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别对我说永远永远(1)
终结祸女(樱樱夏日)
楔子
请不要假装对我好,我很傻,会当真。感情的戏,我没有演技,当了真,就会心疼。别轻易对我许下诺言,你知不知道,许下的诺言,就是欠下的债!
木木
胡一筒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似乎觉得眼前的木木让人很是陌生,他的眉毛不禁皱了起来,但是他命令自己不要生气,那样会吓跑她的:“木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打你电话,你一直都处于没人接的状态?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你,有几次,我都差点报警了。”
“没有发生什么。我很好,好的不得了!”木木皮笑肉不笑地凉凉地敷衍着。她诧异自己此刻还能笑出声来,只是谁看得出她假装含笑的面孔下,那千疮百孔的心啊。
他会担心她?可笑不是。这话,换作以前,她想自己一定会心花怒放的,但是现在,这在她的眼里,不过是谎言而已。
胡一筒受伤地说道:“木木,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难道怀疑我对你的关心吗?”他的声音依旧温文尔雅,但是却分明带着克制,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处于盛怒的情况下,也不会在言语上失礼,可是却分明给人一种压迫感。
木木有些懊恼为什么出来见他,这分明是给自己找麻烦不是?他是怎样的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只要过好一个人的生活就好了。
见木木没有回答,胡一筒的心口一股说不上的情愫涌了上来,一个没忍住,将木木抱在了怀里。
她过分冷淡的态度,让他很难受,他真的想她,抱着怀中的人儿,胡一筒却仍旧感到一种疏离感,他以为她不相信他说的,于是再次开口:“木木,我是真的想你了,没有骗你。”
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木木心又软了,似乎不忍心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我还有事情,你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吧。”她惊讶自己竟然没有推开他。
“这会儿,我肯定你是在转移注意力了。木木,面对自己的心,不好吗?”胡一筒笑着说着,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温柔。他以为她在气他上次没有好好地陪她。
木木被抱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身躯而带来的醇厚的气息,这让人迷恋。木木的眼中有不舍浮起,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很享受他的怀抱,连带着他说的话,她也觉得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自己曾经是多么的期待啊。
该死的,即使是现在,木木其实还是有些沉溺的。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没有骨气了,木木在心中一边唾骂自己,一边又不得不一再地提醒自己:“木木,眼前的人,并不值得你交付真心。”
于是木木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心中颤抖着计量了好一会儿,终究一个使劲,推开了毫无准备的胡一筒,然后,美眸抬起,冷冷地对上胡一筒的眼睛,“你来找我又为了什么?我有自己的生活,请你不要强行插入,好吗?”
“木木……”满眼的受伤,毫不掩饰,胡一筒感觉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怎么也想不出哪儿出错了,如果真是他哪儿做错了,请她告诉他好吗?他一定改!
“胡一筒!”木木生硬地打断对方的说话,不忍直视他的眼睛,于是略微压了压长长黑黑的羽睫,这才无情地开口,“你来这儿干嘛?你有你的事情要做,你也有你的生活,你可以潇洒地生活,我却不一样!我们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就不该有交集的。”
木木此刻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见面,因为她的忍耐有限,她怕她会撑不住,而让他看到她的脆弱,而这却是木木不允许发生的。
“木木……”
“滴滴滴……”
远处汽车喇叭响了几声,适时地掐断了他们的对话,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转移了视线。
木木转头,发现是姜阳的车子,便一使劲,推开了胡一筒,声音不急不躁地说着:“我要走了,以后不要来找我!”
胡一筒显然不愿意放手,又一把拉住木木的手,锐眸牢牢锁住木木,不容她回避半分。
木木的手感觉好疼,但是再疼也抵不过心口的伤,她终于回过头,直直地对上他:“胡一筒,请你放手,我还有事情!”
胡一筒看了看外面的车子,一股巨大的怒火霎时间染上了他的双眼,他气极了,但是又不相信地问道:“木木,这一切的改变,是因为外面的车子主人吗?”
记不清那一天具体是几号了,只知道那一天的阳光很烈,照得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连天都被太阳晒得仿佛要化掉一样,软的好像就要塌下来似的,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烈日下,在一堵白花花的厚厚实实的围墙外面,一个黑白发参半的女人蹲着,满身都是疲惫的风尘,一双红肿又有些凹陷的眼睛,清晰地写着疲惫和痛苦。
后来,女人终于还是没忍住,双肩开始不住地耸动,而后抬起那双粗糙的手,捂住了脸,低低地呜咽起来。单薄的身影,像极了入秋后临冬时,那挂在树上强忍着却依旧避免不了被抖落的叶子。
眼泪终究还是从她的有些弯的不正常的指缝处,不要命地往外溢了出来,不断地滴在地上,面前就流成了一条河。夏日的阳光照在上面,竟反射出亮白而又惨痛的晶莹,看着直觉得眼睛晃得生疼生疼的。
在女人旁边半米处,站着一个小女孩,瘦瘦小小的,一头没打理的头发就像个鸡窝,无谓地顶在头上。她的衣服和裤子都很肮脏,就好像刚从泥里面打滚过似的,还皱巴巴的,让人看着就觉得难受。
女孩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盯着那被哭成一条河的地方,低垂着长长的睫毛,看不出眼中是什么情绪。
她们身后的这堵白花花的厚厚实实的围墙内,是看守所。里面有一个马上要被执行死刑的人。
里面的那个马上要被执行死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蹲着的人的三十九岁的儿子,同时也是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的爸爸。
故事就从这个女孩开始。
别对我说永远永远,永远是太昂贵的誓言,我看不到也抓不住。是的,这个世上,最不该造出的词就是“永远”,因为任何事情都是瞬息万变的,没有什么是可以永远不变的。
木木。
女孩叫穆木,大家都习惯叫她木木。
木木今年十二岁,五年级了,是学校调皮小孩的大姐大,因为一场不要命的打架成名。是老师眼中的特大号头疼学生,却神奇地每次都能按时交作业,但成绩依旧一塌糊涂。是一般同学害怕的人,除了那个叫胡一筒的男孩愿意跟她做同桌,没有任何人肯跟她做同桌。
而木木更习惯叫胡一筒为麻将,一筒本来就是麻将,不是吗?木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哈哈地笑开了。
但是只要她喜欢叫,他就呵呵地笑笑,从没有怨言。
但是,别人不敢这么叫他。不知道是忌惮有木木罩着他,还是忌惮他是老师眼中的头号优等生。
一个是头号麻烦精,一个是头号优等生,本是两个不应该交集的平行线,却就这么交叉了,还没有断过。
胡一筒之所以喜欢跟着木木,是因为木木救过他。而木木那一次不要命地打架,打出名了的架,也就是为了他。
那一天,木木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路过小河边,看到一群人正聚集在一颗大树下打架。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一群人正在打一个人。
那个被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胡一筒,是木木天天要抄作业的胡一筒。他如果死了,她的作业就没地方抄了,因为没人愿意给她抄。木木保证,她当时仅仅是因为要抄作业而已。她可以向天发誓,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
虽然木木是个坏学生,虽然木木也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坏,可是奶奶就是要检查她的作业,如果作业没做完,她就没得吃饭,所以没办法,民以食为天,鸟为食而亡,木木在这件事上只能选择妥协。
于是,每天木木都比别人晚些回家,她到胡一筒那里拿他写好的作业抄,在外面抄好再回去。这就是为什么她能准时交作业却还是成绩一塌糊涂的原因。
黄昏的阳光就那么淡淡地洒在河面上,反射出红色的光芒。
木木的眼睛眯了眯,瘦小的身子向着打架的地方开始移动,只是中途快速弯腰了一下。不知道哪儿来的劲,木木瘦小的身子硬是挤开一个人,挤了进去。
一群男孩先是一愣,但是见到是木木,都笑了,有人用手不耐烦地指着她:“喂,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打架啊?小姑娘家家的,不要管男人的事情,哪边凉快哪边去!真他妈地多事。”完全不善的语气夹杂着粗话。
木木一动不动地站着,微笑着,张扬着黑色的眉毛恶作剧地说道:“还就这树下凉快了!”
见状,刚才开口的男孩的声音提高了上去:“木木,别怪我没提醒你,拳脚无眼,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就像蚊子一样,随便一捏就断了,还是赶紧闪开的好。别到时候哭爹喊娘的。”
说完,那群男孩哈哈大笑,指着她瘦小的身子不停地笑,笑她的不自量力。
而那个刚才一直说话的皮肤黑黑的高个子男孩笑的最厉害,竟然双手叉腰,笑弯了腰:“不对不对,我记起来了,你根本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嘛,即使断了胳膊少了腿,也没处哭去。”
话音刚落,笑声更浓烈了,浓烈地让人觉得厌恶。
也就在这时,木木快速靠近那个笑的最凶的男孩,抡起手,就打了下去。然后,木木马上就又退回到胡一筒的身边,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举着手中还染着鲜血的石头,大声喊着:“谁不要命,就过来。”很连贯也很快速的动作。
顿时,血从那个男孩的额头上流了下来,猩红猩红的,比正要落下去的夕阳还要红,硬是将一群人的笑给逼了回去。
原来,木木刚才一个弯腰,就是为了捡起一块石头,而后偷偷地窝在手里,只是他们没有注意罢了,或者说太过大意了。
本来木木没打算这么快出手的,但是那句“爹不疼,娘不爱”硬是将她内心的怒火给挑了起来。她最恨别人揭她的伤疤了。
木木的大眼睛瞪得圆鼓溜溜的,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竟然显得意气风发,像一只疯狂的小狮子,一双大眼睛里面写满了怒气横生。
这么一闹,还真就没人敢上来了,有的人赶紧走了,有的人扶着那个男孩去找土医生了。留下依旧露着凶光的木木和一脸诧异的胡一筒。
那一刻,木木知道了:做人要狠,要不索性不做,要做就要做得让任何人都不敢跟自己比。因为忍一时可以风平浪静,但是忍不了,再退一步,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良久,胡一筒才反应过来冒了一句话:“木木,没想到你这么凶!”但是一双眼睛里并没有害怕,更没有如其他人般的厌恶。
木木扶他起来,不对此事作任何评价,而是风轻云淡地说了句:“走,去你家抄作业去。”
而后,木木就大步向着胡一筒的家走去。
路上,胡一筒第一次开口劝道:“木木,你不要再打架了,你是个好人!”
木木却刻意忽略其中的“好人”二字,将双手指关节弄得卡卡作响,嘿嘿地冷笑:“如果不是我会打架,你现在还能站着跟我说话?”
胡一筒支支吾吾地半天,终究没有冒出半个字。
木木张狂地笑开了,与外表不符的银铃般的声音荡漾开来,一圈圈地晕了开去。
村里的孩子,都基本在一个学校读书的,所以,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那一年,木木才八岁,是个一年级的学生,但是,就臭名远杨了。
虽然木木觉得不无所谓,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坏孩子,所以也就不在乎再多这么个恶名。但是,胡一筒却不这么认为,他坚信:如果没有木木,就没有他。
所以,她叫他麻将,他乐意。
所以,每年只有胡一筒陪在木木身边,尽管老师有千万个不希望,说她会带坏他的。但是,胡一筒就是要跟木木坐同桌,还用着一个又一个第一来证明老师的看法是错的。
于是,老师也没有办法了。再说,除了胡一筒,也确实没人愿意跟木木做同桌。
所以,木木的同桌从一年极开始就没有换过,一直只有一个人——胡一筒,一直坚持到小学毕业。
胡一筒没有妈妈,只有一个爱酗酒的爸爸。据说是早早地逃了,因为受不了他爸爸,也有人说是死了,具体怎样了,没人知道。又听说,胡一筒出生的时候,他爸爸正在打麻将,刚好摸到一筒,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这些都是后来木木和胡一筒躺在屋顶上看星星的时候,胡一筒说的。
这以后,木木就没笑过他的名字了,但是或许叫着顺口,也或者是叫习惯了,木木还是叫他麻将。
那一刻,木木心里突然觉得平衡了很多:即使是儿子,又怎么样呢?结果不是照样的一塌糊涂。
这一刻,木木也知道了,原来什么事情是要比较的,比较后才知道一切还不算太糟。
相处久了,木木就差不多完全知道胡一筒的事情了。
胡一筒的爸爸,平时就爱差使他做事,一有不顺心,就拿他出气,特别是他喝醉酒。所以胡一筒身上往往旧伤还没好,就有新伤。特别是夏天的时候,露出破旧衣服外面的手臂和胳膊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话说这样子的爸爸,胡一筒应该没书读才对的。木木也终究是个孩子,还是对一切有着好奇心的,她没忍住:“麻将,你哪来的钱读书的?”
木木记得她问这话的时候,胡一筒的眼睛黯淡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看不出里面藏着什么了:“木木,我有一个阿姨,她有钱,她每次将钱直接交给老师,她还告诉我:一筒,你要好好读书,只有读好书,你才有出路,才不会天天被你爸爸看不起,被你爸爸欺负!”
所以,木木知道了胡一筒为什么特别珍惜读书的机会。
他不像她,他每天都拼了命地读书,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的成绩总是第一,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是学校的骄傲。即使是参加其他比赛,只要他参加了,就准得奖,而且都是第一名。
木木想:如果自己以后有一个像胡一筒这样的儿子,自己每天高兴地光忙着捡下巴都来不及了。
可是,木木发现,胡一筒的爸爸并不这么想。
他依旧不喜欢他,动不动就打他。木木不止一次看到那男人端着一张长期便秘的脸,听到那男人用着破鸭子似的嗓音高高地扬起:“读书,读书,整天就知道读书,读书能当饭吃啊?你怎么不抱着你的书去死啊?”
骂完,就继续拿起酒咕噜咕噜地喝着。
木木对着这样的男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她真恨不得上去扇他两个巴掌,问他是不是他的爸爸?
可是木木没有,不是她不敢,只是她没有资格去做这样的事情。
正文 第二章 别对我说永远永远(2)
自己为什么不能早早地明白:挤不进去的世界,不要硬挤,否则,难为了别人,还作践了自己。
木木
她自己那个家,在她心中都是支离破碎的,这样的人又凭什么去说别人呢?
每每这时候,胡一筒什么也不说,只是安静地捡起被他爸爸丢的到处都是的书本,再一本一本地摸平整,一本一本地放回到书包里面,那个破破烂烂的书包里面。
木木印象中,胡一筒似乎从没有哭过,即使他爸爸狠狠地打他,他也不哭。
只是,虽然胡一筒很多时候都是选择孤独地坐在门口看书,但是木木仍旧敏感地扑捉到他眼底的重重升起的失落,不知道为何,她感觉心口揪疼了。
再怎么坏的孩子,终究也是大人和环境造成的,不是人性本善吗?大人为什么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好好善待自己的孩子?更何况麻将是这么懂事的一个人,怎也不该得到这种待遇啊!像她,虽然是个坏孩子,至少还有奶奶疼她,爱她。
原来,在某种意义上,木木发现自己比麻将幸福多了。
虽然学校的老师不止一次地上门,虽然每次他爸爸都是态度极好地认错,说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但是,下一次,到底是哪一次,谁也不知道。
就好像有一个词叫“明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就这样,胡一筒依旧新伤带着旧伤上学,过了一年又一年。虽然每次到木木家,木木奶奶也是会帮他擦些药膏的,但是基本上等于浪费。
从胡一筒认识木木的时候,木木就每天都穿着T恤和牛仔裤,虽然很破,但是就是喜欢。木木不喜欢和女孩子玩,她说女的多舌,就像村里的那些无知的妇女一样,虽然她也是一个女孩。她喜欢跟男孩子玩,玩弹珠,抓泥鳅,爬树,什么都干。
木木的家里有爸爸、妈妈、奶奶,奶奶对她特别好,家里条件也还过得去,照理说,应该很幸福的。但是,木木的爸爸却带着木木的妈妈,一年到头在外打拼事业,除了过年回家一次,从来不见人影。
他们家条件还过得去,在村里算不错的。她的钱从没有断过,每个月木木爸爸都会寄回来给木木奶奶。
木木的爸爸妈妈让木木的奶奶转告木木,他们是为了让家里过的更好。其实,木木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不过是奶奶编织的谎言,一个善意的谎言。
木木的爸爸喜欢儿子,在家里工地干活,生活还不错的,但是他还是出去打拼了,带着木木的妈妈。木木一直都知道:就因为她是女儿,他不喜欢,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其实,刚开始不是这样的,至少木木的爸爸妈妈还是很疼她的,但是村里是非多,口舌多,就是有人嫉妒他们家,见不得他们家过的好,说什么木木的妈妈就是生不出个儿子,说什么他们穆家赚再多的钱,都是要给外人的。甚至有人还难听地说木木的妈妈长着一副狐狸精的样子,上天都看不过去,才故意让她生不出儿子的。
木木发现:村里的妇女最擅长的就是嚼舌根了,好像一会儿不叨叨絮絮地拉别人家的家常,她们就活不下去似的。只要她们一开话茬,没有外力强行加入,是永远也不会直觉地关上闸门的。这木木算是深有体会。
木木还记得那些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嚼的口舌:“穆家那丫头,要是我女儿,早被我打了。”
“是啊,是啊,这种女儿还不如不生的好,一天到晚不让人省心。”一个有着水桶腰的女人一边敲着衣服,一边附和着。
“可不是,要是我是她爸,还不一巴掌拍死她算了!”这回说话的是一个黝黑黝黑的瘦女人,三十多岁看起来就像五十多岁的一个女人。
木木的心里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伤感,像是阴天里的一滩死水,怎么也蒸发不去。
木木心里很不痛快,但是她不上去争论,而是转头跑回家去,再偷偷地找来弹弓,躲在河边的一棵大树后面。而后,从口袋中掏出石子,偷偷打她们。
看着那群笨女人哇哇大叫,甚至有一个还不小心跌倒了河里,木木才觉得解气,偷偷地吐了吐舌头,跑了。
这件事情被胡一筒看到了,他找到了一个人坐在村里一间倒塌的房子的院子里的木木。
他轻轻地靠近,靠近那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木木。
“木木,你因为她们的中伤恨得咬牙切齿吗?”看着她茫然的表情,胡一筒真想抱一抱她,只是他暂时没有这个勇气。
“咬牙切齿?”木木竟然笑了起来,“对不起,我的牙齿不好,做不了那么高难度的动作。再说我又没有不理它,我不是用自己的方法报复回来了吗?”
说着,笑的更欢了:“你没看到那个女人落水的狼狈样,就像一只落水狗一样,笑死我了,哈哈哈。”
“木木,别笑了,笑着有时也会痛的!”胡一筒终究没有忍住轻轻地拍了拍木木的肩膀。
木木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们想看我哭,别妄想了!”眼中那股仇恨,深深地探出了头来。
但是,木木阻止了一次,却阻止不了每次。于是,久而久之,木木的爸爸也觉得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终究是要随了别人的,只有儿子才是他们的下一代,才有资格得到他们的爱。不过上天很公平,越是想什么,越得不到什么。她知道,在家的时候,她看到他们的病历,辗转了好多医院,可终究就是怀不上了。
于是,木木的爸爸带着木木的妈妈便撇下木木和木木的奶奶,南下了。那一年,木木只有5岁而已。
很久以后,木木才知道:爸爸是不忍心妈妈偷偷地流泪,是太爱妈妈才这么做的。但是,那时候木木还小,她想不到这一层,他们也没有告诉过她。所以木木只认为:爸爸妈妈不爱她,就像大家说的,她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从那以后,木木就像变了个人,冒粗话、打架、爬树、抓鱼,什么都会。
但是,木木的奶奶还是执意让她上学,木木的奶奶不像别的老太婆,念念叨叨,觉得女孩读书就是浪费。木木的奶奶说女孩子终究还是读点书好。
只是,木木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每每木木的老师来家里,都会用尽语言来说她的一大堆的不好,希望她不要去读书算了。但是,每次木木的奶奶都求着老师,让他们可怜可怜她这个老人家,就差下跪了。
瞧,人民教师,不是想着怎么拯救她这个心灵受伤的孩子,而是让她退学,木木冷冷地笑着看着一切,一日复一日地变得更加的冷淡,
木木有心,木木的心不是铁打的,所以她不是没有心软过,不是没想过好好读书,看到奶奶,木木终究会难过。可是一想到爸妈,她就说不上地冒火,她就是要他们丢脸,这样,她想他们总会回来的,哪怕是回来教训她,她也觉得是好的。
可是,她错了,他们连教训她都觉得烦,甚至于索性连过年都不回来了,而是寄些吃的用的回来。
所以,木木还是一直地不学无术,一直地当坏孩子。
木木以为,她会一直这样子下去,但是,她还是错了。
这个世间,任何事情都是会瞬息万变的,所以世人最不该造出的两个字便是“永远”,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永远的。正所谓“世事无常”。
就好像木木一直以为她会永远坏下去。但是,一切还是变了,说变就变,变得谁也没有招架之力,还逼着你必须要面对。
十二岁那年,那一天上午,阳光就格外地疯狂,让人觉得很吃不消,似乎在告诉世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教室里,木木耷拉着脑袋,台上老师正热情飞扬地说着,可是完全勾不起木木的关注。木木的一双大眼睛正不安分地看着窗外,根本就没心思在上课。所以她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个不该出现在校园的身影。
那一天,破天荒的,从没有去过学校的木木奶奶突然间就来了,而后轻轻地敲开了正在上课的木木那个班级的门。
于是,说得激动地唾沫到处飞的老师终于出去了,但是就说了一两句的话,木木就被叫了出去。
木木的奶奶二话不说,就拉着木木的手往校门口走。木木也不问怎么了,但是她分明感觉到奶奶握着她的手在抖。
木木敏感地意识到: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
只是,木木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那样的,完全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收。
木木是被带去了看守所,看了那个多年没见到的男人,那个她该叫爸爸的男人,在他离开世界之前,见了最后一面。
再接着,从村里人断断续续地嘲讽中,木木知道了:爸爸在外,因为有点小钱,学别人投资。又因为钱不够,向高利贷借了钱,结果发现一切是个骗局,钱有去无回。爸爸气愤不过,上门找人家还钱。可是人家不认账,所以一个没忍住,就拿起水果刀捅了人家,一刀捅中心口。于是,对方死了,于是,爸爸就被判死刑了。
木木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八岁时候那股狠劲是哪儿来的,估计就是遗传她爸的。果然,有一句话没说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木木这一刻才意识到爸爸的狠心。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到要死了才见她,开口留下的也就一句话:木木,不要恨爸爸,更不要恨你妈妈!
木木的爸爸其实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看到木木冒火的眼睛,开了开口,又闭上了嘴巴。
木木心灰意冷地出了看守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爸爸竟然到死,关心的还是他们自己,那么又何必在乎她恨,还是不恨呢?
只是,木木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直心甘情愿跟着爸爸的妈妈,与奶奶关门谈了一个小时以后,出来却告诉木木她要改嫁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正文 第三章 别对我说永远永远(3)
这个世界上,被你伤的最深的那个人,往往是最爱你的那个人。所以,请你务必要好好对那个人,别等到失去了,再来后悔。
木木。
木木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女人出来后,摸了摸她的头,而后便很不客气地冒出了那句该死的话:“木木,妈妈要走了,妈妈要嫁人去了。以后你要乖乖地听奶奶的话。”
一句话,就成功地让木木的心瞬间结上冰霜。
那一刻,从没有流过泪的木木硬生生被这句话给呛住了,呛得眼泪直滚,而后便是哭的嗓子也哑了。可是,不管她怎么留,怎么哭,还是没有留住妈妈。木木的妈妈还是挺直腰板,拉着箱子走了,那么的决裂,竟然连头都没有回过。
看着她走远,木木突然发疯一样地跑起来,跑着去追她。但是,木木还没有来得及追上她,就看到她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而后,车子飞一般地远去了。
木木还是不肯放弃,扯着两条腿就没命地跑着,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追上,还摔倒在了地上,眼泪“吧啦吧啦”地流个不停。
于是,这个世界上,木木就剩下奶奶一个亲人了。
直到这时候,木木才真正意识到:以前的她是多么的可笑,他们根本不在乎她,她做什么,都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对她好的只有奶奶,而她却一直在伤她的心。
这一刻,木木无比清醒:爸爸妈妈的世界,自己根本就挤不进去。而挤不进去的世界,不要硬挤,否则,难为了别人,还作践了自己。
木木妈妈离开后,木木就坐在房间里,阳光被半合的窗帘切开,照在对面的白墙上,显得惨白惨白的,就如同木木此刻的心情一样。
傍晚的时候,木木强迫自己吃了点东西,然后木木骗奶奶她睡觉了,等到天黑下来的时候,她却偷偷地去了屋顶,抱着膝盖,吹着风,坐了一晚。
第二天,木木没去上学,天黑的时候,她红着眼睛找了胡一筒。
她和他还是一如往常地去了屋顶,躺在了地上。
看着满是星星的天空,木木开口:“麻将,你说,我现在改好,还来得及吗?”一双大大的眼睛轻轻地闪烁着,夹杂着浓浓地担忧,似乎怕听到不好的话。
之前,他经常劝自己学好,她就是不听,看,现在遭报应了不是。
麻将看着她,很认真很认真地说:“木木,我发誓,肯定来得及。”
说完,想起什么,胡一筒马上又补充道:“木木,真的,我从来没觉得你坏过。你是个好人!”
那认真的模样,让木木忍不住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人,好烂的人,是吗?”只是笑声中分明掺杂着苦涩。
只是,笑着笑着,胡一筒发现,木木的很大很美的眼睛里面已经充满了雾气,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流出来。
看着那就像一汪湖水的眼睛,胡一筒说了一句让木木永远也记住的话:“木木,你记住:这个世界上,被你伤的最深的那个人,往往是最爱你的那个人,你伤她/他总是易如反掌,因为她/他对你总是毫不设防。”
这句话,也更加坚定了木木要改好的决心。是的,这个世界上,木木的奶奶是最爱木木的人,所以她断然不能再伤她的心了。
这本是多么煽情的画面,满是星星的夜空,富有哲理的话语,安静的环境。但是木木就是有本事破坏个殆尽。
木木没有直接说话,而是突然抬手给了胡一筒手臂一拳,这才酸溜溜地说着:“麻将,真没想到你这个书呆子,愣头愣脑的书呆子,还会说出这种让我木木也赞同的话来。”
好吧,这还真是个不淑女、不看气氛的女主角。
只是,谁也没想到,不管走在村里,还是呆在学校,总是有人用着又害怕又嫌弃的眼神看木木,说她就是那个杀人犯的女儿,说她被妈妈遗弃,说她是个扫把星,自己不学好,又命犯穆家,害穆家好好的一个家支离破碎。
每每这个时候,胡一筒就吼他们,但是没用,一点儿用也没有。
学校里有的人当面不说了,但是流言蜚语依旧照常着,丝毫没有压下去的念头。偶尔有时候,有人看到木木,说着说着就觉得面面相觑,但是很快又继续着。
木木不是不能忍受闲言碎语的人,从小,她就生活在流言的包围之中。但是,这都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要知道,这些跟失去亲人的痛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也就是这时候,木木开始有些体会到爸爸离开的心情,有时候,选择离开,也是无奈,流言蜚语,真的很可怕,听的久了,木木都差点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人了。
木木甚至自己开口问胡一筒:“麻将,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不祥的人,一个祸害?”
麻将看着木木,用着再坚定不过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木木,你是天下最善良的人,不要听那些人的话,他们都是嫉妒你才这么说的。”
虽然每每这时候,木木都会点点头,但是,胡一筒还是发现木木不再像以前那样张牙舞爪地笑了,甚至几乎看不到她笑了。
木木逼着自己埋进去,埋进各种的伪装,埋得密不透风。
她恨她,恨那个抛弃她的狠心女人,她不会让他们看笑话的,她要证明给大家看:他们错了。她不能再让奶奶伤心了。
木木当着胡一筒的面,指着院子里的大树宣誓:“麻将,你相信不?谁也不能影响我的斗志,我一定要成为一棵参天大树,茁壮成长,等别人看到我的时候,除了惊讶和鼓掌,别无选择。”
胡一筒重重地点了点头:“木木,我相信。”
木木笑了,只是那笑中分明带着悲伤。
于是,木木变了。
除了胡一筒以外,没人发现木木爱对着水发呆。她习惯坐在河边,在没人的时候,静静地看着水面,不知道是在看水中的自己,还是在想着别的。有时候,木木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有时候却伸手一挥,水花溅了开来,水面下的木木影子也散了开来。
为什么生女孩没有用?为什么认定女孩对家里没有贡献?
这样想着的时候,木木就逼着自己捞起水来冲脸,好让自己清醒些。
那日与胡一筒谈完之后,木木第二天就去上学了。
只是,大家都发现木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跟着男生玩,不再冒粗话,不再打架,而是开始拼了命一般地读书。
小学毕业成绩出来的时候,众人的下巴全掉在了地上,险些都捡不回来了:人们眼中的坏孩子、坏学生——木木竟然考中了市里的重点初中,虽然是重点初中的尾巴,但好歹也是进去了。
大家都说木木走了狗屎运,可是只有她和胡一筒知道,她每天读书读得有多么的辛苦。
木木知道成绩的那一天,终于笑了,因为木木的奶奶笑了,所以她也笑了。
那一天,告诉奶奶以后,木木就跑着去找胡一筒了,她迫切希望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希望他能够和自己分享这个好消息。
只是,上天总喜欢开玩笑,当木木兴高采烈地跑着去找胡一筒的时候,等待木木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也就在成绩公布的前一天晚上,胡一筒的爸爸因为过度酗酒,晚上跌跌撞撞的,不小心掉到了河里,死了。
于是,胡一筒的阿姨果断决定带他离开,离开这个晦气的村庄。
当胡一筒耷拉着脑袋,双手不断摩擦着,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地说着:“木木,我,我要离开这里了。”
木木惊讶自己竟然还能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麻将,离开好啊,那代表着重生。就像你说的,这个地方是非多。”
胡一筒的眼睛明显有一丝黯淡下去,但是终究没有表现出来。
他从口袋掏出一个东西,拉起木木的手,就放在了她的手心:“这是电子表,是我拖阿姨给我买的。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但是你可以看时间,随时随地可以看时间了,再也不用担心迟到了。”
木木的眼珠动了动,收下了,却发现突然哑口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胡一筒,竟然学起了西方人,什么预备也没有的,就突然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木木。木木除了吃惊之外,显然还做了别的事情。
先是一脚踩在了胡一筒的脚上,而后木木被放开后,狠狠地抬拳在他的胸口就是一下,疼得胡一筒只能横眉竖眼对她,却最后也只能以呵呵地笑笑收场。
但是,木木认识到一个事实,胡一筒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麻将了,他不再是八岁时的小个子了,现在的他比她高了好多,力气也大了好多。胡一筒抱着她的时候,她竟然挣扎不开了。
木木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麻将长大了,麻将再也不需要木木保护了,所以,麻将也就到时候离开了。
木木以为胡一筒会有好多话要说,但是他也只是说了一句:“木木,真的,你是一个好女孩,不是坏孩子,真的。”
就一句话,木木竟然哭了。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知道他要离开的那一刻,她就想哭了,只是一直忍着。
胡一筒对着哭泣的木木,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只知道不停地围着木木说着:“木木,你别哭啊!”
没有人知道,木木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瞧,谁都不允许自己再坏下去了。
没有人知道,胡一筒离开的那个晚上,木木在自己的房间哭了好久好久。望着满是星星的天空,就突然哭了起来。
正文 第四章 别对我说永远永远(4)
有家人、有双亲是老天对你的恩赐,“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多么教人痛心的情况,那些不曾经历过“永远失去”这种感受的人是不会明了的,但还是希望你们懂得珍惜。
木木。
说实话,虽然考上了重点初中,但是木木并没有打算继续读书,她知道家里的情况。
但是,木木的奶奶却慈祥地拉着木木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着:“木木,别怕,你只管读,好好地读。钱的事,奶奶会解决的。”
说这话的时候,奶奶那双本就弯曲的有些不正常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很细微的,但敏感的木木还是留意到了。
所以奶奶说这话的时候,木木权当奶奶是在安慰她,于是木木也笑着应答:“奶奶,我知道了!”但是,木木在心里对自己说,读书,以后就是个梦,别想太多。
之前是她不懂事,常常惹奶奶生气,但是现在不了,她不想再让奶奶为了她去求别人。
从夏天到秋天,也就只是隔了一枚秋叶的距离。但是,也就这一枚秋叶的距离过后,木木的奶奶竟然拿出了学费,而且木木并没有看到奶奶去求任何人,就知道奶奶去了一趟邮政局,她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木木,你记住,钱来的不易,你要好好读书才行!”把钱交到木木手中的那一刻,木木奶奶的眼睛中分明有了水雾,浓厚的,掩也掩不住。
木木的喉咙突然间被什么卡主,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不说,她也不问。她会努力的,这笔钱,她会还的。
木木进入初中,依旧是没命地读书,每天都起的比别人早,睡得比别人晚。所以,不负众望地,木木中考的成绩以市里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当地的重点高中,再接着,木木高考的成绩也出奇的好,好的可以就读北大,应该说,她是那一届的文科状元。
所以,木木成为了当时学校的骄傲,也成了市里的骄傲,因为她的成绩比别的地方的状元高出好多好多。于是,木木得到了一笔丰厚的现金奖励,成功地解决了她的就学问题。
那一刻开始,村里再也没有人敢嘲笑她了,逢人见到木木的奶奶,都是掩藏不住的羡慕。
木木也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奶奶是真的高兴了,木木也就知足了。
分数出来的时候,木木就迫不及待地写信告诉在远方的他。
六年级的那个夏天,胡一筒是离开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的联系断了。
是胡一筒先给木木来信的,后来,他们之间也习惯了写信,于是保持着一个月通一次信的习惯。在信里,木木习惯将身边的事情告诉他,而他也会跟她分享很多事情。
而在木木每年生日的时候,都会准时收到胡一筒寄过来的礼物,每年都是不一样又特殊的礼物。有时是木木急需要的参考书,有时候是简单的一张贺卡,有时候是他去别的地方的纪念品。
木木对自己说:这就够了。
但是,木木没有选择胡一筒所在的北京,没有选择北大,她出乎意料地上了浙大,只是因为木木的奶奶身体越来越差了,她要陪着她,她要带她在身边,照顾她。
而胡一筒的成绩让他进了清华。于是,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
进入大学,木木就开始一边拼命学习,一边不停地兼职,靠着奖学金和兼职的钱,她在学习外面租了一个小房子,让奶奶住着,方便她照顾。
只是,木木奶奶的身体还是不可抑制地差了下去。
六月,清荷又开的醒目的娇艳,只是没人知道,繁华可以开多久?正如木木奶奶的生命,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
木木从来不相信佛祖、上帝,但是那些天,木木天天都在祈祷,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她希望上天听到,希望奶奶能够健健康康的,哪怕减少她自己的阳寿也在所不惜。
只是,上天送信的差使估计太忙,忙的将她的信不小心掉落,以至于没有送到佛祖的手上,所以,木木奶奶在六月的中旬,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而六月底,便是期末考试了。
胡一筒知道木木奶奶的身体不好,来信还说暑假过来看她的。木木的奶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可高兴了。可谁曾想得到,她根本就等不到那个时候。
知道木木奶奶死的时候,胡一筒马上电话过来,告诉木木他来陪她,但是被木木拒绝了。
木木握着那个用家教的钱买的一款黑色的诺基亚手机强迫自己坚定:“麻将,快要考试了,考完再回来看吧,毕竟人都已经死了。”
她的语气很坚定,坚定地不容胡一筒拒绝。
电话那头的胡一筒犹豫了好久,最终也只能安慰着:“木木,别怕,你还有我!”
木木茫然地应了句:“嗯。”
其实木木没有相信,她害怕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真的害怕了。或许如村里那些人说的,她就是个祸害,会害了身边的人。
胡一筒颤抖着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他恨不得马上飞去木木的身边,但是他又是那么的了解她,他不能。
奶奶死后,木木的心一下子空了,感觉自己的世界一下子没有了寄托。她千辛万苦地努力,就是为了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更加让木木一时间无法消化掉的还有木木奶奶离去的那一晚的话。
木木永远也忘不了,她怕是一生也忘不了了。
木木的奶奶躺在榻上,用着瘦的皮包骨头的手紧紧地握着木木的手,满眼的泪,不停地说着:“木木,对不起,对不起,是奶奶骗了你,骗了你啊!”
木木以为奶奶要说的是她之前答应木木,要一直陪着木木,一直看着她结婚的承诺没法实现了,但是,直到奶奶开口,木木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错了,错得离谱。
木木送走了奶奶,将她的骨灰带回了老家,这是她临走前的要求,说落叶归根。
返回杭州,已经天黑。
夜里,感觉周遭一切都显得冷清。寥落的心情,末班车也早已开走,深萧的风里,那是谁在哭泣。昏黄的路灯,拉长的影子,木木伤心的走着,走在寂寞的风口,偌大的城市,木木感觉空荡荡的只剩下寒冷的风。
这个世界,就留下她一个人了,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不,似乎还有,只是,那是真的吗?那就像凭空扔下的一个炸弹,炸得木木头晕乎乎的,到现在还觉得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梦,一个不现实的梦。
等木木好不容易回到出租房,天已经很黑很黑,但是因为快要考试,木木决定再复习会,反正睡不着。
木木一边插上热得快烧水,一边看书,可是书本上的字却突然间成了飞来飞去的小虫,一个也抓不进眼底。
木木突然心烦意乱,将自己重重地扔在了榻上,一双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不知所措。
就在木木感觉疲惫,感觉有些倦意的时候,榻上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持续的铃声终于让木木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房间里已经雾气弥漫,水早已经烧开。
木木顾不上响着的手机,“咕噜”一下跳起来,跑着去将插头拔掉。但是由于烧的时间过长,热得快的电线已经有些变色,应该是不能再用了。木木在拔出插头的一瞬间,火花四射,木木的手指头明显地感觉到吃痛,本能地将插头扔了出去。
于是,那壶烧好的滚烫滚烫的热水就被带翻了,滚烫的水流了到处都是。水流开,像是一个张着大嘴巴的怪物,正嘲笑着木木。
木木踉跄地后退一步,自己怎么会这样,就好像一个无神的魂,行走在与她无关的空间里。
庆幸的是木木鞋子没有脱掉,穿的是牛仔裤,否则皮肤肯定一大块烫伤了。木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换掉了牛仔裤和运动鞋,正准备找拖把把潮湿的地面弄干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木木走到床边,从包里拿出手机,而后坐在了床沿边上,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胡一筒的声音隔着好远好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若即若离的,像梦一般,“到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日胡一筒的眼皮老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按捺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跑出寝室,偷偷地给木木打了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人接,胡一筒的心便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怕她会做傻事,奶奶对于木木,是怎样一个重要,他又岂会不知道呢?庆幸的是,她终于接电话了。他在心底偷偷地松了口气。
“恩!”木木莫名地鼻子一酸,挤出一个字。她这时候感觉有些心慌,如果刚才不是他的电话,她是不是可能已经遇难了?
木木突然觉得心里蔓延出来一股说不出的感动,有些酸,又有些甜。
“在干吗?”胡一筒的声音隔了好远又传了过来,“是不是睡不着?”
木木的眼睛有些湿润,将光着的脚丫也索性放在了榻上,曲着腿,看着一地的潮湿,心中满是苦涩,心中百转千回,出口却只有一个字:“嗯!”
正文 第五章 别对我说永远永远(5)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你如果不用心感受,就将永远错过。其实真相,有时候真的很残酷,但是你又不得不去面对。这或许就是现实吧!
木木
说完一个字,木木又安静了下来。电话那头的胡一筒甚至能够想象木木拧着眉毛的样子,他好想此刻在她的身边,让她能够依靠:“木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知道对你说坚强,这做起来很难,但是,木木,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坚强起来!”
“麻将,这真的很难!”木木如实地回答,她不想骗他,也或者说她现在做什么都没有信心,“奶奶,最爱我的奶奶,就这么走了。”
“木木。别怕,考完试我就去找你!”胡一筒的声音格外的温柔,“我也想奶奶,我想她也不希望你这样,对吧?”
木木的心一颤,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脑海中又闪过了奶奶死之前说的话:木木,奶奶对不起你,奶奶不该骗你啊,不该啊!
想到这话,木木的心就好像闭了气一般的疼,疼的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木木?”较长的冷清,甚至感觉不到呼吸,胡一筒的一颗心再次悬挂起来。
木木这才拉回思绪,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打电话:“我在!”就简单的两个字。木木怕说太多,会泄露自己更多的情绪。
“那就好!”那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木木,别突然不做声,那很吓人!”
真的,胡一筒感觉这样的气氛比考试还紧张,他真的怕,怕她有个万一,怕他来不及守护她。
木木突然觉得心头一暖,原来还有人担心着自己,这种感觉真好!木木在想自己如果告诉胡一筒刚才的事情,他会不会急的跳起来。
这么想着,木木的心里觉得舒畅了好多:“知道了!”但同时却放弃了告诉他的念头,她怕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他担心。
胡一筒,这三个字,就好像一个定心丸,让木木不知不觉中觉得安心。他是一个好人,而她不是,她不能再徒增他的烦恼才是。
那边因为这三个字觉得宽心了许多,连带说话的语气也轻松了些:“木木,别让我担心,你现在是不是有什么想做的?”
木木再一次愣住了,他放佛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是一个秘密,别说对于他而言,就是在她自己而言,在奶奶死之前,也还是一个秘密。如若不是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变故,那便是一个永远的秘密,她可能今生今世都没有办法知道。
她该告诉他吗?
木木的心微微颤抖着,因为那个秘密而难以开口。定了好一会儿,木木这才慢慢地开口:“恩,是的。麻将,我想出去一趟,不去,我怕自己后悔!麻将,你会支持我吗?”
她终究一时间还是开不了口,也或者说是她自己都没有完全接受这个秘密的缘故。
“去吧!”胡一筒出乎意料地赞同,“别怕,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关键是不要让自己后悔!”木木是怎样的个性,胡一筒很清楚,对于她,他往往都是毫无条件地支持的。
其实,胡一筒也是充满担心的,他怕她要做的事情的结果是他不能承受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有一种信念,木木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
木木突然觉得很温暖:“嗯!”开口却又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木木也不清楚为什么要问他支不支持自己,但是木木就有这么一种感觉,有他的支持,木木觉得安心了很多,也更加地坚定了心中的那个念头。
“木木,决定了,心里是不是舒服多了?”依旧是温和的声音,轻轻地询问。
木木点着头应了个“嗯”字。而后在心底嘲笑自己点头的愚蠢动作,他又看不到。
“那就好,早点休息吧,别太累了!”胡一筒的心也宽了很多,格外温柔地嘱咐着。他其实还想多听会她的声音,但是他知道她很累了,他不要她累。
木木的眼睛酝酿出了雾气:“知道了。”看着一地的狼狈,木木继续开口,“麻将,那先挂了。”
“嗯,晚安,做个好梦!”一贯的柔和。
木木回以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嗯”字,便挂了电话。
其实,木木想对他说声谢谢的,可是话到了喉咙口,就是卡主了,出不来。于是,木木对着手机的屏幕,对着上面的那个熟悉的名字,轻轻地说了句:“麻将,谢谢你!”
而电话那边的胡一筒,也正对着手机上面那个熟悉的名字,轻轻地说了句:“木木,别怕,我会守护着你。”
那一晚,木木竟然没有如前几日一样睡得不踏实。
第二天,木木就跟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简单地整理了下东西,便踏上火车,去了南京。循着手中木木奶奶给木木的地址,木木的心开始有些乱乱的,潜意识中似乎有些开始害怕了。但是她又不能逃避,她必须亲自去验证一些事情,一件她不怎么接受的了的事情。
也或者说,木木是为了验证那个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那个让她不由得恨起自己来的秘密。木木心中充满着害怕,但是又为着那一抹希望而带着喜悦。
木木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木木,这些年,你都错了吗?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在抵达目的地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够给她一个答案。木木的心越是接近,越是冷的彻底。
终于,木木在南京一家偏僻的精神病院找到了她要找的人,一个神智已经不清的女人,
那日的阳光不是很亮,甚至有很多大朵大朵的云,低低地压在头顶,让人觉得烦躁不安。
进入精神病院大门,一棵光秃秃的半死不死的松树立在一个还算大的圆形花坛中间,看着就觉得不舒服。在树的周围都是杂草,上面星星点点的竟然还开出了一些白色的说不出名字的小花,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就觉得别扭,甚至觉得莫名的凄凉。
木木打心底觉得不喜欢它们。她有些奇怪,这儿难道没有人打理吗?
带着疑惑,木木发现,在花坛的边沿,安静地坐着一个女人。瘦弱的身子,裹在一套医院统一的病号服里面。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却全然不知。
印象中,她一直都很注重打扮的,是那种不穿戴整齐,不梳理完毕不出门的人。可是,现在,除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那裸露在外的手也是脏兮兮的。她正用着那手紧紧握着一张照片。
那个女人就那么紧紧地持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问着经过花坛的每一个人,不厌其烦地问着同一句话:“你见过他们吗?”就这一句。
女人是坐着的,时不时摇晃着手,木木想别人连照片上是什么或许都没看清楚,更何况是这儿的人,除了医生,都是跟她一样精神有问题的人,谁又会回答她呢?但是,女人还是一遍一遍地问,问得嘴唇皲裂,却依旧不放弃。
木木的心口像是被尖刀划过一般,快闭了气的痛。她突然想转身离开,身体好像失去了前进的勇气,但是木木却又像是被定住般,动弹不得。
“木木,奶奶对不起你,奶奶不该骗你!”这话又莫名地出现在木木的脑海中,搅得木木更加的心烦。
木木迟疑了好久,觉得身体里有什么被一下子抽空,完全使不上劲来。特别是看到那个女人正脸的时候,木木的身子空的放佛要倒下一般。
木木好想对自己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这一切却真实地存在在她的眼前。木木的手不自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反复揉搓着,却全然不知。
待木木好不容易安抚下调动异常的心,终于艰难地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女人抬起头,用着一双大却无神的眼睛望着木木,摇晃了几下手中的照片,问出同样的问题:“你见过他们吗?”
一句话,就问得木木泪流满目。
这张照片,木木见过,木木又何止简简单单地见过。
这个女人手中紧紧握着的那张照片,是木木四岁时,木木爸爸让人照的全家福,也是他们一家人唯一一次一起拍的照片。
这照片里的人,都是木木的亲人啊,木木又怎会没有见过呢?
没错,眼前这个头发乱糟糟地神志不清的女人,正是当年那个决绝而走的狠心女人,但也同样不容忽视的是木木的妈妈,那个生下她,给她生命的妈妈。
那一天晚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木木奶奶瘦的不成样的身子上。木木奶奶用着皮包骨头的手摸着木木那葱白一样的手,很轻很轻地摸着,用着同样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着:“木木,奶奶对不起你,奶奶不该骗你。木木,奶奶思量了好久好久,还是决定在死之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你妈妈改嫁,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你啊!”
正文 第六章 别对我说永远永远(6)
幸福若浮尘,飘渺间消散于人间,寻无痕。幸福如梦境,最美时分清醒人间,追不回。有些东西错过了,便就是永远地错过了。
木木。
而后,奶奶就流下了泪,声音哽咽地讲起了事情的真相。
木木的妈妈瓜子脸,尖下巴,大眼睛,是标准的美人,年轻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美人。这事木木是知道的。年轻时有很多人喜欢,甚至有人为了她打架打进了医院。这也就是为什么村里的那些女人说木木妈妈是狐狸精的原因,因为她们嫉妒。
木木妈妈的条件很好,可是木木的妈妈就偏偏爱上大她六岁的木木爸爸,就因为有一次,木木妈妈不小心被毒蛇咬到了腿,木木爸爸不顾安危就用嘴巴把蛇毒给吸出来,而后背着她跑了好远的路看了医生。
那日,木木爸爸执行死刑后,木木的妈妈便找了木木的奶奶,就是那个她离开的下午。
关上门,木木的妈妈扶着木木的奶奶坐在了床边,然后这才开口:“妈,良赚的钱都被骗完了,还欠了高利贷。我如果留着,必然会牵累你们的。再说,家里也不能没钱,木木要读书。”
说到这里的时候,木木的妈妈明显地顿了顿:“我跟他在外,有一个包工程的看上我,就是现在,他还是希望娶我,那个男人死了老婆,比我大了十五岁,但是很有钱的。”
说到这里,木木的奶奶也猜到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便制止住:“这我肯定不同意的,如果我答应了,他们都会恨我的!”
“妈!”谁也没有想到,木木的妈妈转身就跪了下去,在木木奶奶的面前,拉也拉不起来,“妈,我求你,求你答应我。木木是我和良的孩子,唯一的孩子,她还要读书,你们也还要生活。这个家,没有钱,又怎么继续下去?”
木木的奶奶站着,眼泪直往下流淌着:“这不行,这不行啊!”
木木的妈妈拉着木木奶奶的手,急的眼睛都红了:“妈,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想良后悔,我更不想木木的生活没有着落。妈,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木木的奶奶没有办法,劝说了半天,木木的妈妈也不肯起来,最终也只能流着泪答应了她。
只是,木木的妈妈却没有罢休,依旧流着泪,拉着木木奶奶的手嘱咐道:“妈,不要告诉木木,就让她恨着吧。妈,木木就拜托你了!”说完,重重地给木木的奶奶磕了一个响头。
木木的奶奶只能用手反握着木木的妈妈,声音哽咽地说着:“老天啊,好好的一个家怎么说散了,就散了啊!”
木木的妈妈过去后,并没有结婚,只是跟那个包工程的男人住着,换言之就是同居。那个男人确实对木木的妈妈还不错,给她吃好的,用好的。而木木的妈妈则是将攒下来的钱寄回来,让木木的奶奶存着,存着让她读书。
木木想,这一切应该都是因为妈妈长的美吧!
一切过的还算不错,木木的妈妈和木木的奶奶以为日子会就这样的过下去,这个秘密也会永远地保存下去,但是谁想到,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果然,事实再次验证:这个世界最不该造出的词还是“永远”。
事实上,那个男人的老婆根本就没死,而且她还找上门来了,结结实实的一个东北娘们,身材魁梧,皮肤黑又粗糙,右脸上有一块丑陋的大大的胎记,就那么张扬着。可想而知那个男人为什么谎称自己没有老婆了。
木木的妈妈那个瘦弱的身体,那经得起那个女人的打骂。一个不小心,那个女人扔出来的一把凳子砸在了木木的妈妈头上。
木木的妈妈当场就流血晕倒了,而后便是住院,等醒来就谁也不认识了,甚至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
男人怕事,索性将木木的妈妈送来了精神病院,给医院一笔钱,一个人跑了。
据说后来,那个女人被抓起来了,又据说那个男人也被抓起来了。
于是,木木在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迫让大脑接受了这一时无法接受的信息。
虽然不愿意承认,虽然不愿意自己的妈妈变成这样,但是木木还是感谢上天,让她知道了这个秘密,没有让她遗憾终身。
不管木木的妈妈现在怎样,木木心中都有一个念头:再苦再累,她都要和妈妈在一起,不在任她一人在这。
木木弯下腰,轻轻地拿去一片掉在妈妈头上的枯黄的叶子,而后拿出包里随身带着的梳子,很轻很柔地替她梳理起那一头乱的不行的头发,一边梳,一边轻轻地说:“妈妈,木木来看你了。“
梳着梳着,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打在了木木妈妈的头发上。木木赶紧伸手抹去。她不能哭,她也没有资格哭。
而后,木木挽着她,在医生地帮助下,去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住着的还有三个人,都是有些疯疯癫癫的。看到木木,她们的眼睛亮了起来,都围了上来,用着脏兮兮的手,去碰木木的衣服和包。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木木的妈妈竟然一下子将木木拦在身后,冲着她们吼:“走开,都走开。”
那样子就好像一个奋力保护小鸡的鸡妈妈。木木的眼睛再次湿润了,都说血溶于水,这话没错。
她木木小心地扶着妈妈坐上靠窗的那张床,拿了脸盆,接了水,替她擦洗。
一旁的医生看的目瞪口呆,直说:“神了,神了,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听话过。”这话说的木木的心头又是一阵酸痛。
木木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条红色的裙子,那是木木来之前买的,而后,小心地给她换上。
木木的妈妈似乎不舍得,摸着穿在身上的裙子,一遍又一遍地说:“这花儿一样的,花儿一样的。”说的木木只能借口上厕所去,才敢偷偷地流泪。
晚上六点的时候,木木留下手机号码离开了。这儿晚上不留外人,因为精神有问题的人,随时都会伤人的。于是,木木去了一家青年旅社,只是最近的旅社,离这儿也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而木木在六点一刻的时候,赶着这儿的最后一趟公交车走的。
木木在离开的时候,木木妈妈竟然跟着她走到门口,不愿意回去。
木木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妈妈,您放心,明天我会再来看您的,等我明天跟医院再好好办一些手续,办完后,我就接您出去。我一定会照顾您一辈子的。”
木木不管妈妈听不听得懂,反正她说着,她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她。
但是,木木又相信妈妈听懂了,因为她看到了妈妈的眼中有了雾气,很浅很淡的,却不容忽视。
木木以为,自己明天开始,就会跟妈妈生活在一起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木木以为,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自己身边终于又有亲人了。
只是,上天总爱开玩笑。在一个人觉得幸福就要得到的时候,又嗖的一下收回了。
那天晚上九点,木木洗了个澡,躺在榻上,给胡一筒发完信息,告诉他妈妈的情况。却怎么也没想到,在她刚把手机放在床头,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木木的手机响了起来。
木木一看,是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便快速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有人在喊,有人在叫,很是嘈杂,但是木木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么一句话:“穆木,你妈妈跳楼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木木的人便闷住了,手中的手机啪的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她的心也一下子纠的紧紧的。
待回过神来,木木赶紧穿好衣服,慌乱地拿起包,就跑了出去。她破天荒地人生第一次打了的士。
可是等她好不容易赶到哪儿时,还是晚了。警察已经将事发现场围了起来。她拉着警察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她是她的女儿,这才被同意进去。
虽然得到许可了,木木却突然觉得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竟迈不开步伐。好不容易走近了,却没敢上去,而是整个人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木木的妈妈身上就穿着下午木木给她换上的那件大红裙,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红色的血泊中,月光下,显得阴森恐怖。
木木的妈妈掉下来的时候是后脑扫着地的,脸上还带着笑。
白天的那名医生慢慢地靠近,怕刺激她似的,用着很轻的声音说着:“你妈妈开始还好好的,甚至可以说是进来至今状况最好的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夜黑了,她依旧坐在床上不睡觉,看着窗外。看着看着,就突然光着脚丫跳下床跑出了病房,而后向着天台跑去。在天台,不管医生说什么,她似乎都听不到,只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良来接我了,良来接我了。’说完,就跳了下去。”
听到这里,木木强装平静的身影开始触动般地渐渐颤抖起来,柔弱的双肩伴随着低压的啜泣节奏性地上下摆动。终于还是忍不住地一下子抱起妈妈,将她的头靠在她的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
正文 第七章 别对我说永远永远(7)
上天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往往会给你开启一扇窗,但这需要你用心去观察。
木木
木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公安局,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在现场哭着晕了过去。
她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正在办公的警察的手臂,慌张地问着:“我妈妈呢?我妈妈呢?”
警察努力扶着情绪有些失控的木木回到了沙发上,然后才摇了摇头:“你妈妈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木木的心像盘子一样掉在了地上,哐当一声,碎的不可收拾。她身子一软,从沙发上滑落下来,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窗外的阳光由窗口投射进来,正好牢牢地将木木圈在光影之中,只看到木木双手掩住脸,无声地啜泣起来。
她不就是想补偿这些年自己的错误吗?她不是答应她明天就接她走吗?她不是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等,就一晚了,她也不愿意等?
上天,你要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一切还是太晚了吗?
该死的,他们竟然让她节哀顺变?怎么个顺法?上天一定是在怪她,怪她没有好好珍惜妈妈,怪她不该错怪妈妈。可是,年幼的她,又怎么知道她们说的是谎言,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一个让她坚信不疑的谎言。
木木觉得自己的天真的塌下来了,塌的她完全没有准备好怎么应付。
这下,这个世界,当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的亲人,一个个都离她而去了。
直到处理完木木妈妈的后事,将她的骨灰带回老家安置好。木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那日被自己胡乱捡起,电板和手机还是分离的。庆幸的是诺基亚,禁摔,没事。
木木麻木地上好电板,开机,果然有好多短信和好多未接电话,除了小幻的,还有一个是老班的,其他都是胡一筒的。
已经晚上九点了,木木先发了条短信给老班,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而后是给小幻回了电话。
小幻已经躺在榻上了,接到木木的电话,很快就接听起来了,放佛她时刻拿着手机在等待木木的电话一般。安静地听完木木说的,小幻轻轻地叹了口气:“木木,要我去陪你吗?”
“别,快期末考试了,你还是好好复习功课吧!”木木拒绝了,语气一如既往地坚定。
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正用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腿,强迫自己清醒,强迫自己冷静。
她是多么希望现在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她,但是她不配,她不能再拖累任何人了,看,任何对她好的人,都走的早早的,她又怎能再这样下去呢?
果然,正如她们所说的,她就是个祸害,是个彻彻底底的扫把星。好好的一个家,因为她,支离破碎。
既然已经认清楚这个事实了,她就没有必要再害人了,更何况都是对她好的人啊。
半晌,仿佛知道自己再怎么劝说,木木也是不会让她来的,那边呼出一声叹气:“哎,木木,你一定要好好的,答应我,好吗?”
木木半天才缓缓地应出了一个“恩”字,而后只能速战速决地说道:“小幻,我累,我要睡觉了!”
“恩,早点睡也好,等你回来!”小幻的声音很柔很柔,柔得木木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了。
于是,木木连再见都忘记说,就挂下了电话。
小幻是木木从高中开始到大学的唯一一个朋友。小幻全名叫叶幻幻,比木木小半岁。
小幻是在木木高二的时候转校过来的。
依然还记得,那天上午,班主任带进一个人,对大家说:“这是新转过来的同学,叫叶幻幻。”而后,便听到一阵重重地倒吸声。
木木是欣赏美女的,她喜欢美好的事物,但是当时正在忙着做题,也就没打算抽出时间来欣赏美女。
但是,天知道老天是怎么安排的,木木最终还是从书海中抬起头来,因为老师带着她走向自己。
小幻是个让人无法忽略的人物。白净的瓜子脸上一颗痘痘也没有,一双杏仁眼特别大,也特别的亮,有着一头天然卷的头发,带着一种任何发型师都做不出来的美。个子高挑,身材出众。
不错,真的是一个美女,很赏心悦目。但是,说真的,木木没有打算认识她,更别说成为朋友了。因为小幻全身穿的都是名牌的衣服,这与木木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再说,木木一向习惯独来独往。
但是,世界上就有那么多说不清楚的事情,她们后来就是神奇地在一起了,还成为了很好很好的朋友,一起就是四年了。
缘分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
首先,木木和小幻成为了同桌,因为老班说木木成绩好,应该帮助帮助新同学。虽然她当时心中不是特别乐意,但是班主任开话了,自己终究不能直接拒绝,是吧?
而且,瞧,才第一天,才第一次见面,小幻就很友好地伸出手,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穆木,请多多指教。”
虽然木木不擅长交际,虽然木木觉得一个人比较好,但是不代表她愿意在全班人和老班面前拒绝人,更何况还是一个美女。
紧接着,木木和小幻成为了室友,还是临近床铺的,因为班里就她们寝室还有一张空床,就刚好在她的旁边。
木木想室友就室友吧,不就临床吗,又没有同床,应该跟她也没太大关系。
不过,木木这次显然又错了。
才刚成为木木的室友,小幻就在第一天的晚上跳上了木木的床,泪眼婆娑地说:“穆木,人家怕!”
顿时,木木一头黑线,但谁也不好发作,特别是对着这么个美丽可爱兼顾的女孩,所以只能强忍住赶她的念头,故作淡定地问道:“怕什么?”
其实,木木本打算赏她一记飞毛腿,让小幻回归自己的领地,但是该死的,木木竟然没有这么做。
“人家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在外睡觉,怕!”声音很柔很柔,柔得快滴出水来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都无法拒绝。
其实,木木最主要是不想再被她打扰听英语听力了。但是,在小幻的眼泪马上要滚出眼眶的时候,木木投降了。
于是,可怜的木木收留了小幻第一晚,那张不大的榻上,硬是挤下了两个人。木木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是看自己临床,所以才这么做的。”
再接着,小幻缠着木木带她熟悉校园,带她出去买东西,因为木木老家在南京,第一次来浙江,人生地不熟。而这里,木木是她的同桌,换言之,也是她在这儿唯一认识的人。
更狠的是,小幻竟然能够脸皮极厚地拉着木木的手说:“有一句话不是说千年修得共枕眠。我都把第一次给你了,你怎么忍心不陪着人家啊,人家不依嘛!”
果然,一句话,就让她成为了全班人的关注点,
行,她认栽。她只能火速拉起小幻就往外跑,她受不了那么多的注目礼。
木木想摆脱这种关系,她甚至威胁她说:“叶幻幻,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这么跟着我,小心我把你卖掉。”
可是,跌破木木眼镜的是,小幻非但没有半分胆怯,还好天真纯“蠢”地回答:“好啊,看在你跟我同床共枕过的份上,到时候钞票分你一半。”
顿了顿,小幻还拉着木木的手臂,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娇滴滴地说道:“木木,要不我们研究一下方案?”
好,木木认栽,她说不过她。木木对自己说:只要小幻不影响她的生活、学习,她忍。但是,这一次,木木又错了。
没过几天,小幻竟然还管起木木的吃饭问题来了。说什么她这样吃不好,对身体伤害很大。等等,她是她,她的身体又不是她的身体,关她什么事情啊?虽然木木承认,为了省钱,更为了挤出更多的时间来学习,她的吃饭方式确实有些不是那么的雅观,更别提什么健康不健康,营养不营养的。
虽然木木的成绩很好,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虽然这个小幻说过她,说她如果不聪明,那天下就没聪明的人了),她觉得只有努力,才能够成功。
于是,木木买了个小的电饭煲,早上食堂买包子吃,中午和晚上都是自己煮吃的,几乎除了类似于菜泡饭的东西,就是面条,而且为了节约时间,她向来是直接端着电饭煲,一边吃一边听英语磁带或者看书的。
她高一是这么过的,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但是谁想到,自从小幻来到她们寝室,成为她的室友,她这样的生活就彻底被打破了。
刚开始,木木依旧跟往常一样吃着,但是被小幻撞见她这样吃的第三次,她冲进寝室,以高分贝喊了起来,惊得木木差点以为哪儿着火了。
小幻用手指着木木,以不允许任何人打断她说话的语速和高分贝的声音硬生生阻止了木木听英语磁带:“木木,怪不得你瘦的像根面条,原来是整体吃面条吃出来的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子对身体很不好?你知不知道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你知不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你家人会伤心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损你美女的形象……”
正文 第八章 你若不离我定不弃(1)
有时候,生活就像一个梦,你一个不留神,它就会给你带来惊喜,有的时候只有惊,有的时候却又是喜。所以,不管遇到什么,都别太惊吓,平常心就好。
木木。
反正她说了好多好多,最后还甚至离谱地说她这样做,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更对不起她。
木木即使是捂着耳朵的,还是避免不了她那高分贝的折磨。庆幸的是其他人都出去吃饭了,否则,估计大家会有群攻她的冲动。
而木木听完小幻的一大堆理由后,竟然还能很淡定地问了句:“说完了?”在得到确认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启收音机,插上耳塞,吃着面条,听着英语。
可是,天知道,小幻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她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她竟然直接夺走了木木的电饭煲。这下子,木木不得不重视她的存在了。因为小幻将她的中饭全部倒进了垃圾桶。而后,在木木还没有开口质问的时候,小幻就果断掏出手机打了电话,叫了外卖。
做完这些,木木以为这下她可以得到解放了,没想到小幻竟然还不打算放过她,索性拉过凳子坐到木木的身边,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跟木木谈了起来。
说什么木木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说什么这样子她看着会心痛的,说什么她如果不好好吃饭,她天天烦她,说……
最终,木木为了不让她浪费自己的时间,为了自己的耳朵能够得到休息,不得已答应了这么一个条件:小幻负责木木的饭,木木负责教小幻学习。如果有一方没有特殊情况违反约定,就必须给对方买一个月的早饭。
末了,还找来一张纸,写了下来,一式两份,让木木签上字,自然小幻也签上大名,这件事才算结束了。
再后来的后来,不知道小幻为什么总有拉上木木的理由,久而久之,一切就顺其自然了。
就因为小幻的百般缠绕,学校里就传出了她们是同志的谣言,以至于木木最讨厌的那个光头老班找上了她们。
虽然,最后什么事情也没有,但是,那次谈话整整浪费了木木两个小时的宝贵时间,而且还是面对那个一说话,脸上肉就在抖个不停的光头老班。
可想而知,出了办公室的时候,木木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脸难看的可以媲美暴风雨来临时的黑暗。
可是,木木还未开口,小幻就一只手勾搭上木木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着:“木木,人家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
好,木木忍,等明白怎么回事再发火也来得及,木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她倒要看她怎么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木木不着痕迹地拿下小幻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你最好说出的理由让我能够接受!”
小幻嘿嘿地笑笑,而后还不知死活地抛了个卫生球给木木:“你以前是不是有很多男的追求?”
木木如实地点头。
“你是不是经常觉得很烦?”
木木继续诚实地点头。
“现在呢?”小幻笑的贼贼的。
木木想了会:“好像越来越少了。”但是,却没有半点不开心。
“那不就得了!”小幻耸了耸肩,而后继续不怕死地将手搭上了木木的肩上,响亮地说了句,“亲爱的,走起。”
当时,她们正走在都是学生的过道上。
木木的人一歪,险些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她不得不佩服小幻天马行空的歪理,但是貌似收获的结果还不错。
好,木木再次忍了。
于是,谣言在那一刻又疯狂地传开了。
有男的不甘心,跑来木木面前要答案,而小幻则是自告奋勇地当起了护花使者,接下来便是小幻与那男人的对话。
小幻眨巴着大眼睛,很无辜地装着无知:“这个谁,你说,你有什么条件来追木木?”
“我长得帅,家里又有钱!”理直气壮地回答。
小幻的眸心闪过微乎其微地不耐烦,但还是笑的一脸无害:“天下比你帅的人太多了,比你有钱的人也太多了,这种话千万被说出来自取其辱。”
“我天天盯着木木,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某男自豪地说。
小幻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像只蚊子一样,天天围着木木转,就能吸到木木的血了啊?”
这样的比喻让木木当场笑了起来。
那男的见木木笑了,觉得没面子,瞪了小幻一眼,赶紧溜了。
再后来,也还是有不怕死的男的找木木,但都别小幻一一打发走了。
于是,木木高中里再也没有人问津了。不是人家不想采这朵花,实在是这朵花的管理员太强悍了。
木木也曾经恶作剧地问小幻:“你说,你这样的人,男的要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心呢?”
小幻笑的花枝招展地回答:“我想那个人还是去请法师开坛做法钉草人来的实际些!”
木木故作好长一声叹息,而后哈哈大笑。
这期间,木木不是没有问过小幻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但是小幻都是两个字打发她:缘分。问得多了,也就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因为木木发现小幻不会告诉她原因的,至少现在不会。于是,木木唯一能做的就是督促小幻学习,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她,除此以外,她也没什么能回报这个小姐自作主张的好心了。
不过,不知道是小幻有先见之明,还是木木的辅导能力太强,小幻的成绩还真的大幅度上升了,一次比一次考的好,好的套用毕业会上老师开玩笑的一句话来说:小幻啊,木木真是你的大福星啊,原本你刚来的成绩加上努力,只能上个二本,没想到这一个突飞猛进,直接上了浙江大学啊。
其实,老师这话也不全对。应该说小幻是木木的福星,如果不是她,木木的身体不可能有现在这么结实。虽然瘦,但是很健康。如果没有她,自己这些年的生活,要多无趣,就有多无趣。其实,该说感谢的,应该是木木。
只是,木木从来就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所以她就只能不断地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小幻。
显然,小幻的父母也跟老师的看法一样,觉得是木木帮助了小幻,所以每次小幻回家,总有一堆东西是带给木木的,说那是她爸妈要求的,如果木木不收下,他们会伤心的。不管木木怎么拒绝,小幻都会硬塞给她。
木木奶奶生病的时候,小幻要给她钱的,但是被木木拒绝了,木木阴着脸说:“如果我们还是朋友,就不要这么做!”
木木是有自尊的,所以小幻再也没有提过了。
“我以为永远可以这样相对,好几回,这样地想起舍不得睡……”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适时打断木木的思绪,拿起,发现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号码了。木木竟然不敢接。
犹豫了好久,木木才给胡一筒回了短信。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不敢给他回电话了。
只是,短信刚显示发送成功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手机便再次响起来了,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第一个电话,木木没接,第二个电话,木木还是没接,第三个电话响起,木木犹豫了半天,依旧一个狠心,还是没接。
而这时,手机开始显示:电量不足。
木木不想管它,但是手机蓝色的屏幕一直不安地闪烁着。
终究,木木的耐心抵不过那边打电话的那个人,在手机快要彻底没电的时候接起了电话。
“木木!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再不接电话,我都有冲动要报警了。”胡一筒的声音不再是小时候那样,现在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很迷人,但此刻明显带着浓浓的担心,故显得急切。
他没有说谎,她再不接电话,他真有可能要报警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他的声音,木木的眼泪就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擦也擦不掉,木木只能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木木,你在哪里?”等不到木木的回答,胡一筒的声音明显有些害怕了。直感觉刚才电话接通是一个梦一般。
木木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但是开口才知道仍旧掩盖不住厚厚的鼻音:“麻将,我在老家。”
“木木,别怕,乖乖的睡一觉,乖乖的!一觉醒来,我就会在你的身边。”刚说完,木木的手机就很配合地自动关机了。
好吧,看来上天也觉得她更适合一个人呆着,所以才会毫不留情地夺走一切。哈哈,她就是个灾星,让这个家里变得只剩下她一个人。
环顾四周,一切还是熟悉的,却再也没有她熟悉的身影存在了。
此刻的木木,思绪很乱很乱,哪里顾得上消化胡一筒说的话,只顾坐在榻上,曲着腿,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此时半开着的窗户,有风吹进来,感觉有些莫名的冷,但是木木就是不愿意挪动,也没有去关上窗户。
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孤独的气息,狠狠地包围着木木,让木木觉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地,痛得厉害。
正文 第九章 你若不离我定不弃(2)
有一种人,或远或近,都让你觉得至关重要。你习惯着依赖,甚至有的时候,你觉得这个人就是你在困境中得以解脱、得以呼吸新鲜空气的唯一渠道。
木木。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原本那是一个好好的家啊?
木木忍不住问自己: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自己是不是会早点放手,至少那样,大家或许都是好好的。
木木突然发现,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自己没有来过这世上,那该多好!或许那样,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木木就那样坐着,静静地坐着,不换一个姿势,甚至连动也失去了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木木抬起头,看了看正在充电的手机,显示凌晨三点。木木觉得恍惚,再转头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夜,直觉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于是又将头埋了下去。
她真的好累,累的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回去面对一切。更准确地说,她都怕回去,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奶奶,没有爸爸妈妈的地方。
直到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接起,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木木,开门”,恍如梦中的木木才一下子惊醒过来。
而后,木木直接把手机扔在榻上,也顾不上身上穿的是睡裙,就一下子将脚丫踩在鞋子里,而后啪啪啪地跑着下楼去开门。
他们家以前条件在村里还不错,那时候木木爸爸妈妈都在,房子建的是两层的,还有平屋顶,可以晒谷子,也可以乘凉。
开门的时候,木木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抖,他不是应该在北京吗?
可是,门口站着的确确实实是他,虽然那么久没见,但是他之前寄过一张照片给她的。
门口,确确实实是风尘仆仆的胡一筒,有风吹过,吹动他额前的头发,木木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胡一筒因为木木没有接电话一直担心着,木木接了电话,听到她的声音,胡一筒的心更加忐忑不安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见她的渴望一下子将他吞没,他就顾不上太多,让室友帮忙请假,就连夜赶过来了,庆幸还有飞机。
那次离别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声音,她熟悉,那种感觉,她也熟悉,就是样子,实在变化太大,木木真心感觉有些诧异。
小学毕业的他,虽然不再是八九岁时那么的瘦弱,但是由于经常干活、晒太阳,皮肤黑黑的,头发也永远都是短短的,身上这儿青一块,哪儿紫一块的。
哪像现在,虽然不是白皙的皮肤,属于健康的燕麦色,而且看得出肤质很好。再者,一头柔顺的头发,长长密密的睫毛卷起,掩盖在一双亮堂而又深邃的眼眸上,淡定的眼光让人捉摸不定,更添加了一份神秘。
再者,木木怀疑胡一筒离开之后是不是吃了什么神奇的药,个儿见风一般地疯长。这会儿,他的个子,已经足足比木木高了快一个头了。
胡一筒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呢?
虽然木木后来改好了,虽然她的五官一直很出众,但是习惯一头利落的短发,夏天的时候,上衣永远是T恤,下面则是牛仔裤。整体就一个假小子的样子。
哪像现在,长发披在肩上,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弯弯的峨眉,配上一双大大的清清亮亮的眼睛。挺秀的琼鼻,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月光下,一袭纯白的及膝的吊带睡裙,宛如月光般柔和地包裹在她瘦小的身体上。
“木木,你就准备让我一直站着?”胡一筒发现,再看下去,自己决定会不负众望地脸红的,赶紧开口打破这静谧的局面。
木木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两声,转身让他走进院子。
她看着前面的人,觉得仿佛还在做梦一样。之前通话,他的人还在北京,这会儿,便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说让她睡觉,一觉醒来,他就会在她的身边,原来这都是真的。
木木的心中有一股暖流经过,却又很快地枯竭。
在胡一筒来之前,木木就已经做了一个决定,那个决定,不管怎么样,都是会执行的。
胡一筒的行李很简单,就背了一个斜挎包。他摇了摇手中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温和地说着:“木木,吃点吧,想你肯定是没吃东西的。”
木木一愣,随即也不说什么,就坐了下来。果然,还是他了解自己。
“这么晚了,到处都关门了,你就将就着吃点吧!”桌上是胡一筒在机场的肯德基买的东西。
木木没有回答,只用大口大口地吃来做回应。
看着木木虽然个子长高了,但是手臂依然那么细小,十个手指过于纤细,身子也是十分消瘦的,看起来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胡一筒忍不住地开口:“木木,你应该多吃点,太瘦了。”
木木终于抬起头,笑笑,由于嘴里吃着东西,口齿有些不清:“我就这样了,吃再多,也胖不起来的。”
说完,继续低头吃东西。
没看到吃的,木木还没有感觉,这一吃上,还真饿了。这几天,除了没睡好,也没有完全吃好,精神状态很差。特别是今天,从早上开始,自己除了喝了杯八宝粥,就什么也没有吃过了。
再说,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做个饿死鬼,是吧?这样想的时候,木木庆幸自己是低着头的。
胡一筒也不说话了,就静静地看着木木吃。
她还是老样子,吃的时候似乎不怎么注意形象。他的嘴角偷偷地扬了扬,他就是喜欢她一点也不做作,这样自然。
等木木吃完,回房间披了一件短袖衬衣,他们便上屋顶了。
有事的时候,他们习惯去屋顶,看来这习惯,两个人都没有改变。这样想着,胡一筒的心中感觉暖暖的。
那时候,木木决定学好的时候,胡一筒为了给木木复习,就经常来他们家,而胡一筒爸爸经常喝酒,晚上很多时候都不回来的,所以对于胡一筒在不在家,他根本就不关心。
木木奶奶看胡一筒给木木复习晚了,有时候就直接让他睡在这儿的,反正家里有空闲的房间。
有时候复习累了,木木就带着胡一筒到屋顶,吹吹风,看看满是星星的天空。
这一次,两个人就像小时候一样,平躺在地上,望着星空。
现在已经快凌晨四点了,但终究是夜里,而且还是农村,免不了带着些凉意。两人似乎都有些受不了。于是木木下去拿了条毯子上来,裹着。自然也扔给了胡一筒一条。
两个人就那么裹着毯子,望着星空。
“麻将,你说,他们在天上团聚了吗?”木木依旧习惯叫胡一筒为麻将。
“会的!”坚定的声音,“他们还会因为你而感到骄傲!”
“麻将,你又何必这么安慰我!”木木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想我或许真的是个祸害。”
胡一筒的眼睛紧了紧:“木木,你不是。”
“不,我是的!“木木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她又想起妈妈死时的样子,抖得身上的毯子也掉在了地上,她却浑然不知。
胡一筒想过去,但是木木闪开了,她竟然一步走到平屋顶的边沿,示意胡一筒站着别动。他不知道除了听话还能做什么,只能站着,等着。
胡一筒不敢不听,他怕他如果贸然上前,木木会激动地做出什么事情来。
木木抬起右手,在空中抓了抓,而后问道:“麻将,他们都走了,都走了。麻将,你说人死后是不是真的会变成星星啊?”
“会的吧!”其实他也不确定,但他别无选择地这么回答。再者,他怕她会失望。
“麻将,你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带着些许责怪。不知道为什么,木木心中还是怕他看到那一幕。
胡一筒有些愣,木木为什么要生气,但是转念,胡一筒便不敢想下去了,他稳重的声音在空气中散了开来:“木木,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这样突然跑来,就为了看看我,有什么意义呢?”木木的语气很平稳,听不出她此刻带着怎样的情绪,“看了,又能怎样?”
胡一筒的心一揪:“你生气了?”
木木“呵呵”地笑了两声,而后很轻却很认真地说着:“麻将,我为什么要生气呢?对你,我亏欠的多,又哪有权利生气!”
“木木!”胡一筒的喉头紧了紧,她到底要说什么?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木木也不打算卖关子,轻悠悠地开口:“麻将,我累!”
“我知道的!”他真的知道。一个人为了目标拼了命地努力,又怎么可能不累呢?那种感受,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聪明如他,他又岂会不知道木木说这话另有含义,而那一层含义,胡一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胡一筒此刻只能将一双明眸牢牢地锁住那一抹仿佛随时都要消失掉的身影。
木木却好像没有听到,一双眼睛只管牢牢地看向远方。
正文 第十章 你若不离我定不弃(3)
你若不离,我定不弃,你若不离不弃,我定生死相依。
木木。
良久,木木才顾着自言自语:“麻将,重点高中里,高手如云,你知道的,要出人头地,真的赶得上古代考状元了。有时候压力大的,我就想让自己消失算了,可是,奶奶,每次想起奶奶,我还有奶奶,还有那个爱着我的奶奶,我咬咬牙,也坚持了,就算有时候生病了,也就那么熬过去了。真的,那时候我竟然没觉得累,一点儿也没有。”
“木木!”胡一筒的声音中多了颤抖。
“麻将,让我说!”木木打断了他,“你知道吗,对着奶奶期许的目光,我是那么地在乎分数,你知道我的,从小最讨厌考试了,可是我却逼着自己考出一个又一个的第一。你知道吗?高考分数公布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勇气去看,我做了一件超级弱智的事情。我蹲在院子里,拔光了一根青菜的叶子,就是为了验证我的成绩是好的,还是坏的。最后,青菜叶子拔光了,结果是好的,瞧,上天都在帮我。”
“木木!”胡一筒想向前抱住她,他的身体已经做出反应。
但是,木木一下子制止了他前进:“麻将,你就站在那儿,别过来!”声音突然有些尖锐。
胡一筒无奈,只能生生止住自己的脚步。他的眼中不可抑制地爬上了担忧,他真的害怕,怕他一个不小心,木木就眼睁睁地从他眼前消失,而他却只能像个消了气的皮球一般,什么也做不了。
“麻将,我想飞,想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地飞!”木木站在那儿,突然双手张开,“或者像他们一样,变成星星也好。”
胡一筒的喉头一紧:“木木!”她最好别开这种危险的玩笑。
木木却回头,笑了起来,弯弯的眼角扬起了灿烂的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无奈的笑容:“麻将,我真的累了!”
顿了顿,木木继续开口:“麻将,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原来我还是怕孤单。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这世上走一遭,是来受罪的吗?”而后,木木又慢慢地转回头去。
此刻,木木的上半身已经往前倾了倾,就像一只随时要飞翔的鸟儿一般。
胡一筒的一颗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些迟疑,但是他也明白此刻不允许他多加思考,于是只能听心而答:“木木,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因为每个人活着都是不一样的。”
说话间,胡一筒已经不着痕迹地向木木靠近了些:“木木,你想象鸟儿一样飞,是吗?”
“恩!”木木点了点头,一头乌黑的头发被风撩起,“风吹过的感觉好好!”
胡一筒也笑了:“木木,那我陪你一起飞,好不好?”
他没有选择劝她,他也没有伸手拉她,而是一个快步,走到了与木木平行的位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张开。
木木的性子,胡一筒是知道的,这个时候,语言是最苍白的劝说,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生离死别,如果是正常的那种,老来安乐死,谁也不会太过悲伤。但是,看着亲人一个个非正常死亡,那又是怎样沉重的打击。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的住啊?
胡一筒此刻只能赌,是的,他在赌,赌木木的心中有没有他,哪怕有一点,她就不会跳下去。
如果她真跳了,他认输,那么,他陪着她,至少那样,谁也不孤单。
“麻将,你又何必如此?”木木的身子依旧维持着原状,但是依稀可以听出声音中带着颤抖了。
胡一筒却只能凭心而谈:“木木,我只想陪着你!”
胡一筒不知道此刻,他除了陪着,除了下这个唯一的赌注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事实证明:他赢了。
只是,只有胡一筒自己知道,在木木叹了口气,双臂伸向黑暗,有风吹过的时候,他的心完全是纠结在一起的,解也解不开。
或许有些冷,木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次重复着:“麻将,你这又是何必呢?”而后,木木转身,蹲了下来。
胡一筒终于偷偷地在心里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得以回到了肚子里面。
胡一筒上前,蹲下,紧紧地抱着她,她的头抵在他的胸前,发出压抑的呜咽声,他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头顶:“木木,你是他们的骄傲,他们都会为你感到高兴的。真的,特别是你妈妈,否则你妈妈怎么会舍得笑着离开?”
木木有些挣扎,不相信地喊着:“怎么会?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都要离开我。现在,我该怎么继续接下去的生活?我努力,都是为了让奶奶开心,让奶奶幸福,可是现在她走了,没有了她,我又有什么幸福可言?没有了他们,我用什么对自己说努力?”
胡一筒只能更紧地拥抱着木木,嘴唇移到木木的耳畔,用力地说着:“木木,别怕,你还有我!”
一句话,成功地在木木平静了二十三年的女儿心中溅起万重波澜,澎湃着再也平静不下去。木木只感觉心里揪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于是,木木不再叫了,也不再动了。
但是她感觉这仿佛就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还是那么残酷无情,木木努力地吸了吸鼻子,不让水汽再度泛滥到眼眶:“麻将,我不相信上天会给每一个人配上幸福,一定会有什么人会被遗漏。就好像我!”
说完,木木看向了他。
胡一筒的明眸也直直地对着木木,刚好牢牢地锁住木木的大眼:“木木,我相信你不是那个被遗漏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还有我!”坚定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地承接上。胡一筒知道,这是自己心里的声音。
木木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软了,就像刚出炉的棉花糖一样,暖暖的,软软的。但是木木还是觉得不真实,她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他,发现他的眼中写着坚定。
有风吹过楼顶,木木终于忍不住地将头埋在胡一筒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木木想推开胡一筒的,但是,他有力的臂膀抱着她,她根本就动弹不得。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他怀里的温暖,她竟有些舍不得离开。
他总是会带给她惊喜,就放佛那年在冬天快来临的时候,他给她寄来了一个保温杯。她用着那个杯子装热水,每次揭开杯盖,吹着热气,温走脸上、手上的寒意,连带着整个身子也变得暖和起来了。
木木趴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问道:“麻将,他们都一个个离开我了。麻将,这个世界上,我就剩一个人了。我好讨厌这样的感觉,我害怕这种叫做孤独的感觉。麻将,你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离开我,不要我的?”
“不会!”很坚定的声音,“木木,你若不离,我定不弃,你若不离不弃,我定生死相依。”
木木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就像缀满星星的夜空,木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跌了进去,像是跌进了一个悠远而又迷藏的隧道之中,让她醒不来,逃不掉。
木木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和着泪水,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这一刻,木木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这就够了。
木木放佛看到了爸爸妈妈奶奶对着自己在笑,木木感觉风中飞来的都是花香,满满的,都是一种叫做幸福的味道。
后来,胡一筒抱着哭累也笑累的木木回了房间。
那一日,胡一筒抱着木木睡觉,就抱着睡觉,什么也没有做,哪怕是亲吻。
木木的脑袋枕着胡一筒的手臂,她似乎真的累了,躺到榻上一会儿就睡着了,没过多久,就响起了木木均匀的呼吸声。
也是,这连续的打击,连续的折腾,已经耗去了木木的体力,木木的身体其实早就透支,只是她强支撑着罢了。
胡一筒就那么望着怀中的人,傻傻地看着。抬起右手,帮木木清理有些被风吹乱的头发。胡一筒此刻的心平静的就仿佛一汪干净的湖水,没有任何肮脏的念头。他只有一个念头:好好陪着木木,好好保护这个女孩。
月光如水,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照在了榻上两个安静睡着的人儿身上。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胡一筒便醒来了,凝视着怀中人儿那张美丽的脸蛋,很轻很柔地说了句:“木木,别怕,我会守护着你!”
见怀中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还没有醒。也是,她确实累了。
胡一筒偷偷地呼出一口气,淡淡的,心中有些淡淡的庆幸,却也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小心的抽出自己的手,将木木的头搁置在枕头上。而后,胡一筒轻轻地在木木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很浅的吻,就一记很轻很轻的吻,若有若无,恍惚一下,就没有了,仿佛是做梦一般。
胡一筒想这样的吻,木木应该是不知道的。他看着她,满眼掩饰不了的都是温柔,低头,用着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着:“木木,我爱你。”
直到坐起,胡一筒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显然有些麻痹了,但是他也只是小心地甩了甩,就悄悄地起来了,他还有事情要做。
门轻轻地被带上了,榻上的人儿很轻很轻地吐出一口气,那白皙的脸上无声无息地洒下一滴晶莹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