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青衣 一掷梭心一缕丝, 连连织就九张机, 从来巧思知多少, 苦恨春风久不归。 题记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春日缓缓,细雨蒙蒙,张府的上空总是有着一片楼角跳跃的天空。此时,细如珠帘的雨滴在轻轻洗刷,整个院子透着少有的安宁。 一个中年的男人坐在大厅之中,身上穿着深蓝色绸缎衣服,挂着一块毫无瑕疵的玉佩。他正是当朝国舅张鲁。在他身后站着一位家仆,看似打扮应该是管家。 右手边的座椅上有一位穿着儒衫的老头,长长的胡须,看似一位波有名气的儒士。 他学识渊博,是张府位他家小姐和少爷新请来的先生。只见他微微含笑,手中拿着这扇轻摇,举止波有大家风范。 “管家,带先生去学堂。”张国舅吩咐了一声。 那先生微微触动了眉头,他虽来教书却不知张家如此财大气粗,为了两个孩子竟然在院中盖了一座学堂。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虽然不是很大,却也不能久久的呆在雨中。 后院的湖边,一个身穿青衣少女正赤裸着双脚正在嬉戏。那乌黑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身上的青衣紧贴着身子,玲珑剔透的身体,散发着少女的青涩。稚嫩的脸上,总是有着古灵精怪的神采。湖水被雨水扰乱的平静,层层叠叠的影映着岸边朦胧的青色影子。 “清儿,是否可以回房?”少年站远远的在湖边,就那么痴痴的望着,近离咫尺却不敢再跃进一步。他长长的头发被一个精致的玉钗盘与头顶,余下的碎发同女孩一样湿露露的,偶尔会滴下一点晶莹剔透。浓密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也沾着雨水,他拥长袖擦拭了几下,露出稚嫩俊美的容颜。 “鸿哥哥,清儿想再淋会儿。”唤作清儿的少女轻轻的说,脚下不停的跳着。她很少有这样的安宁,雨天总是这个大院中休战的时候。 “不行,如果这雨一直下个不停,你会感染风寒的。”少年略微向前一步,眼神中透着一份温和。 “鸿哥哥,你总是管着清儿。”青衣少女无了继续淋雨的兴致,小嘴高高的撅起。“不如哥哥来追清儿,看我们谁跑的快!”她眼睛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似乎这是一辈子的追逐。 少年淡淡的微笑,点头默许。两个人儿就这么开始了追逐,笑啊!闹啊!这个偌大的院子也变的生气不少。 湖水连连,雨水滴滴,渐渐化成层层的波纹,就这么散了,无影无踪。 雨不停的下着,一滴滴的打着院中绿色的树叶,然后再落入地上的泥泞。丫鬟忙着打水,湿漉漉的少女就那么呆呆的坐在窗边。若大个张府,只有雨天才是安详的。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要怪只怪爹爹,身为当朝国舅却娶了三房妻妾。明争暗斗,弄得整个府邸乌烟瘴气。”她看着窗外宁静的院子,芊芊玉手托着腮,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与花草交谈。打水的丫鬟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的走进了屏风之后。 半响后,那丫鬟迈着轻轻的步子走到清儿身边。“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小姐沐浴。”她生得乖巧可人,一笑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虽然穿着丫鬟的衣服,可看起来天生丽质聪明伶俐。 张玉清应了一声,起身走到蝶戏牡丹的屏风之后。 木桶之中漂着红色的花瓣,散发着阵阵清香。她坐于水中,裸露着香肩,肌肤胜雪。秀发乌黑,眼睛前的睫毛上蒙着淡淡的水雾,微微发红的双颊,犹如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清儿,你沐浴好了吗?”门外少年轻轻扣了扣门,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打扮。白色的长衫,上面有着隐现的刺绣,一看就知并非廉价。 “鸿少爷,小姐刚开始沐浴,您还是要等会儿的。”小丫鬟红着脸,偷偷的看眼前的少爷,看了一眼又忙躲闪的看向别处。 “霜儿,你让清儿快点,师父已经在等了。”他剑眉微微一挑,心中正盘算着今天会学些什么。 “奴婢马上去告诉小姐。”霜儿应了一声进了房门,外面只留下英俊的林鸿和他的跟班小厮。 他看着这蒙蒙的细雨,又看了看身上刚换的衣服。“你去拿两把伞来。”他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奔入细雨之中。 少年是清儿的表哥林鸿,从小生长在张府之中。当朝国舅只有一女,待他如同己出。天生的贵族气息已经在他身上隐隐透出,那长长的剑眉,如晨星的双眸让多少丫头看一眼就能失去了魂。 这是南方的春季,此时是最为安宁的时候。张府中后院的桃花开始打着花苞,再过些日子就会满园春色。 林鸿总是会很早起身,梳洗过后去后院的湖边。张玉清赤裸着双脚,跳着不知名的舞蹈,欢笑着,感染了周围的气息。 他吹着箫,她迈着舞步,如此的和谐,仿佛是永远不褪色的画卷一般。 楼前相望亦相知, 陌上相逢已相识。 借问吹箫何紫烟, 会经学舞度芳年。 转眼已经过了三个秋冬,此时正值春季,天气异常的好,蓝到一望无际,没有一朵云。张府后院开满了粉色的桃花,远远望去如同梦幻的桃花源。莺莺燕燕,只见那蝴蝶嬉戏,忽而来,忽而去。 张玉清坐在桃花树下,此刻的她容颜更加细致,堪称倾城之容。面露忧伤,只为生在政客之家。她靠着枯糙的桃花树,仰着面望着天。从小到大,她从未出过张府半步,就像这隐与尘世的桃花峪,被一墙隔离了所有。 隐隐约约传来一丝丝的箫声,白色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她收去了那烦乱的心,站起身向白色身影迈步。她笑着,却有着七分凄凉。 “鸿哥哥,父亲要我参加太子选妃。”她只是低着头,看着沾有泥土的绣鞋。她心里很是明白即使如何娇宠也无法违背父亲的安排,他是个政客,为了权力什么都能够牺牲,即便是自己女儿的幸福。 “清儿,”林鸿望着她,良久才道。“你要多多照顾自己。” 她甩开了他的手,“你也同意我去选妃?”甚至有些惊慌,不停的向后退步.瑟瑟发抖,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眼中充满了失落,用力咬自己的下唇。 “姨父是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你我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只能有兄妹之情。我们之间,永远有着无法逾越的墙。”他看着他,被她失落的眼神刺痛。 “那就只能牺牲我?”她咬了下牙,冷冷的盯着他。 林鸿不忍继续对视,甩了甩衣袖。“一个政客,为了权力什么都要舍弃。” “那我只能做个牺牲者。你和爹都是政客,为什么偏偏要牺牲我?”玉清转身跑开,渐渐的消失在桃花林的尽头,留下的只是一方丝帕。 林鸿呆呆的看着,就看着她跑开的背影。也许清儿这辈子再也不会原谅他,可是他不能够再也不见她。姨父说过,如果清儿做了太子妃,他也可以被录用。从此,他可以守护她,不让她受任何伤害。否则,他面对的只有离开,或者被杀。 那一方丝帕就随着突然而来的风,轻轻的飘到他的面前。熟悉的花香,熟悉的笔迹,熟悉的一切即将远去。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那是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前,一个身穿黑色镶金龙纹袍的男子正向大殿方向走。忽然不知从哪穿出一只猫,惊扰到他。只见他桀骜不驯的脸庞略微有些烦躁,“谁养的猫?”他冷冷的问了一句。 “殿下饶命,是奴婢养的。”一个小宫女忙跪于他面前,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 “那就管好你的猫。”说完转身进了大殿。身后的小宫女低着头,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太子选妃。”宦官的声音回荡在这空空的大殿之上。 清儿随着人群进入大殿之中,站立之后她望着高高在上的龙阳太子。他张的很好看,有着王者高于一切的气质,身上穿着黑色镶金龙纹的袍子。他没有表情,像一个雕刻一样坐在铺有明黄绸缎的椅子上。他冷漠的看着下面,似乎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和他并无关系。 她看着身旁站着的少女,个个都抱有母仪天下的幻想。而她,只想做个平凡的少女,其他的什么都不想要,并不想做什么太子妃。后宫如同弱水,弱水又岂止三千,她根本不想做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所饮。 龙阳太子走下台阶,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身上的气息她都可以闻得到。他很高,和林鸿一样比她要高出很多。她与他相比只能到他的胸口,她想知道他的心里又是怎么想。 有时候,一个念头就会产生一个动作。她伸出手,然后放到龙阳的胸口之上。然后缓缓抬起头,就那么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他和他没什么分别。 “大胆。”龙阳身后的宦官突然怒斥,吓的她手一抖急忙收回。 “你叫什么名字?”龙阳温柔的问,他的声音充满的磁性,她很喜欢他的声音,虽然比起林鸿略微有些沙哑。 “民女张玉清。”她轻轻的说,每个字都咬的特别清晰。声音很轻,只能让龙阳一个人听得到。 “你愿意做我的太子妃吗?” 她忙缩回,眼睛中闪现了一丝惊恐,从而又生出一丝倔强。 她摇摇头,淡淡的说:“清儿不愿意。” “大胆,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拉出去。”那宦官像似很想除掉她一样,总想着把她给赶出去。 “高公公且慢,你先退下。”他习惯性的吩咐着,生在帝王家,他早已习惯了后宫的争斗。此时的高公公应该早已被人收买,为的只是选一个能做眼线的太子妃。 高公公无可奈何的带着刚冲进来的侍卫离开,临行前还打量了张玉清一番。 “为何不愿意做我的太子妃?”龙阳淡淡的问,眼中充满了想知道答案的欲望。如此的女子,他从未见过,他想要拥有她,即使她不愿意也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清儿只是不舍家中后院的那个湖,清清凉凉的湖水,满园的桃花。”清儿的声音有些娇慵,似乎春日里刚刚苏醒的黄鹂。 “跟我来。”龙阳向殿外走去。 转眼间,大殿中只剩下嫉妒的眼光。数位佳丽,龙阳从未看过一眼。 他拉着她,然后踏着别人破碎的母仪天下出了大殿。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湖,桃花,我都会给你。看见没,这是我们南朝的皇宫。”他拉着她,就那么呆呆的站在最高的楼上。身后远远的跟着一群宫女太监,他们从来未见过太子如此对待一个女子。 “我,南朝太子龙阳,只为娶你为妻。”他透彻的眼睛映出清儿小小的脸庞,其他事物都可以忽视,此时他眼中只有她。 她有一丝的动摇,那种眼神,被龙阳注视的眼神。她着迷,着迷他许下诺言的语气,拥有天下的他,一言九鼎,不会反悔。既然无法与林鸿在一起,何必不顺着父亲安排的路走下去。 这是南朝女人青春的坟墓,红墙之隔,隔离了喜怒哀乐。 “家父是国舅,姑姑是早已去世的孝廉皇后。”她淡淡的说,仿佛在说一件不事不关己的事情。 在南朝,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国舅已经没有从前的权利。孝廉皇后去世后,当朝圣上从新迎娶新后,新后诞下太子龙阳,后宫凤座稳固。 “怪不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太子思虑半响方说。 “太子怎么会见到清儿呢,清儿从未出过家门半步。犹如笼中之鸟,井底之蛙。”她轻轻的笑了,仿佛把春日里最后一丝冬意都化了开去。 龙阳痴痴的看着她,只想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的呵护。 “来人,告诉母后太子妃已经选定,当今国舅之女张玉清。”他吩咐下去,只想快些成婚,从此就那么守护着。 皇城的天,站在最高的楼上,依然是一片湛蓝。偶尔有几只鸟儿划过,然后消失在视线外的天际。普遍天下,谁不想成为这皇城中的女主人。龙阳为南朝太子,未来南朝的帝皇,后宫佳丽为后独尊。 而清儿在想,她即使进了这深宫也早晚有一天离开这。她不想在这么个地方呆一辈子,天下河山如此多娇,她不愿意再做笼中之鸟。 中宫之中,皇后正与几位嫔妃品茗。后宫是美女云集的地方,皇后年近四十却丝毫没有衰老痕迹,从面目上看似二十出头,根本不像龙阳的母亲。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小宫女跪在地上,低着头。 “太子选妃已经定下了?” “是张国舅的千金张玉清。” 皇后脸色稍微变了一下,只是一闪而过,丝毫没有被别人察觉。张玉清,那不是她选好的人选。她修长白皙的手端起茶盏,“先把她送出宫吧!然后让龙阳来一下。” 正文 花缘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马车嗒嗒的行驶在路上,玉清坐在车中。她心思很乱,不知如何是好。转眼间,她已经要出嫁了,嫁入那个女人都可以拥有权力的皇家内宫。 想起龙阳,她笑了。从来没见过如此温柔的男人,他总是充满疼爱的看着自己。然后很坚决的说要娶自己为妻,让她一起陪着他。 “驾,驾。” 车夫减缓了车速,刚刚走过的路上驰骋着一匹黑色的马。龙阳坐在马背上,追赶上了这辆载着清儿的马车。他换了套月白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锦蓝色的腰带。挂着一块通透的玉佩,长长的流苏随着马儿飞奔而摇摆。 清儿撩起窗帘,看见一张帅气的脸。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好似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清儿,我想,去看看你家后院的湖和那满园的桃花。”龙阳有些腼腆,脸有些微红。他似乎变了样子,完全没有了选妃时的冷漠。 “太子这番出宫,皇后娘娘会怪罪吗?”清儿从小小的车窗向外看去,她从来没出过张府,此刻刚好可以见识下外面都有些什么。 “母后允许的。”太子拿出一块令牌递给玉清,“这个是母后给你的,让你以后进出宫可以方便些。” 玉清把手伸出窗外,接住了那块沉重的令牌。只见上面用篆体刻着四个大字,“蒲苇如丝”。她喃喃的念了出来,却不知是何意思。 龙阳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四个字是父皇赐给母后的,意思是说母后贤德。” 清儿收起了令牌,然后看向马背上的龙阳。“家父不知太子驾到,必会失礼。” “我已经让夏晓去通报了,这番出宫只为送你回府。看看那满园的桃花,和那你舍不得的湖。”龙阳定定的望着她,丝毫没有回避目光的意思。 “清儿谢过太子。”她放下了窗帘,然后静静的听着窗外的马蹄声。那个说要爱护她的人,此刻与她只有一窗之隔。 那是一条很长的路,一辆马车,一匹骏马。龙阳的眼睛总望向身旁的马车,身旁错过多少繁荣的景色。他不在乎,在见到清儿的第一眼他就已经不再在乎。他只想她开心,然后好好的守护她一辈子。 芬香帘低咬春娇, 斜钗云髻淑窈窕。 马蹄渐花上阶绿 湛蓝天际碧空遨 远远的就能看见张府门前有着整齐的列队,对于太子亲临,这是对张府莫大的恩赐。玉清撩开窗帘的一个小缝隙,门前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么熟悉,熟悉到她的骨子里。她看着他,风轻轻的扬起他的发丝。他有些踌躇不安,向马车旁的龙阳看了好几次。 朱红色的大门,上面有一块写有张府两个金字的牌匾。以张国舅为首,地上跪了一排。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一声声的回荡着,仿佛高山中的回音。 “起来吧!”龙阳从马上跳下来,然后掀开玉清的马车,他亲自扶着玉清下车。 “谢谢太子殿下厚爱。”国舅开心的像似吃了蜜糖,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条缝隙中仍然时不时闪过精光。 龙阳看着站在那不知所戳的张国舅,淡淡的说。“我来这是为了看桃花和你家后院的那个湖。” 玉清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鸿,然后轻轻的说,“太子,那就跟我一起到后院吧!”她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对,对,对,让清儿带着太子殿下去看看。”国舅边说边让出位置让龙阳通过,这对于张家来说总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国丈。 后院有着一条石子路,道路上铺着鹅卵石,五颜六色甚是好看。 桃花香气扑鼻,远远的就能闻见。 “好香啊!”龙阳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显得非常陶醉。 那总是一种习惯,从小养成的习惯。每次都是如此,悄悄的,从来都没有被人发现过。 清儿脱掉了脚上的鞋子,露出白玉一样的小脚丫。她就拎着两只鞋子走在那鹅卵石的道路上,即使有点咯脚,但是很轻松。 她回头冲着龙阳一笑,然后笑容就僵在了她的脸上。这个人不是那个白衣的少年,儿时的时光早已消逝而去,并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龙阳,你会吹箫吗?”她甜甜的笑了一下,然后用那双星辰般的眼睛看着他。 “会。可是我没有带萧来。”他从来没听到过一个女子亲切的喊他龙阳,也从来未曾见过一个千金小姐光着脚走在地上。她,那么的自然,虽然不合情理却丝毫不失大家的风范。这样的女子,他怎可能不动心呢? “那今天我就不练习了。”她走入那片桃花林停下脚步,痴痴的站着,任由花瓣飘落她的肩头。 她不是那种较弱无骨,更没有妖娆魅惑。她的举手投足之间,总是不经意的透出春天和煦的气息。龙阳呆呆的看着,然后注视了那一支支的桃花。 “不要。”清儿喊住他,“太子,清儿斗胆为这些桃花求个请。” 他缩回欲折桃花的手,然后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姑娘。 “清儿请求太子莫要折花,它们也是有着生命的。好景不长在,欣赏过也就罢了。” “起来吧!是龙岩不应该想去折它们。”龙阳伸手接住飘落下来的一片桃花瓣,粉粉的,嫩嫩的。“清儿,你可知桃花依旧人却不同?” “清儿知道,久久桃花毅然会开,带来满园春色。然而人却不同,桃花亦在,人却早已不在了。” 龙阳看着她,青色的衣群,简单的发髻。朴素却又不失大方得体,清丽脱俗。他虽然贵为太子,又能有几个人可以推心置腹。生在帝王家,不会有什么朋友,而此时他却不后悔生在帝王之家,因为他可以拥有她,这个世界上他最想占有的东西。 公文贴到城门前,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太子即将大婚。 张府人来人往,平时不愿与国舅有交情的人也来庆贺。他们所有人都抱着一个目的,他日的荣华富贵。政客,永远都是这么的势力无情。 玉清坐在窗边,外面正对着小花园。那里是她偶尔嬉戏的地方,如今为了入宫为妃,她只能乖乖的坐在屋子之内。湛蓝的天,毅然不会因为她的心情而变。 “鸿哥哥,你不愿陪清儿再说说话吗?” 林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清儿,眼中总是透着一股复杂。 “清儿即将入宫为妃,鸿哥哥忍心再也不理清儿?” 林鸿背向清儿,淡淡的说了一句。“清儿,以后哥哥不在要懂得照顾自己。那后宫永巷甚是繁杂。” 正文 蝶姻 天,开始下雨,细细的银丝不断拉长。天地之间,如同珠帘,燕雀穿梭其中。 皇上已经下旨赐婚,张府里从那天起变的更加忙碌。 “小姐,夫人和姚姨娘吵起来了。”霜儿身上沾着外面的雨水,脚下有着点点黄泥。她有些喘,应该是一路跑来的。 玉清正在翻看一本无名氏的诗集,不知看到了那首,此时的眼睛有些许的湿润。她看见霜儿站在房内,别过头偷偷拭擦了眼角的泪痕。 “何事争吵?” “是因为莲儿,姚姨娘说莲儿偷了她的首饰。小姐,莲儿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小姐即将出嫁,姚姨娘仗着国舅宠爱正向夫人施下马威呢!”霜儿向来与莲儿交好,在她眼中莲儿好比她的姐姐。 “那我随你去看看。”玉清放下手中的书,随着霜儿出了门。 走廊很长,此时已经挂满了红色长绫,大眼望去就知此地即将要办喜事。 玉清看着红灯高挂,叹了口气,向东院走去。 未进院门就听见她母亲刘氏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想来是哭过了。 “你这狐媚,仗着老爷宠爱就能来这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来。竟然出口不逊,说莲儿偷了你的东西。”刘氏年过四十,眼角有些细小的纹。她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没多久。 “夫人,您这话妾身可不爱听了。如今这府中正要办喜事,妾身娘家送来了几件首饰让我在宴会时撑撑门面。原本在屋中放的好好的,我就让莲儿去帮我拿了件披肩,再回屋时首饰就不翼而飞了?难道它们自己长了腿跑了不行?”姚姨娘年纪不大,和清儿相仿。她穿着紫色的纱衣,画着浓浓的妆,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妖气。 “夫人,我真的没见到什么首饰。”莲儿穿着和霜儿一样的衣服,跪在院中,雨水将她身上的衣服打了个湿透。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似乎已经跪了很久。 “你这丫头还不承认,非要动用家法你才招认吗?”姚姨娘一只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指着地上的莲儿,丝毫没注意在院门前的玉清。 “莲儿,你起来吧!”玉清淡淡的说。霜儿跟在她的身后为她撑着一把雨伞,她迈着轻轻的步子走到屋檐下。这么个雨天,无论怎么注意仍然会沾上些许的泥点。 “小姐,您这话什么意思?”姚姨娘冷冷的说。 刘氏瞪了她一眼,然后看向玉清,“清儿,此时来这有何事?” “霜儿,带着莲儿去换套衣服。” “谢谢小姐。”莲儿扣了个头,然后起身跟着霜儿出了院子。 玉清吩咐过后,转过身向母亲行了一礼道:“娘,女儿听说娘身体欠安,特来探望。” “这可不行,她是贼。”姚姨娘指着消失在院门外的莲儿嚷嚷道。 玉清看了她一眼,“姚姨娘,可有人能证明你屋中确实有首饰?” 姚姨娘不语,原本就是无理取闹,何来的首饰? “既然你答不出就是毫无证据,没有一点证据竟然如此放肆。刚我入门时听说你要动用家法,那家法你可熟悉?” “我,我,”姚姨娘支支吾吾,“不甚熟悉。” “张府家法规定,动用家法的人只有父亲和娘亲。你身为妾室在这东院中大呼小叫,诬陷丫鬟,顶撞夫人。你可知这触犯了家法哪一条?” “妾身知罪。”姚姨娘跪在玉清面前,眼中显现着惊慌。 “来人啊!拿些银两送姚姨娘出府。” 两个丫头扶着姚姨娘出了院子,雨还在不停的下着。蒙蒙的天色,暗了不少。 “老爷,我要找老爷。”姚姨娘的声音消失在细雨之中,东院又恢复的原有的安宁。 “娘,我们进房说说话。”玉清搀扶着刘氏进了房间。 “清儿,你这么做你爹,”刘氏拉着清儿的手,“你爹不会同意的。” “娘,清儿自有分寸。对于爹而言,为了政权他既然可以舍弃自己的女儿,一房妾室对他而言又算的了什么?” “可是,”她面带犹豫,内心十分矛盾。 “娘,清儿肯定爹不会反对。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定会来此找清儿,不禁不会怪罪还会说清儿做的很对。” 如同玉清所说的一样,不晓一盏茶的功夫张国舅已经来到东院。未进门先闻笑声,然后是一串脚步声,来人似乎不少。 “清儿,”张国舅甚是开心,他红润的脸庞容易让人想起醉酒。他滴酒未沾,只是如今张家的情势让他不得不笑容满面。“做的好,有母仪天下的威严。” 整个京城传遍了太子与张家结亲,张家小姐玉清过没几日就要与太子大婚。龙阳太子,未来的帝王,他如何不兴奋至此? “爹爹。”玉清起身行礼。 “老爷,你不怪罪清儿?”刘氏仍然有些担心,莫说是张国舅最宠爱的妾室,就是另一位若是以前这么胡闹也未曾怪罪过。而如今,为何会说清儿做的好? “夫人,你妇人之见而已。清儿乃当今太子妃,亦是未来母仪天下的后宫之首,若连这点威严都没有,何来母仪天下之典范?”张国舅坐到桌旁,丫鬟上了杯清茶。 “还是老爷看的远。” “爹,娘,清儿先回房了。”玉清打算离去,她对于那些母仪天下的典范毫无兴趣。与此听父亲高谈阔论,不如回房读那本未看完的诗集。 雨依然在下着,冲洗着张府的楼角。天空有些暗淡,层层叠叠的云覆盖着。忽而一阵轻风,传来丝丝香气,桃花的香气。她撑着雨伞,向着那片桃林走去。这么一场春雨,不知会落多少花儿。 箫声远远的传来,听的出吹箫之人有着诉不尽的悲伤。桃花林的深处,蒙蒙的细雨仿佛相隔的纱幔。 他,一袭白衣;他,剑眉浓厚的皱起;他,站在那片粉色的桃花林中,手中一根玉箫正呜咽的吹奏。 “鸿哥哥。”玉清轻轻的喊了一声,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什么却又没有再吐出一个字。她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看着那个吹箫人。 林鸿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他怕,怕看后连自己都会不舍。那个可怕的想法,曾经他也有过。可是他只是一个无用的书生,百无一用。即使私奔也一样无法让她过上好的生活,那不是他想要的。 箫声呜咽,诉说着从前的儿女。同样的一片桃花林,同样的两个人,只能离得越来越远。青梅竹马,已经结束,并且再也不会有人提及。 雨,一直下着。清儿举着那把伞,遮住了林鸿头顶的那片天。她看着他,那样熟悉的一张脸,以后会变的模糊不清。 “清儿,小心感染风寒。我想回去换套衣服,姨父还有事情和我商议。”林鸿转过身,躲过那双含泪的眼睛。大步的离开了伞,冒着雨离开了。 既然是嫁入皇室,那肯定会有华丽的嫁衣。玉清看着衣架上的红色嫁衣,和那精美的首饰在发愣。在她手中握着一颗通透圆滑的明珠,这是龙阳送她的定情之物。 一如侯门深似海,何况这是入宫为妃。后宫争斗永远不休,比这小小张府要复杂的多,以后她不会有清闲的日子可过。她的命运只能如此吗? “小姐,皇后娘娘意旨,要您入宫!”霜儿推门进屋,她手里拿着一套新衣。淡淡的青色,白色的纱。 清儿起身沐浴,换了新衣。长长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然后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支步摇戴在头上。白玉色的蝴蝶,小小的珍珠,样式特别灵活。 前厅之中,林鸿正在陪宫里前来的公公。看见玉清步入大厅,他有些痴了。那只步摇轻轻的晃着,花了他深邃的眼。 “张小姐,随在下入宫吧!”高公公细声说。 玉清应了一声,然后跟随他身后离开了张府。她踏上门前马车的梯子,回头看了一眼林鸿。就那么一瞥,似乎有着誓死如归的味道。 卫皇后坐在高高的凤座上,头戴金色凤钗,翡翠步摇。乌黑的青丝挽成高贵的髻,眉心有着一点红色的宝石。柳叶般的眉,同龙阳一样深邃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桃花般的红唇。 “清儿,本宫可否这样喊你?”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很随和。 玉清有些受宠若惊,只是痴痴的看着,半响才反应过来,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样的皇后,是她从未想过的。随和的如同她的母亲,却又有着皇家高贵的风范。 “赐座。”卫皇后手轻轻一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玉清站起身,“谢过皇后娘娘。” “清儿,过几日你也要改口喊母后了!” “皇后,你看咱们这未来的太子妃,是否真的有能力辅佐太子呢?”清儿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粉色宫衣的女子,她妖艳无比,如同山野传说的狐仙。 “苏婕妤,没有人一出生就能辅佐江山,清儿如此聪慧定会很快适应。学习如何母仪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苏婕妤看了一眼轻装打扮的清儿,“那清儿姑娘可知何为天下?” “回婕妤,清儿自认为民即为天下。古语有云,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君王定要已民为先。清儿虽然愚昧,但定会随时提醒太子已民为重。” 皇后点了点头,“清儿说的甚好,苏婕妤可否愿意陪本宫去花园赏花?” “皇后娘娘有命,良儿哪敢不从?”苏婕妤咯咯的笑了起来。 皇后命人送清儿出宫,她此次让清儿前来的目的只为给苏婕妤一个提醒。虽然,清儿并非她所安排的女子,但是生在官宦世家应知书达理。她早差人打听了清儿的一切,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刚刚清儿的回答令她十分满意,把心中些许的疑虑也给打消了。 马儿的铃声有节奏的响着,清儿手中握着皇后娘娘送的玉佩,翠绿色的小鱼通透的黑色眼睛。她出身国舅府,自然知道不是凡品。送她出宫的夏公公说,这是当年皇后娘娘的陪嫁之物。至于为什么没有让清儿留在宫中一起赏花,只因俗例婚前不可与龙阳相见。 正文 深宫 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雏飞。东风宴罢长洲苑,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刘氏眼中噙着泪水,口中边念叨手中不停的梳着玉清的黑发。 “娘,女儿只是进宫为妃。娘你不用担心,太子会对待女儿好的。” “嫁入帝王家,一切身不由己。清儿,你要谨记。太子早晚会成为我们南朝的君王,后宫佳丽岂止三千。你要大肚,放宽心,不要气的自己伤了身子。”刘氏放下木梳,然后擦拭点眼角的泪水。 清儿转过身,抱住母亲的腰。“娘,以后清儿不在你要注意身子。若爹爹再娶什么姨娘你就让人进宫给我稍个话,我定会让爹爹全心待你。” “娘如今已经年过四十,脾气也收敛了许多。男人三妻四妾极为频繁,娘已经看开了。如今,只是担心你。” “清儿定会好好的,请娘放心。” 红罗幛,春宵暖,龙凤红烛迷离燃。若大宫屋新人娇,独自一人多寂寥。 玉清穿着红色的嫁衣,头戴凤冠。发丝高高盘起,眉心点着一颗粉色的宝石。这个南朝,总是用宝石来装饰,展现出她们的雍容华贵。 整个寝宫都挂着朱砂般的红罗幛,一个红木的雕花铺有白色宫帕的床,床旁边的烛台上正燃烧着红色的龙凤蜡烛。一点点的蜡泪如同珊瑚一般凝结,慢慢的汇聚成层层叠叠的烛花。 玉清掀起头上的红纱,想看清以后她所要生活的地方。一天的忙碌,她的身子似乎有些吃不消,两个膝盖已经生硬疼痛。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龙阳穿着红色的锦绣袍子走进来,前襟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条蟠龙,四只爪子异常的闪亮。 玉清有些慌忙,手中的红色薄纱就那么飘落到地上。龙阳走过来,拾起红纱放到一边的桌上。 “清儿,你是不是饿了?”龙阳拉着她的手坐到小桌旁。 “回太子话,清儿是有一点饿。” 龙阳拿起筷子,帮清儿夹起桌上放着的饭菜。菜品很精致,比张府中大厨做的要精细的多。莲子桂花粥,五色杏仁扣鸭舌,燕雀银丝回巢,许多菜色清儿从未见过。 她喝了一小碗粥,然后站起身,没想到那疼痛的膝盖已经不能让她好好站起。她身子倾斜,眼看就要摔倒在地。龙阳转身楼住她的腰,手臂一收她应经在他怀中。 “清儿,你的腿?”龙阳把她放到红木床上,掀开她的裙角,那一片青紫色触目惊心。 “清儿对宫中规矩尚不熟悉,请太子见谅。” “你喊我龙阳可好?既然已经成了夫妻,那何必拘谨?” 龙阳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玉清身子一颤,她何尝有过如此和男人之间毫无距离?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仿佛熟透的苹果在等人摘取。 “龙阳,可听清儿一言?” 龙阳拉着她的手,那细腻光滑的感觉让他着迷。“清儿你说。” “清儿今日既然同太子结为夫妻定是上天认为我们有缘,早晚有一天太子会继承皇位。到时,清儿不图太子从一而终,只求太子莫要忘记我们相见之时。若是太子爱上别人,也请求太子能够将我逐出宫去,或者让我搬进一所偏僻安静的宫殿之中。” “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说。” “后宫争斗岂是平凡人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清儿,我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人总是会有衰老的一天,清儿心中甚是明白,透彻的。”她眼角有一滴摇摇欲坠的泪珠,虽然嘴笑是笑着的,却让她的笑有了三分甜蜜七分苍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夫君莫忘时,鸳鸯怎独只?后宫三千乱,区区不必迟。行时为君期,政务烦恼余。握手一长叹,泪为不悔知。春华即将去,莫待空折枝。桃花色依旧,勿忘相见时。 清晨的光渐渐的透过雕花的窗子,洒在那红木床边。龙阳起身,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子。昨夜良宵,他的确是拥有了她,从此她只属于他一个人。他掀开红色丝绸棉被,看见白色宫帕上的一抹红色印迹。他轻轻拿起,然后折叠整齐的放入怀中。 小宫女走来掀开红色窗幔,龙阳轻轻下了床。他怕,怕吵醒这熟睡的仙子,也怕这只是个梦,眨眼间就会醒来。 龙阳换上朝服,然后把怀中的白锦放入一个木箱之中。他走到床边,又看了一眼熟睡的清儿。轻轻的,如同蝴蝶翩然落下一般吻了她的额头。 东宫的小花园中开满了粉色的桃花,清儿明白这是龙阳的一片心意。桃花淡淡的甜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清晨起床梳洗后,她就来到这院中,看了会桃花就去了长乐殿去给皇后请安。太子一早便去朝堂议事,他会是个好皇帝。 “其实,这满园的花儿只是一瞬间便全开了。”皇后看着御花园中的花墙,此时有些许的伤感。“清儿,你是孝顺的孩子。这新婚燕尔也不忘来请安,虽然是宫中的规矩。可是,规矩是死,人却是活的。” “清儿明白。” “后宫争宠难免争斗,既然你为太子妃。若是哪天太子娶几个侧妃的话,你也只能去包容。女人只要进了这么个红墙之内,已经没有了自由,一切迟早会看的开的。”皇后语重心长的说,“就像这花儿一样,百般妖艳最后仍旧有枯萎的一天。” 玉清没有再说话,只是跟随皇后走在这小道之上。这里没有张府后院的湖,只有一个小小的莲花池。此时并非夏季,所以没有满池莲花盛开的景象。 她想起了那个绿色的湖,波粼粼的湖水。那个不敢越近一步的白衣少年,她光着脚,在湖边起舞。他吹着箫,声音呜咽呜咽的。 “皇后娘娘,这么巧!还有太子妃也是,一早便来这花园中赏花了?” 这妖娆的声音打断了玉清的思绪,她回头看见苏婕妤正从另一边走过来。 “良儿给姐姐请安。”她向皇后行了个礼。 “妹妹不也一样有着闲情逸致?”皇后淡淡的笑了下,时时保持着母仪天下的风范。 “太子驾到!” 龙阳踏着宦官长长的音节出现在清儿的眼前,他穿着淡黄色绣着蟠龙的朝服。头发束成一个独髻,带着雕刻着腾云龙纹的免冠。 “龙阳给母后请安!”他单膝跪地,刚好在皇后面前。 卫皇后何忍太子一直跪着,忙拉他起来。“阳儿,你是专程来为母后请安还是来找清儿的?” 玉清听皇后此言,脸刷的一下红了,娇艳的让满园的花儿都有些羞愧。 “儿臣是来为母后请安的。”龙阳每个字咬的都很是清晰。 “那这安请完了是不是要回去了?”苏婕妤故意打趣道。 龙阳偷偷瞄向玉清,看着她身着粉色衣裙,显得皮肤更加清透白皙。芳龄十八岁的她脸上刚刚退去些许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初为人妇的娇羞。 “清儿,你同太子回东宫去吧!他肯定是有话要对你讲的,作为母亲我也不忍啊!” 清儿走到皇后面前行了一礼,“那儿臣先告退了。” “去吧!”皇后走过他们,走到苏婕妤身边。“妹妹既然也有雅兴,一起赏花如何?” “姐姐,前几日我们来院中赏花全是含苞待放,如今只是几日未来却已满园春色了。”苏婕妤咯咯的笑声渐渐远去,这花墙之内只留下两个互相对望的身影。 春风轻拂,缭乱了清儿的发丝也缭乱了龙阳的心扉。 她坐与荷花池边的石头上,看着满池的绿水。然而,新婚燕尔却无话可说。也许,此时无言更是默默相诉。 正文 锁春 龙阳看着清儿在发呆,他总是想不透清儿在想些什么。对于在深宫中长大的他来说,她永远都是一个谜,解不开的谜。 轻风拂过清儿的脸颊,发丝缠绕住她的红唇。她屡开发丝,看向龙阳,发现他痴痴的望着自己。 “太子可是为社稷烦忧?”她取笑道。 龙阳笑了笑,“我在想清儿你在想什么。” 清儿嫣然一笑,“龙阳,我有些饿了。清晨起的早,现在一粒米都未进。” 他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问道:“那些奴才没给你上膳食吗?” “清儿没吃,只想自己学着弄些吃食。若是龙阳吃腻了宫中的菜色,清儿可以亲自下厨做一些。可惜夏公公说,清儿贵为太子妃,不应进入厨房。” 龙阳看着她,感觉眼前的妻子特别迷人。她的想法似乎不能由常人一样去推断,他喜欢她,第一次见就喜欢。仿佛,他们前生就是这么在一起的。 张府终于有了宁静的时候,没有了姨娘和夫人的吵闹声。若大的府邸只有那后院传来的呜咽箫声,听的人们心里默然升起一丝凄凉。 桃花斑斑冉冉的落下,风吹过湖面带来点点水汽,阳光折射仿佛仙境。林鸿就坐在湖边,看着湖面上漂浮着的桃花。他吹着那首清儿最喜欢的曲子,然而此时,桃花依旧,人却不在了。 那青衣的女童光着脚,在湖边跳着只有林鸿一人可以看的舞蹈。轻盈的舞步,慢慢的撩开他少年的心扉。 他有些悔恨,恨自己为何这般寄人篱下。同时,他也只想着她在深宫之中能够快乐。 “少爷,”霜儿轻轻的唤了一声,“老爷让少爷去下大厅,说是一会兵部尚书王大人会来。” 林鸿放下手中的玉箫,“我马上就去。” 霜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 “少爷,奴婢想入宫陪伴小姐。小姐一个人在那深宫之中,不知道会不会习惯。请少爷向老爷说下,奴婢是情愿入宫的。” “那我去和姨父说。” 张府的大厅,只能用富丽堂皇四个字形容。一套梨木的家具,此时入门的主座位上正坐着当朝太子妃的父亲张国舅。他笑眯眯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右手边的客位坐着一个四十有余的儒雅男人,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衫。略有些花白的头上束着银色的发冠,中央镶着一块白色的美玉。他身旁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年龄与林鸿若仿的少年,一袭淡蓝色的衣襟,长发被高高束起。他剑眉如画红唇齿白面庞如玉,看似并非只是书生那么简单,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武将的气息。 “林鸿见过王大人。”林鸿微微躬身行儒礼,然后坐到王大人对面的椅子上。丫鬟上了一杯绿茶,他接过后轻轻压了一口。 “林鸿,这位是王大人的公子王慈。”张国舅道。 “见过王兄。” “在下对林鸿兄的名字如雷贯耳,如今能与林兄相识真是莫大荣幸。”王慈含蓄的说道。 “你们两个年轻人可以去街上逛逛,加深下彼此的了解。”王大人笑眯眯的说,他今天来张府的原因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和林鸿成为朋友。在这个南朝之中,张家早晚会大权在握,何不为儿子铺好未来的路呢! 张国舅摆摆手,示意他们能够出去了。 林鸿欠身一礼,“那鸿儿先同王兄出去了。” 王慈看了看父亲,只见王大人微微点了点头。他跟着林鸿身后,离开了张府的大厅。 南朝皇宫的太子东宫内,此时一片狼藉。小宫女正在努力的找寻一样东西,因为她们的太子妃不小心给丢失的东西。 一位打扮贵气的夫人站在前殿的楼梯上,指挥着宫女太监们在院子里找寻。她是南宫夫人,东宫的主管。 “找到了吗?” “夫人,目前还是没有见到类似的物品。”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宫女低声回禀。 “那可是太子殿下送给太子妃的定情之物,细细寻找。” “是。”小宫女应了一声下去了。 屋外屋内乱成一团,龙阳拉着清儿在厨房。既然清儿说要为他下厨,他很是想马上见到。至于丢失那颗珍珠,此时正在清儿白玉雕琢的蝴蝶骨中间吊着。圆润的珍珠,细细的黄金链子,此时映着红红的炉火便是另种韵味。 “快,快,快。” 清儿连说三个快字,龙阳一脸迷糊。然后他拿着厨房仅有的一把木筷子填入燃烧的火炉之中,“清儿,这饭还真是不好做。” “那是当然,太子从小便是百奴千婢的被人伺候惯了。清儿虽然是大家小姐,但也会做一点吃的。” “清儿你做的是什么?”龙阳看看锅里煮沸的水,不停的冒着泡泡。 “煮红薯。”清儿脸略有点红,她其实也知道,煮红薯是一个很粗制的食物。龙阳肯定没见过,并且她也是偷偷的跟着丫鬟霜儿学的。 “我还没吃过呢!”他看着那新鲜的食物,吞了吞口水。 东宫厨房之上的烟囱飘着淡淡炊烟,风微微一吹全都散了开去。院中的宫女太监依然在不停的忙活,南宫妇人似乎在思考问题,如同雕像一样的站在殿前的台阶之上。 日上三竿,南朝的都城大街上此时正热闹非凡,怪不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 四个身穿灰色衣服的家奴在前面开道,身后是四个穿粉色衣服的丫鬟,再后面则是一个四人抬着宽大肩舆的。一少年身穿红色长衫,黑色的花纹,乌黑的长发被一个玉质的发冠给束缚着,一丝不乱。 他面如桃花,漆黑的瞳孔清澈透明,薄薄的嘴唇让人感觉他会很薄情。肩舆上有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画有美女图的茶具,此刻他正在小口的饮茶。 “南宫,你说本王爷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他玩世不恭的问肩舆旁跟着的另一个少年。 少年看看他,又看了看被扰乱的街道,轻轻的摇了摇头。“唰”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扇子上画着一副山水图甚是有博大的韵味,一看就知并非凡品。 “不是有点,而是太过于招摇。遇见刺客的话,肯定招架不过来。” 红衣少年婉转一笑,“我就是要让花铭铭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皇家风范。南宫杰你落伍了,已经无法跟上本王爷的步伐了。” 南宫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小王爷,南宫自认为王爷你不用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大费周章。宁王府中美女如云,为何还要找外面的庸脂俗粉?” “蛇,蛇。”轿夫扔下手中抬着的肩舆,摔倒在地上。 肩舆上的宁小王爷一脸的不愤,他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身上的衣服被水弄湿了一片。 “没用的奴才。”他骂了一句,从肩舆上爬起来跳到路上。地上一根长长的麻绳被他挑了起来,“这就是你们说的蛇?真是没用,害本王爷出丑。” 街上的行人停下了脚步,掩嘴偷笑。 南宫没有理会暴躁如雷的宁小王爷,对于他来说,宁小王爷从小到大出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南宫你给我站住。”宁小王爷站在肩舆前拉长了嗓子猛喊,然后把周围的围观群众都瞪了一遍。他可是个王爷,不能总是被动。 南宫边走边逛,丝毫没理会怒火中烧的宁小王爷。他在前面走,身后跟着宁王府的家奴。宁小王爷放弃了肩舆,正准备步行跟上他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回头正迎上林鸿的笑脸。 “小王爷,这是要去哪啊!”林鸿随口问了一句。 “去玉琼楼找花铭铭,你呢!”宁小王爷转过身说道。 “我与王兄正在闲逛,还为想好去哪里。”林鸿解释道。 王慈向前了一步,“小王爷,不如我和林兄一起跟随小王爷见识下玉琼楼的花铭铭如何?” “行,刚好本王一人也是无聊。不如,我们一起去见识下花铭铭的琴艺。”话是这么说,心里却美滋滋的想,前几次去都吃了个闭门羹,此次有林鸿这个有名的才子跟着怎么也会见到佳人一面吧! 他吩咐家人回去,然后跟着林鸿王慈一起向玉琼楼走去。大街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景象,三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桃花瓣落了满园,纷纷的,香香的。若大个院子此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小宫女和小太监分成两组站在两旁,任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南宫夫人此时正在大发雷霆,可是犯错的不是小宫女也不是小太监,站在她面前的是一手养大的太子和刚嫁入东宫的太子妃。 “太子殿下,贵为储君您不应该进入厨房那种下人待得地方。” “南宫夫人,是清儿拉着太子去的。” “嬷嬷,龙阳只是腹饥难忍才让太子妃去给我弄些吃的,这一切和她无关。” 南宫夫人看了一眼清儿,她是太子的乳娘,地位比一般的夫人高的多。她对待太子如同己出,照顾的无微不至。 “算啦!嬷嬷我今天不说什么了,太子要记得勤于学习。太子妃要开始跟着我学习宫中礼节,总不能再这么胡闹。”她停顿了下,看了看清儿的表情。清儿很是明白,所以一直很虚心的听南宫夫人说话。南宫夫人微微一笑,脸色缓和了许多。“灵儿你去下司膳那里,东宫没有筷子用了,让她给你重新发放一些。” 小宫女队伍中为首的一位站了出来,“是,奴婢这就去。”她行了一礼出了东宫偌大个院子。 正文 墙外 龙阳拉着清儿的手进了大殿,他现在并不想什么筷子。清儿和他一起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煮出来的红薯就放在大殿的桌子上,旁边还放了勺子。 “清儿,你说为什么以前我没发现这个红薯会这么好吃?”龙阳拿着勺子,挖出一块红玉色的红薯往嘴里放。 清儿把手中的勺子放下,看着龙阳说:“你是太子,所以很多东西你都不可能尝试过。红薯对于皇宫来说,可能只是一个配菜,永远不会有自己的餐盘。” 龙阳的表情变了一下,只是一瞬间,甚是根本就无法判断他是否真的变化过表情。他深吸一口气,“若是如此,不如我们出宫看看。” “出宫?清儿可不认识路,我从小被父亲关在家里从未出过张府半步。”清儿脸上有着兴奋,眼睛中透着好奇。“那太子就带着清儿出去见识下如何?” “不行。”龙阳尚未开口就已经被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南宫夫人手中多了一把宫扇,她脸色很是不好,似乎有人欠了她很多金钱一样。 “嬷嬷,我会向母后请旨的。”龙阳放下手中的勺子,虽然动作很轻但仍然发出一声与木桌碰撞的声音。 “既然如此,嬷嬷我也不说什么了。太子和太子妃既然已经决定出宫看看,定要派些人手跟着。不如就让蒙毅将军跟着如何,这样我也会放心些。”她摇了摇手工的宫扇,示意身后的小宫女去叫蒙毅将军来。 大殿里有些沉默,没有一点声音。突然见,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啪”的一声,清儿拍了下桌子。“太子,给清儿找套男儿服装吧!清儿不想女儿装扮区逛街。” 龙阳听到拍桌子的声音回了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清儿。刚刚,他在发呆,在想自己也很少出宫,外面哪里会好玩些。“那穿我小时的衣服吧!清儿你身材比我小,和我儿时差不多。”他摸了下清儿的秀发,“这个,也要弄成我这样的发型。” “太子妃的装扮就交给老身吧!我会处理好的。”南宫夫人走到桌边,对清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清儿看了看坐在桌边的龙阳,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转身跟着南宫夫人进了后面的寝宫。 依旧是那雕花的红木床,旁边依旧有着铜制的烛台。此时天正亮时,上面的蜡烛都是熄灭着的。 南宫夫人走到床边的一个衣柜,那里有很多龙阳小时的衣服。因为有些是皇后亲手做的,所以一直存放着,从未丢弃过, 她拿着一件黑色红边的长衫在清儿身上比划着,“殿下,您就穿这件吧!” 清儿接过衣服,看见上面精美的刺绣问道:“这些刺绣是嬷嬷绣的吗?” “老身倒是会些针线,可惜太子儿时衣服上的刺绣并非出自老身之手。而且,司针房也未曾绣过太子儿时的衣服,这些精美的刺绣出自皇后之手。”她轻轻抚摸着锦绣,似乎在抚摸着一个孩童。 “太子妃,您这头发真是好,又黑又亮。”南宫夫人手中拿着一把木梳,正在帮清儿束起头发。 铜镜之中,一张秀丽的脸庞。身穿黑色红边的男装,头发被纶巾束起,好一个俊俏的小哥。“拿把扇子来。”清儿一甩衣袖,让旁边站着的小宫女去拿扇子。 一把折扇,一个俊男儿。龙阳看着面前的清儿,他不敢相信美貌的太子妃顷刻间就成了另一个人。 “好看吗?”清儿甜甜的一笑,让东宫院中的桃花也为之一振。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龙阳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围着清儿转了一圈。 “太子殿下,是否此刻便准备马匹出宫?”身穿盔甲,浓浓的眉毛,双目炯炯有神的男子单膝贵在地上。 “将军去准备吧!”龙阳示意他起身,然后转身看向清儿。“你会骑马吗?” “骑马?清儿未曾学过。”她用扇子撑着下巴,“太子教清儿不就行了?” “这个……”龙阳面露难色,迟迟不吐下文。 “很难学吗?”清儿拿着扇子在手中有节奏的一下下拍打。 “还可以,你只要能驯服它们就行。坐在上面,加紧马肚子,脚放在马镫上手抓住缰绳,应该可以慢慢的走出宫去。”龙阳边走边说,此时已经与清儿离开的东宫。 南朝的皇宫之中,花草树木从来不少。石头的小路,人工的假山。时不时会有巡逻的护卫和路过的宫女。 龙阳拉着清儿一路小跑到宫门前,身后还跟着一队已经便装打扮的侍卫。清儿有点略微的喘息,她自幼练舞身体还是可以的。龙阳看着她微红的脸,又看看她宫门外准备好的马,一时间不知所措。 清儿抚平了胸口,似乎看出了龙阳的心思。“太子,刚刚你给清儿讲的清儿都记住了。此时不妨让清儿试试,也许真的能成。若是不行,以后勤加练习不就行了?” 龙阳看着清儿大步出了宫门,围着一匹棕色的马转了一圈。她用手轻轻抚摸了下马鼻子,马儿通灵性的点点脑袋。这只马比较高大,她自己根本爬不上去。龙阳过来,托了一把,她终于上了马背。 “龙阳,这是我第一次骑马,没想到这么好玩。”她手抓着缰绳,脚蹬着马镫看着挺有骑马的样子。 龙阳笑了笑,转身上了另一匹马。 艳阳高照,天气甚是美好。轻风微微拂过,吹动了新长出嫩嫩青牙的绿柳。南朝京城的大街上,此时变的更加热闹。玉琼楼门前,一群人正在吵闹,究竟是为了何事?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一位身穿丝绸,腰间佩玉的富家公子在嚷嚷着。身旁的人一听,跟着一起附和。 “陈公子请息怒,今天小店已经被宁小王爷给包了。林鸿公子和王慈公子也在里面,小人还是劝公子莫要与宁小王爷作对的好。”一个中年的男人,嘴边留着两撇胡子。身上穿着银钱紫红色长衫,头上戴着一顶小戴帽。 那位陈公子一听是宁小王爷,心中不免虚了几分。宁王的名号任谁都是听过的,当今皇上的弟弟,手握三层兵权。碍于面子他却不好退缩,身后还有几个今天要宴请的朋友。他向前一步说:“吴老板,虽说是宁小王爷现在照着你,但是你也不怕以后再也做不成我们的生意?” “这个……”吴老板念了念胡子,知道这位陈公子只为寻一台阶下。“不如小人出钱,请几位公子去别处用餐如何?” “既然吴老板真的有难处,那本公子也就不强人所难了,我们去别处便是。”陈公子甩了甩手,带着几位朋友离开了。 人群之后,有一刚从马上下来的俊俏公子说:“龙阳,我们要不也去别处吧!”此人身穿黑色红边锦绣长衫,皮肤白皙,不是女扮男装出宫的清儿又是谁?“本想看到这里如此多的人,必有好玩的地方。谁知竟然无法进去,真是……”清儿微微叹了口气,她听到那位老板说林鸿也在里面很是想进去见他,如今却不能得愿。 龙阳拍了拍她的肩膀,大步向玉琼楼大门走去。 “公子,这地方不能去。”蒙毅忙上前拦住了龙阳。 “为何?”龙阳看着他,拿开挡在他前面的那条手臂。 “这是青楼。”蒙毅低着头,声音略略压低。 “青楼?是什么地方?刚刚听见老板说鸿哥哥和宁小王爷也在,难倒他们能去的地方我们就不能去?”清儿手拿折扇,她实在是有些累了。第一次骑马骨头都有些疼,她确实想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况且这里有她的鸿哥哥。 蒙毅没想过太子妃会这么说,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答话。 “吴老板,”龙阳喊住正要进门的吴老板,“你去告诉龙谦,说外面有人找他。”他拿着扇子摇了摇,扇出一点微微的热风。 太阳有些烈,此时温度在慢慢升高。蒙毅走到龙阳前面,他要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安全。若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什么差错,他可是要被处斩的。 吴老板一路小跑进了玉琼楼,刚刚吩咐他的那位公子气势非凡不像平民。既然他直呼宁小王爷名讳,肯定是皇家的人。今日他这玉琼楼算是走运了,接待的都是大人物,他心里难免有些美滋滋的。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打扰了本王爷的雅兴。”龙谦看着一路跑来的吴老板,脸色一变。 “小王爷,外面有人找。”吴老板有些冒冷汗,此时才知都是大来头就不好对付。若是哪些做的不得当,可是会得罪他们的。 “什么人?不见。”龙谦随手拿了个茶杯扔到地上,他在这楼中已经坐了很久,花铭铭仍未露面心中不免有些恼火。 “那位公子直呼小王爷的名讳,小人只能前来禀告。”吴老板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流出的冷汗,这位王爷蛮横不留情,说不定会把他送进大牢关起来。 林鸿看了一眼正在擦冷汗的吴老板,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小王爷,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王慈也这么认为,能直呼小王爷名讳的天下应该没有几人。”王慈轻轻的提醒,他从小听父亲的官场分析,对于当今事态甚是了解。宁王手握有兵权又得到皇上宠信,若是别家王爷见了自是退让三分。 “那……本王就去看看?”龙谦并不是特别的傻,经过王慈如此提醒自是明白事情比较重要。他起身离开了酒桌,直向玉琼楼大门走去。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龙谦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身材高大,英武不凡的蒙毅将军。在他身后一位身穿乳白色暗绣龙纹长衫的的的确确是当朝太子,另外还有一位黑色衣服的俊俏公子。 龙谦忙上前行礼,“微臣参见太子。”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 吴老板一听,忙下跪叩头。当今的太子,未来的皇上,他在感谢他家祖宗留下的福分。回去定要多上几株香,好好感谢下死去的爹娘。 “起来吧!”龙阳甩甩袖子,然后拉着清儿大步进了玉琼楼。 正文 花 “清儿..……”林鸿看见来人,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直直的盯着清儿看,让周围的人一阵莫名奇妙。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盯着一个俊俏公子呢! “鸿哥哥。”清儿欢快的跑到他身前,脸上有着小女孩稚嫩。 “太子,这……”龙谦看着如此的一幕,自是迷茫。 “那是太子妃,鸿公子是她的哥哥。”龙阳脸色不是很好,他从来未见过如此开心的清儿。他打量了一下林鸿,修长的身子着一袭白衣,剑眉如画,高高的鼻子和一张淡红的嘴唇。“温文儒雅”太子看见林鸿如此,他只能想起这四个字。 “微臣王慈,见过太子。”王慈来到龙阳面前,跪下行礼。他身居京城一个小小统兵,曾随父亲见过太子数面。 龙阳拉他起来,却见一个白色影子跪于他面前。 林鸿轻轻的说:“小民林鸿,见过太子。” “起来吧!”龙阳拉了他一把,那修长的白色手指似乎有淡淡的光。 “她很美吗?”清儿幽幽的问,她走到桌边坐下,双手托腮。 “吴老板,还不叫花铭铭下来。”龙谦吩咐了一声,结果却没有回应。他回头,身后哪有吴老板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了。 龙阳坐到清儿旁边,吩咐刚刚过来的小二上菜。那小二唯唯诺诺,似乎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还未点菜,怎么上菜呢? 蒙毅勾了勾手指,然后对小二说:“上你们楼中的拿手菜吧!银子不是问题。”他随手扔给小二一个闪闪发光的银元宝。 那小二接住元宝,掐掐自己的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然后两眼发光,流了一堆口水,又用袖子擦了擦,忙跑去忙活了。 “都坐下吧!”龙阳看了看还站着踌躇的众人,然后淡淡的说。 “谢太子。”林鸿和王慈一口同声的说,然后坐到了桌边,跟随出宫的便衣也做到两旁的桌子边。 龙谦愣愣的看着大厅中的楼梯,这个酒楼装修华丽,处处裹着一层层彩色的纱。中间的楼梯上铺着红红的地毯,旁边摆着花篮,不时发出阵阵幽香。 突然,琴声响起,婉转动听。 “鸿哥哥,不如你也吹箫合奏吧!”清儿脸上满是期盼,她很久没听过林鸿的箫声了,如今她又机会再次听到为何不去争取呢? “恩。”林鸿应了一声,从袖管中拿出玉箫。呜咽的箫声传出,与琴声相鸣。长长的,白色的流苏在玉箫的一端,忽而缓缓的摇晃着。 春季的桃花纷飞,如纷飞的思绪。清儿听着听着就入了迷,想起那个波光粼粼的湖…… 依旧是个好的天气,湖水波粼粼的。张府若大个院子刚刚准备妥当。此时,孝廉皇后刚刚入宫不久,张文献被当朝皇上封为国舅。张家为京城大户人家,先祖为当朝太上皇的军事,世代从文,乃是书香门第。此番整理院子,为的就是皇后偶尔会来省亲。刚修了人工湖,修了湖心别院,栽种了桃花林。 清儿年纪尚幼,她生性活泼。此时她刚从奶娘那里逃出来,想想正在打盹的奶娘流的口水,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若大个湖,水清凌凌的。清儿看着湖水,手向前伸去。哪知身体偏偏此时失去了平衡,她整个人就这么直直的摔入水中。六岁幼童,哪里习得水性? “救……救……”她拼命的喊,却连喝了几口湖水。视线开始模糊,她看着岸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然后纵身跳入湖中。湖水相隔,视线朦胧…… 依旧是桃花林边的湖,平静的湖水绝让人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湖边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躺在地上,一个正在用那种非礼的方式给她过气。 女孩身穿一套青色衣裙,男孩身穿蓝色衣衫。女孩儿梳着羊角髻,男孩头发被一根小小的玉钗挽着。细细的柳叶似的眉,小巧的鼻子,粉红色的嘴唇。这女孩,长的太可爱了,像一个画中走出的人儿。 男孩儿就这么看着她,然后等着她的苏醒。他刚刚路过看见女孩儿落水就跳入湖中相救,倘若再晚一步也许就真的救不上来了。他跟随父亲学医,女孩儿脉象平稳已无大碍。现在等的就是她醒过来,问下为何会掉入湖中。 只见女孩儿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两下,睫毛上细小的水珠顺着滑落。她睁开了眼睛,好像刚刚的水珠滑落到她眼睛里一样,水汪汪的,特别明亮。 “你怎么会掉入湖中?”男孩儿身上也湿淋淋的,他脱下鞋子,把水从里面倒出来。 “我只想碰下水,看着蛮好玩的。”小女孩也学他脱掉鞋子,然后一股水从中流出。“没想到,我就那么给滑下去了。”她把脚放到地上,亮亮的感觉让她马上就爱上了光着脚。 “还好我看见了你,要不现在你肯定已经到湖底的水晶宫了。”男孩儿穿上鞋子又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用力的拧着水。看见小女孩儿还在地上坐着,光着脚丫,淡淡的说:“你就穿着这湿衣服,不怕着凉吗?” 小女孩儿一只手托着腮,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声音特别的甜,让小男孩儿感觉耳根有些痒痒的。“我在想,那湖底的水晶宫是什么个样子。” “那水晶宫可是去不得,你若是去了就回不来了。”男孩儿表情严肃,然后穿上了略微拧干的衣服。“你要是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爹你娘了。” “真的?要真那样也不错。至少不会天天见到爹和娘吵架,也不会有姨娘捏我的脸,特别的疼。”她眼睛中起了水雾,似乎想起了很多伤心事。 小男孩儿看着她,心中难免有一丝的疼惜。他坐到她的身边,然后擦掉她眼角流出的一滴泪。“你不要伤心,以后我陪着你,不让你的姨娘捏你的脸。” 小女孩儿看着小男儿认真的脸,心中顿时温暖了许多。 “花铭铭,花铭铭下来了。”龙谦在桌边嚷嚷着激动的手舞足蹈,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略微发绿的茶水流出,把他那红色的锦绣衣服又染了一片。 如此的喧闹,清儿回过神来。龙阳轻轻的拿起她的手,然后放到自己的手心里。“清儿,你刚刚又发呆了,是否有什么心事?” “刚听见鸿哥哥的箫声,想起了儿时落水之事。”她看向林鸿,见林鸿略微愣了一下,只是略微,然后又变回玩世不恭的笑容。 “花铭铭,”龙谦站起了身,愣愣的看着中央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口中念叨着:“真是美若天仙啊!” 清儿听到如此评价也好奇的看去,只见花铭铭此时正一步步的走下楼梯。身穿一件粉色衣裙,秀发高高挽起,鬓边带着一朵粉色的百合。她柳叶的弯眉,一双明亮的大眼,小巧的鼻子和一张樱桃小口。举止优雅,虽然沦落青楼,但身上仍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龙阳拍拍她的手,然后说:“她没有我的太子妃漂亮。”说完,自己就哈哈笑了起来。 清儿脸刷的红了,他偷偷看向林鸿,发现他此刻正在品茗,丝毫没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 花铭铭大步走到桌前,然后行了个淑女礼。“小女子花铭铭,见过各位公子。”她声音很好,唱歌的话应该很好听。 龙谦看到花铭铭如此,忙装作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他让开了一个座位,然后让花铭铭与他同坐。“姑娘请坐!”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请问,刚刚可是公子在吹箫?”花铭铭看着王慈,轻轻的问道。 王慈把手中玉箫还给了林鸿,“是这位公子和姑娘的琴箫和鸣,并非在下。” 花铭铭看向坐着品茗的林鸿,如此俊朗的男人却不曾看她一眼。她有些犹豫了,但心里似乎又开始盘算着什么。 正文 战事 清儿心里总是很烦乱,不善于掩藏的她表露无疑。龙阳看着她那张精致的面孔显尽忧色,不由得皱 众人还想继续讨论下去时,匆匆来了一人。他单膝跪于太子龙阳身后,双手抱拳举在额头。“太子殿下,八百里军事加急,皇上诏您回宫商议。” 众人一听,脸色微微一变。军事加急,证明边关又起战事。南朝最近几年从未安定,边疆地区时有外邦骚扰。如今此时军事加急定是战火一起,绝不会有第二种情况。 龙阳忙站起身,清儿看到如此状况,也跟着离开了桌。蒙毅和数位随从跟在他们后面,转眼已经走出了玉琼楼。龙阳上了马,伸手把清儿也拉上马背。此时他不在意清儿穿的是男装,只是不想清儿因刚学骑马再紧急赶路掉下马背。他不愿意出意外,又不想多耽搁时间,如今只能他自己护着她才会安心。 玉琼楼的那张刚刚还满座的圆桌旁,现在只剩下起初来的三人。他们没了刚开始的闲情逸致,个个怀着心事在那呆坐着。 龙谦拿起手中的扇子往桌子上一拍,“朝中出了大事,我必须回府同父王商议。”他刚想离开就被王慈叫住,示意让他坐下,他有话要说。龙谦面露疑惑的坐回座位,听他有什么可讲。 王慈笑了笑,“小王爷莫急,八百里加急定是战事已起,你父王此刻怕已在宫中书房与皇上商议。此次战事定是渝州方向,以我估计皇上会新任命征战将军。”他打开折扇,缓缓了摇了摇。 龙谦站了起来,望向一言不发的林鸿。“林兄,你可有何计策让我们可以出战沙场为保家卫国?” 林鸿抬起眼睛看着他,缓缓道:“这并不难,你回府告诉宁王爷,让他在姨父提议由我们随军出征之时表示赞同即可。王兄回府告诉王大人,此次定是王兄你出头立功之时,让他想想办法拉拢兵部官员一起上奏担保。”他站了起来,把桌上的玉箫放入袖中。“既然决定,那我立刻回府把此事告之姨父,请他出面提议。” …… 南朝皇宫依然一片寂静,偶尔会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声。御书房外的小花园蝴蝶穿梭,冉冉的从这朵花飞到那朵。红漆的雕花门外站着两位侍卫,他们目光如炬,扫视着来来往往路过的宫女太监,似乎他们在寻找间隙一般。 书房之内挂着明黄色的帷幔,用绳子系在镂空的圆形槅门旁。正对着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把雕着盘龙的黄金色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那金线绣出的盘龙,怒目圆瞪五爪分明,栩栩如生。他有着一张让人敬畏的面庞,与龙阳有着七分的相似,嘴上留着两撇黑色的胡须。他两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身体略微向后靠着。 他面前放着一张铺着深绿色绸缎的长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个黑色的香炉。此时,那香炉正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檀香,吸一口令人精神舒缓。 书桌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太子龙阳,另一个则是传说中手握军权的宁王。这里的气氛很凝重,似乎他们商讨的并不顺利。 “不如这样,”椅子上坐着的男人开了口,然后停顿了一下,他在观察,观察面前两人的表情变化。“既然朝中没有大将可以去渝州迎战,那就让龙阳为统帅,再找几位年轻有为才德兼备的年轻人做先锋如何?”他说的很慢,虽然是询问他们的口气,其实他心里早已定下用这个办法。 龙阳甩了甩袖子,“父皇,儿臣相信能够击退塔刹国军队以正我南朝国威。”他字字铿锵有力。 “龙阳,既然你也愿意,那明日上朝朕就和满朝文武一起帮你寻得先锋军师辅助与你。”他拿起桌上的一份黄色折子,又看了一遍。那正是刚送入皇宫不久的八百里加急,塔刹国再次入侵南朝,渝州正在被围困之中。若是不快些出发,定是沦陷。 “父皇,儿臣有个提议。既然是为儿臣选择先锋军师,那年龄也应当与儿臣相若。这样,儿臣才可重用。” 皇上看了看一言未发的宁王,缓缓的道。“皇兄,你的意思呢?” 宁王看了看龙阳,有望了望皇上缓缓的说:“臣弟认为,太子出征定要蒙毅相互。他是太子殿下的东宫近卫统领,武功高强,定是个可用之才。至于先锋与军师,臣弟认为明日上朝让大臣举荐更为妥当。” “龙阳,你先回东宫准备。然后去看看你母后,告诉她不要担心。若是明日朝堂之上定下出征随从,三日内便出发前往渝州。”他向龙阳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龙阳道了一声“是”,倒退着离开了书房。 书房外依然是两个目光如炬的侍卫,他们直直的站立在门旁。院中花儿开的正好,随风送来淡淡清香。 龙阳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步子向东宫方向走去。 正文 花铭铭 玉琼楼的一间装修雅致的房间内,琴声幽幽。花铭铭坐于琴旁,芊芊玉指拨弄着一根根的弦。忽然,她按住了琴,房内顿时变的鸦雀无声。 “灵儿。”她唤了一声,一个丫鬟从门外推门而入。 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衣服,长相一般。“小姐,有什么事?” “你拿一张请柬去张国舅府中,请林鸿公子晚上来玉琼楼,说铭铭有事相求。”她脸上神色有些复杂,有着期盼,也有着倔强。 灵儿应了一声出了房,重新关上了那扇门。 花铭铭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着一个美貌的女子,柳叶的弯眉,一双明亮的大眼,小巧的鼻子和一张樱桃小口。“我不美吗?他为何一眼也不看?”她喃喃自语,手轻轻拂过脸颊。 …… 林鸿刚从书房里出来,他翻身关上门。院子中,少有的安静。从清儿嫁入宫中以后,这院子似乎少了一种气息,活跃的气息。从袖中拿出那只玉箫,长长的流苏荡了几下。他看看那条铺着石子的小路,走了过去。 那片前些日子还盛开的桃花林,此刻已经花瓣满地。他愣愣的站在那,看着处处飘零的落花心里难免会有些忧郁。他从袖中拿出玉箫,吹出了一个简短的音节,忽而又放回袖中。她不在,他又是吹给谁来听? 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打扰到他,回头看见的确是跟班小厮张荣。 张荣见到少爷回头看着自己,不由得停了下来。他道:“少爷,花铭铭姑娘请您晚上去玉琼楼一聚。说是,有事相求。”他拿出怀中红色的请柬,递给这个温文尔雅的少爷。 林鸿结果请柬,随手翻看了一下。“花铭铭?你告诉她,我不会去的。”把请柬扔到小厮脚边,然后转身离开走向后院湖的方向。 张荣忙拾起请柬,大步跟了上去。“少爷,人家请您,您出于礼节也应该去看看啊!再说,花铭铭小姐是有事相商。”他心想,这如不是满满答应了灵儿,他才不会这般哀求少爷。如果主子生气了,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林鸿停下了步子,回过头望着他,“那把请柬拿来吧!晚上你同我一起去。” 小厮张荣笑了起来,心里特美,他总算没有辜负灵儿所托。 夜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来了,张府门前挂上了两只红色的大灯笼。一小厮手里提着一盏小灯,身后跟着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只见那男子长长的剑眉,如晨星的双眸显得那么深邃,高高的鼻子和如同花瓣一样的唇。他手中拿着一把玉箫,正要放入袖中。 小厮和男子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在京城大街之上,路过的一些少女难免会多看男子两眼。他是那么的温文尔雅,英俊的似乎能勾走少女的魂。 玉琼楼门前莺莺燕燕,时不时会传来阵阵娇笑。穿着鲜艳色彩的女人们站在门前,向所有路过的行人打招呼。 林鸿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看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青楼。大步迈了进去,衣裳跟着步子微微飘动。 吵闹的大厅突然变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人群中的花铭铭与林鸿。他们望着他们,忽然觉得这是一对良缘,若是破坏定不会有好下场。 花铭铭心中原本甚是失落,听到这番话反而豁然开朗。她眼睛发亮,微微的笑了。那张绝世的脸庞,真的可以倾城。“铭铭愿意等着。”她含笑而语,心中愉悦全表现在脸上。 林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忽然觉得她和清儿似乎有些地方很是想象。如今,他既然承诺下了,就要做到。虽然从来未想过娶妻,如今来到眼前的问题不能不去解决。 他又望了一眼身旁的花铭铭,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玉琼楼。 夜,又变的深邃了些如同林鸿的双瞳。玉琼楼之外的街上已经冷清了不少,行人也都匆匆的向自己家赶。天边飘来层层厚云,看来是要下雨了。 张荣提着灯为少爷引路,此时离张府已经不远。林鸿忽然想起还有要事与姨父相商,所以加快了脚步。 正文 春去 天已经蒙蒙亮了,窗外的院子中偶尔还会有一滴水声。昨夜的雨下到天亮前才停歇,外面院子中不知又被打落了多少的桃花。 清儿起身很早,身边却早已不见了龙阳的身影。此时,应该是早朝的时间。她起身穿上鞋子,轻轻喊了一声:“夫人。” 淡黄色的布幔微微挑动,从外面进来一位一位打扮贵气的夫人。她脸上微微有些细纹,看着仍是风韵不减。鹅蛋的脸庞,长长的细眉,小巧的鼻子,殷红的嘴唇。她头上戴着一根白色的玉钗,玉钗下缀着几颗小而圆润的珍珠。 “来人为太子妃更衣。”她喊了一声,轻微的脚步声渐渐传来。 四个打扮一样的宫女拿着衣物铜盆等物走了进来,她们有次序的把东西放到规定的位置上,然后跪下向清儿行礼。 清儿淡淡的说了句“起来吧!”然后看向她们拿来的衣物,颜色鲜艳的有些刺眼。她微微挑了下眉,望向站在一旁的南宫夫人道:“夫人,我能穿青色的衣服吗?” 南宫夫人淡淡的说:“殿下,您只能穿这样的正装。因为今天是皇后殿下请您和太子殿下一起去赴宴,正式的场合只能穿宫装。” “那就这样吧!”她示意宫女拿水来洗脸。 东宫外的院子中,正有几位小宫女在打扫。满地的桃花瓣,粉粉的一片。昨夜的雨下的确是很厉害,桃花一夜见全部掉落。春天,就这样过去了。 清儿迈出大殿的门槛时刚好看见小宫女们在整理花瓣,她们打算把这些花瓣埋到树下。“别,把花瓣洗干净了,我有用处。”她忙喊住她们,这些花瓣,她想风干了用来做香囊。 小宫女应了一声“是”便开始整理起来。 南宫夫人站在清儿身后,她是宫中的老人,自然知道清儿的用意。太子妃如此喜欢桃花,怎么会不喜欢桃花的香味呢!如此爱花之人,也定是良善之人。她会意的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已经对清儿的做法感到认可。 南朝的龙庭大殿之上,此时正是早朝议事上奏时间。坐在龙椅上的就是南朝的皇帝,龙阳的父亲。他不怒而威,身子略微有些向后的靠着椅背,双手随意的放在两旁的扶手上。“朕,今日所说之事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吧!我南朝渝州招受塔刹国围困,朕有意让龙阳出征讨伐,并需各位大臣推荐后起之秀一同前去。你们可有什么好的人选,尽快报上来。” 张国舅微微迈出一步,手拿玉牌说:“皇上,老臣认为此法确实可行。如今,小辈中才华横溢的人泛泛皆是。这次出征讨伐以太子殿下为首,正是给他们一个历练的机会。老臣不才,推荐宁王世子与兵部尚书王大人家的公子王慈为先锋。至于军师,老臣厚着脸皮举荐自家外甥林鸿担任。” 皇上微微抬起眼帘看着他,“其他爱卿有何提议?” “臣弟认为国舅所提之人正是京城之中风头最高的人,林鸿的名字臣弟早有所闻。听说他才华横溢,熟读兵书并且善于行军布阵。王慈更是一名难得的武将,至于犬儿乃是不才。臣弟也想让他随军,增长见识并且多多向太子殿下学习。”宁王缓缓的说。 “臣也认为这三位年轻人可选,并可重用。”一排排的大臣符合着。 皇上深意的一笑,看来他们是早已经串通好了。“既然如此,就准奏。三天后出发,朕将在出发前点兵三万,并封先锋与军师。” 张国舅与宁王相视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春天转眼间就要过去,院中的花也慢慢开始打着苞。绿色的叶子,开始微微发亮。昨夜的雨,把泥土的气息带出,触动着每个人的嗅觉。 张国舅同太子一起走在往东宫去的道路上,边走边聊。龙阳不停的问清儿可有什么习惯,爱好又是什么。 张国舅微微笑着说:“小女自幼喜欢跳舞,琴棋书画也有所精通。性格比较温顺,不喜言语。太子殿下如今这么问老臣,老臣真是替她谢过殿下的关心了。”他停了一下,看看太子心情还不错才道:“小女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如今她嫁与太子殿下自是不少人伺候,可是那个丫鬟与她亲如姐妹。太子殿下,臣斗胆请求让那丫鬟入宫相伴清儿不知可否?”他受林鸿所托,如今此时提及这事正是个好时机。 太子一听,嘴角微微上挑。“我恩准了就是。” 路边种着南朝的国花蔷薇,这是南朝先主皇后最喜欢的。蔷薇此刻休整成墙,绿色的叶子和刚刚吐露的花蕾,几只早春的蝴蝶翩翩飞舞。 东宫的地上此刻已经无了落花,清儿独自坐在书房看书。她手里拿着一本无名氏的词,读的正津津有味。 “太子殿下到。”门外的春喜公公传来通报,他是新来东宫不久的小公公。清儿见他聪明伶俐招人喜爱,所以就留下当做贴身的宦官。 太子推开门,迈着稳重的步子进了书房。清儿放下书,愣了一下。转而喜上眉梢,她甜甜的喊了一声:“爹爹。” 张国舅见女儿身上穿着如此奢华的宫衣,见了太子入门也不用行礼,心中顿时安慰了许多。如此受到太子宠爱,这是她的福分。“清儿,爹来看看你。” “爹爹派人来告知一声就行了,何必自己前来?”她站起身,走到国舅身边,然后望向太子。“殿下,是你带着爹爹来的?” 龙阳轻笑,然后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再过三天我就要出征渝州,所以清儿我已经恩准霜儿来宫中陪伴你,到时你也不会这样寂寞。” “霜儿要来?”她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龙阳你想的真周到。” 龙阳甩了甩袖子,示意张国舅坐下说话。 清儿微微撅起小嘴,“爹爹好不容易来一次,哪能只让他坐着。我带着爹爹去逛逛花园,让他也看看东宫。” “去吧!”他轻轻端起刚刚宫女送来的茶,抿了一口道:“一会母后设宴,你要早些回来。” “知道了。”清儿应了一声,欢快的拉着张国舅出了书房。 南朝皇宫内,此时正有一位活泼可爱的太子妃带着自己的爹爹到处观赏,张国舅见自己的女儿忘记了林鸿,心里也甚是安慰。过往的小宫女更是奇怪,为何这样不懂礼数的太子妃会那么招太子疼爱呢! 后来,她们只能这么想。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可是,谁也未曾想过如今开朗的太子妃有一天竟然会有那样的下场…… 转眼又过了三天,出征人马已经定下。宁王世子龙谦为左路先锋,王慈为右路先锋,林鸿为军师参谋。 今天,清儿穿着红色金边的宫装。梳着一个高高的发髻,带着金凤冠,凤尾的步摇随着她走动的步子轻轻摇晃。只见她细嫩白皙的皮肤,柳叶的弯眉,如星的双眸,小巧的鼻子和一张如开口樱桃般的小嘴。如今的她,略带着母仪天下的味道,再也没有了期初进宫时的青涩。 在她身后,一位身穿蓝色宫女衣裙的女子。长的乖巧可爱,一笑脸颊会有两个小酒窝,正是托林鸿请她入宫陪伴清儿的小丫鬟霜儿。 如此的打扮,她们是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