尽快忘记她才行。”许幽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出心里话。她只是想安慰他，却不知这句话对程昀来说，无疑是挑衅。
“你再说一遍。”程昀的声线已至冰点。
许幽的敏锐感觉在此时没有发挥一点作用。她无视程昀的怒气，努力回想那些经典的语句。“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要相信下一段感情会更好。”
程昀怒极反笑。“你下句是不是想说，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许幽愣了愣，没听出他的嘲讽。
“不要以为跟我上过一次床就可以得到什么。”程昀的笑容阴冷，没有温和亲切，只有不寒而栗。
“我没那么想！”许幽不明白她哪句话让他误会了。“我就是关心你。”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许幽闭上嘴巴。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只能沉默。她热情过头，反倒人家不高兴……
程昀一反方才的冷漠，轻轻摸摸她的头，只是声音依然冰冷。“一个好女孩应该懂得少管闲事。明白吗？”
许幽泄气的点点头。
自从发现程昀喜欢颜夏之后，许幽总是不自觉的留意程昀看颜夏的眼神。她对程昀的感情，对颜夏，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喜欢一个喜欢上别人的人的程昀很可怜……唔，好复杂。
程昀喜欢颜夏，颜夏喜欢靳狂，这是一条单行线，绝无可能逆转。可，即使是这样，单行线这一头的人还是不肯放弃。
为什么呢？如果是她，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一定会痛痛快快放弃的。何必把自己绑起来，折磨自己呢？
许幽不懂什么是爱情。她觉得爱就像空气，爱情发生时很简单，就像呼吸，但相爱很复杂，就像用手永远抓不到空气一般，想留住它，需要一个复杂的过程。爱都是一样的爱，空气是一样的空气，但我呼吸的这片不是你呼吸的那片，爱也如此。人人需要空气，人人需要爱，但你需要的，不是我需要的。
许幽下楼，发现程昀独自站在酒店花园旁。她欢欢喜喜的走近，却听到颜夏和靳狂的声音。许幽止步，踮起脚，发现在盆栽的另一侧，那两人正在吵架。
这么说……程昀在偷听？
许幽悄悄的踱过去。吵架的内容很无聊，具体就是为昨天程昀对颜夏做人工呼吸的事争吵。靳狂乱吃飞醋，颜夏气他霸道蛮横，吵得可不可开交。其实，这两个人吵架不是新鲜事，从在机场碰面，他们就在吵，简直把吵架当饭吃。只不过，这次吵架的内容牵涉到程昀……
许幽心里不是滋味。他们明明已经在一起，明明已经很幸福了，干嘛还要拿别人的痛处做文章？
思定，许幽不再隐藏自己，大大方方走过去。“啊呀，靳哥哥和颜夏姐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啊。”
程昀微皱眉，不悦的看向她。她这一喊，也暴露了他的存在。
靳狂和颜夏看到程昀，脸上有不同程度的尴尬。
许幽蹦到程昀身边，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的看着他们。“靳哥哥羞羞，乱吃飞醋。程老师已经有我这个可爱的小女朋友了，怎么会打颜夏姐的主意呢？”
靳狂微愣，看看程昀，却很难从那张淡笑自若的脸上看出什么。“你们……”
许幽作惊讶状。“程老师没有告诉你们吗？”她不好意思的背过身，把脸埋进程昀胸前。“啊呀……羞死人了，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程昀笑眯眯的瞅着她，温和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宠爱的意味。
“程昀，你谈恋爱了……”颜夏吃惊之余，微笑着表达祝福。“真是的，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呢？恭喜你们啦。”
靳狂若有所思的盯着程昀。别人或许不了解程昀，但他十分清楚这位兄弟的性子……
“谢谢，颜夏姐……”许幽脸袋红红的露出小脸。她是真的害羞了，这样厚着脸皮赖上男人的事，她可从没做过。幸好程昀没拆穿她，不然她非窘的钻进地缝不可。
“程昀，好像许幽还未成年吧，找个这么小女朋友，真亏你能忍住。”靳狂调侃道。
“我为什么要忍？”程昀将许幽揽在怀里，低头瞅着她，别有深意的笑。
许幽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乌龟。程昀的行为简直是告诉大家，她早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这下子，有趣了。靳狂特别看了许幽一眼。程昀或许能瞒过他的眼睛，但这个小姑娘的反应却很直接的告诉他——他们确实有一腿。“引诱未成年人是犯法的。”
“我们两情相悦。”程昀不无得意的紧搂着许幽的腰，扬长而去。
等他们离开，颜夏狠狠的踩向靳狂的脚。
“再让你胡闹，被小幽看笑话了吧？”
“你相信程昀喜欢许幽？”
“这有什么信不信的？”
靳狂没有反驳，只在心里悄悄说了一句，你不了解程昀。
许幽被程昀带到无人的地方，突然被他按在树上，一阵热吻。许幽没有准备，一吻终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狂喘。
“你喜欢我？”程昀低眸，淡淡的看着她。
许幽没有隐瞒，坦率的点头。
“我们不可能。”
许幽接着又点头。
“你明知道，为什么还——”
“我喜欢你。”许幽抬起头，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喜欢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看到你对颜夏姐那样，我突然也很想试一试。”
“试什么？”
“喜欢你。”许幽笑容灿烂。“我没喜欢过别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所以，就想体会一下。我喜欢你，你喜欢颜夏姐，我们谁也不打扰谁，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样……你也不会太孤单啊。这句话，许幽没有说出口。
程昀很认真的重新审视这个女孩。
不管他怎么对她，她似乎都没有感觉。不跟她联络，不回她短信，再见面，他以为她会生气或是漠然的把他当成陌生人，可是她没有。她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依然那么热情，一如既往。
“那个……我刚刚对颜夏姐说……是你女朋友的事，你是不是不高兴？”许幽问出心里的担心。
程昀摇头。
许幽豁然而笑。“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生气哦。我觉得吧，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幸福。在她拥有另一个男人的宠爱之后，你的感情就是多余的了……”
许幽偷瞄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没什么变化，才接着说：“虽然颜夏姐不说，但我相信，她心里对你是有一定歉意的，这种歉意一天不消除，她就没有办法真正开心，也就没有办法得到完整的幸福。所以，我才劝你早早忘记她，这样对她，对你都有好处的。”
她的眼睛一片清澈，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程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给他上爱情教育课，讲的头头是道，让他无从反驳，真是……“那么你呢？”
许幽一愣。
“你喜欢我，难道不怕造成我的困扰？”程昀笑意清冷。
许幽轻笑。“不会啊。你现在没人喜欢嘛，让我多喜欢一下没什么不好啊。等你喜欢上一个也喜欢你的人，我保证不会再喜欢你。”
程昀不禁一笑。孩子就是孩子，感情岂是说放就放，说收就收的？
“真的，我发誓！”许幽煞有介事的指天起誓。
程昀握住她的手，笑着摇头。“暂时，你就做我女朋友吧。”
“真的？”许幽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程昀轻轻一叹。“就这样吧，只能这样了。”
许幽望着他忧郁的眼神，嘟起嘴来。为什么心里酸酸的呢？
“你……”程昀神色一整，又摆出那副不近人情的面孔。“这只是个名分，我们没有实际关系，明白吗？”
“名义上的女朋友？”许幽想了下，笑道：“明白啦。”
“所以，你不可以干涉我的事，绝对！”
“哦。”
“我有权随时结束它，你不得有异议。”
“好。”
“你有什么要求吗？”
“我可以搬去你家住吗？”许幽看到他脸上的不悦，急忙解释。“是这样的，孤儿院的房间不够了，我原来就打算搬出来住的，可是没钱租房子……”
“跟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许幽眨眨眼。“我可以帮忙打扫，我还会煮饭，什么家务活都由我包办。”
她是真单纯还是装傻？程昀坏心的问：“床上的呢？”
“可以啊，我可以天天洗床单，保证洁净无暇。”
程昀向前一步，与她紧密贴合。“小丫头，你真会打岔。”
“啊？”许幽仰着脖子，茫然的看着他。
程昀微微一笑，在她耳畔轻声呢喃。
许幽的眼睛瞪大，张嘴，又合上，不安的咬着唇。
“嗯……嗯……”许幽哼了半天，也没做出决定。他说，住一起也可以，但那是同居。如果同居，她必须提供特殊服务，有关床，但不是洗床单的工作。
“想好了吗？”程昀坏坏的催促。
“呃，啊，那个……我看我还是在孤儿院打地铺好了！”
正文 第五章 爱情是这样的
名义上的女朋友，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像某名誉会长，只挂名，没有实权。但是，她却行使了一项女朋友的权利，侍寝。
这样可就把许幽弄糊涂了。不是女朋友的人，可以天天搂着睡一张床吗？在她看来，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程昀也是有一点点喜欢她的。
从奇迹岛回来，他便帮她搬家，强迫她同居。
许幽不止一次问自己，这是不是说明，只要她努力，还是有机会跟程昀发展到互相喜欢的？
许幽在书店打工的时候，读了很多本恋爱秘笈，并且认真的做了厚厚一本笔记。书上说，女孩子要柔弱乖巧一些才讨男人喜欢，适当的撒撒娇，依赖一点，缠人一点，会使男人生出一种保护欲。书上还说，恋人之间，增进感情最快的方法就是约会。制造浪漫，玩点小花样，让彼此难以忘怀。
许幽懵懵懂懂的。不过，每本书里这两条出现的频率都很高，估计是前人总结出最有效的经验，尽管持怀疑态度，但许幽不敢轻忽。
她打算先实验第一条。
这天，许幽做好晚饭，特意换上一条裙子。要知道，对于好动的她来说，裙子是与恐怖画上等号的服饰。她把头发梳的服服帖帖，穿着可爱系的方格裙，端端正正坐在家里等程昀。
程昀准时六点到家，他进来，只瞥了一眼餐桌，就换衣服去了。换句话说，人家根本没有看到乖巧的许幽。
许幽站起来，学着日本女人的小碎步，像小妻子一样跟着程昀进房间。程昀回头看她一眼，又多看了一眼，皱起眉。“有事吗？”
许幽抿着嘴笑，摇摇头。
“过来。”程昀招招手。
许幽乖巧的“颠”过去。程昀伸出手，在她额头一摸。“不发烧啊，犯什么傻呢。”
许幽不高兴的嘟起嘴，转身出去。
装乖，失败。
吃完饭，程昀坐在沙发看电视。许幽黏黏糊糊的靠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像只猫似的蹭来蹭去。
程昀好笑的看着她。“你干嘛？”
“撒娇啊。”
程昀抽出胳膊，移了两个抱枕过来，挡在中间，把她隔到沙发另一头去了。
许幽皱皱鼻子。“干嘛把我隔开？”
“我冷。”
许幽一头黑线。她气呼呼的走开，不一会儿，又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回来。“程昀，我们聊聊天吧。”
“想聊什么？”程昀目不转睛的问。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程昀挑眉，上下打量她。
他的意思很明白，反正不喜欢她这样的。许幽挫败的盘坐在地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问这个有意义吗？”
“有啊，每个女孩都希望成为人见人爱的极品女人。”许幽认真的说：“我要知道哪里不足，尽快改进，才有可能迷倒下一个男人啊。”
程昀啼笑皆非的睨着她。“你的小脑瓜整天都在想什么？”
“很普通的事情啊。你不想知道别人为什么不喜欢你吗？”许幽一时嘴快，想收回已来不及。她闭紧嘴巴，不安的看着程昀。
程昀陷入沉思，唇边慢慢浮起一抹浅笑。
他想起什么事了？许幽偏头看着他。程昀的眼神柔和，深沉的眸中交织着浅浅的喜悦，浅浅的忧伤，浅浅的挣扎……
她一点也不懂所谓的成年人，高兴的时候压抑着，不高兴的时候也压抑着，把真正的情绪放在心里，一个劲儿让别人猜……人又没有心灵感应的能力，怎么可能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坦率说出来，就那么难吗？
程昀把抱枕推到地上，拍拍身边的空当，示意她过来。
许幽像只宠物一样跳上沙发，蹦到他身边跪着。程昀笑笑，揽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胸前。许幽心里一阵甜蜜，调整好姿势，舒舒服服的享受他难得的温柔。
“小幽，我喜欢你，但是，我所说的喜欢与你理解的喜欢不同。”程昀一面摸着她的长发，一面说：“我和你只能玩玩，不能认真。”
许幽心里泛酸。“为什么？”
“因为……”程昀低笑一声。“我不是个好男人。”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很好啊。”
“那只是你看到的。我有一个戒不掉的坏习惯，这也是我放弃颜夏的原因。”
“唔，我猜猜……”许幽摆出思索状。“嗯……你很花心是不是？”
程昀轻笑。
“改不掉吗？”
“这是男人的劣根性。”
“靳哥哥也有吗？”
“也有。”
“但是颜夏姐还是选了他。”
程昀不无怅然的叹道。“如果是深爱，或许可以克服吧。”
“我不明白……你花心到什么程度呢？”
程昀想了一下，说：“对同一个女人的新鲜感最多维持三个月。”
许幽坐起来，眨眨眼睛。“啊！我快过期了！”
程昀忍不住笑道：“你比她们小，保鲜期可以长一点。”
许幽定定的瞅着他，清澈的眸光盈盈闪烁。
“程昀。”她冷不丁问：“前天你回来很晚，是不是跟女人在一起？”
程昀怔了一下，点点头。
酸水泛滥了……许幽很佩服自己，居然可以面不改色、镇定的坐在这里。“男人都没有贞操观念吗？”
他微笑，淡淡的说：“不知道。我没有。”
“就是说……即使你现在跟颜夏姐在一起，还是会去找别的女人？”
“嗯。”
好像……没有希望了。“所以，你才说我们不可能……你，是为我好？”
程昀默然。
“如果，我是说如果。”许幽深深凝视着他。“如果我不在乎你的花心，我可以在你身边呆久一点吗？很久，很久……”
程昀决然的打碎她的希望。“不可以。”
“为什么？”许幽不甘心的追问。
“我没有耐性哄一个比我小十岁的女孩，我可以容忍一时，但不能容忍很久。”
“我不需要你哄，也不需要你忍啊。我很听话，不会烦你的！”
“你的执着让我很烦。”程昀的声音很淡，却很伤人。
许幽张了张嘴，再无话可说。他们谈了这么多，她只明白一小部分，很多话，她听懂了，但又更困惑。难道，这就是年纪的差距？
“我会长大的……再过十年，等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
“再过十年，我仍然比你大十岁。”程昀截住她的话。“时间是不能跨越的。”
许幽鼓着腮，沮丧的低着头。“跟你说话真累，我的想法在你那儿都是幼稚、不成熟，你把路都堵死了，我就剩下郁闷的份了。”
程昀搂过她，笑叹。“小幽，不要再做无谓的事。太投入，痛苦的人……是你。”
那么，就什么也不做吗？许幽无法认同。如果不能在一起，那就尽量留下美好回忆吧。山不转水转，翻不过去的山，绕过去就好，反正——
她绝不轻易认输！
许幽发短信告诉程昀，她今天不想做饭，想去深蓝吃大餐。短信过去，电话回来。
“我晚上有事。”
“没关系，我等你。”
“小幽，我有事。”
许幽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哦，那算了。”
挂断电话，许幽气愤的对着电话举起拳头。“死程昀，一天不找女人会死啊！跟我吃个饭都啰哩啰嗦，我天天做饭给你吃，你回请我一顿……”
许幽突然收口，瞅瞅墙壁上的时钟。不去深蓝吃晚餐，送爱心便当也行啊！许幽钻进厨房，开始忙碌。
“狂集团”声名远播，许幽不费劲就找到了。她走进大楼，对接待小姐说要找程昀。接待小姐告诉她，没有预约不可以上去。许幽把她认识的名字问了个遍，全部都要预约才能见。
许幽正打算给程昀发短信，看到颜夏从外面回来。
“颜夏姐！”许幽兴奋的招招手。
颜夏看到她，立刻走过来。“来找程昀？”
“嗯，我做了便当。”
“哇，了不起哦，我和靳狂只会煮泡面。”颜夏挽着她往电梯走。“我听说你们住在一起？”
“嘿嘿。”许幽不好意思的挠头。
“有你做伴，程昀终于不用自己煮饭吃了。”
“他会煮？”
“是啊，比专业厨子手艺还好呢。”
“哦……”她没吃过。许幽看着怀里的便当。她最多算会煮，做出来的东西味道普通，可是，程昀吃了什么也没说，也没亮出手艺让我长长见识……颜夏吃过他煮的东西呢……她去过他的家吗？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小幽，到了。”颜夏走出电梯，许幽还在里面发呆。
“哦哦。”许幽左看看、右看看，感慨道：“这里好大哦，不会迷路吗？”
颜夏笑了笑。“常走就不会。”
“那以后我得常来，嘿嘿。”
“好啊，程昀他们很会玩的，在顶楼设了很多娱乐设施。对了，天台还有蹦极可以玩儿，那可刺激了。”
“真的吗？我早就想试试那个了。颜夏姐玩过吗？”
颜夏表情一僵，像是回忆起十分气愤的事。“我觉得，还是把靳狂绑在上面推下去比较有趣。”
“呃……”那个大叔可不好惹。
颜夏推开一扇门，请许幽进去。“程昀大概在开会，我们在这等一会儿吧。”
“好啊。”许幽随便找了个位子坐。
颜夏倒了杯水给她。“和程昀相处的怎么样啊。”
“挺好的。”许幽甜蜜蜜的笑。
颜夏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那可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我建议你对他凶一点，男人不能惯的。”
“呵、呵……”许幽干笑两声。她可没她那么大的魄力，对着程昀大吼大叫。“我没想那么长远，我还小，没准哪天……”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颜夏不赞同的说：“两个人既然在一起，就要努力的在一起，如果你天天想着结束，就算不该结束也会结束的。”
许幽默然点头。
“程昀是有点铁石心肠，不过，我相信时间长了，他会察觉到你的好的。”颜夏温柔的笑笑。“你们真的很合适。”
“是吗？”她没什么信心哎。
“要相信女人的直觉。”颜夏话音刚落，程昀便推门进来。
看到许幽，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冷了几分。
“你这花心大萝卜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人家小幽特意做便当送来给你。”颜夏没留意他的表情，调侃了两句，便要走。“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
许幽站起来，送她离开。
“你来干什么？”程昀的语气非常不好。
“送午餐。”许幽把便当放在他桌上。“听说你手艺不错哦。”
程昀低头处理公文，随意应了声。
“哪天露两手让我尝尝呗。”
“你会做。”
“做的不如你好吃嘛。”
“能吃就行。”
真冷淡。“我想吃点好吃的……”
程昀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卡丢到她面前。“自己去吃。”
许幽愣了一下，慢悠悠的拿起卡片。“信用卡？”
“嗯。”
“给我了？”
“嗯。”
“花多少都没关系吗？”
“嗯。”
“你很有钱哦。”
“嗯。”
“你每个女人都有一张这样的卡吗？”
程昀抬起头，目光清冷。
许幽撇撇唇，悻悻的说：“随口问问。”他愿意给她一大笔钱，也不愿意煮顿饭给她吃……
“没有要紧事，不要到这里找我。”程昀下逐客令。
“哦。”许幽转身走人，忽想起一件事，又回头。“便当记得吃哦。”
“嗯。”
她走了几步，又问：“我可以这张卡请别人吃饭吗？”
“随便。”
“帅哥也行？”
程昀不悦的目光扫来。
“哈哈，开玩笑的。”
“只要你愿意，请谁吃饭都可以。”
“……”许幽笑不出来了。
程昀很慷慨。
许幽曾问过朋友，第一夜多少钱。朋友说，最多两、三千块。许幽数过程昀给她的钱，十倍不止。加上买衣服，杂七杂八的花销，她算是傍上金主了。再加上一张百万额度的信用卡……
许幽想，也许她这辈子都可以穿金带银，吃燕窝熊掌了。
但是这些钱，她一分也没有动。
收下一回事，让她花出去是另一回事。即使现在养大她的孤儿院那么困难，她也没打这笔钱的主意。
她希望，她和程昀之间能留下那么一点……一点点纯净的回忆。
开学在即，许幽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说动程昀陪她出去玩一天。她兴奋的一个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催程昀起床。
“我们先去游乐园，然后逛街，然后再看电影……好不好？”
“我只有半天时间。”
“哎？不是说好陪我一天嘛。”
“临时有事。”
许幽不高兴的咕哝。“又陪你的红颜知己……”
“你的要求越来越多了。”程昀口气不善。“如果觉得委屈，你随时可以离开，不要找我抱怨。”
“我没有……”她就是随口……抱怨一下下。
许幽不再说话，专心吃早饭。有半天总比没有好，他们可以缩短行程，在游乐园玩一小会儿，然后逛街，电影可以看一半走人嘛，反正体验一下就行。
八点到游乐园的时候，人家还没开门。许幽失望的扒着铁门瞅了老半天。九点半开门，如果在这里等，就浪费一个半小时……
“我们先去逛街吧。”
程昀没有意见，开车换一个地点。
许幽很小的时候就幻想，有个高大的帅哥牵着她的小手，在马路上闲逛，给她买冰淇淋，给她买玩具。现在，她过了玩玩具的年龄，却仍然对冰淇淋感兴趣。
程昀停好车，她便跳下车，四处寻找冰淇淋。
“程昀，我想吃那个！”许幽指着街对角一间店，兴奋的叫。
“我在这等你。”
许幽转头，拉他的手。“我们一起去嘛，反正也是闲逛。”
程昀满心无奈。那股新鲜劲儿一过，再看到许幽幼稚的言行，他就觉得心烦。以前，他觉得她懂事，机灵，纯然的气质中隐含一股灵气。现在再看她，却是一身俗气。电话不断，追问不断，死缠滥打的工夫越发纯熟，她居然还学会耍心机，从颜夏下手……
“程昀，你要不要吃？”
“不吃。”在大街上吃冰淇淋？程昀忍住不悦的情绪，看了看表。
许幽买好冰淇淋，拉着他的手开始逛街。
程昀抽回手。“你走你的。”
“别的情侣都手牵手走路的……”
程昀拉她到橱窗前。许幽看看玻璃窗映出的影子，不解的看着他。
“你觉得我们像情侣吗？”
“不像情侣像什么？”
“家长领着贪嘴的孩子。”
许幽扑哧一笑。“哪有那么夸张，你又不老……”她看程昀脸色不对，硬生生收起笑容。“那，要不，我们看电影吧……”
程昀走在前面，许幽低着头跟在后面。
在电影院门口，程昀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颜夏？”程昀一接起电话就皱眉。
许幽听到他叫颜夏的名字，好奇的凑过来。
程昀转身避开她，对着电话说：“你在哪……好，我马上过去。”他收线，对许幽说：“我有事，你自己回家吧。”
许幽愣了半晌。“可是，我们约好的……”
程昀不跟她废话，转身就走。
许幽追上去，拉住他。“已经到电影院了，我们就进去坐一会儿，两分钟也行啊。程昀，你答应跟我约会……”
程昀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约会啊。”
“我现在有事！”
“我知道啊，就一会儿嘛，耽误不了几分钟的。”许幽抱住他的胳膊，拉他回去。“我们认识这么久还没一起……啊呀——”
程昀干脆的扳开她的手，许幽被闪了一下子，摔倒地上。等她转头的时候，程昀早就没了踪影。
许幽怔怔的坐在地上，旁边冰淇淋洒了一地。
她只是……想制造一点点……回忆而已……
许幽站起来，看着电影院门口往来的情侣，泄气的垂下头。她不过想体会一下正常的恋爱……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她不知道程昀和颜夏发生过什么事，却知道程昀对颜夏的重视超越了所有。甚至，程昀允许她赖上他，成为他的女朋友，也是为了颜夏。
许幽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看待一切，只享受喜欢一个人的过程，可是，她开始要求，开始贪心。她希望付出的感情得到回报，希望……改变他。
其实，她看得出来，程昀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他常常晚归，就是留在家，也不跟她睡一张床。
保鲜期过了。不多不少，三个月。
没有人可以打破这个纪录吗？她很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打动他的心，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做才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和程昀谈恋爱，真的很难。男女之间，在他眼里只是一场游戏，他主导的游戏。规则由他定，时效由他定，犯规的人出局。
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游戏。
他付出金钱，买断一切，拒绝交出真心。他可以用钱来换感情，她却只能用感情去换感情。这样的游戏怎么玩下去？她身心疲惫，他却毫发无损，因为他有钱，许多许多钱，可以买一个人的感情，也可以买一群人的感情，再奢侈，再浪费，也用不尽，用不竭。
可是，感情会枯竭。
她用尽力气去敲一扇永远不会回应的门，会灰心，会绝望，会放弃。是的，她想放弃了。
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勇往直前的人，不是勇敢，是傻。她不想当傻子。或许，不是她觉悟高，而是她感到程昀的态度起了变化。
自己走，还是等人撵？
许幽苦笑。
门锁响，程昀回来了。
许幽迎到门口，发现程昀喝的酩酊大醉，站都站不稳。“程昀，你这是……跟谁过不去啊！”许幽又急又心疼。他酒量很大，两瓶白兰地下肚仅有几分醉意，这会儿喝到不省人事，得灌了多少酒啊。
“走……开……”程昀推开许幽，晃晃当当的往里屋走。
“不让我扶，你也得走稳一点啊。”东倒西歪的，撞伤怎么办。许幽抬起他的手臂，钻到下面，肩膀担起他身体的重量。
程昀喝醉后，力量反而更大，手臂一挥，就把许幽推倒了。
许幽坐到地上，跌的屁股生疼，程昀也没好哪去，被床腿绊了一下，头磕在床头柜上。
许幽走过去，踢了两脚，看他还有反应，直接拖到床上去。“你说说你，好好的喝这么多酒干什么，又没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当时喝了痛快，过后还不是自己难受？”
许幽一边念叨，一边给他脱鞋，解衣扣。“真不明白，那酒有什么好喝的，唔，香槟的味道还好些。”许幽趴在他身上闻了闻，熏的直皱眉。“我的天，你泡酒桶里了？”
她三下五除二的把他剥了个光。这味道实太让人受不了。许幽把酒鬼处理妥当，正要下床收拾脏衣服，突然被一只手拉回床上。她脚没站稳，整个人趴在程昀身上。
酒后更加灼热的体温，烫的她脸都红了。“你干什么呀，快放开我，好好睡觉。”许幽去扳他的手，他反而越搂越紧。她被抱的直憋气，不安的扭动起来。
“颜夏……”
许幽身体一僵，表情一片空白。
“颜夏……”程昀发出一声叹息，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许幽的眸光微微一闪。醉酒的人真的意识不清醒吗？把一个人当成另外一个人，这种事也太离谱了吧？
“颜夏……”程昀轻吻她的唇，一寸寸向下移动，急切却不失温柔……
许幽每次听到他念那个名字，心就痛一分。原来，心痛，真的会让人生不如死。
她安静的躺着，感觉灵魂一丝一丝抽离。不管他的吻多热，他的手多烫，她都感受不到一分暖意。
程昀，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喜欢颜夏的心情了。
程昀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他掀起被子，看了一眼，又放下。
他做了个梦，但估计那不是什么梦。如果主角不是颜夏，那么……就只有许幽了。程昀揉揉发涨的太阳穴，怎么也拼凑不起昨晚的过程。希望他没有混蛋到对着她喊颜夏的名字。
程昀坐起，发现手机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他抽过来，读完后眼神霎时一沉。
“颜夏姐，我有事想跟谈谈，你有时间吗？”
许幽畅通无阻的来到颜夏的办公室。颜夏热情的招呼她坐，她却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颜夏奇怪的问。
许幽深吸一口气。回想起程昀无意识中说出的话，她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许幽打定主意，面无表情的盯着颜夏，语气冷然。“颜夏姐，你昨天找过程昀吗？”
“嗯……那个，因为发生了一点事……”颜夏有些不好意思。
“你知道，他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吗？”许幽冰冷的质问。
颜夏一愣，摇摇头。
一股恨意毫无预警的窜上来。许幽很气愤。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根本不懂得体谅别人！“我不知道你找他有什么事，我也不想知道。我来，只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许幽直勾勾的盯着她。“希望你不要再把程昀当成你的朋友。”
“小幽，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没有误会！”许幽扬起声调。“你难道不觉得，用朋友的身份，摆出无辜的姿态，对一个深爱你的男人太残忍了吗？”
“小幽，你……”颜夏的话未竟，视线被闯进来的人吸引过去。“程昀？”
许幽转头，看来程昀愤怒的模样，微微颤抖了一下。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程昀发怒了，怒不可遏。
许幽很平静，至少，她看上去很平静。她明白自己来这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查，所以，她才给他留了纸条。
程昀冲过来，抓起许幽就往外拖。“跟我走！”
“我不走，我还没有说完！”许幽死命反抗。
颜夏醒过神来，赶忙上前劝阻。“程昀，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小幽！她有话对我说……”
“你放开我！”许幽拼不过他的力气，干脆狠狠咬了他一口。
程昀松手，趁这空隙，许幽对颜夏大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喜欢你，一直没有忘记你！”
“你给我闭嘴！”程昀眼中爆出狠厉的火光。
“我根本不是他女朋友，他为了让你安心，用我作挡箭牌！这么多人爱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明明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折磨喜欢你的人！”许幽埋藏在心底的痛苦一并发作。颜夏拥有她没有的一切，却不知道珍惜，如果程昀对她有对颜夏一半的好，她死也愿意！
程昀揪起许幽的领子，拉至身前，逼视着她，阴狠的威胁。“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许幽哀怨的凝望着他。“你敢抱着我喊她的名字，难道还不许我告诉她吗？”
程昀扬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许幽撞到门板，身体无力的滑向地面。
颜夏惊呼一声。“程昀，你怎么能动手……”她跑到许幽身边，许幽却不领情，把她推开。
程昀扶住颜夏。这一动作，再度刺伤许幽的眼睛。
泪水不争气的流下来，许幽恨恨的瞪着颜夏，张口，却在瞥见程昀森冷的表情后，生生咽了回去。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眨眼的工夫，靳狂他们都来了。
许幽低着头，穿过人墙，匆匆离去。
“嘿，这是怎么回事啊？”万云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
颜夏眉头紧锁。“程昀，你还不去追她！”
程昀默然不语。
“话说，刚才我好像听见程昀嚎叫，这小子多少年没爆发过了？”万风转头问兄弟。
“我对他发火的原因比较感兴趣。”杨名士冷哼。
“好好先生甩性子也满恐怖的。”
“都散吧，这个时候惹他，是给自己找不愉快。”靳狂带走颜夏，招呼兄弟散场。
程昀紧握的右拳没有一刻松懈。他的手过了这么长时间，仍微微发麻……
许幽不想回程昀的家。
她想，程昀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把她大卸八块都有可能。她想回孤儿院看看，但摸摸脸颊肿起的位置，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被院长和那帮孩子看到，会为她担心的。
许幽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逛到天黑，逛到肚子咕噜直叫，还是灰溜溜的回去了。
打开门，屋里亮着灯。许幽手一抖，慢慢踱进去。她轻轻把门关上，转身时，吓了一跳。
程昀就站在玄关和客厅交接处，没什么表情，却还算冷静。
许幽不自觉的把脸往左转。
冷凝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
傻站了一会儿，许幽看到程昀走进客厅，琢磨了一下，也跟着进去。
程昀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个大信封。看到她进来，将信封向前轻轻一推。许幽拾起信封，打开——
“两百万！”她惊呼出声。许幽把零数了一遍，证实自己没看错。一张两百万的现金支票？！
从信封滑落一把钥匙，许幽拾起。“这是什么？”
“我在孤儿院附近给你买了套房子。”程昀低沉的音调没有起伏。
许幽愕然的看着他。又是钱又是房子……一个巴掌能换到这么多东西啊！“那个，我不需要钱，而且在这里住的好好的……”
许幽的声音渐息，忽然明白过来。“你——让我搬出去？”
程昀双腿交叠，视线略低，不看她的表情。
那这两百万，是分手费喽？嘿，她还真值钱。许幽笑眯眯的来回摩挲那张支票，清澈的目光黯淡下来。“我可以问原因吗？”
“没有原因。”
“因为我去找颜夏姐？”
程昀沉默。
许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与程昀面对面。“我知道我说的话太过分，但我不觉得自己做错。”
程昀沉冷的目光扫来。
“她一再惹你伤心，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而且，我那么要求也不是很过分啊。她已经有靳哥哥了，就不应该再麻烦你啊，怎么可以那么贪心，不喜欢人家还要霸占着人家的感情……”
“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喜欢你啊，怎么可以看你难过，什么事都不做？”
“我不需要你喜欢。”
许幽撅撅嘴，小声嘀咕。“你对她有对我一半狠心，也不至于去借酒消愁了……”
程昀蹭一下站起来，往书房走。
“程昀。”许幽唤住他。
程昀回身，发现她已然站起。清瘦的脸颊不自然的鼓起，青青紫紫的，可她仍是笑呵呵的，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我搬出去，是不是代表……我们结束了？”
程昀不说话。
“我不要钱也不要房子，可以再住几天吗？住到开学我就走……”许幽赖皮的跟他谈条件。
程昀冷然转身，不再搭理她。
“我不想走！”这一声，响亮干脆，在尾音处却略带哭腔。
程昀没有回头。
“我喜欢你。我想一直喜欢下去。”许幽的声音中充满无畏的勇气。“我知道我们没有结果，我只是想喜欢你而已，你可以陪在颜夏姐身边，为什么不能为我留一个位置？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喜欢我，我只想陪着你，在你需要的时候，当颜夏姐的替身也无所谓。”
程昀微微侧身，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许幽甜甜的微笑，笑容却僵在了唇角。
回应她的，是将他们隔绝的关门声。
许幽没有搬。反正程昀也没说个限期，她就厚着脸皮继续赖好了。
许幽照着菜谱做了几样精致的菜肴，发短信请程昀回家尝尝。短信石沉大海，这是她早已习惯的事，她在家等门，等到饭菜凉了，程昀也没回来。
许幽正准备收拾桌子，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她兴冲冲的跑过去，却愣在那里。
程昀正搂着一个身材惹火的女人在玄关吻的天昏地暗。
许幽眨了眨眼。她是知道程昀的生活多姿多彩，但认知与亲眼所见是两个不同的等级。她很惊讶，惊讶到来不及心痛。
“昀，你家怎么有个小朋友？”女人勾着程昀的脖子，冲许幽媚笑。
“借宿的。”程昀看都不看她，低头又给女人一个窒息的长吻。
“呵呵，她不是你的私生女吧。”
程昀轻笑着，在她腰侧捏了一把。
女人扭着妖娆的身段，匆匆闪开。“我去洗澡。”说完，轻车熟路的走进主卧室——许幽一直住的房间。
许幽怔怔的看着她，张了张嘴，茫然的转头望着程昀。“晚餐……凉了，我去热一热。”
“我吃过了。”程昀往卧室走去。
“那个，我今晚睡客房吗？”
程昀停步，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笑容里嘲弄的意味太浓了，浓到许幽想忽视都不行。
“还有事吗？”程昀好心的询问。
许幽摇摇头。
程昀一笑，走进卧室，顺手关门。门关到一半，他忽然又打开，清冷的眸子静静盯着不远处的娇小身影。
许幽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他在问，你还不肯走吗？
是的，她不想走。就算他带女人回家又如何？在外面或是在家里，有什么不同呢？她从来不是他的唯一。
程昀颇为无奈的笑笑，那笑容有两人初识时的温柔，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对孩子似的宠爱。
门敞着，一场生动的人生课程。
许幽静静的站着。眼前陌生而刺激的画面，像是打开了一扇门，过去的回忆一幕幕在脑中闪现，荒唐的相识注定了他们之间荒唐的过程。她反复品味着程昀说过的话，反复思索着里面暗藏玄机的哲理。
许幽第一次意识到，她与程昀的差距。她曾以为，年龄只是一个数字，它不代表任何意义，也不会影响任何事。可是此刻，她清楚看到横在他们之间那道永远不能逾越的鸿沟。
不同的人生观，不同的价值观，他所在的那面是残酷的现实，她所在的这一面是美好的幻想。
原来，她真的很幼稚。
她自以为是的那些道理全是天真梦幻的泡泡，一碰就碎。她还小，不能理解现实的无奈……有些事，是不论如何努力都不会成功的。
一时间，许幽觉得自己明白了许多道理。以前，听不懂的那些话，忽而变成了真理。
她谨记，谨记。
偌大的屋子恢复寂静。屋里的两个沉沉睡去，谁也不在意屋外那个偷看的小女孩。
许幽蹑手蹑脚的拿出她的书包，蹑手蹑脚的收拾东西。她的东西不多，只是一个书包。衣服都是程昀给她买的，不需要带走，这个屋子里没有一件东西属于她。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她如此留恋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件东西属于她。留恋的毫无道理。
钱，信用卡，手机，支票，钥匙……许幽把重要物品一件件塞进大信封，想想没有遗漏，把信封封了起来。她拿过纸笔，打算写个留言条。
提笔，一个名字，一个逗号。许幽顿笔，偏头思考。灵光一现，她急速下笔，却只写了三个字再无下文。
许幽盯着纸上的几个字，呆呆出神。
一滴水珠落在纸面上，洇湿出一个圈。
许幽放下笔，把信封连同那张纸条放在显眼的地方。她背起书包，最后一次望向卧室。
她不是好学生，他却是个好老师。人生的第一堂感情课，她的成绩一塌糊涂。但是……
许幽微微一笑，轻轻打开门，闪身出去。
阳光照亮寂静的屋子。
静悄悄。
程昀睁开眼睛，坐起身。身边的女人翻了个身，又睡着了。程昀下床，走出卧室。
客厅无人。客房的门开着，床铺整齐。
程昀确定许幽走了。他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心一直往下沉。
转身时，他瞥见柜子上的信封。程昀走过去，撕开信封，倒出里面沉甸甸的东西。
程昀眸光一闪，微微皱眉。
在信封面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程昀，我觉得
只有五个字和一个标点。连省略号都省了。
觉得，觉得什么？
没写，是不想写，是写不出，还是已经没有写的必要？
程昀突然很想知道这句话的完整版，只是，知道答案的人……走了。
正文 第六章 原来是场误会
十年。
十年可以很长，十年也可以很短。当早上醒来，在镜中发现自己头上生出一根白头发，蓦然间，时间变成了一刹那。
如此，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华灯初上，天空下起灰蒙蒙的小雨，街上行人不多，只满街霓虹寂寞的闪烁。
程昀开车回家，眉间一抹散不去的疲倦。
这些年，颜夏把生意发展扩展到国外，他们几个人像超人一样满世界飞来飞去，只他一个人坐镇总部。可即使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他也不愿出差……一刻也不想离开这座城市。
有时候，他常常想，这座城市很大，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擦肩而过，谁也不认识谁。可也有人说，这座城市很小，不经意间时常遇到曾经熟悉的人。
他知道她在这座城市，却一次也没遇到过她。
伍辰光拿了一本女性杂志，跟他念叨一个叫“缘分”的名词。这么玄乎的东西，他从来不信。他完全有能力找到她，但他没有那么做。
至于原因……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
红灯亮，车停。
霓虹灯投射在玻璃窗上，光影交错，灿烂的如同幻境。
夜总会里走出几个衣着清凉的女子，踩着七寸高跟鞋，叼着细长烟卷，东张西望。偶有路过的男人，便上前搭讪。
绿灯亮，程昀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开动。
路边，一名女子从夜总会走出，修长的腿如一件艺术品般完美。
程昀的车子从夜总会驶过，车速渐快，突然，猛踩刹车，车子停下来。程昀的车停在十字路口中间，他脸色不好，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喧闹的汽车鸣笛声中，程昀回神，调转车头，在那家夜总会对街停下。
黑色吊袋衫，短裤，长靴，俨然十年前在巷口抢劫他时那副模样。不同的是，她的头发剪短了，顺直的长发变成爆炸式的七彩鸟窝。素净的小脸浓妆艳抹，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但是，他十分确定这个风尘女子的身份。人的外表会变，眼睛却不会变。在浓重的眼影遮掩下，依稀还能寻觅到曾经吸引他的灵动之气。
许幽……
对街的女子拦住一位客人，迫不及待的贴上去，如同画布的脸庞堆满虚伪的笑容。客人勾住她的腰，与她交谈。女子笑得花枝乱颤，似真似假的拍打客人的肩膀，而后，附在客人耳边低语。
程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个灿笑若花的纯真少女哪里去了？她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
不待程昀理清心头烦乱的思绪。那名女子已与客人搂搂抱抱走进夜总会。程昀下车，想去一探究竟。
绵密的细雨落在身上，沁凉的空气让程昀冷静下来。
分别十年，他要用什么理由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没有忘记，十年前，她将他赠予的一切都留下，撇清的一干二净……她可愿意再见他？再见面，又能怎么样呢？
程昀背靠着车，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他错了吗？
一连三天，在夜幕降临后，程昀都会到这里。
她的装扮变幻莫测，发型也是一天一个样。唯一不变的，就是送往迎来的日子。他常常看到客人把小费塞进她衣服里，每当这时，她就会兴奋的扑上去在客人的脸颊留下一个鲜艳的唇印。
笑容灿烂。
灿烂的刺痛他的心。记忆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蹲在地上，将钱平整的收进书包，那时，她笑盈盈的神情，仿佛第一次收到礼物的孩子。
可是，那不是礼物。他很清楚，他用钱伤了一个女孩的自尊心。但她没有露出半点难过的情绪。她真的开心吗？真的不在乎吗？如果不在乎，为什么她一分钱也没有带走……
十年，足够他看清许多事。
程昀走过斑马线，沿着五光十色的长街，走向那个瘦小的身影。
“AMY，你身后有个大帅哥哦！”两个女人兴奋的指着程昀。
AMY慢悠悠的转身。
程昀止步，静静的看着她。
AMY吹了一声口哨，咧嘴一笑。“帅哥，有空聊聊吗？”
程昀微微皱眉。
他满以为她在见到他之后会有起码的怔愣，或欣喜，或痛恨，只要不是陌生的空白……在那双明亮的瞳眸中，他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找到。
AMY像往常对待客人那样，攀上他的肩膀，在他耳朵边吹气。“帅哥，我们进去坐坐啊，很便宜的，想怎么玩都行……”
程昀目光一厉，握住她的手，转身把她拖进后街的小巷。
“唉，帅哥，你要带我去哪？”AMY慢条斯理的问，也不气，也不恼。
程昀将她甩到墙上，欺身将她困住，直盯着她的脸。
“帅哥，原来你好这口啊。”AMY的呼吸有些急，偏头倩笑着。“在外面是要加钱的哦。”
程昀平淡的问：“你不认识我吗？”
AMY眨着无辜的眼睛。“你喜欢我们认识，还是不认识？”
“许幽，我不想跟你玩捉迷藏。”
AMY笑眯眯的瞅着他，对这句话，连同那个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
五脏六腑像在翻搅一般。程昀凝望着她，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丝破绽。他不禁怀疑自己认错人，但又是那么肯定，她就是许幽！
“帅哥，二百块一次，五百块包夜，先付钱后办事，你选哪一种啊？”AMY笑容满面，一脸期待的瞅着他。
程昀的眉头越拧越紧。“你真把自己当成妓女了？！”
“哦，帅哥，你有职业歧视哦。”AMY满不在乎的笑笑。“这行没什么不好啊，赚钱又快又多……”
“许幽，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程昀握住她的双肩，痛心的问。
AMY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先生，你这样很烦，我也是要生活的，不要耽误我做生意好不好？”
AMY推开他，就要走人，却被程昀再度按住。“许幽……”
“啊……真不受了你们这些男人！”AMY突然攻击，尖尖的靴子踢中他小腿。“老娘很忙，没空应付你们这些胡乱认亲的疯子！”
AMY转身就跑，程昀拉住她，两个人正在窄小的巷子拉拉扯扯，突然听到一长串脚步声赶来。
“珍姐，救命啊！我遇到疯子了！”AMY扯着嗓子大喊。
几个黑衣男子挤进巷子，将程昀和AMY分开。“先生，请不要骚扰我们的小姐，不然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还客气什么啊！揍他一顿！”AMY躲在后面，一边挥拳，一边叫嚣。
程昀盯着她，只觉万箭穿心一般。他不会认错人，可是许幽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呢？这时年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因为他吗？
“AMY，快回来。”巷口，一个中年女子懒洋洋的唤道。
“珍姐！”AMY像见了亲人似的跑过去。
“陈董来了，在三号包间，赶快过去。”
“好咧。”AMY转头对程昀作了个鬼脸，一阵风儿似的没影了。
程昀甩给珍姐一叠票子，指名要AMY。珍姐笑逐颜开，为程昀开了一间包房，将他视为上宾请进夜总会。
AMY打开门，看到是他，脸色马上就阴沉下来。
珍姐拧了她一把，在她耳朵边小声说：“这位可是大金主，好好伺候着。”
“金主？”AMY讶异的问。
珍姐比了个手势，AMY大吃一惊，连带看程昀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阴沉的脸上立刻堆满娇媚的笑容。
珍姐出去，包房只剩他们两个人。
AMY张开双臂扑向沙发上的程昀，敬业的开始讨好金主。“帅哥，刚才是一场误会，你要是早亮出银子，我也不会对你那么粗鲁啦。哎呀，有没有踢疼你呢，我给你揉揉。”
AMY抱起程昀的一条腿，在上面捏过来捏过去，还不忘挂着职业的微笑。
程昀淡然的看着她，心绪已然平静。她既不想承认，即使追问下去也没有结果。“你很缺钱吗？”
“是啊是啊。”AMY忙凑到他身前，撒娇道：“帅哥，人家好可怜的，上有生病的母亲，下有弟弟妹妹要养活，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你看人家的裙子，破成这样了，都没钱买新的……”
程昀不禁失笑。她的裙子是故意撕破，弄成这么短的吧？
“帅哥，你多赏AMY点银子，我一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AMY整个人偎进他怀里，左磨右蹭的。
按住她不规矩的手，程昀心里一阵反感。他认识的许幽……
“怎么了？”AMY张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看到这张浓妆艳抹的脸他就来气。“想要钱就把妆洗了！”
AMY一溜小跑出去卸妆，不到五分钟，就顶着一素颜跑回来。
“呼呼！累死我了……”AMY抓起桌上的啤酒，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程昀看着脂粉未施的她，总算找回一些过往的影子。“许幽。”
AMY放下酒瓶，愣愣的看着他。
程昀扯出一抹浅笑。“你想演戏到什么时候？”
AMY一脸凝重的坐在他身边，摊开手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干嘛？”程昀皱眉。
“看看你眼睛有没有问题啊。”AMY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许幽是谁？你的恋人吗？她死了吗？我跟她长的像吗？”
长串的问题结束，她又吸了一口气才说：“要是我扮成你的许幽，你能多给我二百块吗？”
程昀想一拳揍晕她。这女人明明就是故意装傻。
AMY露出明媚的笑容。
程昀冷冷一笑，勾住她的腰，将她放倒在沙发上，紧接着，顺势压住她的身体。
“哎呀，帅哥，你这是干什么……”AMY不安的扭动身体。“不要这么着急嘛。”
“你不是喜欢演戏吗？我陪你玩。”程昀唇边浮起玩世不恭的笑。
他的手探进她的衣服，AMY倒抽一口气，眼中掠过一丝慌乱。“那个……你还没有付钱呢！”
程昀低笑，停下动作。“你要多少钱？”
AMY想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两千！”
程昀起身，点钞票给她。AMY财迷似的把钱点了一遍，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帅哥，你好大方哦。”
程昀一笑，再度将她压回去。这一次，AMY没有反抗，老老实实的躺直。程昀俯身亲吻她的唇，却被一张钞票阻住去路。
“帅哥，接吻NO，犯规的。”AMY老练的笑笑。
程昀的眼神幽幽转暗。“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
“如果你现在不肯说真话，即使求饶，我也不会停止。”
AMY嫣然一笑，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喃。“任你……处置。”
程昀哼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唔……”AMY皱眉，清澈的眸子掠过一道精光。
逼女人招供有许多方法，他不介意用最卑鄙的一种。
程昀的手像是有魔力，每到一处便点燃一簇火花。AMY的呼吸渐渐紊乱，但她仍故作轻松的问：“帅哥，你说的许幽到底是你什么人啊……你一提起她就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她是不是欠你钱啊……”
程昀不回话，专心的撩起她的衣摆。
“再不就是她骗了你的感情？”AMY天马行空的猜测。“哦哦，一定是这样喽。她跟别的男人跑了，所以你对她恨之入骨，精神不正常了吧？”
程昀的动作微滞。
“其实那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曾经亲眼见过我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做爱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他能做，我也能做，这种事真的很平……”AMY诧异的看着他。“咦？你为什么停下来了？”
程昀冷着脸起身。
“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啊……”AMY的话未说完，程昀已甩门走人。
AMY坐起来，把衣服拉好，悠悠然浮起一抹浅笑。
还是那个时间，还是那个地点。
她又站在大街上卖弄风情。
程昀头痛了一天。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内疚过。从AMY轻描淡写的话里，他听出她的恨意。他像战败的士兵，丢盔弃甲的逃跑。
是他的无情让她堕落吗？
她用这样的方式生活，是为了报复他，还是为了惩罚自己？她的坚强哪儿去了？如果知道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说什么也不会……
AMY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谈好价钱，正在进行交易。程昀看到那男人在马路边拦车，像是要带她出去。
程昀立刻穿过马路，在他们上车离开之前，拦住了她。
AMY一愣，继而露出大大的一朵微笑。“嗨，帅哥。”
“你要去哪？”程昀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森冷。
“工作啊。”
那男人上前推了推程昀。“喂，小子，这女人今晚归我了。”
程昀看都不看那男人一眼，直盯住AMY。“跟我走，我付十倍的钱。”
AMY又是一愣，看了看男人。
“反正你要的是钱，跟谁做没什么区别。”
AMY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她扬起得意的笑，挽上程昀的胳膊。“帅哥，今天可不许你半途而废哦。”
程昀冷冷一笑，环上她的腰，带她离开。
“AMY！”男人着急的喊。
AMY回头，俏皮的送他一个飞吻。
坐上程昀的车，AMY立即柔弱无骨的靠在他身上。“帅哥，人家想去一个浪漫的地方。”她撒娇道：“人家一直想去深蓝的顶级套房过夜，可是以前那些男人都好小气哦。”
程昀冷着脸不说话。
“在那么高的塔上，站在玻璃窗前，望着美丽的城市夜景，一个迷人的帅哥从后面紧紧搂着我……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AMY花痴的幻想着。
程昀发动车子，淡淡嗯了一声。
“真的啊，太棒了！”AMY搂住他的脖子，狠狠香了一下。“深蓝5218，我只要这间房间哦。”
非常巧，AMY点名的这间房空着。
拿到钥匙，AMY兴冲冲的拉着程昀上楼，迫不及待的进去房间。她把门关好，落锁，又看了看手表。
程昀拉开窗帘，整座城市的灯火映入眼帘。AMY走过去，立即被脚下的景致吸引。
夜色为幕，星光辉映灯火，有若仙境。
“真的好美……以前只是听别人说……难怪那么多女人都想来这里跟男人过夜。”AMY的手贴在玻璃上，想要触碰宝石一般的光芒。
“小幽，不要再做了。”低沉的声音毫无预警的响起。
AMY转头看着他，眨眨眼睛。
程昀靠在玻璃上，深深的凝视着她。幽深的眸子如一潭静水，暗涌着深沉而复杂的情绪。
“拜托，你再喊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可要生气了哦。”AMY转身，却被程昀拉住，轻轻带回怀中。
“如果是因为我……”程昀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AMY怔怔的看着他，眸光暗转，却是半分情绪不露。“你不去洗澡吗？时间宝贵，不要浪费了。”
“小幽……”
AMY烦躁的推开他。“你这个人真是的，我可是明码实价的，别想哄我开心，让我免费服务。”
“你一定要自甘堕落吗！”
“堕落没什么不好啊。”AMY坐到床上，跷起二郎腿。“我现在别提有多开心了，你看不出来吗？”她露出暖洋洋的笑容，向他证明所言非虚。
“你……”程昀气结。“无药可救！”
程昀气冲冲的走人。
AMY探出头，好心提醒。“喂，浴室在那边，那是大门。”
程昀走到门口，站了两秒钟，又折回来，愤然低吼。“你喜欢这样是不是？做放荡的女人很开心是不是？好！我让你开心的再彻底一些，今天就做到你满意为止！”
程昀冲进浴室，接着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
啊哦，真的生气了？
AMY……不，现在应该叫她许幽才对。许幽盯着浴室的门，贼兮兮的窃笑。真是难为他了，呵呵。
许幽从床底摸出一个箱子，放在床上打开，取出里面的精密仪器，安装调试。她戴着耳机，一脸凝重的仔细倾听。
程昀以最快速度洗完澡，围着浴巾冲出来，气势汹汹，如一名即将上战场的士兵。可是，当他出来后，突然愣住了。
那名等待他临幸的风尘女子不务正业的摆弄一套……窃听装备？！程昀自然认得那个东西。他愣住的原因是，许幽怎么会用这个？而且，深蓝的客房怎么藏着窃听装备？
许幽察觉到一道目光正注视着她，悠悠的转过头，表情瞬间一僵。
“扑——”她憋了很久，也没有憋住。看到程昀听话的洗完澡出来，她的笑意更是如江河溃堤一般。“哈哈哈哈……”
许幽捂着肚子，很没形象的趴在床上大笑。
程昀完全不在状态。许幽这一笑，他更是一头雾水。
“哈哈……我的天……你的洗澡了……”许幽一边笑，一边拍打床面。“真受不了你……哈哈……”
很明显，他被耍了。程昀一脸不悦。但这份不悦中，还有一丝喜悦。看到笑的如此开怀的女人，他的心情豁然开朗。
许幽笑到岔气，捂着肚子，要笑又不敢大笑，又快乐，又痛苦。“哈哈……以前，还觉得你挺聪明的……怎么十年不见……变得这么呆啊……哈哈……哎哟……”她拼命喘了几口气，又接着笑。
“哎哟……不行了……不能再笑了……”许幽擦擦眼泪，收住笑，可没两秒钟，又笑得直不起腰。
大约……笑了十分钟。
“呼……”许幽总算顺过气来，脸上笑容还在，明媚如昔。“不笑了，不能再笑了，再笑我就要死了。”
程昀双手环胸，极有耐心的等她笑完才开口，只不过语气不太好。“AMY小姐，麻烦你解释一下。”
许幽笑眯眯的连连点头，从包里掏出证件，亮给他看。“刑事调查科重案组组长，许幽。很高兴再见到你，程老师。”
重案组？组长？程昀自认定力超强，但这个……这也太出乎人意料了。
许幽托着下巴，笑道：“怎么，你觉得当刑警这个版本，比沦落风尘还令你难以接受吗？”
“有点……”程昀的心潮始终不能平静。就是说，她离开他之后过得很好，出人头地，好的离谱……他应该恭喜她，可是，为什么有一点不平衡呢？
“程老师，沦落风尘的脚本很古老了，现在编剧都不屑使用了，真亏你……扑哧——”许幽又颤抖着双肩闷声笑起来。她只要想到程昀像念台词一样表演的激情澎湃，就忍不住想笑。
“你那个样子……我怎么知道……”程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干脆坐在床上生闷气。
“好嘛，是我不对，不生气嘛。我不笑你了还不成？”许幽手覆在他膝盖上，轻轻摇晃。“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们几个女警混在那家夜总会卧底，到处都是他们的耳目，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身份，很危险的哦。”
程昀沉着脸看向她。“卧底？”
“是啊，我们接到报案，某政府要员牵涉色情交易，将应召小姐虐待至死，为了调查，我们潜入那间有嫌疑的夜总会，希望能跟罪犯搭上线。刚好今晚，他们带走我的同事。”许幽指指隔壁。“我们提前部属好了，只要掌握充证据，就可以抓人了。”
“难怪你非要挑这个房间。”
“呵呵，你突然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你没注意到你带我走的时候，我同事的脸色都黑了吗？”
谁会注意那个男人。程昀忽然想到，刑警是个危险的职业，不禁为她担心起来。“你怎么会当起警察来？”
“这是我从小的愿望啊。”许幽听听耳机里没动静，又放下。“不然，你以为我那么用功读书是为了什么，我缠着你学拳脚功夫是为了什么？”
“我以为你的理想是黑道大姐。”那个初次见面就抢劫他的女孩，居然当了警察？这个世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
“呵呵，如果没有遇到你，也许……”许幽突然收口，看着程昀浅浅一笑。“真是不公平啊，十年过去，你居然一点也没变，还像以前那么帅。”
“你也没什么变化。”
许幽低下头，看看自己一马平川的胸部，嘿嘿直笑。“是啊，是啊，我也没什么变化。”
的确，没有变化。程昀微微一笑。那个天真快乐的女孩，还是老样子。
“你不冷吗？”许幽嘴角又忍不住上扬。“现在是秋天了，当心感冒哦。”
程昀站起来，随手敲了她一下，才去换衣服。“你在那里卧底，遇到坏人怎么办？”
“打昏喽，你忘啦，我可是你亲传女弟子哦。”许幽看看手表，面露忧色。“怪事，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动静……”
“女孩子做刑警还是太危险。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成天想什么。”
“我们有带沟，你不知道是应该的。”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出女人的呼救声。
许幽脸色一变，立刻展开行动。她冲到隔壁，踹开房间门，冲了进去。
房间两个女人已经昏迷，四个男人同时看着许幽。许幽赶在他们反应之前，掏出手枪。“不许动，警察！”
四个男人丝毫不慌，露出耐人寻味的笑。
许幽顿感不妙，只觉一个巨大黑影从后面罩住她。许幽急忙回身，却被人一拳击中腹部。“唔……”许幽忍住剧痛，眯着眼睛才看清攻击她的人。
这简直就是个怪物！两米多高，像只黑猩猩一样，胳膊比她的腰还粗。许幽举枪射击，但怪物动作更快，手臂一扬，轻松挥掉她手里的枪。
许幽试着攻击怪物的弱点，但他的身体像裹了层铁一样，她用多大力气打他，就受到多重的反弹。三回合下来，许幽就被制住。
“来，把那东西拿来，让这位女警尝尝鲜。”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吩咐道。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举着一根拳头粗的巨大针管朝许幽走过来。
我的妈呀，这是啥玩意儿？许幽直冒冷汗，心里着急不已。程昀穿个衣服怎么这么慢啊！还是他小气的毛病犯了，又对她见死不救？
“咳，咳。”突兀的咳嗽声自门口传来。
屋里人同时看向声音之源，只见一名风度翩翩的男人笑容可掬的斜倚在门边。
“抓住他！”中年人命令。
三名男人同时扑向程昀，程昀漫不经心的站直身体，先是查看许幽的情况，才与他们交手。
这可是真是毫无悬念。许幽不等数到十，那三个男人已经躺在地上了。她估计，只有这个位猩猩怪物配跟他交手。
程昀拍拍手，指着怪物，勾勾指头。
怪物放开许幽，低吼一声，直奔程昀而去。
许幽一脱离怪物控制，立刻跑过去制住那个中年人，顺便踹了两脚。“什么破玩意儿，给我尝鲜，你再不老实，我让你尝尝鲜！”
她把中年人捆成粽子，又去查看两名女同事的情况。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她猛地抬头看向程昀。
怪物蓄满全力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程昀胸口。程昀身体飞起，撞上酒柜，跌坐在地上。
“程昀！”许幽大惊失色。
突然，怪物大吼一声，跪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手臂。许幽定睛一看，才发现怪物的前臂拧成一股麻绳。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想像骨头被拧断的痛苦，不寒而栗。
“啧，这家伙手劲真大……”程昀慢悠悠站起，揉着撞疼的肩膀。
“程昀，你没事吧！”许幽跑过去，先摸摸他的胸口，又摸摸他的后背，摸完一遍还不放心，又仔仔细细从头再摸。“没伤到哪儿吧？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看到他打中你了，真的没有事吗？会不会伤到内脏啊……”
程昀低头看着她，一股暖意涌上胸口。在他身前转动的小头颅，丝毫不懂得掩饰对他的关心。还是像从前一样，那么紧张他……
程昀抬起手，绕过她的肩膀，想要搂住她，对她说声……
“许组长，你没事吧？”一拨警察突然冲进来。
许幽看到同事，立刻恢复镇定。“把这几个人先带回去，赶快联系救护车，记得保护现场，不能遗漏半点证据……”
程昀望着在人群中指挥若定的女孩，一时感慨万千。
十年，不是一点变化没有的。
正文 第七章 时间改变了什么
“医生啊，你检查仔细了吗？他真的没事吗？你不知道，那个人有一层楼那么高，胳膊比我的腰还粗呢，被他打中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你再耐心一点嘛，内脏检查过了吗？会不会症状不明显，其实已经内出血了？”许幽聒噪的声音从进了医院就没停下过。
幸好医生耐性好，不然早把她一脚踢飞了。
程昀笑眯眯的看着她，觉得她聒噪的声音如同天籁一样。在她离开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能适应家里的寂静。
“医生啊……”许幽喘了口气，又继续念叨。
“小幽。”程昀适时轻唤。可怜的医生得以脱身，临去时留对程昀抛了个非常感谢的“秋波”。
“你真的没事吗？”许幽担心的瞅着他。
“你看我像有事吗？”
“这不好说，你那么会装……”许幽眸光一亮，出其不意的一拳捣在他胸口。
程昀闷哼一声，扑倒在她身上。
“哇啊——医生呢？快来啊，他晕倒了！”许幽哇哇大叫。
一缕轻快笑意轻逸而出。程昀低笑不止。
许幽皱皱鼻子，使劲扛住他的重量。“你到底有没有事啊？”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试过了？”
“哦。”他身体确实挺结实的。
“女人，你手劲见长。”
“呵呵，是吧？我天天锻炼呢。”许幽笑容一滞，古怪的问：“你既然没事，干嘛还赖在我身上？”
“是啊，为什么呢？”
许幽冷哼两声，转身给他一个过肩摔。“哼，敢吃女警豆腐，你活的不耐烦了！”
程昀即将落地之前，旋了个身，轻松将许幽制住。“小丫头，班门弄斧，你火候还不够。”
“你怎么这样呢？没听过人家说，好男不跟女斗？让我摔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事关面子。”
“面子能当饭吃啊。啊……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你想吃什么？”
“随便。”
坐上程昀的车，许幽就开始打呵欠。
“累了？”
“唔，我不习惯当夜猫子，这阵子卧底，睡眠严重不足。”说着，她又打了个呵欠。
“我们买材料，回家吃吧。”程昀提议。
“好啊，你家还是我家？”
“我家吧。”
“幸好。”许幽嘿嘿一笑。
“怎么了？”
“我家像猪窝，没有落脚的地方，你要是说去我家，我非窘死不可。”
程昀浅浅一笑。“你不是喜欢做家务吗？”
没有回音。
程昀转头，发现她已经睡了，不禁哑然失笑。看来真的是累了。
红灯的时候，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满目疼惜。
车子熄火，程昀拍拍许幽。“醒醒，到家了。”
“唔……”许幽揉揉眼睛，迷迷糊糊问：“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小时。”程昀下车，从后备箱拎出两大袋材料。
许幽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发了半天呆。“你怎么买这么多？”
“吃不了放冰箱。走吧。”程昀往电梯走。
“那个，那个……”许幽支支吾吾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怎么了？”
许幽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很久没开过伙了，大概只能煮简单的菜。”
“没关系。”程昀轻笑。“我来做。”
“你下厨？”许幽不可思议的扬声。
“嗯。”
许幽盯着他手里的袋子，默然不语。
程昀一直住在这里。十年前的房子，十年前的装修，连窗帘都是当初的颜色，一点变化都没有。
许幽在屋子里逛了一圈，走到厨房。“我来打下手吧。”
“不用。你再去睡一会儿吧。”
“不想睡了。”许幽趴在门口，抿了抿唇。“你常在家自己煮饭吗？”
“偶尔。”
“我很久没在家吃过饭了。”许幽盯着他切菜的动作，眼神中飘荡着一抹幽远。
“为什么？”程昀随口问。
许幽呶了努嘴，没回答。
程昀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期然的，在她眼中发现一抹……寂寞。
许幽在发呆，没注意到程昀的视线。她的眼睛虽然盯着他的手，但是心思早已飘远。
“小幽？”程昀轻轻的唤。
许幽一愣神，茫然的看着他。
询问的话到了嘴边……程昀笑道：“帮我拿个盘子。”
“哦。在哪个柜子？”
“左边第二个。”程昀看着她的背影，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真的变了。乍见时，她还是原来的她，仔细观察，他才发现……
“你也太怀旧了吧，连盘子的花色都跟原来一样。”许幽拿着盘子端详了会儿，才递给他。“我记得你原来挺喜新厌旧的啊。”
程昀抿唇一笑。
“打算一直单身？”许幽抱胸，笑看着他。
“没有合适的。”
许幽笑了笑。“男人单身无所谓，女人就不行了。以前一位前辈跟我说，女人的黄金岁月是二十五岁以前，过了二十五，女人很快就老了，所以要趁年轻把自己嫁出去。那时候，我哪信这个，一心只想当个好警察，没日没夜的拼，等注意到头上长出白头发时，才突然明白岁月不饶人这句话。时间真的很恐怖呢，我明明才二十六岁，但是跟十五、六的小丫头一比，就像个大婶。”
程昀心里五味杂陈，却仍轻松的笑着说：“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在我眼里，你还算青春靓丽。”
许幽咯咯直笑。“你是大叔级的，看我当然年轻，我就是到六十岁，在你眼里也是一枝花。”她笑的很愉快，但话音一落，眼神立刻变得忧郁。“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呢……”
程昀看着她，眼中掠过一抹深思。
许幽扑哧一笑。“真的是，好好的怎么跟你说这些。”她瞅着程昀，笑意盈盈。“乍见你有点激动，不自觉就唠叨起来。呵呵，这些年，我认识的朋友不少，但没一个能谈心的……你不介意我对你吐苦水吧？”
“不会。”程昀把锅放在炉灶上，打开煤气。
许幽认真研究了一会儿，悠悠的说：“我发现，你的脾气比以前好多了。”
“我一直是这样吧。”
“怎么会？”许幽声调高扬。“以前我对你啰嗦的时候，你的眉毛是这样的。”她伸出手指把眉毛摆出一个不耐烦的形状。
程昀看着她夸张的表情，低笑不已。“哪有那么夸张。”
“就是有！”许幽连连顿首。“反正，一看就是很不耐烦的模样，好像我再多说一个字，你就会扑过来掐死我，害我说个话常常提心吊胆的。不过，我好像真的很啰嗦哦？刚进警局的时候，我们组长看到我就头疼，我一张嘴，他的脸就拉好长。后来我就时时提醒自己，少说话多干活，实在憋不住就狠掐自己一下。很有效哦，现在我的属下都挺怕我的，闷不吭声也是一种威严的体现呢，哈哈……”
“你还是很啰嗦。”程昀拿着锅铲翻炒。
“是哦……一看到你管不住自己了……”许幽偏头思索了一会儿，恍然道：“看到你有种亲切感，好像一下子回到十年前，呵呵，我还是那个黄毛丫头，你还是那个被我打劫的倒霉蛋。”
“想聊天可以来找我。”
“真的假的，你可是大忙人啊。怎么有空理我？我可知道‘狂集团’的人对警察没有好感。”许幽闻到香味，凑了过去。
“你不一样。”
“嗯？”许幽偏头看他，认真的问：“哪里不一样？”
看着近在咫尺的俏脸，程昀眼底凝起一股柔情。“交情不一样。”
许幽咬着指着想了一下，灿笑道：“是啊，是啊，我们可是有师生之谊哦，程老师。”
程昀不再多说，将炒好的菜装进盘子。
“哇，好香哦。”许幽贪婪的趴在上面闻了闻。“程老师，你很居家哦。嫁你的女人可享福了。”
“居家？”这是什么词？
“就是很适合放在家里养……”许幽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摸出电话，笑容散去，神色严肃的走出厨房。“嗯，什么事……”
程昀没有忽略她一瞬间的情绪转变。该用什么词形容呢？训练有素？变化无常？还是……她的笑容是伪装，所以才能收放自如？
许幽挂断电话，转身时，又是满面春风。“程老师，我有急事，先走了。”
“吃完……”
“不了，来不及了。”许幽穿上外套，疾步开门走人。
程昀望着紧闭的大门，默然出神。
忽然，一串急促的门铃声惊醒了他。
程昀走过去开门，门打开，先是看到一张甜美的笑脸，然后，一道黑影从他身边掠过，扬起一阵风。
许幽冲进厨房，袖子一卷，下手抓了一块肉放到嘴里。“嘶，好烫，唔，好吃……”接着，就看她端着那盘菜，匆匆跑出来。“程老师，盘子回头还你哈，谢谢招待。”
如来时一样，又是一阵风消失了。
程昀杵在门口，哭笑不得。
程昀正在开会，接到一个陌生来电。他示意会议暂停，走出会议室接电话。
“哈罗，程老师。”许幽愉快的声音传出。
程昀莞尔一笑。“许组长好。”
“哇——不要这么叫我啦，怪不好意思的。”许幽嘿嘿了两声，语气一转，可怜兮兮的说：“我在你公司楼下，可是保安不让我进去，呜……”
“嗯，我下去接你。”程昀走向电梯。
“不是吧，总裁大人日理万机，怎么能亲自接我这个小人物呢？打个电话通知前台就可以了嘛。”
“总裁大人是靳狂。”
“得了吧，谁不知道‘狂集团’的诸位创始人早就独立了。当初报纸大篇幅嘲笑你们内部分裂，那些头脑简单的家伙怎么能料到分裂后‘狂集团’组成了联合商业王国？哈哈，我猜这一定是颜夏姐的主意。”
“你知道的不少。”
“唉，我们每次开会，局长总要说，务必盯紧‘狂集团’，这帮人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匪类，绝对不是正经商人，影响社会安定等等……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想不知道都不行。也不怪靳大哥讨厌警察啊，哈哈。”
电梯门打开，程昀一眼就看到站在大厅谈笑风生的小女人。
“嗯，重案组组长着便服到访，有何贵干呢？”
“哎？你怎么知道我穿便服？”许幽左顾右看，最后才发现悠然走来的人。她挂断电话，不高兴的说：“你下来多久了？明明看到我了，干嘛不挂电话？吼，你不知道我很穷吗？居然浪费我的电话费，有钱人真是没良心啊！”
程昀失笑，揽住她的肩膀。“我给你报销。”
“呃……电话费局里给报……”她咋呼着玩呢。
程昀领她到前台，吩咐接待小姐，以后许幽小姐到访可以直接上去。许幽戏谑道，是不是该给她发张通行证。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上了电梯，门关闭，程昀才问：“找我有事？”
许幽也不再说笑，看了看电梯上方的监视器。
“公司很安全，不必这么谨慎吧。”
“职业习惯。”许幽浅浅一笑。“靳狂在吗？我是来找他的。”
程昀微笑着点头，心里却一阵失落。他忽然想到，她一直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但这十年中，她一次也没打过……
“颜夏姐在吗？”
“嗯。”
许幽霍然一笑。“那就好办了。”
电梯到达顶层，程昀带她去靳狂的办公室。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两人相视一笑，均是一脸见怪不怪的莞尔。
程昀推开门，许幽先走进去。
颜夏看到有人进来，立刻收起“凶器”整整容姿。靳狂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刚想把怨气撒到来人身上，却在瞥到许幽的刹那，忘了发火。
靳狂怔怔的指着许幽，又看看程昀。程昀一脸从容，淡淡的笑着。靳狂想了想，暂时压下心中的好奇。
“小幽！”颜夏看到许幽，激动的抱住她。“坏丫头，这些年你跑哪里去了！”
许幽憨憨的笑着。想起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似乎还是装傻比较好。
“把你的电话，住址，所有的联络方式都留给我！”颜夏眼圈红红的，却有追打靳狂时的威势。
“呵呵，一定的，一定的。”许幽没想到时隔十年，颜夏居然对她这么热情。她挠挠头，讷讷的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没问题，你说吧！”颜夏拍胸脯保证。
许幽愣了愣，看向靳狂。
靳狂清了清嗓子，引起老婆大人的注意。
颜夏回头，凶巴巴的说：“你敢有意见？”
靳狂急忙摆手。
颜夏哼一声，转身，和颜悦色的对许幽说：“不管是什么事，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呃，也不是很困难的事……”许幽原是想来碰碰运气的。说起来，她和靳狂、颜夏也不是很熟，不过是透过程昀认识而已……她当时对颜夏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没想到……
许幽看向程昀，后者鼓励的笑笑。她忽然感到一种温暖，一种仿佛回到亲人身边的温暖……“是这样的，我们有位重要证人在贵公司上班，为免打草惊蛇，警方没有采取隔离保护措施……”许幽顿了顿，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想安排几个同事到贵公司上班，就近保护他。”
“当然可以！”颜夏笑了笑。“这点小事，你和程昀说说就是了，还这么郑重的跑来找我……”
“我不同意！”靳狂懒洋洋的打断。“公司内部很安全，员工在这里上班不会受到任何威胁，警方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派一、两个人……”许幽解释说。
颜夏拉住她的手，转头对靳狂说：“你对我的决定有什么意见吗？”
“我对那些贼头贼脑的警察没好感。”靳狂懒懒的点上一根烟。“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编了个烂理由，想打入我们内部搞监视活动？”
“小幽才不会做那种事！”
靳狂嗤笑一声。“她是警方的人，你这么相信她？”
“警方的人怎么了？小幽是自己人，我当然信她了。”
“自己人？我怎么不知道？”靳狂轻漫的目光扫过许幽，咧嘴一笑。“她跟你有关系，还是跟我有关系？还是……程昀，她跟你有关系吗？”
程昀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微微一笑，正要说话——
“那个，不行就算了，没关系的。”许幽笑笑，拉着颜夏的手说：“颜夏姐，靳大哥说的对，我的要求是过分了。”
“小幽，你别听他的！”
“不是啊。”许幽认真的说：“说真的，我也不能保证上级没有这一层考虑，是我考虑不够周详。”
“小幽……”颜夏一脸羞愧，直埋怨靳狂小气。忽然，她想到一个方法。“要不这样，我让万风从兵团调几个人来，帮你们保护他。”
许幽犹豫了一下。“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颜夏扬起下巴，挑衅的看向靳狂。“看他还能挑出什么毛病。”
许幽干笑两声。这两人吵了十年都没消停，真是奇观。
靳狂果然不再反对，一脸不高兴的闷头吸烟。
“小幽，你难得来一趟，就在这儿多玩会儿，晚上我们一起吃饭。”颜夏提议。
“啊，不用了。”许幽婉言回绝。“我还有事情……”
颜夏劝了好几次，她都推说有事，颜夏只好向程昀求助。
程昀走上前，低声说：“留下吧。”
盛情难却……许幽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其实，我晚上……有约会。”
颜夏吃惊。程昀表面没有什么变化，眸色却黯淡下来。
“我也很想跟你们吃饭的，真的。”许幽强调，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平时太忙了，难得有时间……嘿嘿，我这个女朋友很不称职，再不好好陪陪他会被抛弃的。”
“你有男朋友了……”颜夏面露忧色，不自觉的看向程昀。
“是啊，所以……”许幽双手合掌，非常抱歉的说：“颜夏姐，这次你就放过我吧，下次，下次我一定请你们吃饭！”
颜夏轻轻点头。
许幽展颜一笑。“颜夏姐，你什么时候安排好通知我一声，我们再详谈。”
“好的。”
“那我先走啦，你们忙吧。”
“我送你。”程昀跟在她后面。
“不用送啦，这儿我很熟……呀！”许幽只顾说话，一头撞在门上。“嘿嘿，这门质量真好，一点也没撞坏。”
程昀无奈的叹气。
“我走啦。”许幽挥挥手，一溜烟不见了。
等人走远，靳狂慢悠悠的说起风凉话。“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许幽是个好女孩，哪个男人遇见了，都会把她当成宝，只有一个蠢蛋把人家当草，绝情的把人赶走。”
“靳狂，你少说两句！”
“我是替这小子抒发感慨啊。”靳狂一脸邪气的笑容。“等人走了才知道后悔……”
“谁说我后悔了？”程昀淡淡扬声。
“哈，某人守身如玉十年，可不要告诉我，你突然转性了。”
程昀不理会他的调侃，轻笑道：“我洁身自爱。”
“切。”靳狂对上空吐出一口烟雾。“你就装吧，看看最后痛苦的人是谁。”
“程昀。”颜夏说：“小幽嫁人之前，你还是有机会的。”
程昀怅然的笑了笑，拍拍颜夏的肩膀。“我去开会。”
“程昀……”
“别管他。”靳狂不知何时来到颜夏身后。“追老婆不能要面子。想要人家，还不愿意认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颜夏狠踩了他一脚。“你有什么立场说别人？哼！”
十年。他凭什么认定她不会喜欢别的男人？他太高估自己了。一个狠心绝情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留恋……
程昀一路跟踪许幽，他想看看，那个让她露出羞涩表情的男人是什么样子。虽然明知这样的做法毫无意义，但他想，如果能够确认她的幸福，大概……他就可以放心了。
许幽开着一辆越野车停在一间画廊。画廊走出一名男子，许幽下车，将驾驶位子让给他。
程昀微皱眉。他们相隔一段距离，并不能看清那男人的样貌，但他直觉对那个人产生反感。那个男人背着画具，打扮的像个摇滚歌星，一看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浪子。
他们开车前行，程昀跟上。
越野车车速很快，在马路中间横冲直撞，不时嚣张的按按喇叭。他们停在一家川菜馆门口，男人下车，头也不回的走进餐厅。
程昀看到许幽下车，绕到驾驶座，把车子停到停车位，这才下车进餐厅。大约半小时后，那个男人一脚踢开餐厅门，大摇大摆走出来，许幽跟在后面，不停弯腰鞠躬向人道歉。
程昀的眉头越拧越紧。
后来，他们又去了很多地方，酒吧，舞厅，一直玩到半夜。
程昀老远看到许幽脚步滞重，仿佛看到她的倦容。
他们又上了车，往城郊开去。震天的音乐开启，一路狂飙，行至罕无人迹的公路，车子竟然开始蛇行。
程昀百分之百确定，那男人喝了酒。
许幽的车驶向山路，超快的车速，刺耳的刹车声，使听闻的人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车子停在山顶平台，车灯大亮，音乐持续。程昀看到顶篷打开，那个男人站起来，一边扭动身体，一边狼嚎。
程昀扶住额头，有点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许幽昏昏欲睡，耳边嘈杂的音乐唱的全是她听不懂的内容，她很怀疑自己的耳膜快要震破了。
“幽，我唱的怎么样？”男友醉醺醺的拉起许幽。
“好啊，好棒哦，我从来都没听过这么有爆发力的唱腔。”许幽一边开心的笑，一边使劲鼓掌。
“哈哈，来，我们一起唱。”
“我不会唱歌。”许幽摇摇头。“你唱好了，我给加油。”
“不行，你得给我伴舞！”男友把她从车里抱出，放到车前盖上。
一阵凛冽的寒风从下面袭来。许幽回头一看，夜幕下的山道有如万丈深渊。没有点胆量，想在这里站稳可不容易。
男友调出一首节奏更快的歌。“看到酒吧里跳钢管的女人没？像那样跳，跳的辣一点。”
“呃……”许幽为难的四下看看。虽然这里没人，但是……“我不会跳舞。”
男友一拍方向盘，粗声粗气的说：“扭屁股总会吧！”
许幽无奈的点点头，随着音乐摇晃起来。
“动作大一点，再激情一点！”男友见她跳的不好，亲自上阵教她。“要像这样跳。”
“啊——KEN，你小心点，当心掉下去。”窄小的空间，勉强容纳下他们，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下去。
“怕什么，你要放开一点才能体会到乐趣。”KEN一手握着许幽的手，一手搂着她的腰，疯狂的摇摆起来。
许幽冷汗淋淋，但又不好拒绝男友的要求……在悬崖边跳舞，她可不觉得有什么乐趣。
这首歌足足唱了六分钟。音乐渐息，许幽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发生的事，又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KEN在音乐结束时，突然拉扯她的头发，让她向后仰躺。人体的柔韧性有极限，许幽只觉得天幕旋转，自己就要掉下山崖。这时，一只手力的手臂截住她的腰，却没有将她扶起。KEN就势，狂野的亲吻她的唇。
姿势很美，情调浪漫，但许幽很难受。
狂风在头顶呼啸，他们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KEN吻的忘乎所以，她只看到死神在向她招手。
好不容易，KEN结束了这个长吻。许幽虚软的趴在挡风玻璃上，大口喘气。她真的很害怕KEN突然发疯，提议殉情……
“爽吧？”KEN咧着嘴，开心蹲在她旁边。
许幽的表情有些僵硬，不过仍然笑得灿烂。
“幽。”KEN突然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你太紧绷了，你需要释放，要懂得享受眼前的快乐，知道吗？”
许幽眸光放柔，满足的点点头。为了这一刻，哪怕让她经历更多危险，她也觉得值了。
KEN送许幽回家，在路口，许幽下车。
“这车我给我玩两天。”
“好。”
KEN摆摆手，扬长而去。
许幽望着没入黑暗的车灯，笑容渐渐散去。
时过子夜，街道静悄悄。
许幽站在温暖的路灯下，空泛的感觉在身体蔓延。她浅浅的叹出一口气，无限疲惫的缓缓蹲下，埋首于膝间。
不想回家。
程昀看到男人将车开走，也看到许幽忧郁的神情。她累了，累了为什么不回家休息？蹲在路灯下的小小身影，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不快乐，不幸福。在他看来，她过的一点也不好。
那个男人把她当成玩具一样，即使是亲吻，也感觉不到一点爱意……程昀回想山上的情景，他恨不得冲过去把那个该死的男人踹下去！他生气，更气的是许幽对那个男人百依百顺。她难道看不出那个男人对她不是真心的吗？
她怎么会找这么个恶劣的男人做男朋友！
许幽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程昀眼睁睁看着，却什么也不能做。十年过去，她不再是那个围着他打转的女孩，她的笑容为另一个人绽放，她的喜悲为另一个人牵引，再也不是他……
他曾经拥有过，却没有珍惜。靳狂说他后悔。他不是后悔，他只是看清了以前没有看清的事，仅此而已。
漆黑的大楼，亮起一盏灯。
程昀看了一会儿，发动车子。
“啊——”楼上传来一声尖叫。
程昀脸色一变，下车，跑进大楼。程昀没有等电梯，他一口气冲上六楼，狠劲敲许幽的家门。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许幽穿着宽松的睡衣，呆呆的问：“你怎么来了？”
程昀看到她没事，一时也愣了。
许幽没见过他这么呆，不禁笑了。“进来吧。”
程昀进了屋，才发现屋里……就像仓库。满地的杂物，满地的衣服，虽不至于没有落脚的地方……
许幽在客厅沙发扫荡出一块空位。“你先坐这里吧。等我收拾一下。”
“现在才想起销毁证据是不是有点迟了？”程昀笑道。
“讨厌，谁让你不打招呼就来。我应该把你关在门外才对。”许幽也不忙了，把另一张沙发上的东西扫到地上，跳了上去。“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路过。”程昀避重就轻的说。
“哦……你路过的真巧啊，我也刚到家。”许幽嘿嘿笑。
“我在楼下听到叫声，所以上来看看。”
许幽面色一窘，讪讪的低下头。“那个……那个……我想喝水，厨房没有干净杯子……我在洗碗池里找杯子，突然飞出一只蟑螂……于是就……”
“你怕蟑螂？”程昀觉得好笑。
“我才不怕，很突然而已。”许幽指着厨房某处。“看，我已经把它拍死了。”
程昀打量了一下屋子，慢悠悠的说：“我看，这地方你再住下去就要养出老鼠了。”
“大不了再养只猫。”许幽无所谓的说。
“请个钟点工吧。”
“不要。”
“我替你付钱。”
“不是钱的问题啦。”
程昀不解，静静的看着她。
“你们男人不懂。”许幽一副不愿多谈的表情。
程昀拾起地上的相框，看到照片里的男女。
“嘿嘿，怎么样？帅吧？”
程昀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审视照片里的男人。
“我男朋友哦，我们念警校的时候是同学。”
“他也是警察？”
“以前是，后来辞职了。他父亲是上一任局长，从小把他惯坏了，根本受不了警队的纪律。所以他父亲退休，他也不干了。”
“现在呢？”
“他是画家，有时候也唱唱歌。”许幽挠挠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整天忙什么。”
程昀放下照片，淡淡的说：“你打算跟他结婚？”
“这个，可能还要等两年吧。他说他还没定性，想再玩两年，不想这么早结婚。”许幽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很着急结婚，只是觉得，再等两年，我就二十八岁了……”
程昀看到她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隐约猜到她没有说出的部分。
“有时候我会想，谈恋爱、结婚就像竞聘一样，条件好的人家抢着要，先到先得，迟到的就只能选人家挑剩的职位。女人经不起等待，错了这一季，下一季难度更大。男人就不一样了，就像红酒，存放时间越长，越有味道，越讨女人喜欢。”许幽轻笑，看着他。“程老师应该深有体会啊。”
程昀微微一笑。
“哎呀，怎么又跟你说这些。我感觉自己就像个老妈子，一跟人聊天就往这些事上扯，好像嫁不出去了似的。”许幽跳下沙发。“我去找找有没有喝的。”
程昀看着她的身影，陷入沉思。
“有啤酒，喝不？”许幽抱了四罐啤酒回来。她把茶几上的东西踢下去，坐在上面，打开一罐递给他。
程昀握着啤酒，笑吟吟的沉默着。
“想什么事呢？故作深沉。”
“我……看到你男朋友了。”
许幽一愣。
程昀抬眸，定定的看着她。“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妈呀！”许幽羞窘的捂脸，哀号一声。“你变态啊，跟着我们干嘛。”
“想知道，他是什么人。”程昀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与已无关的事。
许幽扭捏了一会儿，露出指缝，小声问：“我能问问原因吗？”
“嗯？”
许幽放下手，目光熠熠的看着他。“你为什么想知道他是什么人？”
程昀默然不语。
许幽伸出手，在他头顶摸了摸。程昀讶异的看着她，许幽柔柔一笑。“程老师是善良的好孩子，表扬表扬。”
“许、幽！”
“哈哈哈……”许幽捂着肚子大笑。
程昀脸色难看。
“我说……”许幽好半晌才止住笑，托着腮笑盈盈的看着他。“你不是还记着我们当年的仇吧？”
程昀眸光一闪，垂下眼眸。“小幽……”
许幽凑上前，俏皮的问：“知道自己错了，想跟我道歉？”
程昀微怔。
“要道歉就痛快点嘛。我会原谅你的。”许幽笑眯眯的点着头。
程昀冷硬的转过脸。
“嘻嘻，你不说我也知道。”许幽跷起二郎腿，优哉的晃着脚。“这十年来你一定生活在痛苦与内疚中，日日夜夜为摧残我纯真的心灵而忏悔。”
“你当这是念剧本呢？”程昀冷冷的哼道。
“哈哈……”许幽笑个不停，越看他，唇边的笑意便越浓。
程昀坐立难安，干脆起身告辞。“我走了，你继续笑吧。”
许幽突然拉住他的手。“谢谢你。”
程昀低头，望见她诚挚的目光。
许幽嫣然一笑。“真的，谢谢你。”她握住程昀的手，叹道：“我一直在等，程昀，我一直在等……我曾经告诉自己，只要你对我有一丁点歉意，我就可以丢开一切继续前进……我等了很久……”
许幽一直在微笑，眸光淡然，喜悦，没有一丝悲伤。“十六岁的夏天，是我最美好的回忆，我从来没有否定过那段时光。你教会我许多东西，也带给我许多快乐，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依然是那个只会用武力抢劫的女孩，跟老大，混日子，变成一个太妹……”
她抬起头，甜甜的笑。“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所以，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吧。”
她没有恨过他，从来没有。
程昀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他宁愿她愤慨的指责他的无情，也不愿听到她的感谢。他用最残忍的方式，为她上了一堂课。是，他教会她许多，但他摧毁的更多！
他提前将她带入残酷的现实，毁了她的纯真，毁了她的梦想，摧毁她所信仰的美好，之后，将她独自丢在路边。他逼她长大，逼她成熟，逼她用他的视角看待世界……她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工作，却没有了快乐，没有了笑容……只剩伪装。
十年，改变了什么？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艰辛的一步步前行，走过最困惑的时光，也遗失了最美好的时光，剩下的，就只有寂寞……
正文 第八章 恋爱有多难
颜夏告诉许幽，保护证人的人已经安排好了，有些具体事项，请她来公司面谈。有了程昀的交待，接待小姐直接请她上楼。
“颜夏，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
靳狂办公室里传出苦闷的低吼。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心情好？”
“看你的表现喽。”
“妈的，我不过就犯了一次错误，你要记恨到什么时候！”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再犯？男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我敢说，今天我答应嫁给你，你明天就出去偷腥！”
靳狂挫败的坐进椅子，对程昀说：“这年头女人怎么都这么难搞？”
程昀但笑不语。
“程昀是好男人，跟你可不一样。”颜夏冲他吐吐舌头。
“他是好男人？”靳狂指着程昀。“这小子睡过的女人比我多十倍不止，你说他好？”
“人家现在冰清玉洁。”
“喂……”程昀抗议。冰清玉洁这词用错地方了。
“我也很纯洁啊！”靳狂强调。
“你信用度太低。”
“他信用度就高？”
“是啊，我相信程昀，不信你。”
“那你嫁给他吧，我现就去偷腥……”靳狂顿了一下。“不对，是正大光明的去吃。”
颜夏一点也不着急，搂着程昀的腰，存心气死他。“程昀，咱俩去结婚，让这个野人自在的逍遥快活去吧。”
靳狂看到他们抱在一起，眼睛瞪的老大。
程昀非常配合的搂住颜夏。
“程昀比你温柔一百倍，嫁给他的女人可享福了。”
这句话，许幽也说过……程昀眼中掠过一抹痛楚。
“颜夏！”靳狂愤然一掌拍在桌子上。“给你三秒钟，离程昀远远的，不然我就——”
“怎么样？你本事你掐死我啊！”颜夏不松手，反而搂得更紧。
靳狂从椅子上跳起来，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那个……”许幽敲敲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颜夏看到许幽，立刻松了手，惶然不知所措。“小幽……”
相较颜夏的慌张，程昀淡定许多，他将抱过颜夏的手插进裤子口袋，悠然的笑着打招呼。
许幽冲里面的人摆摆手。“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不会，不会！”颜夏拉她进去。“我们刚刚闹着玩的，你不要误会啊。”
“我知道啊。”许幽笑了笑，又看向靳狂。“要是真的，靳大哥早掏出枪来跟程老师决斗了。”
颜夏再三确定她的表情，才放下心来。“没误会就好，不然……哎，你拉我干什么？”
靳狂拎起颜夏，大步向外走。“我们算算刚才的账。”
“我和小幽还有话说！”
“程昀会处理。”
“靳狂，你这个霸道的野人……”颜夏的声音消失在走廊。
程昀倒了杯咖啡给许幽。
“哦，谢谢。”许幽捧起杯子，放在手里暖和。“天气越来越冷了啊。”
“你应该多穿点。”程昀坐在她对面。
“我也想啊，可是你见过把自己裹成包子的女警官吗？那样很没面子哎。”许幽偷偷瞄向程昀，发现他神色如常，仿佛那一瞬间的痛苦不曾出现过。其实，她在外面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
她看到程昀望着颜夏时露出的一抹痛楚。想不到，事隔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忘记颜夏……
“怎么了？”
“呃，没事。”许幽低头喝咖啡，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程老师，我挺佩服你的。”
程昀一时没反应过来。
“嘿嘿，没什么，我们研究一下具体方案吧。”
程昀在大街上遇到一个人，许幽的男朋友，然后还有另外一个人，许幽男朋友的……女朋友。
他在商场门口遇到他们，便一直尾随在后。两个人异常亲密，一起吃饭，最后进了酒店。一男一女进酒店开房间，不会只是为了聊天。
程昀愤然的狠踩油门，扬长而去。
她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正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吗？她知道她满心纵容的男人背叛了她吗？那个男人为什么一点也不珍惜她，他难道看不出她的寂寞吗？
程昀一气之下，开车直奔警局。
“许组长，有人找你。”
“哦。”许幽放下手边的档案，正好看到程昀进来。“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几点下班？”程昀轻声问。
“怎么？请我吃饭啊。”
“嗯。”
许幽眨眨眼，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没有事不能请你吃饭吗？”
许幽想了一下，笑眯眯的说：“好吧，等我半小时。”
程昀坐在一张空桌旁，看许幽工作。小小一间办公室，不到十分钟就进来五、六组人，他们谈话的内容很简洁，语速也很快，讨论出重点，许幽便下命令。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废话，也没有露出一个笑容。从这个角度看，她像一个坚强干练的女超人。
程昀微微蹙眉，没来由的觉得心疼。
冷静之后，程昀越发不忍心将自己看到的事告诉她。
吃饭的时候，他们只是闲聊。许幽看出他有心事，吃完饭，提议请他去酒吧喝酒。许幽挑了一间很规矩的蓝调酒吧，两个人坐在角落，点了一瓶白兰地。
程昀发现她对酒单非常熟悉，能分辩几种拗口的酒名。“你几时对酒这么感兴趣？”
“跟你学的喽。”许幽捧着杯子，小口品尝。“以前我总觉得这些酒不好喝，现在我才知道，那时我还小，不懂得欣赏。这个世上，不是只有甜一种滋味。”
程昀轻笑。“我不是个好榜样。”
“才不。在我眼里，你就是一本悠久的书，充满故事，充满哲理。是我一生的目标。”
“拿我当目标，容易误入歧途。”
许幽笑眯眯的看着他。“还不打算说吗？”
“说什么？”
“请我吃饭的原因。”
程昀眸光微闪。“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想找你聊聊天。”
“别逗了，你有空也是跟美女聊天，找我有什么好聊的。”
“你也是美女。”
“哇，真的假的啊，你居然会称赞我。”许幽举杯，与他轻碰。“为了平胸美女干杯！”
许幽一饮而尽，脸色并无太大变化，像是已然习惯酒精。程昀晃着杯子，喝了一小口。“小幽，我们分开以后，你谈过几次恋爱？”
“一次啊，我很专情的。”
“你了解男人吗？”
“唔，程老师要给我上课吗？”许幽摆出一副乖学生的模样。“嗯嗯，老师请讲，学生洗耳恭听。”
程昀轻轻一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不要太相信……”
“我知道啊。”许幽甜甜的笑。
“最好，把男人看紧一点。”
“我知道啊。”她重复，笑容愈深。
程昀自嘲一笑。“我好像说了很多余的话。”
许幽笑盈盈替他倒酒。“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看了程昀一眼，眸光霎时变的迷离。“表面上，对什么人都很亲切很温和，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对什么人都不关心，对什么事都不关心。高兴的时候，把人捧上天，不高兴的时候，当人不存在，很任性，很自私。”
许幽微笑。“这样的你，没道理插手别人的事。”
她在笑，却意外的冷漠。就像，伸手去抓一件近在咫尺的东西时，却发现它其实离你很遥远。
程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此时的她具有攻击性，用笑容作伪装，用嘲讽作武器，攻击，只是一种本能……为了保护自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许幽端起酒，又是一口喝了个精光。“我知道，我都知道。这难道不是正常的事吗？没有从一而终的感情，没有矢志不渝的忠诚，男人天生就是这样，女人应该装作无知，这样才可以幸福……我都知道……”
许幽眼底浮现沉郁之色，但她的笑容依然甜美。“我见过他的女人，千姿百态，个个比我漂亮，个个比我年轻，连我见了都忍不住喜欢，怎么能要求他放弃那些可爱的女孩呢？只要他留在我身边，这些都无所谓。”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程昀沉声道。
“不是吗？”许幽静静的瞅着他。那平静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嘲弄的讽意。
程昀无言。
“我明白，这世上有许多很好的男人。但是要找一个年龄相近，情投意合的人真的很难。”许幽支着额头，合上眼睛苦笑。
“女人不是男人，男人可以把女人当衣服换，觉得不合身就换一件，不会被人指责，就算说男人花心也是一种认可。女人不可以，频频换男人会被鄙视，所以只能不断的改变自己去迎合。即使开始觉得不适合，也想努力试试，努力过一段时间，得到些许收获，就想要继续努力。可是，时间长了，才发现不管如何努力都是停滞不前。想转身离开时，才发现努力的时间太长，已经无法抽身。”
“我不是没想过分手，但是，谁能保证下一个男人会比这个好呢？起码他偶尔会对我温柔，他玩累了，会回到我身边，会娶我，给我一个安定的家……我已经二十六岁了，分手，再找一个，再谈几年，不合适，再分手，再找……女人没有多少青春可耗，我转眼就要三十岁了呢，已经谈不起恋爱了。”
程昀想不到，她是如此悲观。或许不是悲观，而是现实，他身为男人看不到的现实。说到底，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家，一个跟自己做伴的人。
十年前，她的幼稚令他厌烦。
十年后，她的成熟令他心痛。
是他亲手造就了今天的她。
“我做了一件错事。时至今日，我才发现它的严重。”程昀低声道。“小幽，我真的……”
“你什么时候变成老头子了，居然缅怀起过去。”许幽笑呵呵的打断他的话。“虽然你是我的老师，但是没有哪位老师需要为学生负一辈子责的。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平等的朋友，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聊天，谁也不要为谁背包袱，好不好？”
她不需要他的道歉，也不接受他的道歉。程昀心知肚明，她拒绝他的关心，绝不仅仅是因为……
在了解许幽的心态之后，程昀久久不能平静。
他认为，是他做了一个坏榜样，错误的扭曲了男女间的关系，直接导致她的痛苦。从对待女人的态度方面来看，她的男朋友与他极其相似。这是一种巧合，还是潜意识在作怪？或者，归咎于宿命？
非常凑巧，程昀又撞见许幽的男朋友。他身边的女人与上一位风格迥异，但同样明艳照人。看到他，就像看到一面镜子，程昀像是看到十年前的自己，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对这样的行径深恶痛绝。
程昀拦住那个男人，非常友善的自我介绍。
许幽的男朋友——KEN上下打量着程昀，似笑非笑的问：“有何贵干？”
程昀面色阴沉，平板的说：“我希望你能够一心一意对许幽，不要再跟其他女人来往。”
KEN像看傻子一样瞅着他。“这位大哥，你脑子进水了吧？我对许幽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她是个好女人，如果你不珍惜，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程昀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后，猛然一惊。程昀啊程昀，这句话应该对十年前的你说才对吧？
KEN笑不可遏。“大哥，我不管你和许幽是什么关系，但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我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她已经默许了，你何必多管闲事呢？”
程昀皱起眉。
“再说了，我可以玩，她也可以玩，我不会干涉她的自由。”KEN豪气的拍拍程昀的肩。“你要是看不过去，也可以安慰安慰她嘛。”
“你说什么？”一股怒火窜升。程昀冷冷的盯着他。
“那丫头认识我之前就不纯了，未成年就敢和男人发生关系，想必也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大哥，你可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说不定她的入幕之宾已经可以从街头排到街尾了，我这算得了什么？”说完，KEN哈哈大笑，连同他身边的女人也一同笑起来。
程昀闭上眼睛，努力压制心头的怒气，他很努力，却发现怎么样也无法压住那股滔天愤怒。然后，他做了一件生平最不可理喻的事——
揪起KEN的领子，狠狠挥出一拳。
许幽打开门，看到一张猪头似的脸后，差一点惊叫出声。她仔细辨认才看清鼻青脸肿的猪头是她的男朋友。
“KEN……你怎么了？跟人打架了？”许幽拉他进屋，却被甩开。
打架？那是打架吗？他是被当成沙包揍了一顿！“许幽，从现在起，我们分手了，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朋友，不要再来找我，拜拜。”KEN说完，就闪人了。
独留许幽站在门口发愣。
程昀走上天桥，许幽趴在护栏上，遥望着车流尽头。
接到许幽的电话时，他有些心虚。事后，他冷静下来，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做了那件蠢事。他三十六岁，不是愣头愣脑、只有冲动的小子，可是，他居然当街打了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
他不是许幽的什么人，他没有权利去质问那个男人。如果真是为许幽出气，他应该先手刃自己，因为他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程昀走到她身边，脸上惯有的笑容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许幽转头，面无表情。总是堆满暖洋洋笑容的俏脸，像是步入寒冬，冷淡的让人伤心。
程昀原本力不从心的笑更加黯淡，最后干脆绝迹，陪她一起阴着脸。
“你打了KEN？”许幽冷冷扬声。
程昀不出声，点点头。
“你为什么打他？”犀利的质问接踵而来。
程昀默不作声。
“我和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许幽凶恶的盯着他的眼睛，冰冷的视线仿佛一把利剑，可以穿透人的身体。
程昀无言以对。他知道他做的事很蠢，很可笑，但他不觉得自己做错。
良久，许幽依然咄咄逼人的盯着他。程昀微侧首，尽量避开她的眼神……像犯了严重罪行的犯人。
扑哧——
程昀一愣，怀疑的看向许幽。
许幽捂着嘴，双肩不住的抖动，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前功尽弃放声大笑。“哈哈哈……程老师……哈哈……”
程昀呆愣愣的看着她，思绪纷乱，一时接续不上。
许幽费了好大劲的暂时憋住笑，一脸郑重的拍着他的肩说：“程老师，你的样子好呆。”说完，又趴到一边狂笑去了。
他又被耍了。他就像喜剧电影里突然出现的一个悲情人物，念着凄惨的台词，声泪俱下，却搏来观众一笑。但程昀一点也不生气，他松了一口气。比起被许幽冷眼相对，他更愿意亮出最狼狈的一面，供她捧腹大笑。
许幽趴在护栏上笑，笑弯了腰，扶着护栏再笑，笑的没了力气，干脆蹲在地上继续笑。
遇到这样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怎么办？只能杵在一旁等着她笑够。往来行人像看疯子似的看着许幽，接着投给程昀一个同情的眼神。
程昀丝毫不觉尴尬，笑容悄悄浮现，眨眼间，他依然是那个谈笑从容，风度翩翩的男人。
许幽总算笑够了，求饶似的蹲在地上摆手。“我不行了……肚子好疼……再笑下去非进医院不可……”
程昀扶起她，许幽就势挽住他的胳膊，扬着笑脸问：“程老师，多管闲事的滋味怎么样啊？”
程昀沉吟片刻，说道：“还不错。”
“被戏弄的感觉如何？”
“嗯。”模棱两可的回答。
“比起你，我是不是很仁慈，很大度？”
程昀微怔。
“哇，你不是这么健忘吧？”许幽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那次，我多管闲事，你打了我一巴掌，足足肿了半个月呢！”
程昀眸光陡然一暗。
“我准备好棍子，但没带来。”许幽扮了个鬼脸。“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暂且放你一马。”她由下而上瞅着他，嘿了两声。“程老师，我很奇怪哦，依你的高级智商，怎么会做出这么低级的行为？我记得当初，你很鄙视我的。”
他也想知道。程昀无奈一笑。
“唉，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程昀摇摇头。
“是吧……”许幽转身，望着天桥下方，悠然一笑。“虽然很可笑，但是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到现在，我都觉得那是一件很伟大的事呢。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不复存在了。”
“他找过你？”程昀问。
许幽微笑颔首。
“你们……”
“分手喽。”许幽说的极为轻松，她转头，看到程昀内疚的表情，只是淡然一笑。“程老师，你不要把错往身上揽哦。分手是好事，你该为我高兴才对。”
“小幽……”
“真的，分了也好。”许幽笑盈盈的说：“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了，与其提心吊胆的时时担心，不如一刀给彼此一个痛快。我们之间有许多问题，我早知道却鸵鸟的不愿意正视。”
“我一直觉得年龄是恋爱的最大障碍，所以格外留心找了一个跟我一样大的人。”许幽轻笑出声。“可是，我们年纪明明一样大，但我总觉得他比我小很多。我想的是辛勤工作，努力赚钱，他关心的时尚流行，及时行乐。有时候他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跟社会脱节了。”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让我常常觉得很累，明明不喜欢那些娱乐活动，还要装得很开心，努力让自己笑的真诚一些……恋爱不该是这样子的，对吧？”许幽静静的望着程昀，像个迷路的孩子，急欲找到回家的路。
她遇到一个很坏的启蒙老师。程昀想告诉她，其实他也是一个恋爱新手，当时，只是故作老练而已……他们共同验证了一场错误的感情，留给了她错误的教训，留给了他无法挽回的遗憾。
年龄，从来不是爱情的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相恋的人是否肯付出真情。当他纠结于上一段终结的感情时，错过了属于他的真心。一刻的犹豫，换十年的遗憾，也带给她无法磨灭的伤害。
如何偿还？
许幽望着远方，甜甜的笑，却掩饰不住眉间的疲惫。“程老师，我只想谈场正常的恋爱，只想像大家一样体会恋爱的快乐。”许幽短促的重重一叹。“为什么这么难呢？”
程昀走上前，牵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走向天桥一端。
“哎，你拉我上哪去啊。”
“约会。”
站在电影院门口，许幽张大嘴巴呆呆的看着去买票，买爆米花，买饮料的程昀。
“过来帮忙。”程昀唤回她神游的灵魂。
许幽小跑步过去，抱过一大桶爆米花。“你今天没有工作吗？一场电影要两小时呢。”
“嗯。”程昀拿着两杯饮料，往检票口走。
“为什么一定要看电影呢？”许幽百思不解。
“你不喜欢看？”
“唔，也不是……”
程昀突然停下，神神秘秘的回头道：“想知道，为什么约会的人都喜欢选电影院吗？”
许幽眨眨眼，愣愣的摇头。
程昀轻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进了播映厅，他们找位子坐好。许幽东张西望，今天不是假期，来看电影的人不多，大家坐的比较分散，都是一对一对的。
电影开演，播映厅暗了下来。
许幽开始吃爆米花，专心的看着大荧幕。也不知程昀选了一部什么片子，开场就是一对男女的呼吸声。爆米花一下噎在嗓子里，她一阵猛咳。
“这是什么电影啊。”许幽压低声音问。
“说是恐怖片。”程昀也抓了一把爆米花来吃。
是够恐怖的了……熬过开头那段，许幽渐渐瞧出恐怖片的味道了。她胆子一向比较大，除了觉得画面有点恶心之外，没看出什么意思。
不过，电影院里的其他女人非常胆小，一到阴暗的镜头就开始尖叫，然后趴进男人怀里。尖叫声非常统一，像预先设定好了似的。
许幽为自己的大胆洋洋得意。
电影演到一半，剧情越来越惊险，许幽的手心出汗，爆米花被程昀抢走都没感觉。可令许幽不解的是，那些大惊小怪的女人一点动静也没有。胆大的她竟然被比下去了！
许幽往程昀身边靠了靠，身子也向下滑了滑。
“害怕？”
“才没有！”就是害怕也不能承认。许幽把脑袋倾向程昀的胳膊。
程昀绕过她背后，将她搂在怀里。
“干嘛？”许幽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坚决拒绝他的好意。
“小幽，我们是在约会，你要表现的像个女人一点。”程昀坚定的搂着她，不怀好意的直笑。
“约会怎么了？又没规定每个人的反应必须相同。”
“这是潜规则，心照不宣……”程昀慢慢的靠近她，空闲的那只手开始行为不轨。
许幽狠狠拍了他一下。“大色狼！”
程昀悻悻的收回手，无辜的说：“你不是想体会恋爱的快乐吗？”
“恋爱的快乐……”许幽忽然收口，压低了音量才说：“你这是哪门子的快乐啊，分明是……图谋不轨！”
程昀指指电影院的其他男女。“看到没，大家都在做同样的事情。”
许幽借着荧幕的光看清了一对对男女的动作，大吃一惊。
“现在明白大家为什么喜欢来电影院了吧？”程昀低笑。
许幽生气的瞅着他。“程老师，你破坏了少女的幻想！”说完，她压着身子，移动了几个位子重新坐下，喃喃自语。“太邪恶了……太邪恶了……”
程昀举起饮料，无声的询问。许幽把头一扭，不理他。
又不是所有人到电影院都是为了偷鸡摸狗……好吧，她承认，黑灯瞎火的地方蛮有情趣的，电影院的的确是约会圣地啊。
许幽浅浅一笑。
如果跟男朋友来这里，她恐怕也会像那些大惊小怪的女人一样配合男友吧。好羞人哦，大庭广众的……唉，问题是，她连丢脸的机会都没有。
她记得，原先她死活拽程昀进电影院，他都不肯……现在又说约会，带她来体验恋爱的快乐……许幽偷偷瞄向程昀，一触即收。许幽，你在想什么呢？程昀喜欢的人是颜夏姐啊，再说，你们……
许幽感觉一只手在她屁股来回移动。她怒目扫向程昀，一愣。
程昀跟她隔了十万八千里，他的手怎么能伸到这里？许幽慢悠悠的转头，发现后面一个面目猥琐的男人正冲她笑。
许幽眨了眨眼，一道厉光掠过眼底。她抓住男人的手，起身，分腿，漂亮的给他一个过肩摔。
“妈的，老娘的屁股也是你摸的？”许幽抬脚，泄愤似的狠踹。“再让你乘人之危！再让你趁火打劫！你当女人都是好欺负的吗？”
电影院喧哗起来。
程昀无奈的摇摇头。她想体会普通恋爱的感觉，至少先要具备普通女人的反应吧。
处理完色狼事件，许幽依然气呼呼的。“我要告他袭警！不能就这么算了！”
程昀突然很庆幸，刚刚在里面的时候没有一时失控去摸“老虎屁股”，否则，这会儿被打的人就是他了。
许幽瞅着一旁笑眯眯的程昀，觉得他像是幸灾乐祸。“我被欺负，你很高兴啊。”
程昀轻摇头。
许幽瞅了瞅他，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先说好啊，我很笨，听不懂拐弯抹角的话，也很懒，不想猜你的心思。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
程昀神色一整，思索片刻，才慢慢的说：“搬回来住吧。”
“哈？”许幽没听清楚。
“我……”程昀眸光微闪，面上浮现一抹窘色。“我可以照顾你。”
“哦哦。”这回许幽听清了。她连连点头，作沉思状。
哦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可是，我不需要照顾啊。”许幽这样回答。
“我想照顾你！”
“为什么？”她的意思是，她好好的，为什么要他照顾？
程昀一愣，微低头，沉声说：“我……喜欢你。”
许幽眨眨眼睛，惊讶程度不亚于刚刚被非礼。这个视女人如无物的男人，居然对她说……
许幽很快镇静下来。她仔细研究程昀的表情，渐渐找到一丝明朗。“程老师，你该不是……同情我吧？”
程昀脸色一沉。
许幽赶忙说道：“我和KEN分手不关你的事，真的。虽然我年纪大了一点，胸部平了一点，但还不至于找不到下一个春天，你不必牺牲自己弥补那个小小的失误，真的真的，就算你不去打他，我们肯定也是要分手的！”
程昀非常佩服自己能够耐心听她啰嗦完。“我不是同情！”他低吼，这个女人脑子装的都是糨糊，她没听到他说喜欢她吗？她把他说的话当成放屁吗？
“不是同情是什么？”许幽心平气和的反问。
相较而言，程昀凶恶多了。“我喜欢你，听不懂吗？”
“听懂了，可是，你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就是喜欢，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哦。”许幽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又问：“那，你怎么会喜欢我？”
她到底有多少问题！“不喜欢你，我喜欢谁？”
“颜夏姐啊。”许幽认真的说。
程昀又是一愣。
许幽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嘿直笑。“不用吃惊，我早看出来了。程老师，你可够笨的，都过去十年时间了，你还没从颜夏姐那里毕业啊。”
“你看出什么了？你从哪里看出我喜欢她？”程昀莫名其妙。他喜欢谁，她心里不清楚吗？他做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许幽不说话，却摆出一副“大家心知肚明”的模样。
程昀彻底被她打败了。“你不相信没关系，我可以证明。”
证明？许幽呆呆的看着他。程昀拉起她就往停车场方向走。
“程老师，我们这是去哪啊？”
“约会！”
正文 第九章 追男人要用抢的
程昀开车到游乐场——关门。
工作人员非常亲切的告诉他，他们已经下班了。
许幽看着脸色难看的程昀，扯扯他的袖子说：“人家下班了，我们走吧。”
“你不想进去？”
许幽往游乐场里望去，兴趣缺缺的说：“没什么意思。”
程昀皱起眉。“你不是一直很想去玩吗？”他从没忘记过，她被挡在门外时那种望而兴叹的神情。
“拜托。”许幽一副受不了他的口气。“程老师，我不是十年前的初中生了，不会见了过山车就兴奋的尖叫。”
“你进去玩过吗？”程昀不放弃的问。
“那倒没有……”
程昀听了这话，立刻过去和工作人员交涉。许幽远远的看着他，不是很理解他这种行为。她真的对游乐场没有兴趣，他为什么执意要带她进去呢？
他说证明。
带她到这里能证明什么？
许幽挠挠头，奇怪的想，她怎么觉得程昀一下子变笨了？
过了一会儿，程昀高兴的走回来。“走吧，可以进去了。”
许幽不想打击他，装作开心的走在前面。
太阳下山后，游乐场里静悄悄的。灯光突然亮起，偌大的玩具乐园坠入光影的海洋。
站在树下，许幽欣赏着梦幻一般的世界，却怎么也找不回小时候的心情。
巨大的摩天轮开始转动，旋转木马，过山车，碰碰车……游乐设施像是有生命一般依次开启。
“想玩什么？”程昀笑吟吟的立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目光充满温柔。
“呃……”许幽看了他一眼，又极快的避开他的目光。“就随便走走吧。”
“好。”程昀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在园中漫步。
许幽想抽回手，却又放弃。她曾经，那么渴望过……渴望被这双手牵着，坚定不移的前进。无数个夜晚，她一次次失望，一次次逼自己认清现实，当她彻夜流泪的时候，当她心生绝望的时候，没有人来帮助她……那时，她才明白，未来的路，她只能独自走下去。她长大了，变坚强了，已经不再需要这双手。他又何必……
许幽微微皱眉。
照顾她？现在，她不需要任何照顾了。
许幽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儿童区域的秋千出神。
“过去坐坐？”程昀轻声问。
许幽点点头。
许幽坐在秋千上，把住吊链轻轻晃起来。
“要帮忙吗？”
“我会荡。”
“我帮你可以荡的更高。”
“推那么高，想摔死我啊。”
程昀轻笑。“我会接住你。”
“不要，你信用度太低。”许幽自己轻轻荡起来。“我升职了，上级有意栽培我，派我去国外学习。”
程昀的笑容退去。
“我觉得这样挺好，嫁人无望，事业有成也算平衡了。没准我也能当上局长，到时候既有权，又有钱，就找个年纪比我小的男人，我养着他，哄着他，那样也不错。”许幽越荡越高，笑容也愈加灿烂。“人啊，没有过不去槛，只要一直向前看，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荡到高处，突然松开手。程昀抢上去接她，却只碰到她的衣角。许幽稳稳落地……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程昀望着她的背影，感到一股强烈的拒绝。许幽拍拍腿上的灰尘，慢慢起身，回眸一笑。“我饿了，请我吃饭吧。”
两瓶白兰地，人手一瓶。
大部分客人已经走光，餐厅里只剩他们这一桌。
许幽侃侃而谈，正喝到兴头上。“程老师，你为什么不从你的红颜知己当中随便挑一个，娶回家当老婆呢？”
程昀摇摇头。
“都不喜欢？”
“很久不联络了。”
许幽愣住。“她们把你甩了？”
程昀没好气的瞥她一眼。“是和平分手。”
“哇，那你一定损失不少分手费。”许幽掰着指头数，数了一会儿，觉得头昏脑涨，只好作罢。“一个也不剩吗？”
程昀点点头。
“那你的正常需要怎么解决？”许幽大概有些醉了，眯着眼睛笑望着他。
程昀目光一扫，她乖乖闭嘴。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许幽换下一个问题。“你受什么刺激了吗？”
程昀先是摇头，后又点头。确实是受刺激了。
“哦，那真是可怜……”许幽惋惜的叹道。她喝了一口酒，又笑着说：“不过这样也好，年纪大了嘛，要多保存精力，不然容易早早衰老。”
“我们可不可以换个话题？”她一定要说这些让他难受的事吗？一定要提醒他，他曾对她做过多么残酷的事？
“可以啊。”许幽傻乎乎的笑笑。“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吧。”
“嗯……”许幽沉吟许久，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眼见瓶中的酒已见底，许幽歪倒在椅子上，醉醺醺的说：“如果，有女人主动献身，你能接受吗？”
“看情况。”
许幽趴在桌上，兴冲冲的问：“什么情况？”
程昀没留意她的表情。“漂亮的可以考虑。”
许幽皱皱鼻子，又问：“那我算漂亮的，还是不漂亮的？”
“漂亮的。”程昀答完，抬眸看她。“什么意思？”
“嘿嘿……”许幽脱下一只鞋子，轻轻抬起，沿着程昀的裤管缓缓向上移动。“我家暖气坏了……现在回去，一定很冷……”
程昀挑眉，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酒瓶，又看向许幽。说她喝醉，又好像尚有三分清醒，在酒清催化下，他可以断定这是她一时冲动的主意。她挑逗男人的技巧，只能用拙劣来形容，但他就是该死的动心！
矛盾。
“程老师？”许幽抿起唇，冲他甜甜一笑。
程昀拿起酒瓶，将剩余的液体如数灌进腹中。解决矛盾的唯一方法，就是让理智失效，凭感情选择。
于是，十年前的意外，重演了。
许幽的脑袋像被马车辗过一样。她抱住头，痛苦的呻吟一声。醉酒是极不成熟的表现，只贪一时快乐，却要忍受头疼和胃疼的双重痛苦……不值啊。
许幽撑坐起来，听到哗哗的水声。她一愣，这才注意到周围陌生的环境。妈呀！酒店！她在酒店和男人……又过夜了？
许幽猛的转向浴室，由转动的太急，脑袋像爆炸了一样。“嘶……惨了惨了，我昨晚是不是……”她依稀记得一些细节。例如，她主动喝醉，主动发出邀请……还恬不知耻的用下三流手法挑逗人家！
“完了，完了！”许幽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她卷着被子爬下床，拾起自己的衣服。
凌乱的衣服从床一直排到门口，可以想见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可惜的是，她只记得程昀抱起她之前的事，之后的记忆全部被酒精带走了。
许幽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钱包，她跪在床边，把里面的钱倒在床上。“一、二、三……”她慌乱的数着钞票，零钱、硬币、代金券，一个也不放过，最后，她无神的坐在地上发起呆来。“连一千块都不到，怎么办……”
就在这时，浴室里的人走出来。程昀笑容可掬，但在见到床上的东西时，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许幽慌忙解释。“昨晚是突发意外！我只带了这么一点钱……等这个月发薪水我保证补给你！”
程昀面色铁青。
许幽吞了吞口水。这种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
程昀坐在床上，拎起皱巴巴的钞票。“这么点钱就想买我？”低沉的声音透出几分讥诮的冷意。
许幽深吸了一口气，想说话，又憋了回去。她郁闷的摇摇头。人家总裁财大气粗，她这个小组长的薪水恐怕连人家一根头发丝儿都买不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
许幽想了一下，迸出一个词儿。“礼尚往来！”
程昀的脸色比墨还要黑。
“呃，我的意思是……”许幽挠挠头。“我占了你的便宜，应该给你些补偿啊。你是嫌钱少，我用别的抵也行……”
“嫁给我。”
“哈？”许幽愕然的看着他。这主题跳跃的也太快了吧？
程昀表情严肃，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可他太严肃了，更不像在求婚。许幽越来越糊涂，也不知是酒精的麻醉劲儿没过，还是自己变笨了。她一点也不懂程昀的意思，更甚之，她怀疑自己幻听，或者，还在睡梦中。
“用你来抵，嫁给我。”程昀冷声重复。
“你……你要我干什么？”
“剥皮吃肉。”
“哎？”许幽跳了起来。
程昀轻嘲一笑。“你也知道怕？”
“不是，那个，你……”许幽抱着被子在原地打转。“程老师，你很奇怪哎。一夜风流不是常有的事嘛，哪有要求风流对象托付终身的？你要是觉得亏本，大不了我给你写欠条，欠你的钱我一定还。”
“我不要钱。”
“怎么可以不要钱！？”许幽惊讶的看着他。“你这是……破坏规矩！”
“什么规矩？”
“你教我的啊，做完要付过夜费！”
程昀深沉的眸底掠过一丝难堪。“规矩是我定的，我可以改。”
“你赖皮！”许幽指着他大叫。“哪有这样的，要是代价这么高，我还不如花钱去买便宜一点的……”
“你敢！”程昀森然的瞪着她。
“真霸道……”许幽小声咕哝。“反正不嫁给你……”
“你在那嘀咕什么？”
“我是说……哪有人像你这样，一大清早没头没脑逼人嫁给你的？求婚也得有个理由吧？再说……”
“我喜欢你，我爱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许幽愣住，眨眨眼，大声叫起来。“你又想骗我！明明是同情我，还硬要说喜欢我……妈呀，连那么肉麻的三个字你都说出来了，说谎好歹也打打草稿，这种话谁信呢，你明明就不喜欢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有必要骗你吗？”
“唔……”是没有哦。他连做亏心事的时候都光明正大，根本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可是，可是……结婚的事总要两情相悦吧……”
程昀微微蹙眉。
“这话要是十年前说，我一定兴高采烈的答应。可是……”许幽偷看了他一眼，才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我？”程昀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理由。“昨天晚上是谁主动勾引我，谁说她不想回家？”
“是啊，我就是……想找个人暖暖被窝……”
“你是这么随便吗？”
许幽呶了努嘴。“情况特殊嘛，我喝迷糊了。”
程昀真的生气了。他拾起地上的衣服，动作快速的穿戴整齐，然后，笔直朝大门走去。
许幽向前一跳，拦住他。“你生气啦？”
程昀看都不看她，把她挡到一边，打开门。
许幽把门关上，一脸讨好的笑容。“别跟我一般见识嘛，当心气坏身体。”
程昀狠狠瞪了她一眼。许幽再也不敢阻拦，退到一边。程昀开门走人，甩门的声音震的耳膜嗡嗡响。
许幽靠在墙上，嘟起嘴，想了一会儿，又摇摇头。“这么重大的问题，还是找个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比较好……”
“狂集团”公司楼下，一个女人东张西望的翘首以盼。一辆黑色车子停在路边，女人兴冲冲的跑过去。车上走下一个男人，冷淡的扫了她一眼，便不再搭理。
“程老师，我刚刚去找颜夏姐了，她告诉我，你很喜欢我哦。”许幽腆着脸，跟在程昀屁股后面。“她说，我离开之后，你就不近女色了。可不可告诉我为什么啊？”
程昀充耳不闻，笔直走进大楼。
“我可以假设，你不近女色的原因是我吗？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内疚，想要补偿我？”
程昀穿过公司大厅，职员见到他纷纷让路，都很奇怪跟在他身边的聒噪女人是谁。
“程老师，你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啊。我那天糊里糊涂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我们谈谈好不好？那个，如果颜夏姐说的是真的，我可以考虑……”
电梯门打开，许幽想跟进去，程昀却用冰冷的眼神制止她。
许幽缩了缩脖子，不敢自讨没趣。“你给我五分钟，让我把话说完嘛。那天在酒店，我承认我做的不对，可我也是跟你学的啊，我怎么知道这十年你家的规矩变了……我一直以为你还喜欢颜夏姐，你突然求婚，我当然不能答应，再说，这些年，我确实……”
许幽偷瞄了他一眼，把那句“不喜欢你了”咽回肚子，作最终结语。“你总得给我点时间适应——唉？”
电梯门关了。
许幽向后退了几步，看着电梯上方的数字不断向上跳，重重叹了一声。她摸出手机，一边走，一边拨号。
“颜夏姐，我是许幽……哦，那个，程老师好像不愿意跟我说话，我看还是算了吧……不是，我是想……”许幽走出大楼，望向天空，怅然一笑。“也许，我们没有缘分吧。”
程昀刚坐下没多久，颜夏就闯进来。
“程昀，你是怎么啦，为什么不理小幽呢？”
程昀沉默，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她那天看到我们抱在一起误会了，我好不容易向她解释清楚……”颜夏看程昀冷冰冰的表情，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来得及……程昀，你都等了她那么久，为什么没有耐心听她说完最后的话呢？我真不明白，你明明那么爱她，为一点小事至于生这么大气吗？小幽这一趟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程昀微怔。“你说什么？”
“小幽走啦，去DM受训。”颜夏没好气说：“我听说国外的男人很热情，小幽一个人在那边一定特别孤单，没准这一去再也不回来了。”
程昀猛地站起来。“她现在在哪？”
“咦？你不是很嚣张，不理人家吗？干嘛问她的下落。”
“颜夏！”
“吼我也没用，小幽这会儿已经上飞机了。”
程昀呆住。半晌，他颓然坐下。“那个可恶的女人……”
冬天过去，雨季来临。
绵绵细雨淋湿街道，夜里，还有几分未尽的寒意。
无人的马路中央，一名男子徐步前行，似是享受雨中漫步的情调。颀长的背影被路灯拉的老长，透出一股落寞的味道。
“喂，帅哥。”
空荡的街道，突然窜出一个轻慢的声音。
男子身形微晃，停顿了一秒，骤然转身。
十字路口，一个腹部微突的女人拖着一件行李，气喘吁吁，却还要佯装悠然闲适。她坐在行李上，笑盈盈的说：“帅哥，孕妇打劫，给不给面子啊。”
男人快步向前，脚步越来越急，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女人的笑容越来越浓，张开手臂等待他的拥抱。
“哎哟！”不想，她等来的是一记爆栗。许幽揉着头顶，不高兴的说：“唉，我在打劫哎，你这样子，让我很没面子。”
“凭你这点能耐还想劫我？”
许幽咧嘴一笑。“劫财够呛，劫色一定没问题。”
“你真是……”程昀声音突然哽咽，他紧紧抱住女人。“你还回来干什么！”
许幽被他搂的呼吸困难，但仍享受的赖在他怀里。“呵呵，我也不想回来啊，可是，你没提醒我吃药……”
程昀猛然惊醒，松开手，小心查看她的身体。
“嘿嘿，这下麻烦大了。”许幽摸摸肚皮，脸上布满幸福的笑容。“这小子可折腾死我了，害得我天天吐，吃什么吐什么。吼，他肯定是跟你一伙的，我一坐上飞机，他就不闹了。”
“你……”程昀心疼的要命，小心的将她抱起来。“你怎么不早回来？”
“哦，我走的时候，你的脸阴成那样，我再带着一颗球回来，你不要把我大卸八块啊。”
“现在你有胆回来了？”
“肚子一天天大了嘛。”许幽打了个呵欠。“我想明白了，我要是回来的再晚点，肯定死的更惨。趁孩子还在肚子里，母凭子贵，怎么说，都能躲过一劫吧，哈哈。”
“算你聪明。”
“哦，对了，有件事我还没弄明白呢。”
“什么？”
“你真的喜欢我啊？”
程昀低头，淡淡的看着她，平板的说：“不喜欢。”
“嘿。”许幽搂住他的脖子，笑意盎然。“没关系，我会用力喜欢你的。”
程昀微微一笑，在她额头轻印一吻。
“程昀……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程昀语气异常温柔。
“就是……我只请了一星期的假……还得回……去……”许幽越说声音越小，相当于蚊子哼哼。
程昀目露凶光。“许、幽！”
“你先别生气！我可以解释！这是我的工作嘛，我可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未来局长……”
程昀放下她，转身就走。
“喂！程昀！有没有搞错啊，我是孕妇哎！”许幽追了两步，又回头拖行李。“帅哥，等等我啊，我要劫色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