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无盐丑女 这是一个孤零零的祠堂,灰土的墙已被雨水打湿,蓝灰色的瓦上滑下的雨水象涓涓细流冲到屋前的泥地上,五天内,雨就没有停过,周围一片寂静,没有声音,没有人烟,仿佛被世界遗弃了一样。 祠堂内上方供的是一排祖先的牌位,正中有一尊塑像,高大威严,穿着戎装,塑像的色泽已经暗淡,显得年代久远了,这是家族中曾经最有能力的一位,因此被挑出来做了塑像作为家族的保护神保护家族平安。塑像前方香烟袅袅,烟雾静静地升腾着。 香案正下方跪趴着一位女子,说是女子,好像有那么点勉强,因为她身形高大,穿着一件浅灰的粗布的没有多少女性特点的宽松衣服,在头前方放在地上的手,骨节粗大,皮肤粗黑,汗毛较重,只有那一头随便地束在脑后的枯黄的杂草似的长发召示了她是位女子。 这女子叫姚孤萍,今年已二十岁。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前上方青烟之后的塑像,她的脸较大,下宽上窄,稀疏得不成形状的倒八字眉,细小微肿的眼睛,平常这双小眼睛里是有着智慧的闪光的,此刻却充满了祈求、无助和愤恨,而且五日来的跪拜绝食让这双眼睛透着虚弱,她的鼻子有些塌,鼻翼较大,嘴唇厚实而微突,这一张脸无论如何算不得美丽,其实可以说是丑陋,这让她二十年来过得格外艰辛与孤独,只有爹娘和弟弟给了她家的温暖。 姚孤萍对着塑像喃喃说道:“先祖,孤萍求您了,国破家亡,爹娘和弟弟都死了,一个村子的村民都被残忍杀死,这深仇大恨孤萍一定要报!求您助我,给我办法。整整五天了,您还不答复我,如果连家族的守护神都不能帮我,那孤萍只好死在祠堂!”她又无力地垂下头去。 现在的姚孤萍极其虚弱,悲伤与缺乏营养使她瘫倒在地,无人过问。五天来她只喝过一点水,滴米未进,她恨自己没用,没办法担负起复仇大任,只能在祖先面前祈求。 姚孤萍孤孤单单地、无力地趴在冰冷的地上,屋外春雨绵绵,这时一个巨大的响雷炸过,她被炸昏了过去。再抬起头时,眼前祠堂上的先祖塑像好像活了一般,他动了,并说话了! “孤萍!”这先祖沉着嗓子严肃地喊她。 “孤萍在!”她连忙磕头。 “看在你心愿极诚的份上,及跪求五天没有吃饭的份上,我们讨论过了,决定满足你的要求。” 孤萍不停地磕头:“谢谢先祖!先祖请告诉孤萍,孤萍该怎么做?” “我们已经改变了你的相貌,你现在是一位绝世美女,不久,新的皇室就要全国选秀,你混进宫去,新朝有五位皇子,你要引起他们的混乱与争斗,闹乱朝庭,并找到先皇的太子,助他起兵复国,以报家国之仇。” “啊!”孤萍惊叫一声,她虽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的头脸,但看自己的双手,已不同以往的粗黑,变得细腻柔嫩,低头看看身材,也已苗条婀娜。她叩谢:“谢谢先祖,孤萍一定全力按先祖的吩咐去做。” “孤萍!”先祖又开口了,“记得你说过的话,你是为了报国恨家仇才在祖庙跪了五天五夜的,你必须实现诺言,诺言实现之日,就是你形象复原之日。如若你忘记初衷,只图享受,将变得比现在还要丑陋十倍,并孤独终老!” 孤萍吓得浑身发抖,她已经够丑了,还要丑十倍,那将是怎样的形象? “孤萍谨尊教诲!”她恭恭敬敬地答。 “还有,”先祖的声音又响起,“以后你将以两种身份生活,一种是绝世美女,一种就是原来的样子。这个玉镯你带着,只要你转动玉镯,就能变换身份,切记。我的能力只有这么大,你不能长期以美女的身份生活,否则会影响本体的健康,变得越来越虚弱,并且会缩短寿命,所以你时常得两种身份变换。” 孤萍的面前多了一个玉镯,这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玉镯,她拿起来戴在手上:“谢谢先祖,孤萍谨记在心。” 又一声炸雷,虚弱的孤萍又昏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时,外边已放晴,绚丽的日光透过云层照在水淋淋的大地上,世界一片明亮,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孤萍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腕,果然有一个玉镯,而且手腕白晰纤细,她转动了一下玉镯,自己就仿佛从睡梦中醒来一般,正趴在地上,等艰难地坐起来时,看见自己还是那么丑!她始信此事非虚。 姚孤萍跪着磕了个头:“谢谢先祖成全!”声音细微得向蚊子,她发现自己起不来了。“太虚弱了。”她心想,“等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才行。”这么想着,她面前的地上就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她抬眼看一下塑像,那塑像好似微微点了点头,她会心地笑了,“多谢先祖赐食!”她谢完端起了碗,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量后,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把碗放回香案上,转身从容地走出了祠堂敞开的木门。 在门口她停了一下,眯着眼睛,适应一下那从云缝里射出的灿烂光芒。乌云渐渐散开,把水汪汪的大地照得一片明亮,不仅洼地里的水反射着太阳光,就连早春新发的嫩叶上也闪闪烁地晃人眼,现在是上午,鸟雀在翠意盎然的林间婉转啼鸣,虽然没有人声人影,可是大地上还是一片生机,仿佛生命已经苏醒,姚孤萍的心也开始苏醒,开始长出希望的嫩芽,有了勃勃生机。 重新睁开了眼睛的姚孤萍踏着脚下被雨水浸湿的泥地大步向自己那破败的茅屋走去,从此她像平常一样做着每日必做的家务和研究草药,专心等候皇宫选秀的消息。 姚孤萍,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她是这尘世间孤孤单单的一片浮萍,无人怜悯,甚至无人正视她,因为—她是一位丑女。即使父母在世时,她也常觉得孤单,何况现在全家仅剩了她一人,在这兵荒马乱、国破家亡的时候,更没人注意她了。 姚孤萍永远记得那天发生的事。由于头天爹爹多去看了几个病人,有些人是战争中的创伤,有些比较关键的草药用完了,而村外附近的仗还在激烈地打着,没有要停的迹象,头天晚,爹爹在昏黄的油灯下边配药边说:“孤萍,你明天去大青山采些草药来,记得多采一些,最近用量比较大。” 孤萍如此抬眼看了她爹一眼,又垂下头来锤药罐里的药:“让弟弟去吧,我想跟爹爹一起去出诊,多学些医药知识。”幽幽的声音传来。 老人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配药,嘴里说道:“你弟弟有些药还识不全,咱们缺的药比较多,你去不会出差错。”孤萍默认地点了点头,她把手下的锺子用力地在药罐里锤了几下。 “孤萍,爹知道你的心思,现在兵荒马乱的,你担心爹出去行医危险,所以想跟爹一起去。”老人慢慢走了过来,俯身用手扶着她的肩膀,眼睛浑浊但慈祥。 “可是咱们这一行就是要救死扶伤,越危险的地方越需要咱们,至于自己的安危,这都是命,随它去吧。你明天去采药吧,我出去医病,还要你弟弟在家熬药呢。”孤萍抬起的头对上了爹那双慈爱的眼睛。 一旁正在地上拣选原料的弟弟把抬起他那圆圆的脑袋安慰地对姐姐说:“姐,你放心吧,战争不会打到村里来,咱们明天只在村里治病。”孤萍点了点头,又垂下眼眉忙手里的事了。她爹直起身走回桌边继续配他的药,她娘在油灯下一声不响地缝着衣服,这一幕相当温馨。 第二天一早,天气还是相当清朗的,虽然初升的太阳把一切景物都染成了金黄,村子里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声不绝,已有农人荷锄下地了,也有邻人在高声地人问我答。但早春的气候还是有些寒冷的,姚孤萍背着一个大竹筐,瑟缩了一下,正要开步走,“孤萍!”母亲从屋内追了出来,拿了两个包好的热乎乎的饼子塞在她手上,“来,把这个带上,别饿着了。” “好的,娘。”孤萍把饼放在了背后的竹筐里,屋内又传出了爹洪亮的声音:“孤萍,缺的那些药你都记好了,别漏了哪一样!”孤萍扭身朝内回答道:“放心吧,爹,我都用笔记好了,您别喊了,让弟弟多睡会儿。”说完就沿着一条土路向村外走去,阳光把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她的粗麻灰布衣服在微冷的风中轻轻摆动,她的娘还站在门口望着她,身影越来越小。这一画面从此定格在了她的生命中,此一别竟成永诀。 傍晚当她吃力地背着塞满了草药的竹筐踏着夕阳回家时,草药多得把她的头都遮盖了,如血的残阳那么凄美,映得满天血红,照得她一身金黄,她的心里怎么就那么不安呢,看着满天血色怎么就那么不祥呢? 正文 二、选秀:前途未卜(一) 因为一路上她没有遇到行人,虽然平时见人都是低着头避开走,不过一个人都没遇到就让人不安了。回到了村里,感觉异样的寂静,连傍晚常有的狗吠声都没听到,还应该有鸡鸭回笼的声音,大人唤小孩子回家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孤萍心慌起来,太反常了!她大步流星地往家跑,开始看到地上有死人,越来越多,东一个西一个,个个都是死于兵刃,还有残垣断壁,显然战争蔓延到了村里。地上血流成片,她恐惧地绕开那些血迹,心里在祈祷着:“爹娘,弟弟,你们不能有事!求你们了,你们不能有事!” 一路死者中,姚孤萍仔细看过,有很多熟识的邻人,但没发现自己的家人,这让她心存侥幸,等快步跑回家,看到了屋里的惨状,她大叫一声,晕了过去。爹娘和弟弟竟然死在家中!他们身首异处,身上还有很多刀伤,是什么样的战争能让老老实实在家避祸的百姓也死于非难? 自她醒后眼泪就没断过,她恨极了!转眼间生机勃勃的一个小村子就剩了她一个人。在血色夕阳中,姚孤萍僵硬地走在满地血色的寂静村落中,脸上的泪痕横七竖八,在微寒的风中风干了耙在脸上,来到村端一处小山包下,她把带来的铁铲一下一下地挖着土,天快黑时挖了一个大坑,姚孤萍把爹娘和弟弟的尸身分三次背来,没用棺材,直接埋在了坑里,三人在一起。 一座新坟起来了,天色还未黑尽,两侧是桃花林,粉色桃花在昏黄光线下哗哗地摇曳。姚孤萍跪在坟前磕了几个头,眼中没了泪痕,多了浓浓的恨意,她对着新坟坚定地说:“爹娘兄弟,你们放心,我姚孤萍只要活着一天,一定会替你们抱仇!” 该怎么报仇?她关在屋里想了好几天,又远去镇上打探消息,只探听到池国经此一役打掉了瑞国最后的抵抗力量,已经成功并吞瑞国,正在欢庆,而且过不了几天就要替皇宫选秀,范围包括孤萍所住这一区域。一个人想与一个正在势头上的强国对抗,比登天还难,姚孤萍没有想到任何办法,焦急中就想到了祖先祠堂,想到了家族的守护神,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头一幕。 选秀终于来了,她早就打听过了,今天,选秀的队伍会到她们这附近,而现在是清晨。姚孤萍在她简陋的茅草屋里,坐在麻布床单下垫着草席的床上转动了一下腕上的玉镯,下一刻她已成为绝世美女。她站起来走到原色未漆的木桌上拿起镜子照了照,镜中的影像连她自己都移不开眼睛了,镜中的人一张精致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黑而深的双眸闪着诱人的光彩,窄窄的鼻梁下是一张湿润泛红的唇,黑发柔顺地散在肩上,一身淡蓝色棉布长衫素雅合体,看起来俭朴却更衬出人的娇媚。 姚孤萍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她早已习惯了与美背道而驰,对这样的形象竟有些本能的排斥。“狐狸精!”她心里想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声音虽小,那婉转柔媚却让人舒服到心里。 打开的木窗前飞来一只小麻雀,站在窗台上歪着头用绿豆小眼朝她望着,还叫了两声,这叫声惊醒了姚孤萍,她不再在镜子前顾影自怜,看看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她放下镜子,把黑发随便束在头顶,绾了个双丫,关好房门向村外走去,除了腕上玉镯,什么都没带。 姚孤萍迟疑地走出村外,沿着一条车马大道向市镇走去,这远远近近已是满目疮痍,战争的伤痛还没过去,满眼残垣断壁,很多人家都都曾遭厄,她看着好感伤,亡国的百姓还在伤痛中,胜利者已开始享受胜利成果了,他们这么急着就要遍选新领土上的美女以供自己娱乐,她自嘲地笑笑,自己就是一个果实赶着去给人家享用。 路在她的前方延伸开去,她义无反顾地踏着阳光向前走去,苍凉而孤独,既迈出了这一步,就没有了退路。 阳光在她周身打上了光晕,她的脚步越来越坚定,不顾越来越多惊愕地看着她的眼神,她渐行渐远,孤单的身影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 “诶,这女子是哪里的?怎么以前从没见过?”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了。 都快到市镇了,针对她的议论声依然伴随。 “天啊,这姑娘太美了,怎么从没听说过附近有这么一位美女呢?” 各种奇怪议论她都听见了,只是不理,有人向她搭讪了:“姑娘,你是哪里的人呀?” “姑娘,你要到哪里去?要不要我搭你一程?”说这话的人正赶着一个驴车。她觉得好笑,以前从未被人这么殷勤对待过,不由得笑着对那人摇摇头,这一笑,让对方瞪圆了眼睛,仿佛气都喘不过来一般。 姚孤萍扫视他一眼,沉沉一叹,对于只重女子外貌的世人,她除了冷笑,就是苦笑。她不再理会那些跟着她的人,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正在前行中的选秀的官员。 她前面一条交叉路上,几匹快马飞驰而过,在经过她面前的一刹那,姚孤萍看清为首的是一位俊美无伦的青年男子,墨绿的绸缎长衫,黑发用一根墨绿缎带束起,面容阳光、俊朗,四目交汇的电光石火间,那人漆黑深遂的眼眸中流露出惊叹、诧异、赞美的神色,一抹颇有韵味的笑,不经意地溢出唇角,在让姚孤萍心神激荡的瞬间,几匹马已跑远,只剩了背影与扬起的尘土,姚孤萍心里的某处地方似被打动。 姚孤萍失神地望着远处的几个小黑点,直到看不见了,才定了定心神,径直走到了选秀的官员面前,下面,她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选秀的官员骑在马上,远远地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姑娘近前来,正在奇怪,等走近一看,眼前一亮,居然是这样美丽的一位女子!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带着光晕般,一身白底碎花的棉布衣衫难掩她绝世的容颜,如陶瓷般的面容上一对乌黑深遂的大眼望着他们,不笑不怒,看不出里边盛着什么情绪,精巧的鼻翼,淡红的不薄不厚的唇,一头黑亮的发被风吹乱了,随意地搭在脸上,更增添了她的妩媚。 选秀的官员眼睛被定格了一般,呼吸也感觉不畅了,此时他没有了思想。姚孤萍也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他不言,她也就不语,内心有着悲凉感,荆轲临行前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种悲壮真是此时她内心的写照,可是到了敌人环伺的中心地带,她会不会被彻底淹没连骨头都没有了?还回得来吗? 马上的官员被最先清醒的随从提醒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了,心想:“我把她带回去一定会得到很多封赏的!”连她是哪里人叫什么都不问了,只对手下其他正在发呆的人说:“快,把她带走!” 不知经过了多少天的颠簸,抬她的轿子终于把她停在了一处大屋子前,长长的台阶上一排红色廊柱,走廊上有很多雕花木门,木门里是一间很大的房屋。 屋里已经有很多其她姑娘们了,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她刚从轿中下来,敞开的大门内正在叽叽喳喳聊天的姑娘们全都静了下来,一道道各怀情绪的目光都投在了她身上,有讶异,有嫉妒,有欣羡!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眼神,拘束地走进了门就往角落里站去,她一向都是这样往人群的外围站的,这是多年的习惯。 室内的女子们又窃窃私语起来,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这么多美女。姚孤萍面向墙壁等待命运对自己的宣判,她并不镇定,内心的紧张让绞在一起的双手出满了汗,时间也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下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跑上台阶走进室内,对着一屋子的年轻姑娘说:“现在你们一个一个都要到太子殿下面前过过目,过关的就留下来,不过关的还送你们回去。来,你们五个先跟我走。”管家随手指了五个人。 那五位女子随管家鱼贯而出,静了片刻的屋子里又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听说这次选秀就是太子殿下主持的。”一位圆脸的,满脸稚嫩的女子说。 “你们想不想被选上啊?反正我不想,我想回家。”蓝衫碎花的女子是一张俏丽的瓜子脸,她正弯腰揉着酸胀的膝盖。 “我也想回家,谁知道一进皇宫还有没有机会出来!”这女子杏黄的长裙比较明艳,一只右脚脚尖不耐烦地在地上轻磕着。 很多都是不想被选中的,只有姚孤萍暗暗祈祷自己被选中。不知捱了多久,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据说被选中的人被招去住在了另外的地方,没选中的就被送回家了,姚孤萍感觉到心跳得越来越快,呼吸也有些不畅了。 正文 三、选秀:前途未卜(二) 屋里渐渐静了下来,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姚孤萍背对着门站在角落里,开已经黑了,室内光线暗了下来,管家在将双扇门向外一拉准备锁门时,终于发现了站在角落面向墙站着的孤萍,于是招呼她:“这位姑娘,快走吧。” 孤萍知道是喊自己,就转过身来微惧的眼睛望了管家一眼,管家对上了这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眸,看到一张精致到极点的脸和脸上不安的表情,管家当场张着嘴石化了,姚孤萍喊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大,终于把他喊醒,这才尴尬地笑了下:“姑娘,你进宫后一定会飞黄腾达的,咱们走吧。” 姚孤萍默不作声地低着头跟着管家去了,这次只有她一位了。 太阳已经下山,室外的光线也已昏暗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回廊曲榭间,穿过不知多少庭院、楼阁,庭院里繁花盛开,楼阁都是青瓦白墙,雕梁画栋。一处别致的庭院尽头,是九级台阶的大殿,以琉璃瓦覆顶,朱红大柱撑起的外廊,檐前有花鸟彩绘,雕花的朱红木门。管家和姚孤萍拾级而上,站在雕花木门外,管家整整衣服,朝里边喊了一声:“殿下,又有一位姑娘来给您过目了!” 门内传出懒懒的声音:“进来吧!”姚孤萍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呀”地一声,门被管家推开,一位青缎长衫的青年男子坐在桌子后边,右手支在桌上,撑着头,左手翻着一叠资料在看,暗红漆的大桌子上摆满文件。 管家示意孤萍走进去,他自己则关上门走了。姚孤萍站在门边望着此人,虽然低垂着头,也能看出他的俊秀,那是一个漂亮到使人震惊,让人要昏厥的俊美男子。挺直的鼻梁,英挺的眉骨,一头黑发束在头顶,蓝色束带上饰着两颗小枣大小的白色莹润的珠子,气度优雅,光彩照人,姚孤萍不知道男人也能美到这种程度,她大睁着双眼深受震憾地望着他,被震得头晕目眩。 眼前的人仿佛忘了她的存在似的,一心翻他的文件,桌上的煤油灯闪了几下,可能打扰了他,他这才揉揉太阳穴抬起了头来,放下手后,一对勾魂的瞳眸,漫不经心地扫过前方,目光与对面一双漆黑如浓墨的双眸对上,不觉怔住,这张脸怎么如此精致!陶瓷般的面颊仿佛发着柔和的光,精巧的鼻翼下一张自然的红唇,那么莹润,带着诱惑。 即使这美如天仙的女子见到他也如平常女子一样的反应,他自信、自傲,又觉得好笑,他铙有兴致地挑起眉梢,笑容摄人心魄,光彩夺目。被这笑诱惑到脸颊抽搐,姚孤萍已浑然忘记身之所在。 姚孤萍右手放在胸前,左手扯着右手的袖子,看着对面的人以仿若王者的神态望着自己,眼神是研究的,高高在上的,她无可救药地在内心沉沦,她无法做到对这样的美男无动于衷,她能做的只是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要太过剧烈,睁着大眼这样回望着对方。 在这样长久的对视中,渐渐的,姚孤萍命令自己的心升起对太子的敌意(她必须这么做,对方的身份,自己的使命由不得她有别的选择):自己已国破家亡,而他们却悠闲地以胜利者的姿态在败亡的国家中选秀,过自己奢华的生活,而且这些被选的女子都是亡国之人,亡了国还要供胜者玩乐,这不是赤裸裸的炫耀,是对失败国伤口上洒盐吗?再想想爹娘和弟弟的脸,这一招很成功,抵制住了这强烈的诱惑,强自镇定下来。 太子漫不经心地审视着她,丝毫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变化,这女子刻意地和自己拉开了距离。他略微有点疲惫,微微一笑垂下眼来,伸手端起左手边一个青瓷杯,用右手拿起桌上的配套茶壶倒了杯茶喝了起来,他呷了一口,升腾的蒸汽让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叫什么名字?”他把身体朝椅背上一靠,是一种慵懒的带有磁性的声音。 姚孤萍迟疑了一下,双眸闪了两闪,心想不能说本名吧,于是编了个名字:“我叫李香茹。”这圆润悦耳的声音传到那年轻人耳中,他双眸放光,停止了喝茶,放下杯子,这声音好像熨帖到了人心深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不仅人美到绝,连声音都这么无与伦比,嗯,有点意思。 太子殿下阅人无数,但这样的美女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新靓丽,真怀疑是从哪个白云飘渺的山头走下的仙女!女子一双漆黑的双眸,灵动自如,盛着的却是有点恐惧有点陌生的感觉,也仿佛有隐藏着些许敌意,别有一种风韵,尤其那张温润的唇微张着,带着点好奇,刚才那美妙的声音就是从这唇里吐出来的吗? 姚孤萍见这个男人如此肆无忌惮地以研究的眼神这样看着她,他的脸,俊美地让她不敢直视,使她有刹那间的眼花缭乱,她脸颊泛红起来,眉眼渐渐垂了下去,下意识地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用手绞着自己的衣服。 姚孤萍有种发自内心的自卑,不敢看男人,尤其不敢看俊美的男人,尽管他是敌人。虽然有了一具美丽躯体,可是内心深处还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是丑女。 “你说—你叫李香茹?”太子双眸轻飘飘地扫过她,淡雅雍容地拖长了声音问了起来,刚才的疲倦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什么?啊,我叫李香茹。”她局促地回答完,就在心里默默背熟自己的新名字,背上渗出了汗珠,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真是不习惯,反正是败下阵来了。忸怩也使她有一种别样的风采,太子扬唇满意地笑了。 “站近一些,”太子语气虽然温和,语音中却带着不容置移的霸气,“你都快贴到门上了。”最后一句里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 “李香茹,你多大了?”他把声音再放温和了一些,在这样的女子面前,人不自觉得就要举止文雅了,以免唐突佳人。 “回太子殿下,香茹二十岁了。”她稍微适应了一点之后恭恭敬敬地回答,毕竟出自世代医家,虽然家道中落,到底还是识文断字的,与一般的村姑多少有些不同。 “二十?”太子真的奇怪了,“你嫁过人吗?” “回太子殿下,还没有。”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大了还没嫁人?嗯,你这么美,应该有很多人求亲才对呀?” “回太子殿下,香茹…香茹住得偏远,父母早丧,没有其他亲戚,所以,所以没人知道有香茹的存在。”她努力地编着,她心想自己因为丑陋,没人愿意向她提亲这才是事实。 太子点点头,露出了笑容,真走运!他想,不然这样的美人嫁给了谁都是遗憾哪!他认认真真地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美女,眼中聚起了一丝魅笑,心中有了盘算。 李香茹对太子眼中闪过的一丝邪气不安起来,有些瑟缩的,自卑感又上来了。 太子又低头喝了口茶,心中盘算着,这女子没有一般美女的倨傲之气,反而莫明的谦卑,这又让她有了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对美女向来没有抵抗力的他决定把她留下来,收为侍妾。 “碧雪、书兰”他朝门外喊道,很快门开了,进来两个小丫环,太子说:“你们到后院收拾一间房间给李香茹姑娘住。” “是,殿下。”两人答应下来。 “姑娘请跟奴婢们走吧。”两位丫环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差使,没有一点表情地领着李香茹出门,顺手把房门关上,向后院走去。太子的眼睛还望着门的方向没有收回,嘴角渐渐上翘,身体向后一靠,眼中闪过某种情绪,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外面已黑透,整个太子府已经掌上了灯,两个丫环带着李香茹在回廊间穿来穿去,这么大的院子,如果没人领路,自己一定会迷路的吧?李香茹脑子还懵懵的,她边走心里边想:先祖好像要她引起五位皇储间的混乱,可是她没经验,还没开始呢,自己就有些混乱了,脑海中总浮现着这位英俊太子的一张魅惑的脸,那双看似多情的眼睛。 她很有些懊丧,心中告诫自己:他是敌人,参与灭了自己的家国!不由得又转回头去看了眼刚才大殿的方向。 走远了之后,李香茹向前边的两位丫环询问:“两位妹妹,这次选秀通过了后不是要送往皇宫吗?太子殿下为何让我住在后院呢?” 两位丫环恭恭敬敬地说:“回香茹姑娘,许是殿下看中姑娘,想将姑娘收房,以后姑娘就是我们的主子了,还请姑娘多照顾我们。” “收房?”李香茹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阵,二十年来,还从来没有人看中过她呢,男人见她从来都是嫌恶的表情,今天这一事件标志着她李香茹终于摆脱了这一宿命!这个脸相俊逸,足够迷倒大片女子的太子给了李香茹虚荣心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正文 四、选秀:前途未卜(三) 片刻之后,理智回笼,她的任务是引起皇储纷争,而非给谁做妾,其他的皇子连看都看不到,怎能引起他们的纷争呢?再说了,家仇国恨,也不允许她为可耻的虚荣心而沾沾自喜。 想到这里,李香茹眼前出现了爹娘慈祥的面容,二十多年来,只有他们不嫌自己丑陋,给了自己孤寂的生活以温暖,那天,如果不是自己进山采药,恐怕此时自己早已命丧黄泉了吧?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胡思乱想间,他们已走到一间蓝瓦白墙的房间前,屋前有翠竹掩映,雕花朱门内一片漆黑,碧雪、书兰说声:“到了”,就打开了门,书兰对李香茹说:“姑娘稍等,待奴婢打扫一下。” 李香茹站在门口,两位丫环却取了油灯、扫帚、抹布等一应用具,手手脚麻利的很快就把房间打扫一新,李香茹在门口听着蛐蛐的叫声,这个小院没有掌灯,看不清楚,隐约间知道植物很多,很清幽。 在她出神的时候,碧雪、书兰已经抱着新的床褥被垫来把那张雅致的雕花红木床铺好了,看起来软软暖暖,很舒适的样子。布置妥当,李香茹走了进去,窗前一个精巧的暗红色梳妆台,另一侧靠墙有一张红木桌子,散放着几把精致的红木椅,一切都擦得干净得发亮。 房间虽小却很雅致,里边还熏了花香,可能是栀子花,很好闻,有一股甜腻的味道,李香茹很满意,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两位丫环给她拿晚餐去了,她则在梳妆台前嵌着的椭圆铜镜前照自己的影子。 镜中油灯下那位散发着撩人魅力的有古典气质的美女就是自己,双目顾盼间,清波流动,别说男子,李香茹自己都被迷住了,眼睛久久地凝神着镜中美女不能离开,她陷入了久久的沉思。想着现在的处境,李香茹清绝秀丽的面庞,笼罩着一片忧色。 “姑娘,晚饭来了。”碧雪端着一个托盘,里边放着几样小菜,一碗米饭,书兰则打来的洗脸水,还拿来了其它洗漱用具。 “有劳两位妹妹了。”李香茹说完就不客气地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是真饿了!一会儿,托盘里的东西就被她风卷残云般地一扫而光。她摸摸自己饱胀的小腹,又在丫环的服侍下去洗漱,从来没被人服侍过,还真不习惯。 终于一切都妥当之后,碧雪和书兰也告退了,李香茹扣上门准备睡觉了,好累!正在脱衣,传来扣门声,她顿住,合上衣衫,起身去开门。门开后她一怔,俊美的容颜,邪恶中带着一丝不拘,不是太子是谁! 李香茹紧张得手心出汗,一双漆黑的眼珠怔怔地望着他,他也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挑,眼睛永远含情带笑,双手背在身后,一身淡蓝的暗纹绸缎长衫把他的身材衬托得挺拔健壮,一头黑发用一根淡色缎带束在头顶,上面还有白天她见过的莹白珠子,在夜里这珠子仿佛微微发着莹光。 有那么一刻了,太子见她还没反应,嘴唇微开:“不准备放我进来吗?”语音带着磁性,语调带着戏谑,眼光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依然含情带笑。 李香茹这才回过神来,身子往旁边一侧,低眉颌首放他进门,屈身行礼:“香茹见过太子殿下。”太子迈步进来,随手把门关上了,在李香茹还没来得急惊慌时,就已经被他揽入了宽厚的怀抱,她有那么一阵喘不过气来,头脑晕眩,思维一片空白,缺氧的感觉迫使她大口大口地吸气,还没吸几口,唇就被一双温热的唇瓣堵住,她被紧紧地按压在那坚实的胸口,唇被吸吮碾压。 胸口剧烈地起伏和极度缺氧使她使出最大的力气推开了眼前的人,后退几步,右手在后面扶住梳妆台,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脸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吸气,望着太子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惊恐和不解。 李香茹终于结结巴巴地发出了声音:“太子殿下,您……”太子向前几步走近了她,眼光热烈地望着她,似很随意地说道:“忘了告诉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侍妾了。瞧你眼睛瞪得这么大,不用紧张,我会很宠你的,你这么美,想不宠你都难。”声音低沉,带着引诱的感觉。 太子用右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她的头被迫后仰,他的含情带笑的眼睛玩味地望着她,左手在她唇上按了一下,笑道:“别这么吃惊,我是皇太子,给我做妾,没辱没了你吧?如果你把本殿下服侍得好,将来我继承皇位,给你个妃子当当。” 李香茹被迫和他对视着,他的温热的呼吸喷到了她的脸上,李香茹头一遭面对这样的挑逗,她脸红,她不适,脑中一阵迷乱,爹娘的慈祥的脸出现在她脑海中,家族的保护神严肃的面孔也浮现出来,“如若你忘记初衷,只图享受,将变得比现在还要丑陋十倍,并孤独终老!”先祖严肃的声音响起,如炸雷般将她炸醒。 “不能做妾!我不是来做妾的。”她心想,“必须设法,一定要出太子府。” 李香茹脑子一转,伸左手拨开了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淡淡说道:“太子殿下,我被选秀时,有人告诉我,说是要送我进皇宫的,您收我做妾不合适吧?”清淡的眸,语气中却有略微不满。 太子仰天哈哈大笑:“选秀是我主持的,选了谁我说了算,你就放心留在这里服侍太子爷我吧。”说着又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李香茹急躁起来,伸手去推面前坚实的胸膛,却坚如磐石般地推不动。 正在李香茹奋力挣扎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他们像弹簧一样地弹开。 太子回首望向门,好看的浓眉皱了起来,眼里呈现不满的神色,他快步走过去,哗地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两位衣饰华贵的女子,面上的神色有压抑着的怒气。 “你们来干什么?”太子语气中带着浓浓地责备意味。其中一位女子说:“太子殿下,这女子是您帮皇宫选的秀,现在您截留下来,不怕犯下欺君之罪吗?” 太子冷哼一声:“你们信息挺灵通的嘛。”那女子声音放高了些:“别忘了,我是太子妃,珺瑶也是最先纳的妾,新收了妾该通知我们一声吧?我们关心是理所当然的份内之事!如果太子殿下犯下欺君之罪,我们一并会受到牵连,难道我们不该过问吗?” 旁边的女子也不住地点头帮腔:“可馨姐说得很对,这事我们不能不过问。” 太子往前走了几步,手负在背后,一双俊目里的恼火越聚越浓:“选秀是本太子主持的,我说选谁就选谁,纳妾是我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管我了?”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太子妃被妒火烧红了脸,挺起胸,冷着脸,带着不顾一切的神情说:“就算殿下要纳妾,也该正式象样一点吧?就算不拜我跟珺瑶,也该正式成婚,礼毕才能圆房吧?殿下这样着急,不顾礼节,显得我们比小民还不如,这要传了出去,教人怎么看我们?” 陈珺瑶搀着太子妃胳膊,刀片似的眼光向李香茹刮去:“姐姐说得对,面子上要过得去才行,殿下那么多侍妾,很多人都还没能蒙太子宠幸呢,这就同新来的还没行过礼的侍妾同房,叫大家怎么看?我们到底是太子府啊,不能给人看笑话。”语气中有浓浓的不经掩饰的醋意。 李香茹抱着胳膊旁观着这一切,太子哑口无言,面容微窘,回头望向李香茹,李香茹眼波流转,嘴角动了一下,扯了一个勉强的笑:“香茹究竟是何身份?香茹觉得这的确得明确下来。” 太子眸光扫过李香茹,在她俊美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有些恼怒,有些不舍,也有些失了身份的羞愧窘态,遂转头向门口扫兴地说:“好吧,过几天行纳妾典礼。叫瑾萱做好准备,今晚侍寝。” 他说完就冷着脸从她们中间穿过快步离去。这话一出,这两位女子脸色又转阴了,眼里闪着气恼的神色,嘴撇着,太子妃“哼”了一声,左脚狠狠地往地上一跺,两人仇恨地向李香茹剜来,拉着陈珺瑶的胳膊说:“我们走!”她们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李香茹的门前又冷清安静了下来,她疲惫地缓步走过去把门关上,再走回床边将自己扔在了床上。作李香茹就好像作了一块砧板上的肉,别人要怎样宰割就怎样宰割,她对前程的迷茫更加胆怯起来。快要睡着时,恍惚的脑海中闪过太子那一双含笑多情的俊目,心猛地快速跳动起来,让她惊醒了,发了一会儿怔,摇摇头,又接着睡去。 王可馨、陈珺瑶一起回到了太子妃的屋里,她们两个各在雕花红木椅上坐了下来,恨恨连声,太子妃咬牙切齿地说:“池浩宇,你太好色了,家里放了一屋子侍妾,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连皇宫选秀的人都不放过,也不怕消化不良!”小丫环端来了两杯茶放在她们面前。 正文 五、选秀:前途未卜(四) 陈珺瑶端起一杯茶揭开茶盖来抹了抹,喝上一口,对着王可馨语气坚定地说:“可馨姐,咱们绝不能让那女人被收房,她太妖媚了,一旦收房还不把太子爷的魂都勾了去,哪还有我们的出头之日?”说时眼里闪着不忿,咬牙切齿得脸都有些变形了。 王可馨右手撑着头,眼光停留在梳妆台上的紫花菱镜上,沉吟了半晌,缓缓开口:“咱们不能硬来,太子爷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下,得想想办法。”两人都沉默了。 丫头站在门口听候差遣,室内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终于王可馨抬起头来,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两点小火星,涂红的嘴唇缓缓地却坚定地吐出:“宁可让他犯下欺君之罪也不能留下那女人,不然咱们就得永远‘享受’冷宫待遇了。”放在腿上的手也紧紧地攥在了起来。 “可馨姐的意思是……”陈珺瑶迟疑地问。 “你想的没错!”王可馨果断地说,“我们要设法让皇上知道,让皇上插手这事。”她抬眼望向远方,狠狠地说:“池浩宇,是你逼我的,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陈珺瑶听说,眼中的愤恨也一点点聚集起来,冷冷地昂起头:“我有主意!”陈珺瑶眼珠转了下往王可馨身边倾斜了一下上身,放低音量说,“我们想办法告诉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与太子不和,一定会去把这事禀告皇上的。”拿茶杯的手因使力而泛白起来。 “好主意,明天我就找人去做。”王可馨因激愤而声音都有些颤抖,一对因妒而不顾丈夫死活的妻妾就这么商量定了影响丈夫前程的大事,陈珺瑶这才回自己屋去。 丫环服侍王可馨洗漱完毕关门离去,王可馨一下软倒在了床上,觉得非常累,象今天这样的事在太子府是家常便饭,她能做太子妃已是很幸运了,这个风流种子到处留情,只要是美女就想办法往家里塞,弄得她三天两头地紧张,想办法对付,人累,心更累,除了为巩固自己的地位,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爱这个天杀的,无论他给了她多少气受,面对着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自己还是沦陷了下去。 唉,今天也没什么特别,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样的事情又上演了一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累!她总有一天会被这种事累垮累死的。 李香茹第二天一早起来,窗外阳光明媚,晨起的鸟儿在欢快地鸣唱,她穿上鞋走过去拉开窗帘,阳光就泻了一屋,洒在了暗红的雕花梳妆台上及那个暖融融的红木大床上,菱花镜也明亮地反射着日光。窗前碧竹掩映,夹杂着几朵红的、粉的、黄的花,在朝阳下含珠带露,那么娇艳地开着。 李香茹的心情却没那么晴朗,每天都是未知的命运,今天迎接自己的还不知会是什么呢,她散开自己的发,坐在菱花镜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心里有些焦虑,有些恐慌,可是想起昨晚的事,心里还是鹿撞了几下,她抿着嘴低下头来,手拨弄着碧玉梳子,脸有些发烫。 碧雪、书兰两个丫环听见了她的动静,进来服侍她梳洗,给她换了套翠绿暗纹绸缎长裙,腰系墨绿宽缎带,腰间系了两个香囊和翡翠,还每边各系一个莹光吊环,每走一步就环佩叮当,乌黑的发绾起了一仙双丫,发间簪了一个水晶双凤,凤嘴朝左右两侧各吊一束三股细小的珍珠,走起来,互相撞击,发出轻微的脆响,摇曳多姿,倍添妩媚,权势之家就是这么把玩女子的吧?又香又艳又动听,李香茹自嘲地笑了下。 碧雪、书兰望着菱花镜里的玉人,水嫩的肌肤,灵动的双眸含笑带彩,唇不涂自红,微微的笑意更增了一室的灿烂,连她们都看得走了神,尽管身在这府中,好看的女子见多了,以至于都麻木了,可眼前的这位,还是令她们震惊,从没见过人世间有这等美女,恍若仙子下凡。 看着镜中发呆的两位丫头,李香茹轻轻问了一下:“梳好了吗?”碧雪听问,回过了神:“哦,梳好了,我去端饭菜来。”她匆忙出去了,书兰则去带了几枝栀子花插在靠墙红木桌子的水瓶里,添了一室甜香。早餐是带到房间里来吃的,还好,她不清楚大户人家规矩,如果去和大家一起吃,她会很难堪的。 接下来,两个丫环就遵照指示教她各种规矩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心里很乱,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待在这里,昨夜那两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呢?无意中救了她一回,但又好像对自己很不友好。太子为什么还不来? “又错了,是这样的。”碧雪把动作又重复了一遍。李香茹只好跟着做了一遍。她想从两个丫环口中套出点什么来,就问道:“碧雪,昨夜我屋里来了两位女子,把太子爷叫走了,你们知道吗?” 碧雪看了她一眼,在这里,太多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了,她早就见惯了,这位新夫人不久也会卷入,告诉她一下情势吧。 “我听说了,昨晚太子妃和侍妾陈珺瑶来了,陈珺瑶和太子妃关系非常好,过去曾经得宠,不过最近比较得宠的是侍妾周瑾萱,不过以李姑娘的相貌,以后李姑娘应该比她们都得宠。”碧雪还没忘恭维她一下,也不全是恭维吧,象她这样美得这么慑人,怎么可能不得宠呢? 李香茹听了,不置可否,未做任何表态。两位丫环偷眼观察她,也没看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这样练了一早晨,中午吃过饭,太子来了,俊逸的面庞依然阳光,仿佛昨夜的事没有发生一样。李香茹见到他还是忍不住心突突地直跳。 他穿着镶金紫色红暗纹绸缎长衫,头束紫色缎带,俊意的脸上一双多情眼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望着她:“香茹,学得怎样了?我让人去选了良辰吉日,过几天就举行典礼,可不能有差错啊。”透着志在必得的傲慢。 “是!香茹谨遵太子殿下的吩咐。”李香茹施施然行着礼,表面顺从,内心想着脱身之策。太子挑起眉梢,探究地审视着李香茹,白日的李香茹又与晚间不同,素净的面容白里透红,在黑发的映衬下犹为水嫩,翠绿暗纹绸缎长裙衬得她即素雅又醒目,一举一动就环佩叮当,更增添了她的妩媚。 太子心存势在必得之志,欺身上来,抬起香茹的下巴仔细地欣赏,蛊惑的眸射出精光。李香茹横下心来,波澜不惊地与他对视。 他还没有松手的意思,李香茹拧了下眉,“太子!”这种推拒的语气令太子不悦,松开了她的下巴,“怎么?”语气和眼光都透着不满,他负起双手,朝她靠近了几分,嘴边挂着诱人的魅笑。 李香茹袖子里的手指绞在一起,尽量不让自己起伏过快的情绪让他察觉,美眸顾盼:“太子殿下,”她语气平静地,“香茹一介平民,没有身份背景,给太子做妾原属高攀,不过……” “不过什么?”看着她的眼里一会儿就起了千般变化,太子含笑问道,他对她起了猎奇的心理,想探看她的内心深处。 李香茹焉然一笑:“太子,没有背景的女子在太子府作妾,会被吞噬得骨头都不剩吧?昨晚香茹已经领教了,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太子的两位夫人早就把香茹杀了。如果太子不能给香茹许下可以依靠的保障,香茹以为还是死在皇宫好一点。” 太子蹙起眉,冷硬地退后,语气阴冷地问:“你这是在拒绝本太子吗?”香茹不答,有时不答就是肯定。 “太子殿下,关城一役是您指挥的吧?”李香茹脸色倏变,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并紧张得注视着他的神色。 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来,太子有些诧异,一挑眉:“是,你问这个干什么?关城一役是至关重要的一场战役,在这里击败了敌方最后的抵抗力量,我方也损失不少,这才获得了瑞国的领土。我为了赢得这场战争是很费了些心思的,哈哈,终于天不负我啊!” 提起这件事,他就忍不住地自豪,这是他亲自指挥的呢,战功赫赫啊,这让他在诸位皇子面前特别能挺起胸脯,让他在父皇面前也有了些被骄纵的资本。 太子回头看时,她翩然转身,口气顿时有些疏冷,“太子威武啊!”她的瞳孔收缩,眼光似利刃,嘴唇微微地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太子扭着头打量了她一会,彻底转过身来:“怎么,你神色不对啊。” 李香茹喘匀了气才冷着脸说:“太子威武,能灭了一国,可见太子之才。只是亡国之人,无法与太子同乐!”爹娘和弟弟的脸交错出现在她的眼前,目前这个要纳她为妾的人就是杀害他们的刽子手!这么俊逸的一张脸怎么能和凶手画上等号了呢?但他是!可见上天眷顾一个人的时候,给了他一张天使的脸,却没有去检验他的心。李香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 正文 六、选秀:前途未卜(五) 太子唇边的笑容渐渐扩散,在他看来,女人就是用来玩的,她们智商有限,更跟政治绝缘,他从不在乎她们的爱恨情愁,眼前的娇媚女子竟然还有亡国之恨,真是有趣。 深吸一口气,李香茹回身浅浅一笑:“太子殿下,对不起得很,香茹不能给你作妾,因为关城附近是我的家乡,我有很多——乡邻,死于这场战争,我不想他们在天之灵看到香茹在服侍杀他们的——刽子手!”最后这几个字,李香茹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眼里的仇恨化成利剑,毫不掩饰地射在太子脸上。 太子收起了笑:“原来香茹姑娘还在念着旧国,不过旧国既亡,你也不必记挂着了,我们池国一定会把国家治理得比瑞国要好,你,”他伸手抓住了李香茹的手,握得紧紧的,“在我府上,也会过得比过去好很多的。我会宠你的,有了我的宠爱,你就要什么有什么。忘掉那些乡邻吧,再说了,本太子想要的女人,还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这只大手的热度传来,李香茹此刻却感受不到温暖,这手上沾着爹娘与弟弟的血吗?她低头去看这只手,保养的很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白皙修长,手指的骨节很好看。她想像着这样的手是怎样举起刀剑或是其它什么利器刺向一对善良的老人和一个还没长成的男孩,又是怎样看着一地鲜血冷漠地踩着它出门离去,那双皮靴每走一步都在地上踩一个血印。 李香茹不敢想下去了,她猛地抽出手来抱住自己的双肩打了一个寒颤,闭上了眼睛,嘴唇强烈地颤抖着,咬着牙没让眼泪流出来。 李香茹剧烈地反应令太子惊讶,他想观赏下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当李香茹感到自己又能发声时,她睁开眼来恨恨地问:“两国打仗,我国失败,我无话可说,但你们为何要屠戮翠玉村的全体无辜村民?” 太子重复着:“翠玉村?这是哪里?有这回事吗?”他确实不记得,但看着眼前恨得脸发红、眼喷火的美人,看来真有这样的事,嗬,她愤怒的样子又是一种别样的美,他细细地看着她。 “太子殿下,你好大的胆子!”庭院门口传来的这一声虽然不太高,却充满了威胁,大家这才发现敞开的庭院门口多了两位男子。 这两人与太子有些相像,只是年轻了些,也不像他那样眼睛随时带笑。一位:青色绸缎暗纹长衫,挺拔、俊逸;一位:雪青色绸缎长衫,黑发随意地束在发顶,面相都很俊美,不过没有太子那么张扬华丽。 他们面色不虞地走了进来,冰冷的寒意布满了他们俊美无伦的容颜。 太子的神情一片阴霾,双唇抿起,眼中寒光射出,不悦道:“二弟三弟,你们怎么到我内院来了?未免过分了点吧?”声音夹裹着冰霜。 边上闪过一个家人解释着说:“太子殿下,小人和家人们阻拦了两位殿下,可是他们不理会我们,我们拦不住,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一挥手:“不怪你们,下去吧。”说完走到门外李香茹房间的门外,“我的内院你们也乱闯,你们把为兄也太没放在眼里,这么急找我,有何贵干?”背对着李香茹的声音里,怒气很浓。 其中一人往屋里看了看,眼光紧紧地落在李香茹身上,李香茹看到他的眸中有火焰跳动,“大哥,父皇让你选秀,你怎么把秀选到自己内院来了?如果我们不硬闯进来,还见识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绝色美女呢,那才叫可惜。” 另外一个带着嘲讽的口气说:“大哥你的消化力也真够强的,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被你收进后院来了,身子骨吃得消吗?连孝敬父皇的,你也要雁过拔毛。”李香茹没看见他的神色,光听声音就可以想见他的面容是怎样的不屑与鄙视。 太子转过了身,冷眸扫过他俩,带着一种要将两人凝固冻结的寒凉,俊颜笼冰罩雪,片刻对峙后,太子到底有所顾忌,背负双手,眼眸横过李香茹再扫回去,寒意隐藏:“谁说我要留她自用了?我是见这女子姿色不错,想教她一些礼仪,免得日后冲撞了父皇,只不过迟些送进宫去而已。”语气中隐约听出一丝怒意。 屋内,李香茹静静旁观,明白兄弟几人并不和睦,不得不说,皇族池家的人各个都俊美如斯,令人心生嫉妒,也许他们的母亲都是美女出身,有好的遗传吧。 既不和睦,李香茹决定再加把火。 李香茹以妖娆的姿态走了出去,面对二皇子与三皇子蹲身行礼:“香茹见过二皇子三皇子殿下!两位皇子,太子爷说过几天就举行仪式纳香茹为侍妾,眼下正让两位丫环教香茹礼仪。香茹心想,既然是皇宫选秀,那香茹应进皇宫才是,请两位殿下带香茹进宫!” 太子想不到李香茹还会来这一招,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盯着她的目光中,一道寒光带着无形的压力,指着她气得脸都扭曲了,“你,你不识好歹!”李香茹平静地说:“太子殿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被选秀,香茹认为皇宫更能落上枝上做凤凰,还请太子殿下不要怪罪才好。”她的眼里带着一丝恳切。 二皇子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哈哈笑道:“连香茹姑娘都这么说,大哥,对不起了,我们要把香茹带走,不然,岂不如同让狼看着羊?哈哈哈哈。”他的笑容摄人心魄,妖孽。李香茹费力地移开眼睛,心里暗骂。 太子走到李香茹耳边恨恨地低声说:“别忘了是我日后继承皇位!别得意太早,有你受的。”,低沉的嗓音,带着恨意,如利剑,似要穿透她的灵魂。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二位皇子三皇子带着李香茹同坐一辆马车去了二皇子府上。 一路上,两位皇子都在眼角中好奇地打量着她,这女子太美,太明艳,任谁见了都忍不住生出想亲近的念头。 其中一位打破沉默,跟她说:“我们已经知道你叫李香茹,我们也跟你介绍一下,我是二皇子,叫池浩南,他是三皇子,叫池浩哲。” 李香茹憋住心里的笑意,对二位又一次施礼:“香茹见过两位殿下。不过,两位殿下为何这般郑重地跟香茹介绍呢?香茹不过是一位民间女子罢了!”经过了昨天和今晨,李香茹已经对自己的美女角色习惯一些了,行为也从容一些了。 池浩南说:“以姑娘的相貌,以后在宫中一定会很得父皇宠爱,还望姑娘多在父皇面前为我二人美言几句。”原来如此,李香茹点点头。 池浩哲也说:“二哥说得对,还望姑娘今后照应我们兄弟一些。对了,香茹姑娘在大哥那里呆了一夜,没有发生什么吧?”池浩哲露出忧郁暧昧的神色,李香茹知道他担心什么。 池浩南也担忧地说:“对呀,香茹姑娘,你该没事吧?哼,如果有什么,父皇一定会震怒,绝对饶不了他!”听到这里,李香茹认为兄弟俩又有点希望发生过什么了。她美目瞟过他们,落在了车窗外黑暗的街道上,嘴角藏着冷冷的笑。 另两位都屏住呼吸望着她,在等她的答案,香菇便回头漫不轻心地回了句:“没发生什么。”池浩南眸光凝聚,怀疑地问:“以老大的个性,他生性风流,你这么美貌,他能放得过你?” 李香茹掀唇一笑:“原来他也是想在我屋中过夜的,可是来了两位夫人,据说其中一位是太子妃,另一位是侍妾,她们把他叫走了。” “这有可能。”池浩哲眸底掀起一片莫明的情绪。他们聊着,就到了二皇子府上。 “参见二位皇子殿下。”石狮子大门口站着几位蓝衣蓝帽家人,恭候两位殿下下车,当见到李香茹时,显然都被震惊了。这种表情香茹已经习惯了,浑若未见地跟随两位殿下上了石砌台阶,进了红色的百钉门,家人们还在后面远远地观看着,纷纷议论跟猜测这绝色女子是谁,跟二皇子是什么关系。 现在是下午,二皇子邀三皇子与李香茹到客厅说话,客厅很考究,一色的棕色家具,古色古香,墙上贴着名家字画,李香茹被请坐入几案旁一张精致的椅子上,二皇子与三皇子入座后吩咐上茶,并叫来一位管家:“于管家,他先收拾一间临时住房给这位李香茹姑娘住,打扫干净一点,嗯,对了,在房间里熏点花香。” 蓝衣蓝帽的于管家瞅了李香茹一眼,答道:“是!”再瞅了她一眼,下去准备了。 丫环端茶上来了,细致的蓝花瓷杯,蓝花托盘,李香茹打开盖抿了一口,一股清香溢了上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二皇子三皇子一直注视着她,他们也抿了一口茶,二皇子开口道:“先委屈李香茹姑娘在这里暂住一晚,明天一早我们上朝就带你面圣。” 正文 七、选秀:前途未卜(六) 李香茹浅浅一笑,眼眸垂下,再次福身感谢:“谢谢两位皇子,若不是两位皇子及时赶到,香茹恐怕没机会面圣了。” 三皇子抢先答道:“香茹姑娘不必多礼,我们理当如此。” 李香茹闪了闪睫毛,忽又笑问:“请问两位殿下,如何知道选秀女子李香茹被太子截流了?” 二皇子嘴唇一弯,微微带笑:“香茹姑娘,像你这么美貌的女子可不多见哪,走到哪里自然都会引人注意,我大哥垂涎于你不希奇,如果见到你他能做到无动于衷,那才奇怪呢,不过恐怕有些人会不高兴了,自然就有人通知我们了。” 李香茹美目微咪,了然地点点头。倏而一笑道:“幸亏有人不满,否则香茹岂不是出不来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他们聊了一会儿,吃过晚饭后,三皇子回府了,李香茹到了自己的房间,对镜梳妆打扮起来,她很少照镜,皆因自己太丑,现在却要照镜努力打扮。 “我要试试二皇子的定力。”李香茹心里寻思着,看席间他对自己殷勤布菜,及眼中漾出的热情,他对自己应该也动了念头,从没试过去勾引男人,她太没自信。 镜中的人儿,一双漆黑灵动的双眼,水嫩的肌肤,小巧的鼻翼,不薄不厚的柔嫩水润的唇,顶着这样的躯壳,男人不动心也难,世人太肤浅,只重相貌不重内心,他们会因此而吃苦头的,李香茹摇头苦笑。 李香茹散开那一头黑锻样的长发,重新梳过,疏疏落落的留海搭在额上,更显得整个脸小巧精致。虽没有头饰,也是素雅可人。李香茹端详了一阵后就叫人来:“请二皇子殿下来一下,我有事找他。” 来人去后不久二皇子就来了,他虽不像大皇子那样,举凡美女进入他的视线都绝不放过,但对李香茹的美貌也已无法抵御,正在内心激烈地斗争时,李香茹有请了,他欣喜异常。 看见他来了,李香茹行了个礼:“香茹参见三皇子殿下。” “免礼。你找我什么事?”二皇子没有大皇子那么没正形,但她看到李香茹后还是顿了下,眼里闪过一丝火星,极力控制着内心的冲动。 她现在比接她那会又齐整水灵了一些,这女人,怎么有那么多种风姿!他声音放柔软了些:“香茹姑娘如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他深吸一口气,此时的他,连为她赴汤蹈火的心都有。 李香敛眉低首,轻声软语:“香茹想专门向二皇子致谢,今天多亏了二皇子鼎力相助,不然香茹就会终身做个无名侍妾,再无出头之日,香茹感激不尽。”再福下身时,眼睛上抬,清波流动。 四目相对,香茹粲然一笑,池浩南心如遭到猛烈撞击,他有些失神,极力温言道:“姑娘言重了,姑娘本就该被选进宫的,浩南只是做了份内该做之事,此事是我大哥不好。”他泛着光泽的瞳孔竟闪过一丝慌乱,李香茹看到了自己要的效果。 李香茹感激地冲他一笑:“二皇子请坐,”她伸手拿个杯子去给他倒茶,“同是兄弟,为何二皇子就这么通情达理呢?如果太子的性子能像二皇子这样,那以后天下的百姓都该很幸运了,可惜……”她把茶递过去,眉头微微皱起。 这番话和这微蹙的秀眉,仿佛一根鹅毛在池浩南的心上拂过,让他的心痒痒的,他也为自己命运不济而不平,大哥二十七岁,自己二十五岁,不就小了他两岁嘛,他就是太子,未来的储君了,而自己只能望而叹息,不由得叹了口气。又看看香茹,粉面红唇,如果……他不敢想下去,遂低下了头。 李香茹见他神情局促,有趣地望着他。想起一件事,李香茹站起来,走到池浩南面前,屈膝一跪,池浩南吓了一跳,道:“香茹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李香茹悲悲切切地说:“香茹为亡国的百姓求二皇子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二皇子,我们瑞国的百姓很苦啊,在亡国前就遭遇连年水旱蝗灾,国家无力抚恤百姓,官员只顾自己捞金,又加上你我两国相争,战争不断,百姓很多家破人亡,食不裹腹,现丰池国已尽得我池国土地,可否请二皇子让瑞国百姓免三年赋税,得以休养生息?香茹代瑞国百姓谢谢二皇子。”说着就磕了几个头。 见她这般,池浩南莫明其妙地心头隐隐作痛,疼惜地把她拉起来:“香茹姑娘,不必这样,不是浩南不答应,实是浩南无此权利,在皇上面前只有太子说得上话,我……”他看着李香茹祈求的神情,头扭到一边,牙一咬:“我答应你,我明天就去父皇面前说。明天一早我还要带你进宫。” 李香茹异常欣喜,连声谢过,起身就在屋中双臂张开转了两个圈,快乐的情绪感染了池浩南,他泛着惊讶的眼眸望着正划着美丽弧线的女人。 李香茹感受到了投射到自己身上如火的目光,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唉,如果,如果香茹能长期住在这里就好了。”说完眼眸微收,红了脸,这样诱惑的话说出口还是要相当的勇气的,也不知效果如何,香茹微抬眸偷眼望了一眼池浩南。 这几句话如铅般砸进了池浩南的心湖,他呼吸粗重起来,带火的眸子望了过去,说不出话来,心里矛盾极了,他多想留下她来,留下她,留下她!心里呐喊着。 李香茹再接再厉:“其实在香茹心里,认为二皇子殿下更适合太子的位置,未来的国主应该是一位仁慈、聪明的人,这样才会是瑞国遗民的幸事,可惜命运偏那么照顾大皇子。”她眸光闪动,偷眼观察着二皇子的表情。 “香茹姑娘,我……!”这话说到了他的心里去,平常他确实对大哥不忿,同样是帝王所生,那天下独尊的大位真不甘心与自己擦肩而过。 池浩南一拳砸在墙壁上,眼眸低垂,不甘不愿地,声音带着怨气地说:“池浩宇他只不过比我大一点而已,风流好色,没有真才实学,凭什么做太子!只是经过关城一役,父皇更信任他了,但是关城一役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如果不是我们兄弟几人的通力合作,他如何能打赢那一仗?”他的胸脯因情绪面起伏着。 李香茹走近前来,一手抚在他的肩上,抬眼,望住他,柔声安慰道:“二皇子殿下,他也不必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所幸,以后还可以表现给皇上看。”这看似平平淡淡的话,又象带着暗示。 看着眼前人的精致面庞,熠熠发光的黑眸,池浩南终于克制不住自己,手上一使劲,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香茹,如我有一天能问鼎大宝,定当娶你作皇后!”他混乱地许诺。 李香茹听到他激烈的心跳,语气波澜不惊地:“明天,殿下就要带香茹进宫,做了后宫中万千女人中的一个,倘你真有问鼎大宝的这一天,如何来娶我作皇后?” 池浩南的手臂僵硬了,答不出话来。房间静默得听得见掉下地的针声, 门一下被人撞开,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池浩南!你假公济私,却原来也是好色之徒!”他们迅速分开,目光扫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位盛怒的妇人,旁边还有一位小丫头,这妇人一身彩缎宫装,单手叉腰,一手指着池浩南道:“池浩南,他平时装得老老实实,其实骨子里跟老大一样风流好色,你说去把选秀的女子从老大手里找回来交给皇宫,却原来是给自己!你!你你!”她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气得胸脯起伏着,好似要扑过来抓打似的,李香茹见这阵势,惊惧地望着池浩南。 哪知刚才还信誓旦旦的二皇子池浩南仿佛被霜打了一般,惶恐地连忙否认:“夫人你误会了,我没有!” 李香茹抬起眸,有趣地直视着池浩南,他无法正视那美瞳,垂下了头去,他是一位皇子,原来还那么惧内! “你没有?你当我眼瞎啊?我都看见了!告诉你,这可是皇宫选秀,她是皇上的女人,你这都敢抢?看不出你胆子这么大!想灭九族吗?老娘还得陪绑!你个没良心的!” “夫人我,我只是刚才跪地求二皇子免百姓三年赋税,我们并没有什么,您误会了!”李香茹决定帮二皇子一把。“对对,就是这样!”池浩南如遇救星般连连点头。 “你这贱人少插嘴!”妇人忽然眼光如刀般剜向了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狐媚子专会勾引人。你已经被选进宫了,就该守本份好好享你的福,少打二皇子的主意!不然,本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妇人边说边闯了进来,站得几乎贴上了李香茹,挺起胸脯象好斗的公鸡。 小丫头也在一边点着头,敌意地看着李香茹说:“还好是我先看见了,告诉了夫人,不然谁知道你们现在怎样了!”李香茹的眼光暗了下来,咬了咬唇低下了头不作声了,她不是这妇人的对手。一时他们全都无语。 正文 八、进皇宫(一) 夫人说:“池浩南,天都快黑了你还不走,真打算在这里过夜了?”池浩南连声答:“是,是,我这就走。”然后又转回头对李香茹说:“香茹姑娘,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明天一早就带你进宫。”他们一行人终于走了。 看得出池浩南是对她动了心的,下一步怎么做她心里还没底,不过有一点很清楚,他们兄弟几人都参与了关城之役,那么他们都可能是杀害翠玉村村民的凶手,也是杀害爹娘和弟弟的凶手,他们必须要受到惩罚!李香茹暗暗地将这笔帐记到了他们几位皇子头上。 天已黑透,窗外月光照了进来,也曾经是这样的夜晚,爹娘和弟弟还有自己,一家人在屋里对药材分类,捣药、熬药,一边说说笑笑,多么温暖!现在只剩了自己一人,在敌人环伺中苟言残喘。曾经自己也想自杀,追随了爹娘而去,但强烈的报仇欲望阻止了自己,整个村子只剩下自己一人,自己必须承担起报仇的责任! 李香茹望着窗外的月亮,心中呼唤着爹娘:“爹娘啊,你们在地下可好?孤萍想你们啊,请你们帮我,让我早点成功,好早点去见你们!”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梦见了很多杂乱的场面,其中隐约有爹娘慈祥的脸,也有弟弟的欢笑声,往后都是一些诡异的场面,而她又浑身无力,无法挣扎,终于到了早晨醒来,李香茹已是头上冒冷汗,她抑郁地起身,今天是面圣之日,不知今天的命运如何。 自从进了这个圈子,李香茹一直被不可知的命运牵引着,总是提心掉胆地揣测着前途,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尽管身为美女被那么多人关注着,但是找不到安全感,好像身边危机四伏。而且她认定这里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她也不可能依靠这里的某个人,包括那个皇上!哎,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好自为之吧。 有丫环送来洗脸水,她仔细地梳妆打扮了,见皇上可不能那么草率。早饭仍然是送到房间里来吃的,也许那位夫人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她,为她着迷?谁知道呢?不管他了,她放开肚皮吃起来,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她怎么会想到死呢?也许有种不好的预感,龙潭虎穴也得闯了。边上的小丫头对她很好奇,不住地偷眼望她,这位姑娘生得这样美,又这么能吃,但一早上都没讲几句话,不知道性子是不是比较古怪?以后如果得宠,做了贵妃,会不会很傲、很难伺候? “你为什么这么望着我?”被看得太久了,李香茹终于出声了。 “因为姑娘太美了,我要是有姑娘的十分之一美就好了。”小丫头艳羡地笑着说。 “美有这么好吗?”李香茹幽幽地说,这些日子来,她感受到的总是美带给她的危险,还没有怎么感到美给她带来了多少好处,她并没有感到比以前的日子好过多少。 “美当然好了,”小丫头提高声音说,“同样都是出身寒门,生得美就有机会作主子,姑娘生来就美,不能体会我们长相平庸的女子的苦楚。” 不能体会?李香茹笑了,她生来就很丑,处处遭人白眼和讥笑,经常有人向她扔石子,对她说风凉话,尽管她善良,她会医,那又怎样?体会得太多了,而美,才不过是这几天的事。 姚孤萍长得人高马大,五官豪放,汗毛浓密,曾有好心媒人见她年长未嫁,就主动帮她说媒,男家虽然贫穷,男方也不好看,但见了她后还是对媒人发火了:“你以为我家缺打手啊?”这样损人的话都说得出来,天知道她听媒人跟她娘说后是怎样的羞辱与愤恨?差点就想在采药时跳崖了。 小丫头见李香茹笑,以为是讥笑她,于是噘着嘴不再说话了。吃过早饭没多久,就有人来请李香茹出发,她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上轿往皇宫去了。 到了皇宫后,她就被要求在偏殿的一间空房里等着,等了很久,不知宫殿里在发生着什么事。她的心悬着,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从没进过皇宫,没见过皇上,心里非常紧张。外边不时有宫女太监走过,她很想问,又不敢。 终于在快到中午的时候,有小太监跑来高喊:“皇上驾到!”跟着就有很多宫女太监拥过来,中间一位五十多岁的身穿黄袍的男人。 李香茹很惊吓,皇上亲自来了,而不是宣她!而且皇上是走路来的。她愣了有那么一会儿,头脑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有宫女提示她:“快跪下接驾!”她这才出门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已走到跟前的皇袍男人说:“民女李香茹叩见皇上!” 声音如此美妙动听!她看见黄袍下的那双脚又移近了两步,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她抬头,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二皇子与三皇子。眼前的皇上严肃的表情令她生畏,一瞬不瞬盯着她看。在皇上眼里,这是一种有些惊慌失措的精致小脸,不浓不淡的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正惶惑地看着他,小巧的鼻翼,微张的精巧的嘴,吹弹可破的肌肤,整个人仿佛笼罩着淡淡的光环似的。果然绝色啊! 旁边的二皇子黝黑的瞳眸扫了过来,定格在她身上,话语却是说给皇上的:“父皇,我们说的没错吧,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太子就敢私藏在他府上,还要纳她为妾!当真眼中没有父皇啊,他已然认为自己就是位尊者了!” 三皇子瞟向李香茹的眼光中分明有两簇小小的火苗,嘴里对皇上说:“父皇,如果不是我们去得及时,这李香茹姑娘就已经是他的妾了,他明着是为皇宫选秀,暗着却为自己纳妾,把好的选走,次的交给父皇充数,这不是目无父皇的欺君之罪吗?” 皇上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显见愈来愈怒,自己的儿子竟然把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上,自己做为皇上的尊严何在?难道他当真欺自己已老,而他才是国家未来的掌门人吗?还没继位就已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这还了得!这位君主的眼中射出的凛冽的寒光,池浩宇!你好大的胆子,我能力捧你上位,也同样有能力夺你性命!哼! 二位皇子见皇上没有说话,以为他不相信太子敢纳选秀女子为妾,大皇子说道:“父皇如若不信,可以问问李香茹姑娘。” “是吗?”皇上裹挟着怒气的冰冷声音对着李香茹开口了,不怒而威,犹如暴风骤雨前夜,那么压抑,有强烈的逼迫感。 李香茹小心翼翼地答道:“是,皇上,太子殿下说过几日就举行纳妾仪式。”她敛下了眼眸,眉头纠结起来,还没有能力迎接这样的暴怒。 “混帐东西!他想谋反吗?还是根本没把朕这个父皇看在眼里?或者根本就认为朕是死人了?”皇上眼中渐渐刮起一片骇人的飓风,刹那间暴发了,雷霆万钧的呼喝声把周围的人都吓得变色,怕给风暴裹携去了。 “给我把池浩宇打入死牢,剥夺太子的名分!”皇上气得脸都变色,眼中闪出暴戾的光。 “是!父皇!”二皇子惊惶地躬身回答,就要去立即执行。 “等等!”一位衣饰华贵、周身镶金绣凤的中年妇女冲了过来,后边跟着一群宫女,这就是皇后。原来宫女早就去通知了太子的母亲皇后娘娘,她知道大事不好,急忙跑来,恰好听到要把太子打入死牢。 “皇上息怒!”皇后跑到跟前就跪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说,“皇儿不过是风流了一点,这是他一贯以来的毛病,他管不住自己,并非刻意要与皇上作对,我想就算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他这是看见美人,心头一热,就胡扯什么要纳妾,估计冷静下来后他还不会真这样做的。皇儿除了生性风流,其实也没其他什么大的过错,还望皇上饶他一命。” “你是说,见了美人,池浩宇他就可以不把朕放在眼里?你知不知道,朕的威严已经被他践踏在了脚下?!”皇上面罩寒霜,手指皇宫外,凛冽的目光剜向了皇后,最后一句是用咆哮体说的。 “不,不是这样,”皇后的声音低了下来,垂下了眼眸,“皇儿他只是一时糊涂,绝非有意为之,求皇上明见,臣妾愿意代皇儿承担责罚,是臣妾教导无方,才让皇儿如此任性。” “你?哼!”皇上掀唇冷哼,“你凡事都围护他,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不然他岂能如此目中无人?如不责罚他,怎能让他知错?怎能让朕服众?”皇上的威严山一样的压向皇上,使她瑟缩,无力抵抗。 “请皇上责罚他吧,留他一条性命,看在他在关城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饶他不死,臣妾求您了!”皇后用仅剩的勇气苦苦哀求。 听到关城之战,皇上面部寒冰融化了一些,他开口道:“好,就依你,饶他不死,免除太子之名,封为宇王,明日动身去横通。非召不得进京。” 正文 九、进皇宫(二) 皇上一双龙目低扫皇后,饱含怒气的冷眸定在她的身上,“皇后教子无方,打入冷宫!二皇子池浩南封为太子。”说完也不等人谢恩就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这边李香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变故,真的知道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哪怕自己的亲身儿子也不例外。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还不明确了,皇上也没说要不要她入宫。 皇后伏地大哭,她的宫女们安慰着她,有些宫女也开始抹眼泪了,他们都知道主子落难,仆人也跟着倒霉。二位皇子已经去执行皇上的命令了。 李香茹犹豫了一下,就走过去扶皇后:“娘娘,地上凉,快起来吧,当心着凉!” 皇后听到她的声音,一下子发起飙来,一把扯住李香茹的衣服就骂:“你这个狐狸精!你把我们母子俩可害苦了,我跟你拼命!”她站起来就抓李香茹的脸,李香茹猝不及防被她把脸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皇后的宫女们也帮主子一起来打,把她的头发拉散了,衣服扯破了,脸上捱了几巴掌。 李香茹被众围攻,对方又是国母,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自然不敢还手,只有被动捱打的份。 正在这时,有太监来报,“皇后娘娘,大皇子求见。”由于大皇子明天要走了,所以现在来向母后辞行,皇后赶紧住手,让人请大皇子到皇后住的凤仪殿说话,然后带着宫人匆匆走了。 人群散去,李香茹像一个被人遗忘的人一样又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擦拭自己的伤痕,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身份。莫明其妙地受这场羞辱,心中的委屈向谁去说! 在皇后的凤仪殿,皇后正在抹眼泪,边哭边数落:“浩宇啊,我都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那么风流,大事要紧,你偏不听,这下可好,好好的太子都没了,还差点送了命,你要死了,叫为娘怎么活呀!” 池浩宇眼中迸出仇恨的光,阴佞地说:“本来就是小事一桩,不就纳个妾嘛,都怪老二和老三,早就垂涎我的位子,时时盯着我,哼!他们别得意得太早,总有一天我会要他们加倍奉还!” 看到皇后披头散发,眼睛红肿的样子,想着都是自己害的,于心有愧,又去柔声安慰皇后:“母后,你也别太难过,我不是没死吗,横通虽是寒冷蛮荒之地,但也是无人监视,孩儿到了那里,要招兵买马,掌握兵权,日后东山再起。我就不信老二老三就不犯错,别让我抓住了!” “浩宇啊,你到了那里要保重自己,你从小娇生惯养,从没吃过苦,你要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行啊。都是那个小贱人,没有她的时候,哪儿有这么多事情?你说你没事非要去自告奋勇选什么秀?你还嫌这皇宫里塞的狐狸精少吗?你这是给母后找麻烦哪,我当初就劝你不要做,你偏要做,连老五都不同意选秀,你还同他吵,唉!”皇后兀自唠叨个不休。 大皇子不以为意地说:“我不是想讨父皇欢心吗?想把太子位坐得更稳些。唉算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明天要走,今晚还得回去收拾,母后您今后自己多保重吧,希望我能早些回来见您。”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看着儿子远去,想着自己被打入冷宫,不禁悲从中来,皇后又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李香茹在她的临时房内坐卧难安,心情很糟糕,皇上到底是什么心思?他今天被大皇子给着实刺激了,看来已经忘记了卑微的自己。眼看月上柳梢头了,宫内已经安静了下来,李香茹还没有洗脸,因为没有人管她,她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打水。 就在她呆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时,门前竟然来了两个人,主仆二人,丫环提着一个灯笼。 李香茹不待她们扣门就去打开了门,她从窗前看到了她们。 “你们是?”她询问道,“我是淑妃林娅楠。”来人笑着说,她看起来姣好而温和,“今天得知姑娘进宫,本来想来结识一下,想着姑娘先要有时间安顿下来,娅楠就等着,谁知等到天黑也没有姑娘安顿下来的消息。想是皇上忘记了,我想啊,姑娘没个住的地方怎么行,不如先到我的婵月宫住一晚吧,姑娘如不嫌弃,就到我那里去一趟吧。” 真是救星啊!李香茹真是感激涕零,急忙行礼:“谢谢淑妃娘娘,香茹还没见过娘娘,娘娘就对香茹这么热心,香茹怎敢嫌弃!” 淑妃的小丫环忽然惊呼:“哎呀,姑娘脸上受伤了!”淑妃仔细看了看,微蹙着眉说:“呀,怎么搞的,莫要留下印迹才好,走吧,我宫里有上好的药,抹上不留疤痕的。” 她亲热地拉着李香茹的手就去了,李香茹内心激荡,自被选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人情的温暖,也是除爹娘兄弟外,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再想想今天的委屈,眸中晃过一丝酸楚,不觉眼泪涌了上来。 到了婵月宫,这里布置的相当雅洁,很有品位。淑妃请香茹坐,对丫环说:“紫兰,去把祛疤痕的药拿来。”然后又对香茹说:“香茹姑娘,你饿了吧?现在去麻烦厨房不合适,太晚了,我这里还有些果品、点心,你先凑合着吃点。”说着就端来了精美的果品点心,宫里的东西样样都是最好的,她从没吃过那么上品的东西,何况现在还是饿肚子呢。 香茹边吃边流泪,既温暖又委屈,忍不住说:“淑妃娘娘,你真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你是个大好人。” 淑妃笑道:“叫我娅楠姐吧,我今年三十,可以做你的姐姐吧?淑妃淑妃的叫着多生分,以后你就是宫里的人了,我们可以成为好姐妹,相互有个照应。” 香茹吃完了,淑妃亲自拿药膏给她往脸上涂,涂得很仔细很用心,香茹已经把她当成除爹娘弟弟以外最亲的人了。现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把太子被贬,皇后怪罪自己的委屈也说了,还问:“娅楠姐,你有三十岁了吗?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岁左右,你有没有皇子?” 娅楠手停了一下,颇有些无奈地说:“看起来年轻有什么用,老了就是老了,岁月是女人的敌人,宫里有的是真正年轻美丽的女人,皇上虽然表面待我还不错,但到底我的年龄大了,他不到我这里来了,我没有生下皇子,也不可能有机会了,所以姐姐以后是没有依靠的,不像别的妃子,就算不受宠,以后也可以靠儿子。” 药涂完了,淑妃命紫兰铺好床铺,她要和香茹睡一张床。睡下后,她们又聊了会儿,淑妃说:“香茹妹子,象你这么美的女子,说实话姐姐我还没见过,相信我,这后宫里还没有比得上你的,皇上一定会非常宠幸你,你才二十,还有时间和机会,生个皇子,再争个地位,你的后半辈子就不愁了,只是到时别忘了我们是好姐妹,记得拉姐姐一把。” 香茹这才明白,心想,这就是她对自己好的真正原因吧,也慷慨答应:“借姐姐吉言,如果妹子真有出头的一天,一定不会忘了姐姐的。”她心里想的是,我来皇宫的目的,不是为了飞黄腾达,而是国恨家愁,这个老皇帝,灭了我的国,毁了我的家,还要凌辱亡国的遗民女子,我有机会一定杀了他,哪怕自己身死也再所不惜。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淑妃又安排给香茹梳洗,帮她打扮,把自己的饰物送给她戴,这一次,香茹又变得雍容华贵,那张俏脸熠熠生辉,看起来赏心悦目。 丫环及淑妃都看得呆了,淑妃的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有些许嫉妒,然后又被自己狠狠地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笑着赞美:“妹子,你真美,姐姐好羡慕你,年轻美丽是女子最大的资本,尤其在这后宫,可以预见你以后的生活会比姐姐顺遂。” 香茹望着镜子里的人,无言地笑笑,她心里知道,那不是我!如果年轻美丽是女子最大的资本,那我其实非常贫穷,简直穷困潦倒,眼前的资本是借来的,终究要还的。 穿戴完,早餐还是淑妃要来的,她们三人一起吃,虽然食物精美无比,但香茹还是没有多少胃口,不知道今天的命运又是怎样,皇上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的存在?现在的自己虽身在宫中,其实却没有立足之地。 她实在厌烦了这种小心揣测的生活,可是现在每天的生活又都是在小心揣测中度过的,你实在不知道下一秒是吉是凶,仿佛在看不见底的河流中淌水过河,你总不知下一步是深是浅。 这一天过得很难熬,香茹时刻神经紧绷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准备听候命运对自己的招唤,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淑妃闲聊,经常答非所问,或走神。 正文 十、进皇宫(三) 她的一切淑妃都看在眼里,她也在审视着她。 自己的投资值得吗?有没有看走眼。 淑妃心里也在打着鼓,竟然一整天都没有人来招唤她,难道皇上真的忘了新选来的美女吗?反正他的皇宫充斥着太多的美女,遗忘个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到了晚上,忽然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香茹和淑妃都一下子站了起来,又有人在喊:“皇上命李香茹姑娘去御书房见驾!”她们赶紧出去,见很多太监站在门前,见香茹出来,问道:“你是李香茹姑娘吗?” “正是民女。”李香茹垂首回答。 “你为何未经允许跑到这里来了?害我们一顿好找!”一位领头的太监不满地说,又严肃地望了一眼淑妃,淑妃脸刷的白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香茹,祈求的神色,香茹眸光扫过她,又转回头不动声色地说:“启禀公公,香茹不知宫里规矩,因无人过问,所以就自己乱走,找到淑妃娘娘这里,淑妃娘娘好心收留了香茹。香茹以后不敢了。” 淑妃脸色缓和,眼里露出感激的神情。 领头的太监说:“行了,走吧,皇上还等着呢。”李香茹惴惴不安地跟他们走去。 到了御书房,领头的太监禀道:“启禀皇上,李香茹姑娘来了。”皇上淡淡说道:“叫她进来。” 太监传达了后,李香茹走了进去,跪地行礼:“香茹叩见皇上。”“起来吧。”皇上眼波轻扫过她,慷懒地说,声音里没有丝毫暖意。 李香茹战战兢兢地起来,立在一旁,眉眼未抬。皇上龙目定在了她身上,一身镶金丝的白底长裙,上绣大朵粉色桃花,金色缎带束腰两侧,各挂一只通体翠绿的蝴蝶翡翠,乌亮的双丫发髻上插着一只银制孔雀发簪,上嵌珍珠和钻石做的眼睛。 这些妆扮都是淑妃娘娘送给她的,比昨天更漂亮了些,带着股雍容华贵。连那几道淡淡的疤痕都显出了她的妩媚。嗯,怎么会有疤痕呢? 皇上站了起来,走到香茹身边,伸指在她脸上抚了几下,香茹剧烈心跳,睫毛微颤,想躲,没敢,但脖子有些僵硬。 “这些疤痕是怎么回事?”关心的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和无法比拟的霸气。 “这……”李香茹抬眉,如水般泠泠的眼眸对上了那双深遂的眸,不知要不要实说,这深宫中处处危机,也许哪一句话没说对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看到她迟疑,皇上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着一丝怒意,:“说实话!难道你不知道有欺君之罪吗?” “是,皇上!”李香茹不敢再迟疑,低首垂眉把昨天的事据实说了。 “哼!成何体统!”皇上眼里冷意凝聚,显然怒了,“这像皇后应该有的举止吗?真是无法无天!来人啊,把皇后给我叫来。”“是!”外边的太监答应。 李香茹感到后背起了凉意,想想昨天大皇子差点被关进死牢,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树敌太多,趋前福身行礼道:“皇上,皇后因大皇子差点没命,心里着急上火,这原也情有可原,皇后已经被打入冷宫,不用再责罚了吧?再说,香茹只有一点点小伤,不碍事,很快就好了。” 皇上脸色一变,责备地盯着她,眼神犀利:“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处理事情了?” 李香茹一惊,吓出一身冷汗,闭嘴垂首:“香茹不敢。”她真的不敢再开口了,“伴君如伴虎!”,内心狠狠地迸出了这几个字 皇后很久才被从冷宫带来,皇上咪起黑眸,冰冷的话语透着不满:“怎么这么慢?”皇后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两只眼睛肿着,明显哭过,她行过礼后答道:“回皇上!冷宫地处偏僻之处,距离较远,是以来晚。” “嗯!”皇上鼻子哼了一下,残戾的目光直射向皇后:“王念珍,你是不是已经老得忘记了母仪天下的规矩是什么?堂堂一个皇后,居然象乡下泼妇一样跟人撕打,传出去,我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阴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王皇后黯沉的眼神怨毒地剜了李香茹一眼,淡淡地说:“想不到皇上这么袒护这个狐猸子,别忘了,她也有老的时候。” 皇上眼眸闪出暴戾的光焰,神情飙怒,一拍桌子:“大胆!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吗?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好,你即不懂规矩,皇后的位子也让给懂规矩的人吧。”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皇后抖了下,脸色煞白,偷眼睢了那高高在上的人一眼,她不是不想好好跟皇上说话,实在是压不住心中的怨气,这一下傻了眼了,她哭道:“皇上!”这一声带着无尽的酸楚与无奈。 李香茹此时可怜起这个女人来,不由得也跪了下来:“皇上,香茹求您,此事因香茹而起,求皇上保留娘娘的皇后位子,您要罚就罚香茹吧。”她一冲动之下说出了这番话,也不知后果会怎样。 皇后诧异地看着她,后又冷冷地说:“少在皇上面前装好人了!”皇上看着跪着的两人,脸色越来越不好,香茹小声对皇后说:“娘娘,不管您怎么怨恨香茹,都请您现在低下头,软语认错,对您来说,现在的态度很不利。” 皇上听到了,反而气笑了:“王念珍,你倒要新来的教你怎么做人吗?还是你认为你有与朕对抗的本钱?” 皇后这时也有点理智回笼了,知道一味任性只有对自己更加不好,只好耐着性子认错:“念珍错了,不该耍脾气,求皇上饶恕!” 李香茹也跟着说:“皇上,娘娘已经认错,看在她生育了大皇子的份上,且犯错也是因为受罚情绪波动,不是有意为之,皇上就饶了她吧。” 皇上对这个美人感起兴趣来,原来的怒气消了大半,先对皇后说:“你起来吧。”然后问李香茹:“她敌视你,以后在后宫中就是你的敌人,按说朕处罚她等于帮你扫清一个障碍,你该高兴才是,为何却要替她求情?如果不是你太善良太天真,恐怕就是你太有心计。” 李香茹惶恐地说:“回皇上,香茹替娘娘求情本未多想,这些后宫争斗,香茹都还不懂,只是看到娘娘伤心,同为女人,设身处地地想想,觉得未免对她的处罚重了些,所以就求情了,如果皇上觉得香茹做得过头了,请皇上教导并责罚香茹。” “巧舌如簧!”皇上虽这么说李香茹,但心里还是有些愉快起来,又问皇后道:“念珍,朕就看在香茹的面上让你保留皇后之位,你如何看此事?” 皇后见李香茹冒险替自己求情,心里对她的怨恨也少了些,就对香茹说:“谢谢香茹姑娘。”然后又对皇上说:“皇上,臣妾以后会尽量提高修养,不再随意使性发火,谢谢皇上开恩,饶恕臣妾。” “好了,你回去吧。”皇上对皇后挥挥手,她告退后就走出去了,知道皇上今夜要让李香茹侍寝,今后她要飞黄腾达了,心里又有些酸楚与妒意。 接下来屋里就剩他们两个了,外面天已黑透,李香茹有一阵莫明的慌张。 “你住在哪里?”皇上问道,“我们上你屋里去吧。” “回皇上,香茹还没有住处。” “哦,对了,”皇上摸摸自己的头,“我忘了,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一间房间,明天你就可以去住了。来人啊!” 有一个太监进来了,“收拾好一间房间,明天给香茹姑娘住。”“是!”那人答应后就走了。屋里又剩下他们两人了,皇上说:“今晚,我们就住在御书房吧。”这里卧铺用具一应俱全。 只是,“我们”,这两个字让李香茹一阵脸红,今晚要标志着自己的少女时期结束了吗?她看了皇上一眼,这个没有一点温暖感觉的中年人,他对谁都没有情,只是满足自己的欲望,况且还是敌国头领,灭了她的国家的魁首,她不想,她实在不想!香茹不知该怎样过今天这一关。 看着她还没有动,皇上就又向外喊了:“来人呀!去叫两个宫女来替香茹姑娘梳洗。”外边有人答应去了。皇上对香茹说:“你现在还没有封号,这要看你的表现,以后会给你一个封号。” 两位宫女来了,拿了洗漱用品,李香茹不得不洗,脑子里在想着今天有没有机会逃脱,即使今天能逃脱,那以后呢?如果在深宫里呆一辈子,那我的复国计划怎么办?想得她头昏脑胀。不管她再怎么想拖延时间,倒底还是洗完了。 她刚出来,就听见太监来报:“启禀皇上,五皇子求见!” 皇上一皱眉头:“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不见!告诉他有事明天再说。”太监出去没多久,一位年轻人就闯了进来,还没进门就喊:“父皇,儿臣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