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正文 楔子 大风王朝二百二十三年的冬天 呼啸的北风里,柔然皇宫陷入一片火海。红焰焰的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 朝阳宫前,一身黑色盔甲的大风王朝太子李承嗣眼神冷漠地看着乌泱泱跪了一地的柔然皇族。 “还有哪个想要为柔然殉国的,本宫一一成全!”他的声音清冽,铿铿有声,透着无比的冷漠与肃杀。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自小看惯了生生死死,人命,在他的眼里犹如蝼蚁般不值一提。 看着地下那些原本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嘴里高喊着与柔然国共存亡的皇子公主们集体哑然,瑟瑟发抖的样子,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鄙夷。他还以为这西北柔然真有一两个硬骨头呢?原本只不过也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 “哼,没有,很好!从今天起,柔然国不复存在,这西北版图归入我大风王朝。” 声调高扬,清冷激越,响彻云霄。 “万岁!万岁!万岁!” 震天的嘶吼,撕裂了天边的云彩,太阳似乎也被这无边的煞气所震慑,躲进了从远处滚滚而来的乌云里。 很快,天边乌云密布,风起云涌,狂风卷集着乌云,迅速包裹了整片天空。 漫天的雪花就这样飘飘扬扬地洒下来了,越积越厚,把大地上那血污一一遮掩。过不了多久,这原本如人间炼狱般的杀人屠场,就会被白雪覆盖,了无痕迹。可是,那留在柔然国人心中的创口呢? 成王败寇,柔然国人一辈子都掀不掉亡国奴的帽子。 “陛下,皇后娘娘!老奴跟着你们一起去,黄泉路上,奴才好再侍候你们!”一声凄厉的叫声,从跪着的宫人里响起。 只见一位背影佝偻,满头银丝的老太监突然站起,用力地推开押着他们的大风士兵,朝着那熊熊火光冲去,苍老的身影很快被大火吞噬。坚挺的身躯倒下去前,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嘴里哼唱着一首柔然国的民谣。 “月儿弯弯高高挂,小姐姐儿快长大,长大嫁给有情郎,阿爹阿娘送红妆。” “七儿……” “七儿……” “小公主……” 是父皇母后的呼唤,是梁公公的呼唤,满脸泪痕的嘉和公主从噩梦中醒来。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父皇母后葬身火海,亲眼看着自小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梁公公为国殉身。她堂堂柔然七公主在干什么,只是躲在暗中流泪,她不配做一名公主。 “少主。” “公主怎么样?” 窗外传来对话,她不想听,不愿听,她恨他,一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他。 “还是滴水未进,七天了。如果再不想办法,我怕……”侍女的声音里着丝丝焦虑。 “我进去看看。”窗外那个温润的声音淡淡响起。 “滚,如果你敢踏进这个房门一步,我立即死。” 十三岁的嘉和,不谙世事的嘉和,向来只会格格地笑的嘉和,声音里透着无比的仇恨,一脸的决绝。 他可以迷晕她,把她带出皇宫,他可以让她浑身无力连自杀都不能。但是,她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门外的脚步在听到她虚弱却决绝的话后,果然不敢再向前走了。 “嘉和,如果你想替你父皇母后报仇,我随时等你。可是,如果你要杀我,你就不能死。” 是的,如果自己要报仇就绝对不能比他们先死。 那人离开后,嘉和开始进食,喝得是一碗稀粥。 “师傅,你确定这药有用吗?”白衣胜雪,英俊的脸庞犹如精雕细琢过的美玉。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些瘦削,端着白瓷碗,手执白瓷匙,轻轻地搅动着手里的白粥。 “这忘忧丹取自绝情山绝情峰绝情崖上的绝情草和无忧谷无忧涧无忧溪边的无忧花炼成,为师还加了不少的好药材。就这一颗,足足花了我八年的心血,光是采集这些药材我老头子就花了整整五年时间,之后又花了三年时间炼制。” “师傅的意思是一定有效?”向来温润,不外露一丝情绪的俊美男子有些激动地问道。 “不知道。也许几年,也许一辈子,这要看人的造化了。” 忘忧丹就是要让人一辈子忘记忧愁,快快乐乐。 如果她能忘,他会让她快乐。 “轩儿,造化由天定,你能护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为师劝你趁早打消妄念。忘忧丹为师终极一生,也仅炼了这一颗,如果你堕入魔障,为师可找不到第二颗救你。” “师父,弟子明白!我只是觉得欠她太多……” “你能明白最好。”老者拍拍他的肩膀,“你父亲已经飞鸽传书给我,要我们明日起程,把人送到水月山庄。” 大风王朝二百二十三年,西北下了一场几十年未见的罕见大雪。大雪足足下了一个多月,积雪一直等到来年的四月才全部融化。 大雪融化后,天地变得一片洁净。 血腥没有了,巍峨恢弘的宫殿也化作了一片灰烬,只留下一些断壁残垣。 柔然国皇帝皇后不甘亡国的屈辱,双双葬身火海。皇子被发配极寒之地服苦役,皇女妃嫔塞进军营成了军妓,不到来年雪化,陆续死去,柔然皇族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 李承嗣看着手中那一份长长的名单,所有的名字都划了一个大大的叉。这让他很满意,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酷。斩草除根,这向来就是他的作风。冷眸一瞥,看到了小小角落里的一个小小名字。 “凤羽汐。” 三个字从他凉薄的唇里逸出,让人心里都透着股凉气。 站在下首一直低头不敢看他的下属,手心开始冒冷汗,脚也瑟瑟地开始颤抖。 “属下无能,没有找到柔然国的小公主。” “很—好—” 一字一字从嘴里蹦出,李承嗣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站在下首的男子已经开始身体发软,承受不了巨大的压迫,直想跪下去磕头求饶了。 “哼,没用的东西。”看着眼前的人那一脸的惊惶,李承嗣恼怒异常,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酷地冲外面一喊,“来人,拉下去,斩了。” “是。” 锵锵两声,殿外进来两名黑衣铠甲武士,把已经瘫软的人一架,拖了出去。 门外一声哀嚎,还未传进殿内就消失了。 他李承嗣的手下,容不得贪生怕死之辈。 “凤羽汐,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够躲到天涯海角。” 卷一正文 第1章 作案未遂 四年后 水月山庄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这本来应该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在一个幽竹森森,芭蕉婆娑的院子里,一抹娇小的身影正贴着墙角,摸索着前进。 “怦”一声响。 “该死。”分明是一个女子甜美软糯的声音,却因故意压抑着音量,略显沙哑。额头已经撞得红肿一片,长起了老大一个包,又隐忍着不敢高声叫骂。羽汐觉得自己很憋屈,只得眼里噙着泪水,心中感慨“出征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后来想想不对,这句好像是咒自己的,又连忙“呸呸”了起来。 “唔”耳房里正在酣睡的人发出了一声梦呓,隐约中还似乎翻了一个身。 “喵”羽汐憋着嗓子,学了一声猫叫。 要是让中年发福,身材臃肿的王妈发现自己,一定会大喊大叫,惊醒好不容易睡着的阿俏的。 不知是猫叫声起了作用,还是王妈睡得太死,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羽汐拍拍自己的心口,暗道:“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继续贴着墙角往前行进,轻车熟路的摸到了矮墙边,探手便往一丛绿色灌木里摸,摸到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有些重,只好一点一点往外挪了。 出了一身香汗,白皙的小脸蛋上也印上了几个黑手印,终于把那个东西给搬了出来。够大,够高,够吃力。 使尽把它推到矮墙边,羽汐已经累得有些脱力,瘫软地坐在上面喘粗气。 没想到这块石头那么重,早知道就应该事先在这里藏张小板凳了,羽汐想。没有计划,就会出变化。看样子,自己还是不太会计划。如果早计划好了,现在可能都已经摸到六院去了。 静坐片刻,体力已经恢复。羽汐从大石头上爬起来,双手攀上墙头,手脚并用,挣扎着往上爬。 呼,一只脚终于上去了。用它使劲勾住墙壁,一只手死命地抱住那冰冷的墙砖,把自己的身子整个的贴在墙头上,屁股往上拱。 嗯,上来了,虽然姿势极其难看。 骑坐在墙上,羽汐拍拍双手得意地笑。肩膀一抖一抖,畅快淋漓。贴身的黑衣与夜色融入一体,只有那白森森的牙齿在微弱的光亮下,一闪一闪的。 “真不知道她得意什么?”南宫羽轩皱着眉头,站在墙外,看着墙头上那个无声奸笑的小人儿想。 “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就从哪里爬上去的,就从哪里爬下来吧!”对她那一脸奸邪的笑实在看不下去,上官羽轩只好冷冷的开口。嗓音清冷好听,凉凉的熨贴人心。 “啊……”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羽汐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不慎,从墙头就直直往下坠,“啊……”,又是一声,比刚才那声还更惨绝人寰。 这声音如杀猪般,惊天地泣鬼神,吓得远在槐树上的猫头鹰都“扑漱漱”狼狈着往林外飞去。 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是身影一闪,原本远远站着的南宫羽轩就到了墙角,并不急不徐地伸手接住了那个下坠的小人儿。 手里一沉,一个温热柔软带着处子馨香的身体落在了他的怀里。好闻的气息迎面扑来,甜甜的带着花香。扬着嘴角只听他毫不客气地戏谑着说道:“小七,你又重了!” 捂着眼,正准备屁股开花的羽汐,嘟着嘴红着脸辩驳道:“哪有?” “我都快抱不动了。”南宫羽轩晶亮的眼睛看着那白皙小脸上的一抹红晕,嘴角扬了起来。这丫头,居然也会害羞,这倒是千年难遇的事情。 “抱不到就别抱!放我下来。”羽汐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长了十七年,最怕就是长成像王妈那样肥硕丰满,南宫羽轩偏偏还要戳痛脚。 可话虽这样说,她的身子却一点挣扎的意愿都没有。谁叫自己懒呢?有人抱着的时候,绝对不会想要自己走着。 搂着南宫羽轩的脖子,羽汐一边晃荡着双脚,一边还不忘幽幽地自怜自艾一番:“计划失败,惊吓收官。六姨娘,又要让你得意地笑一阵子了。” 唉,本该不平静的一个夜晚,居然让它如此该死的平静。不甘心啊,不甘心! 卷一正文 第2章 长大后,要嫁给他 羽轩抱着羽汐朝幽竹轩走去,阿俏提着灯笼站在门口,远远地等着他们。 “叛徒。”看着阿俏里衣外面只罩了一件薄衫,显然是一从被窝里爬起来就跑去通风报信的,羽汐便恨恨地剜了她一眼,骂道。 阿俏不为所动,只静静地站着。早春的风吹在她的身上,瑟瑟的吹动了那一袭薄衫,翠绿衫子在风中飞舞,扬起了一抹不一样的美丽风情。 羽汐因为出了一身臭汗,窝在南宫羽轩的怀里有些冷,身子不由得瑟缩着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她一动,羽轩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双手把她抱得更紧。 这么冷的夜里,阿俏却一袭薄衫站在风口,动都不曾动一下。提着灯笼的手,稳稳地。 羽轩抬眼看了一下挨了骂也不喜不怒的阿俏,心想:这个女子倒真是一个沉稳的人,不知道李承昊是怎么样把她调教的这么好的。 “你不要怨阿俏,是我告诉她要把你盯紧点的。小七,你已经十七岁了,不能再一天到晚总闯祸了。” “我闯什么祸了?我闯什么祸了?”羽汐气得柳眉倒竖,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下来。无奈南宫羽轩把她抱得死紧,她压根就挣不脱。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闯祸精,对不对?”挣扎不了,她便气鼓鼓地问道。脸色铁青,很不好看。 羽轩没有说话,只是顿了顿脚,定定地看着她。 黑暗里羽汐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但是她知道一定又是那复杂里面带着隐忍,隐忍里面带着忧伤的的表情。 她不喜欢南宫羽轩这样看她,一点都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 “小七,如果我带你走,离开水月山庄,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你愿意吗?”他问。 “不去。”羽汐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 这个问题南宫羽轩已经问过一百零八遍了,他不嫌烦,羽汐却早烦了。 “离开水月山庄就见不到大师兄了。”又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同一个问题问得多了,答案也就形成了固定的,一问,就脱口而出了。 大师兄,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大师兄,好一个李承昊。羽轩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微微一痛。 眼神里的伤痛一闪而过,太快,快得武功高强的阿俏都没有捕捉到,何况怀里什么武功都不懂的羽汐呢! “难怪别人都说女生向外。”他敛起情绪,平静无波的说道。声音清冷,凉薄,像极了他这个人,温文有礼,却难以接近。 “我就喜欢大师兄,怎么了?等过段时间爹爹回来,我就叫爹爹去跟他提亲。” 这样的话一般姑娘绝计没有胆量说,但是南宫家的大小姐羽汐姑娘却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脸不红气不粗的,好像吃饭喝水般简单。 “好。你自己去跟爹爹说吧!”南宫羽轩也不拂她的意,顺着她的话说道。 “说就说。”羽汐抛弃了先前的不愉快,搂着羽轩的脖子喜滋滋地说道。 自从四年前,第一次见到大师兄李承昊,看着那双如水般温润的眸子,她就对自己说,长大后,一定要嫁给他。 卷一正文 第3章 幽竹轩 幽竹轩,顾名思义,院子里栽满了清幽的竹子。其实这里除了那一丛丛碧绿的湘妃竹还有一大片的芭蕉树。下雨的时候,听着雨打芭蕉竹叶的声音,别有一番滋味。 屋子是二进三间的小院,上下两层,外带耳房。羽汐和阿俏住在楼上,分里外两间。羽汐住里间,侍候她的阿俏就住在外间。中间用镂空的梅兰竹菊可折叠雕花黄花梨屏风隔开,挂着冰蚕丝的织绵帷幔。起风的时候,那些轻柔的帷幔会随风飞舞,像极了蓝天上那白白软软的柔云。 房门前是一条长长的竹廊,地板用的是上好的楠木,栏杆却别出心裁的用了翠竹,与院里的湘妃竹遥相呼应。在两边的飞檐上,各挂了一串风铃,起风的时候,泠泠作响,给这座幽静的小院,凭添了一份生气。 三人从院外行进来,并没有惊动在耳房里睡得有如死猪般的王妈。羽轩只略停了停步子,让打着灯笼的阿俏走在前面。 两人皆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看似平常的走路,踩在木质楼梯上却皆无声无息。 羽汐皱了皱鼻,眼里分明闪过羡慕与嫉妒。 要是自己有这样的身手,早就飞到六院去了。说不定那“千日醉”也吹进了六姨娘的房里,明天还可以顺便到庄外去迷一个花花太岁或小瘪三,把他弄到她的房里去,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动不动就说自己是有爹生没娘养的野种,还敢不敢信口雌黄的乱说她南宫羽汐的娘亲是妓女。 想到今天早上六姨娘跟三姨娘说这话时脸上的鄙夷与不屑,她就恨不得撕烂她的嘴巴。她南宫羽汐再怎么来历不明,也是水月山庄的庄主南宫傲亲自领进庄的。南宫傲都说自己是他的女儿,那些小妾们凭什么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哥哥,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六姨娘说我娘亲是妓女,我娘亲是妓女吗?……” “当然不是。”南宫羽轩有些粗暴地打断了羽汐的提问,“你娘亲是一个顶顶高贵的人。” 大风王朝的长公主,这世上有几个女人的出身能够比她还尊贵。 “那我娘亲是谁?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 “等你再长大一些吧!再长大一些,我就告诉你。”羽轩抱着羽汐坐在太师椅上,接过阿俏递过来的绿色膏药,细细地抹在羽汐的额角上。 那个地方撞在窗棂上,不擦药膏红肿是消不下去的。一到灯下,阿俏便瞧了出来。也不用吩咐,便到里间却寻出了羽轩亲自配制的外伤良药。 羽汐顶不喜欢他们这种敷衍地说法,可是也无奈。如果南宫羽轩决定不告诉你的事情,无论你如何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撬开他嘴巴。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如果我说得清楚我的娘亲是谁,我就可以扑上去撕烂六姨娘那张臭嘴。”羽汐挥舞着拳头说道,却因为动作太大,撞上了羽轩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药的手,痛得她呲牙咧嘴的很难看。 “羽汐,六姨娘你不能动。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和三脚猫的下毒本事,还没有接近六姨娘,就被发现了。如果你气不过,哥哥帮你。” “你……”羽汐看着他,烛光下的南宫羽轩温文而雅。高挺的鼻子,斜飞入鬓的浓黑眉毛,还有乌沉沉的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吸附进去的深邃瞳眸。薄薄的唇紧抿着,性感的唇线刀琢般挺拔。皮肤如白瓷般莹润光泽,下巴尖削,隐隐地泛着青色。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 难怪江湖上的那些人会送他一个“谦谦雅君子,温温如美玉”的“温玉公子”的雅号。 就连他那灯下为她擦药的修长手指,也优雅的仿若一副最美的风景画。 这样一个,人前一直优雅温文的江湖贵公子,怎么能替她从那些女人手里讨回公道? 卷一正文 第4章 镜吾先生 第二天一早,羽汐就被阿俏唤醒。 “干什么呀?那么早,让不让人活了。”羽汐佝偻着背,像滩软泥似的坐在铜镜前任阿俏在她身上捣鼓。眼眸半闭,无精打采,时不时还呵欠连天。更可怕的,也不学人家大家闺秀拿手去遮一遮,张开一张血口,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阿俏细柳似的淡眉蹙紧又蹙紧,自己小姐还可以更不文雅点么?走出去告诉别人,眼前这个女人是南宫家的大小姐,天下第一庄庄主南宫傲的女儿,会有谁信。 “大夫人前天收到庄主的飞鸽传书,说今天会派人送东西回来,小姐您忘记了?”阿俏耐心地提醒自己那因为没有睡醒,浑身无骨恨不得贴到她身上继续睡觉的小姐。 “那关我什么事啊!”羽汐悲催地大喊起来,昨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一晚,净想着怎么样从六姨娘身上讨回点便宜,天都已经蒙蒙亮的时候才睡去,阿俏这个时辰叫她起来,不是要她的命吗? “大夫人吩咐,全庄上下都必须要到庄门口迎接。”阿俏继续耐心地提醒她。 “没天理啊!”羽汐哭丧着一张脸,“又不是爹爹要回来,只过是他派人送点东西回来而已,要不要这样啊!大夫人也太贤良淑德了点吧!” 苦着脸,羽汐只想挠墙。 “小姐忍忍吧!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先行送信的人已经到了庄里,说大队人马就在清风镇。” “到底是谁领队,谱摆那么大?平时爹爹回庄也没有这么大的派头。” “镜吾先生。” 这个名字羽汐听过,据说是一位世外高人,大风王朝的皇帝三请四请都没有请得他出山。 “不知道爹爹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请动了这么一个人来做他的幕僚。”羽汐心想,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不一样的神色,身体却不自觉地坐得端正了些。 阿俏手脚麻利,很快就把她打扮妥当。 两个高垂髻,额前是薄薄的齐刘海,脑后留有一半青丝未束,直直地垂在后背。髻上各插一枝梨花璎珞金步摇,流苏不是流行的长款,而是短短的金线上挂着三颗小铃铛,走起路来,还会叮铃叮铃的响。这是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羽轩特意寻能工巧匠为羽汐打造的,世上仅此一对,再也找不出相同的一副来。羽汐爱得不得了,轻易不肯拿出来戴。 因着镜吾先生的大名以及庄主及大夫人对他的重视,阿俏自作主张地帮羽汐戴上了。 羽汐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往铜镜里瞅了一眼。不错,经过阿俏一双巧手的打扮,自己虽然称不上国色天香,倒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了。 眉毛淡淡,脸颊瘦削,下巴尖尖的。皮肤很白,虽然不够红润,却很健康。嘴巴小巧,未用唇胭却红艳、水润,充满光泽。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眸子晶亮如天上水洗过的新月,顾盼生辉。 弄好头脸,阿俏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天青色襦裙。将上襦与羽汐穿好,下裙提得很高,直到胸口处才用一根同色丝带绑好,打上结。飘逸的蝴蝶丝带便在身前荡来荡去,增加了一抹女性特有的柔媚与风情。 也许觉得这样有些太素净,阿俏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块红色披帛,要羽汐挽在双臂上。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些牵牵绊绊的。”羽汐警告地对阿俏说。 今天她能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让她打扮那么久,又是上粉又是抹胭脂的,已经够给镜吾先生面子了。她可不想再弄那么一根长长的披帛,让自己多加束缚。 “大家都这么打扮的呀!”阿俏拿着那披帛有些为难地说道。 “大家是大家,我是我。我说不要就不要,你可千万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把本小姐惹急了,我就不去了。”羽汐故意挑着眉,板着脸,装出一副很严肃认真的样子。 阿俏怕什么,她最清楚。 果然,阿俏不再试图让她披上那个最少有一丈长的披帛。无言的收拾好一切,便扶着她下楼。她们要到庄门口去,还要穿过“三宫六院”,如果不能及时出发,肯定不能够赶在镜吾先生到达前到庄门口。 卷一正文 第5章 “三宫六院” 水月山庄的占地面积很广,庄里规则不规则地遍布着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因着南宫家独一无二的铸造兵器的手艺与代代相传的绝世武艺,它成为了天下第一庄。 这天下第一庄的名头可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大风王朝建立总共有二百二十七年的历史,而南宫世家的历史就有二百多年。当然一个世家大族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并不足以为奇,奇的是大风王朝建立后不久至现在,军队使用的武器一直是南宫家锻造的。由此可见南宫家虽然是一武林世家,但在朝庭上却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着对武器锻造的垄断优势,南宫家很有钱。因为有钱,所以才有了现在气势恢弘的水月山庄。 羽汐住的幽竹轩,在水月山庄的东北角上,靠近后山,应该算是整个山庄环境最清幽之地了。平时没有什么鸡鸣狗盗,闲杂人等,羽汐倒是能够讨得不少的清闲,过得舒适惬意。可是,如果要走大道出庄的话,那就大大的不妙了,因为她几乎要穿过整个的水月山庄才能到庄门口去。 “小姐,你快点吧!”阿俏看着高挂的艳阳有些焦急地催促道。现在她们才走到寿禧堂,三分之一的路程都未走完,羽汐已经脚步懒散,眼神飘渺了。 “急什么呀!”羽汐嘴里漫应着,一点都不着急。镜吾先生又怎么样,跟她有一文钱关系吗?是爹爹有求于他,又不是她南宫羽汐有求于他。“没事把庄子建那么大干什么呀?这才到寿禧堂,前面还有禄来堂和福庆堂呢?如果现在走得太急,我可不能保证我能够走到庄门口去。” 其实,羽汐并没有她自己嘴里说得那么虚弱。她平时是很懒,能够坐着的时候绝不站着,能够躺着的时候绝不坐着,但是她攀树折枝,掏鸟窝这样的事情,可一样都没有少干。别说走完全庄,就是让她一口气从水月山庄跑到清风镇去,她也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可问题是也要她愿意啊!她一惯随性,愿意做的事情,风风火火三两下就做完,不愿意做得事情你就拉八匹马来拉着她干,她也不会动分毫的。 水月山庄有三堂六院。三堂与庄门在一条直线上,分别是福庆堂、禄来堂和寿禧堂。福庆堂是南宫傲用来接待宾客的,大气古朴,很符合他江湖大侠的身份。禄来堂是南宫傲的书房兼议事之地,平时府中的女眷及下人轻易不得入内。寿禧堂则是南宫傲和大夫人的卧房,因为南宫傲极少回家,基本是只有大夫人一个人住着,建得很华丽堂皇,屋里的每一件摆饰拿出去都应该是价值不菲(这是羽汐的猜测,因为她总想着哪天身边的银子花完了,就到这里顺一两件东西,估计应该够她吃个一年半载的)。 在寿禧堂的周围还分布着六院。六院没有名字,因为这里住着的是南宫傲的六个小老婆,所以大家也就很有默契地根据她们进门的前后顺序,分别叫做一二三四五六院了。 羽汐看到这些建筑,每次都会戏谑地想:别人都说皇帝老婆多,有着三宫六院,爹爹虽然没有皇帝的老婆那么多,可是有七个夫人外加一些连名份都没有的侍妾,应该也有个三宫六院吧?于是,她在私下里,就把这水月山庄三堂六院,戏称为“三宫六院”。 卷一正文 第6章 烟雨亭 过了寿禧堂,阿俏带着羽汐拐进花园。这里假山池沼很多,特别是一个引自活水的荷花池,夏天的时候,微风一吹,带着阵阵荷香,让人心旷神怡。池子不大,方圆大概仅有一里,但是因为引自江河,绵延没有尽头,一直可以通往后山的翠湖,那景致自然又有别一样的风情。 荷花池没有名字,但池上建有一亭,亭有名字。因此那池也就跟着这亭一起叫了。亭子小巧,不大,特别有江南水乡的婉约与韵味,名字也很美叫“烟雨亭”。于是那池便也被唤作“烟雨湖”。 烟雨亭和河岸之间用一汉白玉建成的拱形石桥连接。这座石桥大概只有一米宽,十米长,两边是石砌台阶,中间有一块方形地砖,都是光洁滑溜的汉白玉。记得羽汐第一次见到这座石桥的时候,砸舌不已。自己的老爹该是多有钱,才会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花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建造这样一座中看不中用的桥啊! 这座桥不但好看,还有一个让羽汐百思不得其解的名字,叫“念君桥”。照理来说,这应该是为了纪念某一个人才建的,但是纪念谁,全庄上下,没有一个人知晓。也不应该说没有一个人知晓,应该是知晓的人都很有默契地选择避而不谈。更让羽汐奇怪的是,这座亭这座桥除了她,别人都好像不敢踏足,即便刁蛮如六姨娘,也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羽汐走得有些乏了,看到那座终年被下人们擦拭的干干净净地念君桥,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小姐,不能歇了,再歇就晚了。”阿俏很无奈。丫头真不好当,又不能误了主子交待的事,又不能强迫主子干她不愿意干的事。 “我累了,歇一会儿。”羽汐拿出手帕来给自己扇风。歪着头靠在石栏上,眼一闭,养起神来。 “少庄主。”看到远处行来,如一拂风轻柳般的飘逸身影,阿俏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赶紧躬身行礼。 “怎么了?镜吾先生快到了,再不去迎接就该失礼了。”羽轩一袭白衣,微风里衣袂飘扬,宛若仙人。 阿俏无言,只是无奈地瞥了一眼,作软泥状,瘫在石阶上的主子。 “等我吗?”羽轩弯下腰,嘴角滑过一抹轻柔地笑。双臂一伸,那个娇柔的身子便进了他有力的臂弯里。高大的他横抱着娇娇小小的羽汐,仿若无物般轻松。 闻着鼻端那股幽幽的梅香,羽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依然紧闭,脸上却漾满幸福地笑。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她更不愿意长大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走这条路?”羽轩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怀里连眼都懒得睁开的人儿说道。 “你不走这里,走哪里?”羽汐有些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羽轩轻笑,如果水月山庄里还有一个了解他的人话,那这个人就非羽汐莫属了。 “哥,有你真好。”羽汐舒服地喟叹道,双脚又开始不安份地晃荡起来。 “是啊,有我,你可以少走多少路,偷多少懒!”羽轩紧了紧手臂,皱着眉却有些宠溺地应道。 卷一正文 第7章 羽轩要离开 南宫羽轩抱着羽汐,犹如闲庭信步般穿花径过曲廊,也不见他的身形怎样移动,只见各种景物似乎自动自觉般纷纷后退。 “羽汐,我接到父亲来信,明天启程到江南七省去巡视南宫家产业。你自己一个人在庄里,记得不要多生事端,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听到没有?” “去江南,我也要去。”一听到江南,羽汐的眼睛蓦然睁开,精光四射。她对江南向往已久,如果能够跟着南宫羽轩一同前去,一定很好玩。 “不行,父亲特别交待,你必须留在庄里。” “为什么?这不公平。”羽汐嘟着嘴,很气愤。 “再过几月,你就满十七岁了。我答应你,在你十七岁生日前,一定回庄。”羽轩不去看她脸上写满的失落,只是盯着前方说道。 “好哥哥,你偷偷带我一起去,可好?”羽汐双手攀上羽轩脖颈,用惯用的撒娇语气赖皮地说道。 “不行。父亲说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该好好收收性子了。”羽轩满脸的歉然,话里却是不可更改的坚定。 “哼,你们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去,只有我关在这个小笼子。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的。” “你就那么想要离开这里吗?”羽轩的瞳眸很深,幽幽地如一口深潭。 “当然。如果你只能关在笼子里,你会不向往外面的蓝天白云吗?” “小七,有时候,外面并没有比这里好。”南宫羽轩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天边的一朵乌云,神情莫名,语调谈谈地说道。 羽汐听到很不服气,她觉得外面的天地很广阔,能够任她自由自在的邀翔。只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如果一辈子能够被人护在羽翼下,哪怕只是关在一个狭小的笼子里,也是幸福的。 “不想带我去就说不想带我去,说这种莫明其妙的话干什么?”羽汐嘟哝了一句。 她已经被关在水月山庄近四年了,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她一点都不知道。所以,对南宫羽轩的拒绝,总认为是在搪塞,很不以为然。即便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父亲和哥哥,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圈养着的人,她觉得很不舒服,很不爽。 “小七,再等等吧!再等等好吗?等到哥哥有能力了,一定带你走。”南宫羽轩对羽汐口气里的不善,一点都不以为意,而是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好吧,我等。可别让我等到头发都白了,牙齿都落了才带我走啊!”羽汐也觉得自己这样跟羽轩说话有些过分,便开玩笑地道。 这水月山庄里如果说有一个真正关心她的,爱护她的,除了南宫傲,就只有南宫羽轩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她是真的好。千般宠爱,万般呵护。有他在庄里,羽汐就有依靠,谁都不敢给她脸色看,谁都不敢对她不好。即便是被全庄人都当作禁地的烟雨亭、烟雨阁、药庐,哪个地方不是她想去就去,想进就进的。 庄里的老仆人们都记得清楚,凡是不小心误闯这三个地方的,少庄主从来不姑息,必将严惩不贷。几年前,最受皇帝宠爱的仪琳公主到水月山庄玩,就是因为进了药庐,羽轩便大发雷霆,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仪琳公主难堪,让矜贵骄傲的公主当众下不来台,气得连日离开了水月山庄,从此再未踏足山庄一步。 “在我离开的这几个月里,你如果实在是太无聊可以到我的逍遥楼去。那里的书很多,还有我前段时间搜集的各种话本小说,估计应该够你看一阵子。” “你有新的话本小说,为什么早不告诉我?”羽汐瞪着眼拧了一下羽轩的胳膊。 可惜上面鼓鼓的,硬硬的,羽汐觉得无从着力,轻轻地一拧,如同只是给羽轩搔痒痒,甚是无趣。 对于羽汐这不经意地一拧,羽轩却如触电般,全身微微一僵。他平生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女性,更没有感受过不同女性的娇美。从小到大,他唯一亲近过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的生母,另一个就是羽汐里。以前两人也经常玩玩闹闹,羽汐的性子完全只是一个孩子,他也一直只把她当作一个孩子。可是,现在这一拧,他觉得有些异样。毕竟,四年过去了,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也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如果早过告诉你,不是早就被你看完了么?”羽轩故意忽略自己的那种异样感觉,用一副我很了解你的样子说道。 “哼,这话的意思是告诉我,你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山庄一段时间啰,可是你居然早不告诉我,实在该死。”羽汐昂起小脸,拿自己的手指去戳了戳羽轩坚实的胸膛。 这女人,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动作对男人来说是一种诱惑吗? “以后,别随随便便用自己的手去碰男人。”他涨红着脸说道。 “为什么?”羽汐是真的不懂,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羽轩,“你是我哥啊!” “哥哥也要顾忌一些,你已经长大了。别的男人更是碰都不能碰,记住了吗?” “哦!”羽汐答应的很漫不经心。刚才南宫羽轩居然脸红了,平时是一谦谦温润君子的南宫羽轩居然也会脸红。而他脸红的原因居然是被自己戳了几戳胸膛,羽汐觉得很好玩,又拿自己的手去戳了戳。 “南宫羽汐。”羽轩的脸涨得更红了,盯着羽汐有些警告意味地说道。 “嘿嘿,我知道了,不能戳,不能戳。可是手感很好啊,结实充满弹性,我就忍不住多戳了两下嘛。” 羽轩无奈地摇头,接着叮嘱道:“我离开后,没事你也可以到药庐去,我常用的那几本医书都放在暗格里,记得进去研实的时候叫阿俏守在外面。” “知道了,你的宝贝我一定不会弄丢的。”羽汐郑重地点头,她虽然调皮,但是轻重还是分得清楚的。 “还有,千万记得别去招惹六姨娘。她是唐门小姐,使毒本领不在我之下,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没有近她的身,就会被她识破。只要你不去招惹她,我晾她也不敢动你分毫。如果她再说什么不三不四的话,回来告诉我,哥哥替你作主。” “嗯。”羽汐应得很乖巧,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 昨天晚上你还说替我讨公道嘞,那公道呢? 卷一正文 第8章 别说傻话 庄门口果然早已聚集起了一大群的人,叽叽喳喳地吵闹不休。 羽轩的眉头又要开始皱起来了。 “哥,你看,老婆娶得多了,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羽汐从羽轩怀里跳下来,指着那群由丫环们簇拥着的夫人姨娘们说。 “我这辈子只会娶一个。”羽轩一手扶着她的腰,让她站稳,一边想也未想,却略带恼怒地回答道。 羽汐没有想到羽轩的反应居然会这样大,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羽轩恼怒。 “是,我的哥哥是天底下最痴情的人,以后他只会爱我的嫂嫂一个人。可是,谁能成为我的嫂嫂呢?仪琳公主吗?”羽汐侧着小脑袋,睁大眼睛,满脸俏皮地问。 仪琳公主对哥哥的爱,可是赤luoluo地。经常有事没事就叫太监宫女们送点好东西到水月山庄来,但是她自己却从未来过水月山庄。据说是多年前,因为跟羽轩斗气,发誓不再踏进水月山庄。羽汐想,仪琳公主大概是拉不下面子,想来却没有人给台阶,才会经常派人送东西来给某人,其目的是提醒某人,有一个活泼可爱又痴情地公主正等着某人的回应。可是,那某人却像木头桩子一样,愣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公主送什么,他收什么,收下了,好玩的都堆到了自家妹妹的房里。 所以,对于羽汐来说,那个大她近三岁的仪琳公主,她虽未谋面,却实在不算陌生。 “不是,我不喜欢她。”这一次,羽轩的眉头实在忍不住蹙起来了。凉薄的唇微微用力抿紧,露出下巴下的一圈隐隐地青色。不同于大师兄李承昊的温柔俊雅,面白无须,羽轩有胡须,而且长得颇快,天天都必须刮得干干净净才能出门。 “那你喜欢谁?”羽汐看着他那一圈隐隐地青色,觉得特别好看,忍不住伸手去摸,早把羽轩正在生气这个事实抛到了九霄云外。 羽轩无奈,他就知道不能对一个人太好。对一个人太好,那个人就压根不会把你放在心上。就像现在,他就是对眼前这个小白眼狼太好了,她才会全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我喜欢你谁,你会不知道吗?”他哑着声音,用拇指轻碰了碰她的唇说道。眼神是那种迷离朦胧,又略带点忧伤的样子。 羽汐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羽轩的眼神太怪异,总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这不应该是一个哥哥看妹妹的眼神啊! “神经病,你喜欢谁,我怎么知道?”她伸手重重地拍了羽轩一下,脸上尽量露出一个不屑又心不在焉的表情。她要用这样的若无其事,来驱散刚才两人之间那种无言的暧*昧。 “小七,你不是没心,你是不愿意自己有心。”羽轩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谁说我没心了?”羽汐小声地嘀咕,“我的心里有大师兄呢?我喜欢大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没有心的人,会喜欢上别人吗?”她很不服气,于由据理力争道。 “你真的喜欢他吗?你确定你很喜欢他?”羽轩扳过羽汐的肩膀,看着她问道。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羽汐甩开他钳制她的双手,揉揉自己被他弄痛的肩膀说道。 “我不走了。”羽轩凝神看着她。 他突然害怕走了,害怕离开水月山庄,害怕离开羽汐,他的心里总觉得有些隐隐地不安。 “你确定。”羽汐也凝神看他。 “我……”羽轩很想说肯定,但是眼神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坚定。 他肩上还担负着沉重地责任,他没有资格任性。 “哥,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羽汐笑了起来。 那笑不像讥讽,不像安慰,淡淡的,却让人心酸。 卷一正文 第9章 男人的地位 “来了,来了!”眼尖的四姨娘突然很兴奋地喊了,挥舞着手里的小手绢,拈着兰花指指着远处那条弯弯曲曲但是很宽敞的山路。 水月山庄建在离清风镇五里的叠翠山上。叠翠山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据说是龙脉之地。山分东山与西山,而水月山庄就在两山之间的山窝里。曾经也有江湖之人对水月山庄庄主南宫傲提议,既在翠山上建庄,何不建在龙脊上。南宫傲拈须不答,却只是满脸笑意。 听到这样的传说,羽汐觉得自己的父亲大人实在是像一只狐狸。 南宫家之所以能够富甲一方,在商界占据一席之位,在朝庭也能够受人景仰,完全是得益于皇家。如果南宫傲把自己的庄子建到翠山上去,不是明明白白的跟皇家作对吗? 他不会跟皇家作对,不会跟朝庭作对。最起码现在不会,至于将来……。羽汐不去想,也不愿想。 男人们的权利欲望,女人们是永远都不会懂的。即便淡泊名利,一副仙风道骨的南宫羽轩和李承昊,他们的身上不是也隐藏着许多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吗? 大夫人让一个小厮站到高处去仔细察看了一下,终于看清楚了插在几辆马车上的南宫家的标志。大夫人才确定,真的是天下闻名的镜吾先生到了。 “少庄主,夫人请您迎客。” 一个小厮小跑着过来,跪倒说道。 果然,大夫人领着众位姨娘已经分列成两行,正齐刷刷地看着羽汐和羽轩站着的方向。 即使是贵为尚书之女,迎接贵宾这样的大事,还是轮不到大夫人出头。 “知道了,我即刻去。”羽轩淡淡地应道,然后转身帮羽汐理了理鬓发,轻轻地拨了拨她听头上的梨花璎珞金步摇。 听着金铃铛里发出的清脆响声,他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犹如隆冬时节的一缕暖阳,融化了冰雪,使枯槁的大地,瞬间焕发出勃勃地生机。又如一阵东风,吹皱了一湖春风,泛起了朵朵涟漪。让那些看着他的侍女丫环们都不觉心头一跳,心如小鹿乱撞。 “我们走!”携了羽汐的手,他在众人瞩目里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去。 “主子。”他的贴身小厮金砚轻轻唤道。 主子带着羽汐小姐一同迎接贵客,于理不合。要知道,水月山庄的当家主母大夫人还在这里,小姐是不能代为迎客的。 羽轩瞪了多嘴的金砚一眼,金砚禁声,不敢废话。 “哥。”羽汐也轻轻地喊他。 羽轩则仿若未闻,只是抓着羽汐的手紧了紧,仿佛生怕下一刻,她就挣脱了他,逃了去。 众目睽睽,羽汐想骂不能骂,脏话已经溜到嘴边也只能生生地咽回去。 羽轩一副温柔无害的样子,其实却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羽汐曾亲眼目睹他是如何惩罚一个对她不敬的下人的,足足一百皮鞭,把那个人打得皮开肉绽,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最后还逐出山庄,任其自生自灭。庄里的下人们从此对羽汐再不敢有一丝不敬,与其说是敬她这个大小姐,倒不如说是怕他这个少庄主。 在水月山庄羽轩有绝对的权威,即便是大夫人也不得不听羽轩的。这是他在山庄里的地位,也是南宫傲赋予他这个唯一的儿子的绝对权利。 他是这个庄里的少主人,除南宫傲之外的唯一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