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 婚讯 平南侯府 第五进的内院 清菀居绣阁内 秋水菀拿着针线的手抖了抖,一滴鲜红的血液顿时落了下来,正巧落在绣好的梅花骨朵上,缓缓晕开,成了绽放的寒梅。 “小姐!” 两名小姑娘齐呼出声,正想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她抬手阻止了。 抬了眼帘,她看着面前神色焦急且有隐忍怒气的小姑娘,将受伤的指头含入嘴里吸允,片刻后淡淡地问:“是齐王世子?” 小姑娘穿着荷叶绿的比甲,一张圆圆的小脸尚且还有些婴儿肥,看起来不算十分美丽也不异常清秀,但却非常可爱。她是秋水菀身边的二等丫头,名唤茯苓。 茯苓看着反应淡淡的秋水菀,急得两只小手拼命绞着袖口,语气中是急切的担忧,“小姐,夫人这是要将你往火坑里推啊,谁不知道齐王世子,齐王世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讷讷地闭上了嘴,心里满满都在为自家小姐伤心与不值。 秋水菀身后还站在一名瓜子脸的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很是可人,身段也婀娜,她听了茯苓的话,再看看自家小姐的模样,秀丽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小姐……” 她虽然镇定,但这一声小姐就出卖了她,声音有些颤抖,明显有着浓浓的忧虑。 秋水菀没有任何表情,她看了看茯苓,又看了看身后的小姑娘,放了手中的绣品,移步到了窗前,看着院中那小个小个的石榴,眼神深邃难耐。 “齐王世子不好女色,家中既无妾室又无通房,如此于我,不是很好吗?何况,凭着咱们家的身份,能够入皇家,岂非很有脸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再者,齐王世子才情好、样貌好,你们小姐我,岂非赚着了。” 茯苓性子有些冲动,她听了秋水菀的话,当即想要反驳,却被那瓜子脸姑娘拉住了。她向茯苓摇了摇头,茯苓收住到了嘴边的话,暗自流下了眼泪。 瓜子脸见状上前几步走到秋水菀的身后,神色中也有了几分恼怒,“小姐,夫人这次太过分了,这可是小姐的终身大事啊,老爷也算是糊涂了,怎么就由着夫人乱来。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醒来后直接命人将老爷夫人赶出了屋子,现在还在伤心呢。” 秋水菀身子一颤,慌忙转过身来,提起裙边就急速往外走,“茯苓,让厨房做些酸梅汤送到荷香居,环柳,叫上蓝烟与冬青,随我去看老太太。” 她话一落,人也出了绣阁,原本守在屋外的二等丫头蓝烟与冬青都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见她出来了,与身后跟着的瓜子脸姑娘也就是环柳打了个眼色,而后急急跟上,而茯苓,却与他们反道而行,去了清菀居的小厨房。 六月初的天气很是灼热,从清菀居到荷香居不过一刻半钟的时间,秋水菀的额上就已经浸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玲珑一见秋水菀,连忙纳了万福,“大姑娘,你可来了,老太太气得已经一个上午没有进食了。” 边说着,她一边打了帘子。 秋水菀‘嗯’了一声,因着担心老太太的身体,也没与玲珑多话,径直进了屋子。身后的环柳见状向玲珑靠近了几步,小声问道:“玲珑姐姐,这事儿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玲珑叹了口气,满脸的惋惜与不舍,“齐王府已经派人来合了八字,说是明儿一早就去宫里请旨,大姑娘这辈子,怕是就这么……” 她话没有说完,但谁都知道后面的意思,当即环柳的身子就有些不稳,“夫人怎么可以这样!” 她是个丫头,纵然心里恨透了夫人,可她什么也不能做,也就在这里小声抱怨一句,而后在玲珑的示意下闭了嘴。 谢过玲珑,环柳这才上前跟上秋水菀。 暖阁的银杏听见外面的动静快速地迎了出来,但见秋水菀已经到了外间,忙上前行礼,“大姑娘,快进去看看老太太吧。” 秋水菀点了点头,随银杏疾步向暖阁走去。 荷香居的院子很大,五间正房八间厢房、一间书房外加一个小厨房,老太太住在居中的正房里,正房分外间与暖阁,是平日里休息的地方。几步路之遥配着偏房,两间小耳房,耳房是用来煮茶水与放瓜果吃食的,偏房便是用来待客的。 此刻,秋水菀已经转了屏风进了暖阁,入眼的其他精致摆设都是虚的,她眼里只有坐在榻上靠着引枕满脸哀戚的老太太赵氏。她大概五十四五岁,身着一身上好的深色杭绸,发间有几缕白发,但看上去也并不是弱不禁风。 “老太太。” 秋水菀连忙上前几步,含着泪花行了礼数。 老太太见自己最疼爱的孙女来了,先是脸上闪过喜悦,而后想到自己儿子与儿媳做的那些事,顿时觉得没了老脸,便偏过头去,伤心道:“菀儿快快起来,祖母没脸见你了。” 秋水菀起了身,三两步就到了榻前,伸出光滑白皙的双手,轻轻挽住老太太的胳臂,撒娇道:“祖母,菀儿如今是待嫁之人了,你忍心在这期间不看菀儿一眼吗?” 老太太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对孙女知礼懂事的话感到安慰,便转过了头。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端庄大方的乖孙女,苍老的手慢慢地抚上了她滑嫩细腻的脸颊。 “菀儿啊,你切莫责怪你爹,一切都是张氏那狐媚女人搞出来的,你爹是个糊涂的,但他绝对是疼你的。” 秋水菀点点头,“祖母放心吧,这都是菀儿的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对方还是齐王府,那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她不想认命,可能行吗?她恨啊,恨那个女人,恨那个男人,他们合着伙的气死了娘亲,害得哥哥与自己从小没有母爱。更恨着,他们不仅仅夺走了母亲的主母地位,夺走了母亲的全部陪嫁,还想着法子要夺走哥哥继承侯府的权力,甚至,是哥哥与自己的性命。 嫁入皇家也好,哪怕那个男人不好女色只好男色,并且是个凶残嗜血的恶魔,可他能给自己一个世子妃的头衔不是吗?有名无实也是名,有了这个头衔,她发誓,她一定会向这些人讨回一切,所有的一切! 正与老太太说着,外面响起了茯苓的声音。 “小姐,给老太太做的酸梅汤送来了。” 秋水菀收起自己的心思,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她冲环柳点了点头,便见环柳走出暖阁将酸梅汤端了进来。 “祖母,这天儿热得可以,菀儿知道你疼我,但切莫气坏了身子,先喝点酸梅汤降降火气吧。” 秋水菀说着,已经伸手将盛着酸梅汤的甜白莲花样小碗送到了老太太的跟前。 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孙女儿的贴心却还是令她心头一暖,伸手接过慢慢地喝了,又拉着秋水菀的手凄凄地说道:“菀儿放心,祖母虽没办法推掉齐王府的婚事,但祖母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 风光大嫁么?张氏肯吗?她很怀疑!并且就算真的风光大嫁那又如何,那个男人不近女色,娶她也不过是个摆设,又是那样残暴的,没准儿过不了几天看自己不顺眼就一掌下来劈死算了,那她这辈子也就走到头了。但是那又如何,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住哥哥在侯府的地位,拿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一切。那个男人不是齐王世子么?她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帮哥哥说话的,她一定有办法! 心里这样想着,秋水菀的面上却依然是如沐春风的笑,“祖母,你就放心吧,菀儿好歹是嫁入皇家,爹爹断不会亏待了我的。” 若果真是亏待了我,就当真是没有一星半点父女情了。 老太太红了眼眶,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将那娇小的身躯搂在怀里,抚着她柔顺的发丝,疼惜地道:“菀儿,祖母这些年暗自教了你许多东西,你又是个肯学的,这些年有张氏压着也苦了你,出嫁后,你便不要再收敛了,齐王府那样的大宅门,远比咱们侯府混乱多了,若你没有些手段,那是活不下去的。 祖母是知道一点齐王府的事情的,齐王妃三年前去了,王爷没有续弦,如今家里一切大小事情都是沈侧妃在管着,过不久你嫁过去便是齐王世子妃,按理说这掌家之权是要交回到你手里的,这是权力与地位的代表,切不可在这上面软弱了。 府里还有王爷的几位姨娘,并着还有二房及三房的人,各自都育有儿女,大公子是个体弱的,常年都卧病在床,世子爷是不碰女人的,那就相当于无后啊!要不是太妃在上面撑着,王爷是绝对不会立他为世子的,是以那王府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这个世子之位。所以,要保住你在王府的地位,第一便是拿回管家之权,第二,便是要想办法让世子爷对女人感兴趣,只要他的地位保住了,你的地位才稳固!” 老太太说到这里,心里一阵一阵地冒着酸涩之味,她的宝贝孙女,德才兼备,貌美如花,那是比当年京城第一美人的她娘亲还要美上三分啊!可偏偏就是她这样的美貌,让她成了张氏的眼中钉,齐王府再好,那齐王世子也是不敢有人将闺女下嫁的啊!如今,自己的孙女就要往火坑里跳了,她非但不能像其他祖母那样好好恭喜她,还要告诉她如何勾引男人,让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第一卷 2 三姑娘 秋水菀陪老太太说了一会子话,到了晚膳时间,又劝又哄地让老太太进了食,又说了一会子话,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环柳等四个丫头出了荷香居。 “小姐,你真要嫁给齐王世子啊?” 茯苓心里最是藏不住话,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不过她话一出口便被一旁的环柳、蓝烟及冬青同时瞪了一眼,她自知说错了话,连忙缩紧脖子,悄悄落后半步,却又忍不住拿眼睛细细去瞧秋水菀的变化。 秋水菀脚下愣了一步,精致的容颜上闪过稍纵即逝的伤感,而后继续往前走,“齐王世子妃啊,光这个头衔,就很诱人了!” 她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不满,反倒有种很憧憬的感觉,这是身后四个丫头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当然,秋水菀之所以会是这样的语气,那是因为她知道这门婚事已定,再没有挽回的余地。既然不能挽回,那么对于这门婚事,唯一值得她期待的,便就是这个世子妃的头衔,毕竟,它能带给她无上的荣耀不是吗? 几人正不急不慢地往清菀居走去,迎头却碰见了一名身着五色锦盘金彩绣凌裙的娇俏女子,她大约十三四岁左右,生得一副好相貌,却隐隐透着稚气。夕阳打在她的身上,灿灿的,发着丝丝光芒,尤其是头上那支红宝石的玫瑰簪子,在余晖的照耀下,更是光彩夺目! “哟?这不是大姐姐吗?你不在绣阁里绣嫁衣,怎么还有空出来溜达啊?” 女子见到秋水菀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了过来,神情高傲无比,好看的眼睛里还透着浓烈的不屑。她话一出,跟在她身后的三名婢女全都掩嘴笑了起来,那声音,虽小,却让人能够听得真切,那是含着无比讽刺的笑。 秋水菀没有理会,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女子,言语温柔地道:“三妹妹难道不知嫁入皇家的女子是不用自己绣嫁衣的么?听说,是男方连着聘礼一同送来呢,或者,是由圣上钦赐呢,所以姐姐还是乐得清闲的。再说,哪怕真是要绣嫁衣,这向祖母请安的事情也不能落下啊,没得让人说我不孝,三妹妹,你说是吧?” 女子正是平南侯府的三小姐秋水芊,继夫人张氏唯一的女儿!此刻,当她听了秋水菀的话后,那张小脸可就不太好看了,她抬眸瞪了一眼秋水菀,心里酸溜溜的满是嫉妒,扬起下巴咬牙恨声道:“神气什么?不就是嫁入皇室吗?那齐王世子可不好女色,而且还是杀人不眨眼的,你且看看你日后有没有命活下去吧!” “有没有命姐姐就不知道了,但至少死后也是要入皇家园陵的,旁人,可没有这个福气!” 秋水菀的语气依旧是温柔的,她看着秋水芊,笑容越发的深了,却真真是气得秋水芊胃疼。 “你……” 她指着秋水菀,小脸有些扭曲,半响没说出一句话。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秋水菀在身份上压着她,虽然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然她如今也是侯府的嫡女,可外人只要一提到平南侯府的小姐,第一个想到的,却仍旧是秋水菀。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如今,秋水菀及笄,转眼到了嫁人的时候,虽然那个男人是出了名的残暴,可到底也是齐王世子,真不知道母亲在想些什么,这分明就是把她往高处推啊! 秋水菀看着气急败坏的秋水芊,眼睛眨了眨,突而看着她头上的玫瑰簪子好奇地道:“妹妹这簪子好生熟悉,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秋水芊一听这话立刻又神气了,她收了指着秋水菀的手,故意扶了扶那支簪子,抬头挺胸俨然一副得意的表情。 “你当然熟悉,这不正是你那短命的娘亲留下来的么,哦,据说这是留给你的嫁妆,不过妹妹看你也是没命戴的,所以就帮你戴了吧!” 秋水菀听她如是说自己的娘亲,眼神在瞬间冷了三分,一双拳头在袖子里早已经紧握成拳,然而面上却仍旧是满面的笑容,“无妨,咱们是姐妹,我的便也是妹妹的,你说,是吗?” “姐姐说得极是!” 秋水芊笑得无比招摇,话落,目不斜视地越过秋水菀便往荷香居而去,“妹妹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便就不陪姐姐了,哈哈……” 回头,秋水菀目送着秋水芊离开,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就连血色,也渐渐消失。 秋水芊,你与你母亲欠我的、欠我娘亲的,我迟早会讨回来,放心吧,离这个日子,不远了! 冬青是个细心的丫头,她一眼就看出秋水菀的不对劲,忙上前扶着她,关切地询问:“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三姑娘的话,小姐可莫要放在心上。” 她这一出口,自然引得其他三个丫头也凑上前来关心。 秋水菀温和一笑,摇摇头无力地道:“没事,咱们回去吧!” 说罢,由冬青搀扶着,重新往清菀居而去! 自己来到这个朝代有多久了呢,十五年吧。她记得,穿越的那天晚上应该是她高考的头一晚,那时妈咪还给她做了夜宵,她正在复习呢,哪知竟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便是从娘亲的肚子里钻出来的。从那时起,她就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大齐国平南侯府嫡长女! 她有个哥哥,比她大两岁,娘亲最疼的便是他们两人,那真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可是从四岁起娘亲便缠绵病榻,拖了一年,终于在她五岁的时候离世了。两年后,张氏的娘家哥哥升迁,她便顺理成章地被父亲抬为正室,那时她七岁、哥哥九岁。然而也就是从那时起,张氏的刻意打压、父亲的不管不顾,让她与哥哥在侯府里举步维艰,若不是还有祖母疼惜,她想,她与哥哥早就被赶出府或者死于非命了。 如今,他们都长大了,父亲迟迟不肯立世子,张氏又不愿替哥哥议一门好的亲事,所以哥哥哪怕已经十七了,却还是没有娶亲,是以,哥哥的地位很是危险!而自己,不过刚刚及笄,张氏想将自己随便嫁出去,奈何侯府是何等的门第,岂容她胡来?偏巧齐王府来为齐王世子议亲,她等不了了吧,所以只冲着齐王世子是个不近女色又凶暴残忍这两点便草草应下了。不过,她会让张氏后悔她做的这个决定,她一定会让她后悔! 第一卷 3 大少爷秋景墨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滴滴沿着屋檐似珍珠般地往下落,荷塘里也一圈圈地晕开了,碧绿的荷叶间隔着粉的、白的荷花,雨意朦胧,消去了一丝闷热、多了一股子清爽。 环佩与环柳掀了帘子走进暖阁,秋水菀早已经起身坐在榻边。 “小姐,奴婢帮你更衣吧!” 环佩从衣橱里拿了件石榴红的百花曳地裙,笑眯眯地看着秋水菀。 秋水菀起身,好看的秀眉在瞧见那裙子的时候皱了皱,环佩见状脸色突而一白,语气伤感地开口,“小姐,今儿宫里会有人下来宣旨,这下雨天的,小姐到时便在老太太那里候着罢,也免了来回走动!” 环柳在一旁收拾着被褥,听了环佩的话她手上的动作愣了愣,随即附和,“是啊小姐,下雨路滑。” 秋水菀微微颔首,语气轻柔,“还是穿那件雨过天青色的丝质纱裙吧,凉爽,将这件曳地裙带上,到时候宫里来人了就在老太太那里换便是。” 环佩应了一声是,转身将手中的曳地裙轻轻放在榻上,而后又去取了秋水菀口中的那件纱裙替秋水菀穿上,接着又伺候她洗漱。 环柳已经将被褥整理妥当,甚至是那件石榴红的曳地裙,她也已经找了个长匣子装起。她直起身子,连同环佩一起将洗漱完毕的秋水菀扶到梳妆台前的绣墩上坐着,浅浅地笑道:“小姐,你便让环佩给你挽个好看的髻子,奴婢这就去看看蓝烟几个吃好了没有,也该给小姐上菜了。” 秋水菀从铜镜中看着环柳略带苦涩的笑,心里一暖,点点头,打趣地道:“嗯,你去吧,若好了,传了膳你便先下去吃着,只一会儿我就放环佩出来了,我这儿,可离不开她。” 环佩挽发的手艺可算是顶好的,秋水菀虽然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五年,可打小就没自己动手做过这件事,所以仍旧是一窍不通。 环柳听后与环佩对视一眼,两人缓缓地笑开,而后环柳应一声就出了暖阁,环佩则动作熟练地替秋水菀挽了个好看的发髻,直衬得她原本就完美精致的小脸更是美上三分。 出了暖阁,蓝烟几个已经候在了那里,秋水菀笑着打发走环佩,由锦屏搀着坐到了桌边。看着桌上那寥寥的三盘青菜一碗水米汤,秋水菀眼角微翘,嘲讽地笑了,“今儿你们都吃的什么?” 这样的日子过了八年了吧,自从张氏被抬正后,她吃的东西几乎没有肉食,好在祖母常常会赏两三个菜下来,否则,她肯定营养不良。以前她能够忍耐张氏,因为她的终身幸福掌握在她的手里,她不求她能够给她找个多好的人家,只求能够平平安安就好,可是今儿,她的未来已定,她可就绝对不会再沉默! “小姐,奴婢们都很好!” 锦屏接了话,秋水菀听得出她语气里有些急切有些伤感,怕是不想她难过吧。 “是啊小姐,奴婢们怎么都无所谓的,只要小姐好,奴婢们就好。” 这话是茯苓说的,她的性子一向如此,天真、直率! 接着,蓝烟与冬青也应了一句好,秋水菀眼角眉梢全是笑意,看不出她到底是开心还是恼怒,她拿起筷箸,也没让锦屏伺候,自己动手吃了起来。 “你们再好,也好不过我,可见你们吃的都是什么……” 话到这里,秋水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了筷箸,转过身冲着四个丫头狡黠地笑了,“今儿宫里会来人宣旨吧?” 冬青最是灵敏,她只愣了愣,立刻回答,“是。” “爹爹也会去接旨吧?” “全府上下所有主子都会去的。” 冬青不太明白一向聪明的小姐怎么会问这么糊涂的问题,可她还是照样回答了。其他三个丫头估计和冬青想得差不多,都面面相觑起来。 秋水菀扫了眼自己丫头身上穿的衣物,整洁是整洁,料子也尚好,可惜,都旧了。大概三年没有得过府里的新衣了吧,这些衣物,都是她去年拿祖母接济的银子私自为她们置办的。 眼光闪了闪,秋水菀狡黠的笑意更深了,“锦屏、茯苓,你们先将这些饭菜都撤下去,今儿早上我便不吃了。蓝烟,环佩刚刚出来时抱着的匣子好像放在软榻旁的黄花梨桌上,里面是去年过年时外祖母托人送来的石榴红百花曳地裙,你针线好,去把那裙子的袖口往上提一点,大概要露出手腕。冬青,去告诉环柳与环佩,把今儿早上穿的那套不算新衣的新衣换下来,穿得平常一点。你们跟着我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了,往后,我保证,只要有我秋水菀在的一天,就决不让你们吃一丁点的苦!” 四个丫头还没弄明白自家小姐打的主意,只是听得后面一句,眼眶儿突然就红了,齐齐跪在地上。 “奴婢们跟着小姐一点也不苦。” 虽然夫人不待见小姐,而且常常连她们奴婢的银钱也克扣,可但凡小姐得了什么好的,总是会分派给她们,她们心里最初也怨过跟了个不受宠的小姐,可时间久了,发现小姐待她们就像待姐妹那般,就凭着那一股子真心,她们也是心甘情愿跟着她一起受苦的。 秋水菀看着她们感动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连忙起身将她们一个个都扶了起来,“早就说过别动不动就来这一套,怎么不听话?好了,你们先照我说的做吧,咱们今天一定要好好给宫里来的人留个印象,知道吗?” 这话说到后面就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了,四个丫头里面就数冬青与蓝烟脑筋灵活,经秋水菀这不算提点的提点,两个丫头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立刻跟着笑了起来,脆生生地答着,“是,小姐放心,奴婢们会办得好好儿的。” 话落,两人便各忙各的差事了。 茯苓与锦屏还有些朦胧,收拾饭菜的手慢吞吞的。 “小……小姐,真不吃啦?” 茯苓一边收拾还一边拿眼睛细细去瞧坐在榻上撑着脑袋无聊的秋水菀。 秋水菀懒懒地挥了挥手,道:“嗯,不吃了,将这些赏给院子里表现好的丫头吧,然后将桌椅都撤了。” 半个时辰后,六个穿戴平常无奇的丫头统一地站在了秋水菀的面前,秋水菀一一扫过,目光停留在环佩与环柳发髻上的珠花上。 蹙了蹙柳眉,秋水菀伸手将自己头上那唯一算得上上品的白玉簪子取了下来。 “环佩、环柳,将头上的珠花都取了,还有,环柳,将我这支簪子放回去,咱们今儿个就是要求素净。” 待环柳接过秋水菀手上的簪子放回暖阁再出来后,秋水菀看着她与环佩,满意地笑了。 “去取了伞来,咱们先去给祖母请安。” “是。” 六个丫头除了环佩环柳一下子出去四个,环柳待人都出去了,这才开口询问,“小姐,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方才冬青可是将屋子里的情况给她与环佩说了个清楚。 “好歹我也是未来的齐王世子妃,难道我不该吃些好的,穿些好的?” 环柳也是个聪明人,当即眼珠子一转,眉开眼笑,“小姐,你终于要反抗啦?” “可是少爷……” 相较于环柳的喜悦,环佩就比较担心了,如今小姐婚事已定,无论好坏,至少不必再受制于夫人,可是少爷,什么都还没有啊! 秋水菀眼神暗了暗,但随即露出了笑脸,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环佩的额头,道:“放心吧,哥哥的世子之位,任谁也夺不走,哥哥的妻子、我的嫂嫂,由不得张氏做主。” 她好歹是齐王世子妃,上官太妃选中她为孙媳妇,指不定带着什么样的目的,若是能让太妃在贵妇人圈子里说几句话,或者在皇后身边说几句话,哥哥的前途,哥哥的亲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里秋水菀心里就舒坦多了,暂且不论她未来的夫君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凭对哥哥有三分利的苗头,她都会勇敢去面对。 说话间,三人出了屋子,见着蓝烟等人撑伞候在廊下,秋水菀微微一笑,霎如百花绽放,炫美夺目,竟是让几个丫头看得呆了。 “怎么?时辰不早了,走吧。” 伸手从茯苓手上拿过雨伞交给身后的环柳,秋水菀看着尚未反应过来的丫头们,不免又笑道:“环佩,你去与冬青合用一把,茯苓、跟着蓝烟,走吧。” 吩咐完,也不管她们听进去没有,对着环柳使个眼色,先她们一步就走了。 身后的丫头见人都走到十步开外了,这才匆匆举步跟上。 刚到荷香居,还在不远处的手抄游廊上便听得主屋内传出朗朗笑声。 是哥哥! 秋水菀心里一喜,脚下的步子变得轻快起来,远远地就见玲珑笑嘻嘻地迎了过来。 “大姑娘来得可正是时候,大少爷回来了,还带了好些新奇的玩意儿。” “哥哥回来了?” 虽然方才已经听见了他的声音,可秋水菀还是想确认一下。 “可不是,才刚回府便到老太太这里来了,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大姑娘呢。” 秋水菀的笑意更深了,随着玲珑快步到了门前,香菱这时候也迎了上来,马上便有几个小丫头上前接过环柳她们手上的伞,放到一旁去了。 “大姑娘快进去,大少爷回来了。” 香菱是个漂亮的丫头,身材也玲珑有致,爱笑,笑起来也很好看,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和玲珑一样,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头。她话刚落,银杏也掀了帘子走出来,脸上同样挂满了笑容,“大姑娘,你可来了……” 话说到这里,脸色又是一转,变得难看起来,“大少爷还不知道大姑娘的婚事,所以大姑娘还是尽量婉转地告诉大少爷为好。” 秋水菀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掀了帘子往屋内走。 迎面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朗眉星目、潇洒俊逸,他穿着一袭白袍,腰间的玉带上镶着一颗红色的宝石,左右两边各配着荷包与玉佩,那荷包上绣的是竹报平安,宝蓝色,很配男子那股温文尔雅又高贵的气质,那是秋水菀一针一线亲自绣的。 “哥哥……” 秋水菀行了礼数,脚下却快步地朝男子走去。 男子向她招招手,露出一个温和宠溺的笑,“菀儿快来,哥哥给你带了好东西。” 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得让秋水菀觉得幸福,他,便是她唯一的亲生哥哥,平南侯府嫡出的长子,秋景墨。如今,他在工部任了员外郎,前段时间随着工部尚书、工部侍郎去江浙一带监工,今日刚回府。 第一卷 4 继夫人张氏 秋水菀喜悦地冲秋景墨点点头,但也没忘先向主位上的老太太请安,忙纳了个万福,“菀儿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原本心情就不错,此刻见秋水菀来了,心情自然更是欢愉,一张布有皱纹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菀儿快快起来,墨儿这趟去了大半个月,还不忘给咱们婆孙俩淘些好玩的玩意儿,你快过来看看。” 秋水菀应了是,迈着碎步就要上前到秋景墨与老太太跟前去,哪知这时外面却响起了玲珑清亮的声音。 “夫人和三姑娘来了!” 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秋水菀的嘴角微微翘起,眸中闪过稍纵即逝的冷意。站在老太太斜前方的秋景墨听闻也是闪了闪他那乌黑深邃的眸子,一只大手已经微微背于身后紧紧握住隐于袖中。 相较于两个‘小人儿’的‘平静’,老太太就显得不那么镇定了,只见方才还笑得灿烂的脸上此刻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哼,她倒是有脸来!” 语气颇为不屑与厌恶,话落,她向始终站在身后毕恭毕敬又不卑不亢的一名清秀的小姑娘道:“银莲,将大少爷带回来的这些东西都收进去,没得放在这里碍着了谁的眼。” “是。” 银莲答着,神色淡然地将老太太身旁那桌子上的东西全数放入一个锦盒里,不急不慢地往暖阁走去。 银莲方转过屏风,门口的湘妃竹帘便打出一连串的清脆响声,紧接着便进来一名气质淡雅、端庄大方的妇人,她着一袭水沁墨蓝的银罗花纱织长裙,硬是将她衬托得有几分高贵。她肌肤白皙、身段婀娜,一双媚眼无时无刻不含着风情,这样一个美人儿,一眼看过去,便会觉得她是个韵味十足又善良单纯的人。然则,她却是那个亲手将秋水菀推入齐王府狼窝的平南侯继夫人,平南侯府现任的当家主母张氏! “儿媳给老太太请安。” 她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态度谦恭地向老太太纳了万福。 “芊儿给祖母请安。” 跟在后面的秋水芊也连忙纳了万福,她今日穿的是一袭累珠叠纱粉霞茜裙,将她原本不差的容颜衬得更加粉嫩清丽,当真是好一个绝色!而且她语气柔和、不骄不躁,娇小的身子略略落后张氏一步,整个人看上去就显得知礼懂事又惹人疼惜。 一旁的环柳见了忍不住在心里鄙视这两人,装,真会装!可她并不能表现出来,只得乖巧地站在秋水菀的身后,但那微低的双眸却分明带着讥诮。 老太太淡淡扫了眼张氏,语气不悦地道:“免了!” 而后看向秋水芊时便温和了些许,“芊儿也起来吧。” 张氏被老太太如此敷衍着,脸上顿时便挂不住了,她好歹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谁人不给她三分颜色,偏这老不死的仗着自己是长辈,如此不给她面子。她心里憋着一股火,令她叠于腰际的手渐渐使上了力气,很明显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气。 不过因着侯爷昨晚对她说的话,她又不得不将心中的怨气压下去,只想着等会一定要哄得老太婆高兴,以恢复她以前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否则,侯爷铁定会对她不满! 想到这里,张氏对秋水菀的恨意不免又多了三分,要不是这个小贱人命大,次次都躲过她的设计,她也不必因为要将她嫁入齐王府送死而得罪老太婆,以至于现在这么不被待见! 在心里再一次咒骂了老太太与秋水菀一通后,张氏原本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笑意盈盈。 “是。” 与秋水芊一起答着老太太话,俩人起了身子退到一旁。 秋水菀静静地注视着张氏的变化,虽然她低着头,可她依旧能够看到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恨意,好,很好!没有恨哪里来的设计圈套,没有设计圈套,我怎么揭穿你的伪面具! 嘴角翘起的弧度拉大,秋水菀见秋景墨上前了两步,很是配合地也向前走了两步,与他一同向张氏纳了万福。 “母亲安好!” 两人异口同声,大有心有灵犀的感觉。 张氏很明显被秋景墨的声音惊了一跳,她抬眼看着眼前这个风流潇洒的俊美男子,只觉得异常刺眼,恨意妒意便在刹那间涌上心头! 这小贱种已经怎么大了,离京大半个月,回来后怎么看怎么成熟稳重了! 侯爷迟迟不立世子或许在外人看来是他不中意他这个大儿子,但是她与他同床共枕十几年,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侯爷非但不是不喜这个儿子,反而是相当喜欢欣赏,之所以这么晚不立他,不过是想再看看他的实力,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有他在,她的延儿这辈子都出不了头。所以,他必须死! 这样的想法在脑中再次一闪而过,张氏只是愣了片刻,随即又挂上慈爱的笑容,“菀儿、墨儿,快快免了。来,墨儿,让母亲看看,离家大半个月了,倒是清减了些。初雨,吩咐厨房中午多做些好的送到大少爷的清墨居。” 对于张氏这种亲热到几乎恶心的劲头,秋景墨与秋水菀已经拥有了很强的免疫力,所以两人都只是淡淡地笑着,除了秋景墨客气地说了声‘谢谢母亲’外,便再也没有开口。 而站在张氏身后一名鹅蛋脸、柳叶眉的小姑娘此刻正拿她那双泛着桃花的眼睛偷偷打量秋景墨,听得张氏的吩咐,她立刻福了福身高兴地应着,“是,夫人。” 这名小姑娘便是张氏口中所说的初雨,暗恋着秋景墨很长时间了,不过,除了与她同屋的初雪,似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而初雪常常都会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初雨道:“我说你喜欢谁不行,偏偏要喜欢这个在府里一点地位都没有的大少爷,就算你以后成了他的姨娘,这府里的当家主母可是咱们家夫人,你觉得,你会好过吗?倒不如跟着老爷……” 到了这个时候,初雨往往就会一眼瞪回去,“初雪,你难道不知道夫人的手段吗?你还敢觊觎老爷,到时候别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到这里,两个丫头一般都会禁止再‘聊’下去,各自干各自的活去。 第一卷 5 姨娘们 老太太因着秋水菀的婚事对张氏那是十分厌恶,所以就算她今儿个表现得再端庄、再慈爱都入不了她的眼,大手随意一挥,她略感不耐地道:“好了张氏,留下这些小辈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就够了,你是侯府的主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并且刻意加重了侯府主母四个字,很明显,她依旧在生气。 张氏的笑脸一瞬间就凝固了,眼底闪过一丝戾色,心里将老太太暗骂了几十遍,这才又展颜。不过她的隐藏功夫很好,旁人一般察觉不到她方才的异样。 “老太太哪里话,就算儿媳管着府里的中馈,事情繁多,可也不能不抽出时间来陪老太太啊。要知道,老太太高兴了,做儿媳的才会高兴,那样,管理起府中的事情才能顺手,说到底,这府中能管理得这么有条不紊还是得益于老太太啊!” 这话说得好听,既告诉了众人她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又凸显了她的孝顺;既说明了这管家不容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将这些成果归咎于老太太,显示了她的谦逊大度。 果然,老太太听了这句话心里就安慰多了,想着这几年张氏除了苛待菀儿与墨儿外,其他事情都做得挺好,对自己这个婆婆也挺上心。虽然这次将菀儿如此随意地许出去,但那齐王府也是不能惹的,所以脸上也就和缓了些,“罢了罢了,既然你有这份孝心要陪陪我这老太婆,那就坐下聊聊天吧。” 老太太态度有转变,张氏心里自然高兴,连忙就在一旁坐下了。老太太见状也让秋水菀、秋景墨与秋水芊坐了下来。 秋水菀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言行举止没有一丝纰漏,只不过她那双清光潋滟的眼眸中到底藏着怎样的情绪,没人知道! 秋景墨对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他并不清楚张氏因何事又惹着了老太太,但凭着张氏那张利嘴,会有这样的改变他也习以为常了。 而秋水芊此刻就得意了,虽然她极力隐藏,可从她那欢快的步子及利索的下坐姿势便可以看出。 几人刚坐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门外玲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赵姨娘、海姨娘、二姑娘、三少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话落,湘妃竹帘再一次响起,不一会儿便进来了四人,走在前面的是赵姨娘,她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模样清秀中带点妩媚,身上一袭烟霞色的长裙,更是将她的肌肤衬托得白里透红。 她是老太太赵氏旁系的侄女儿,也算是侯爷的表妹,此刻她满面笑容,毫不矫揉造作,倒让人看着舒服。她的右手牵着名长相俊俏、却满身稚气的男孩,那便是她的儿子,三少爷秋景睿。 “婢妾给老太太请安,给夫人请安。” 她一进来就先行礼,语气轻柔、声音也好听,态度也十分恭敬,当真是做得礼数周全、毫无差错。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是海姨娘,三十岁左右,是长岭县县令的嫡亲女儿,本是个千金小姐,若是在当地随意配个人家,怎么说都是一家之母,奈何被父亲送来侯府,做了侯爷的小妾。 她长得也十分漂亮,不过却少了些大家闺秀的端庄,多了点小家碧玉的清纯。因为也是个德才兼备的女子,所以骨子里自有着一股清高,根本不屑与他人争斗,是以除了每天的晨昏定省,她几乎都是呆在自己的园子,不太与外人相与。 “婢妾给老太太请安,给夫人请安!” 她本比赵姨娘先进府,但却甘愿落后于赵姨娘,毕竟赵姨娘有老太太在身后撑腰,而且还生了个儿子,她并不想得罪人,反正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是虚的,无论先进府还是后进府,不都一样是姨娘。 老太太自然是喜欢赵姨娘的,但对海姨娘这种不争不抢、恬静淡然的性子也没有什么不满,所以和颜悦色地让两人起身坐着了。 待两人坐下,跟在海姨娘身后秋水茹这才迈着细小的步子走上前去,挨个行礼。她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袭鹅黄的长裙、梳着双平髻,低着脑袋,声音细小,“茹儿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见过大姐姐、大哥!” 她虽然胆子有些小,可该有的礼数一点也没落下,老太太对于这个孙女不提有多喜欢,但也不讨厌,便笑着免了她的礼。 赵姨娘见状拉了拉身旁的秋景睿,这个孩子虽然才八岁,可人却精灵得很,见着秋水茹请了安,他也马上上前小大人似的挨个行礼。 “睿儿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见过大姐姐、大哥、二姐姐、三姐姐。” 老太太到底是个妇人,而且是个封建社会的妇人,骨子里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对于府里的男孙本就多一重喜爱,加上秋景睿又是赵姨娘所出,那自然是更加喜爱,怕是这份喜爱与秋景墨都不相上下。 所以见他如此乖巧懂事,立刻招手让他过去她身边,秋景睿也是个人精,当即笑嘻嘻地上前歪进了老太太的怀里。 秋水菀见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气愤难耐又极力忍耐的张氏及秋水芊,马上对着秋景睿露出宠溺的笑,“睿儿真乖,小小年纪都这般聪慧,早就说过见着大姐姐不用那么多礼的,咱们是亲姐弟嘛。还有茹儿,这么长时间不来找大姐姐玩,是不是嫌弃大姐姐那里不好玩儿啊?”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责备两人,不过语气里的爱怜却是让任何人听了都舒服。秋水茹听了马上红了脸颊,怯怯地道:“妹妹是怕打扰了大姐姐,既然大姐姐不嫌妹妹烦闷,那改日妹妹便要去清菀居打扰了。” 她话一落,秋景睿也连忙从老太太的怀里窜出去,直奔秋水菀,拉着她的小手就晃了起来,嘟着小嘴开始撒娇,“大姐姐只请二姐姐去,睿儿不高兴了,睿儿也要去,大姐姐那里好玩儿的东西可多了。” “好,好,睿儿也去!” 对于这个小家伙,秋水菀还是比较喜欢的,当即眉开眼笑。 秋景睿听秋水菀答应让他也去了,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老太太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赵姨娘眼光闪了闪也陪着笑了起来,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海姨娘及怯弱的秋水茹也跟着浅浅笑了起来,自然秋景墨也斯文地笑了。 张氏心里虽然愤恨不已,但却不得不陪着笑,唯独秋水芊,看着前面一派和乐的场景,倒是把她晾在一旁,她不服气,她不甘心!于是她狠狠地瞪了眼秋水菀,一副想要吃人的表情。 第一卷 6 圣旨 众人正笑着,门外的帘子又响了起来,香菱疾步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老太太,宫里来人了,老爷传话过来,请各位主子去前厅接旨。”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表情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比如张氏母女;有目露同情的,比如海姨娘和秋水茹;有淡定无波的,比如赵姨娘;当然也有眉头深锁不解的,那便是刚刚回府什么都不知道的秋景墨,再看老太太,她狠狠瞪了张氏一眼,这才起身严肃道:“快走!” 话落,她已经由银杏银莲搀着率先动了起来,而后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往外走。 秋水芊是不会放过任何打压秋水菀的机会的,她见秋水菀一个人走在最后,以为她心里肯定伤心难过又绝望,便自动的慢了众人两步走到秋水菀的身边,讽刺道:“大姐姐,没想到齐王府这么重视你这个媳妇啊,昨儿才合了八字今早就求了圣旨,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满意你,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秋水菀淡淡瞥了她一眼,心里暗自好笑。想拿言语激我,不过是想看到我嫉恨伤心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嘛,我偏不如你愿! “是啊三妹妹,姐姐也觉得是好福气呢,想那齐王世子少年有成,领着一方军队,既是京城四大公子之一又是三大美男之一,并且还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想到即将嫁给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姐姐做梦都会笑醒呢!” 秋水芊见秋水菀的脸上非但没有出现失落愤恨的神情,反而一脸笑眯眯憧憬的模样,心里便恨得牙痒痒,暗自咬了咬唇,她阴阳怪气地又道:“那齐王世子可不是个完美男人,毕竟……哎,大姐姐也知道,他可是不好女色的!” 秋水菀懒得跟这个女人多说,当即沉下脸来道:“三妹妹可不能胡说,毕竟那都是外界的传言,私自议论皇室,这个罪可不小,三妹妹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话落,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向前走去,徒留秋水芊一个人在后面生着闷气,张牙舞爪就差扑上前去将秋水菀撕碎。 茯苓努力憋着笑,小声地对着旁边几个丫头道:“你看三姑娘那模样,倒像是个疯子。” 蓝烟瞪了她一眼,随即也勾起一抹笑,“活该!”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一路上走过全是泥土及花草的芬芳,带着一股子清爽,令人精神倍增。 到了前厅,侯爷秋之衡早已命人设了香案,而他本人,也坐在主位上招呼着那传旨的祥公公。 这祥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派他前来,足以说明皇上对齐王府的重视。而那祥公公到底是经历颇多的人,与秋之衡闲聊着既不显得傲慢亦不显得卑微。 见着众人都来了,他忙起身对着秋之衡道:“既然人都来了,那咱家就宣旨了!” 秋之衡是一名三十过半的中年男子,因为才刚下朝,所以身上还穿着朝服。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上去倒是一派正气、精明干练,只是秋水菀知道,他很糊涂!只见他连忙从位上站起,带着秋水菀等人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南侯有女秋水菀,温柔婉约、谦恭大度、貌美端庄、蕙质兰心;齐王世子楚君烨德才兼备、丰神俊朗、少年有成,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故朕特下此诏,封秋水菀为明霞郡主,赐婚于齐王世子,下月初十完婚。 另,赐凤冠霞帔八套,玉如意两柄,东珠十斛,嵌宝石双珠彩蝶玉镯两只,郡主头面二十副,宫锦三十匹,黄金百两,玛瑙翡翠、玉瓷金器、古玩名画无数,钦此!” 祥公公宣旨完毕,原本站在院子里等候的宫女太监这才端着托盘、抬着箱笼往屋里来。众人愣了一下,还是秋水菀率先开口谢恩,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叩首谢恩,随后起身。 秋景墨此时很是不解,一千个一万个不解,但他更多的是恨,是对张氏的恨。 然而张氏本人却还沉浸在方才的圣旨中,明霞郡主?凤冠霞帔?玉如意?……事情怎么会这样,这小贱人居然得了这么多好处,该死! 秋水芊此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秋水菀封了郡主,那她以后见着她不是要行大礼么?这怎么可以,明明都是侯府的嫡女,凭什么只有她被封为郡主?她不甘心! “不知哪位是大小姐?” 祥公公将圣旨交在秋之衡的手上,笑着问道。 一旁波澜不惊的秋水菀听闻上前对他行了礼数,“臣女秋水菀见过公公。” 祥公公闻言立刻转过身来将她扶起,“郡主这是折煞奴才了,当是奴才给郡主请安才是。” “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菀儿可不敢拿大,没得老爷又要怪菀儿不懂礼数了。” 秋水菀这话说得有点打趣的意味,眼角眉梢全是笑意,让人看着异常舒服,只这一眼,祥公公便觉得可惜。要让如此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齐王世子那样的男人,这辈子,也就算是毁了。 不过,“郡主何以叫侯爷老爷?”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而秋之衡,面上明显有着不悦,自己的女儿当着外人的面叫自己的老爷,这不明摆着让他难堪吗? 老太太略感无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倒是张氏,她见秋之衡有些生气,立刻火上浇油,上前对着秋水菀一脸慈爱地轻斥,“菀儿,你怎么说话的?什么老爷不老爷,那是你爹啊!” 果然,秋之衡听了这话面上又沉了三分。 秋水菀在心里冷笑一声,自动忽略张氏的话,偷偷看了一眼秋之衡,对着祥公公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道:“让公公见笑了,菀儿只是一时口快喊错了,公公可莫怪!” 祥公公将她的举动全部看在眼里,又见那秋之衡脸色极度难看,当下就理解成了秋之衡不认女儿、不让女儿唤他爹,导致秋水菀此刻一时没能改过口造成的失误,当即就对秋之衡有了三分不满。再看那张氏,有着一脸掩不住的得意,心里更是替秋水菀不值。 快速扫了扫屋子里的所有人,对比一下才看出这侯府的嫡长女竟是穿得连张氏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都不如,心里便是一阵的火气。 第一卷 7 聘礼 从身后一名小公公的手里接过一张单子,祥公公当着众人的面将它交给秋水菀,同时扬起声音道:“郡主,这是皇上赏赐的所有东西,都在这礼单上,请郡主千万保管好。若有那敢觊觎这些东西的,郡主只管进宫面见皇上,皇上定会给郡主讨回公道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光还时不时地瞟向张氏,直看得张氏一颗心狂跳,硬生生将原本还想打这些东西的主意给压了下来。 然而秋之衡心里却是气极,他觉得祥公公这就是在打他的脸,好似他要觊觎他女儿的东西一样。 秋水菀很感激祥公公,连忙柔声道:“公公请放心,菀儿定会保管好的,希望不会进宫麻烦皇上。” 说着话,她将那礼单收在手里,转手交给了环柳,并嘱咐她一定要保管好。 就在环柳收好礼单的同时,外面又有人来报,说是齐王府来了人送聘礼。秋之衡马上又堆起笑脸,先是命人将人迎进来,而后请祥公公坐下,又上了茶。 不一会儿,齐王府的大管事秦柏就带着一干人等从外走了进来。 “奴才给侯爷请安。” 秦柏先是对着秋之衡行了礼,待秋之衡扶着他起来,他便又说了几句话,而后让人将聘礼抬了进来。 “侯爷也知道,这婚事定得急,所以准备得倒是有些不充分,侯爷莫怪。” 秦柏也是个伶俐的,一来就先道歉,可看那一箱箱的聘礼往屋子里抬,哪里像是没有准备充分的样子? 张氏刚才因着祥公公那句话已经不敢对皇上赏赐的东西存着非分之想,这会儿一见齐王府送来的聘礼,两只眼睛立刻发直起来,心里暗暗也有了盘算。 可是,秦柏的一句话又将她的计划泡了汤。 “侯爷,奴才家的太妃说了,这是所有聘礼的单子,请你务必交到大小姐的手里,这些东西都是给大小姐的,还望侯爷宽恕则个,不必放入府中库房了。毕竟,不到一月时间大小姐也就嫁入齐王府了,也不用那么麻烦搬来搬去,直接放入大小姐的院子就好,到时候再连着大小姐的嫁妆一并送去齐王府。侯爷放心,咱们齐王府,定是不会贪念大小姐这些东西的,当然,太妃也是不喜欢到时候这些东西抬过去了会少些什么,侯爷也知道,王爷可是个严谨的人。” 秦柏这话说得恭敬,可话里话外都道明了,这聘礼是秋水菀的,别人可千万别想打它的主意,这些东西都是还会回到齐王府的,若是少了什么,齐王府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秋之衡原本还因为祥公公的话而不高兴,这会儿又来一个秦柏,他心里不痛快的同时又在思虑,这究竟是为什么?两人都这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御赐的东西及聘礼是给他大女儿的,别人不能碰! 难不成,他们平南侯府还有那些个不干不净的人吗? 秋水菀这会儿也有些纳闷了,按说这祥公公帮她说话可以说是因着她那句老爷和她身上的穿着,而对她产生的同情。那么这齐王府的管事呢?他可还不知道谁是大小姐吧,居然就这么帮着她?莫不是,真是太妃的意思? 想到这里,秋水菀对这个上官太妃就有了一丝好奇,选她做了孙媳妇,又这么明明白白地告诉老爷不许任何人动她的东西,可想而知,她定是将她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但是她还是不明白,一个不受宠的嫡女,怎么就被她看中了呢? 不过,秋水菀这会子还是挺感谢这个上官太妃的,本来她还在想要怎么样守住这些聘礼,现在好了,不用她操心了,她可松了一口气。 再看张氏,这会子脸色已经气得发白了,还有那秋水芊,两人的表情活像是这些聘礼该是她们的,而被她秋水菀吞了一样,简直太可笑了。 送走了祥公公及秦柏,秋水菀很自然而然地从秋之衡手中讨了齐王府的礼单,而后命人在张氏母女的眼皮子底下将御赐的东西和齐王府送来的聘礼一件不漏地搬回了清菀居。然后在秋之衡的注视下,告别老太太,头也不回地走掉。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 秋之衡这会子对秋水菀的态度是非常有意见,可他也不想想,若是没有他的同意,张氏敢将她往齐王府送吗?所以,秋水菀心里是怨他的,自然对着他除了疏远的恭敬外,其他的感情就不再有了。 “爹,是您同意让菀儿嫁入齐王府的?” 秋景墨完全不理会正暗自怨恨的张氏母女,走到秋之衡的面前,很恭敬地行了礼,而后语气淡淡地问。 “我……” 被秋景墨这一问,秋之衡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爹,您真是一个很好的爹!” 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秋景墨也向着老太太行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走掉。 “反了反了,都反了!” 直到秋景墨走出好远,秋之衡才气愤地骂出这几个字。 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想着菀儿那可心的孩子,竟是狠了狠心,也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子,径直对着赵姨娘和海姨娘道:“赵氏,海氏,都回吧,我也累了,回吧回吧!” 说完,也不待秋之衡有反应,搭着银杏的手就走了。 这会子,屋子里就只剩下秋之衡与张氏母女了。张氏眼看着那一箱箱价值连城的宝贝从自己的眼前晃过,那颗心啊,就疼得跟什么似的。 “老爷……” 她倒是想从秋之衡这里找个突破口,可是秋之衡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里会理会她,便大手一挥,没好气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准备午膳!” 张氏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应是,而后带着秋水芊匆匆退出前厅。 刚出了前厅,秋水芊不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娘,你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齐王府的婚事,你看看,她现在居然被封了郡主,娘,我瞧着皇上赐下来的东西都很好看,娘,你什么时候给我弄两件过来吧。” 张氏现在心里正烦呢,也没有什么心情去管秋水芊,于是随意点点头,加快步子往厨房走去。 再说这边厢,秋水菀一回到清菀居就让环柳等人将西边的厢房腾了出来,然后让人将那些赐下来的东西及聘礼全部放入西厢房,而后锁上,钥匙全部交由环柳环佩两人管着。 她自己则坐在软榻上一边享受着冬青泡的茶,一边细细盘算怎样将娘亲留下的嫁妆从张氏的手里夺回来。 第一卷 8 出府 去老太太那里请了安回来,用了晚膳,蓝烟突然走进来报,“大少爷来看小姐了。” 秋水菀从软榻上下来,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亲自到门口去迎了秋景墨进屋。 “哥,用过膳没有?” 秋景墨倾长的身子顿了顿,一双黑眸动也不动地看着秋水菀,半响,才忧伤道:“菀儿,是哥哥没用,护不了你,害你……”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些年,哥这么努力读书,拼命考取功名,争取任何升官的机会,难道不是为了菀儿吗?婚姻大事,从来都不是哥能做主的。” 秋水菀很平静的看着秋景墨,眼里半分伤感,这让秋景墨倒是安心了不少。随着她进屋,在横榻上坐下,秋景墨从怀里拿出了三张银票。 “菀儿,哥哥确实没用,眼看着你就要出嫁了,哥哥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三千两银票你收着,喜欢什么样的头面就出去买吧,也算是哥哥给你准备的一份嫁妆。” 秋水菀盯着那三张银票,摇了摇头,“哥,你这是从哪里来的?菀儿不能要!” 张氏那般苛待秋景墨,就算他有俸禄,一年之内也不可能存下这么多银子,所以秋水菀很疑惑。不过她也知道,秋景墨的银子绝对是正当得来的,只是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这些,她不能够要。 秋景墨俊逸的脸上染了一丝红晕,不过他却坚持将银票塞在秋水菀的手里。 “菀儿,这是哥哥的一点心意,你若不收,哥哥心里不会舒坦,你拿着,有用。” “哥……” 秋水菀红了眼眶,无意间,她将眼光看向了秋景墨的腰间。 玉佩不见了! 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但她却是小心翼翼地收了银票,扭头交给环柳,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 “哥,菀儿去了齐王府后,哥在府里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哥哥已经不是当初那单纯的小孩子了。” 曾几何时,张氏在他的饭菜里下毒,要不是菀儿机灵,他怕是早就死了。娘亲过世后,他虽然还有父亲、祖母,可父亲宠爱张氏、祖母最疼父亲,所以菀儿,才是他最亲的亲人! 看着秋景墨那黝黑深邃的眼睛,秋水菀算是放了一点心,哥哥成熟了、也稳重了,心思也跟着细腻起来,她不必担心哥哥会着了张氏的道,不过…… 秋水菀泉水般的眼睛闪了闪,勾唇神秘一笑,“哥,我要想办法拿回娘亲的嫁妆,你说,祖母会帮我这个忙吗?” 见她笑得像只狐狸,秋景墨也勾起了嘴角,“怎么,你有计划啦?” “我出嫁,府里总是要准备嫁妆的。” “张氏那么好面子,又是个表面仁义的人,她明面上是不会亏待你的,但是暗地里,小动作肯定不断。” “但是娘亲的嫁妆却是我与哥的,别人,休想拿走!” “你想到什么了?” “外祖母那里有娘亲的嫁妆单子吧?” “这个,还得问瞿嬷嬷,不过我想,应该是有的。” “瞿嬷嬷回乡探亲了,估计还得两三天才回来,我明儿个去一趟武国公府,然后,我要光明正大地让张氏将娘亲的嫁妆一件一件地全部吐出来。” “你自己要小心,出门……不若我明日请个假,陪你一起吧。” 秋景墨当然想张氏将莫氏的嫁妆都吐出来,但是根据张氏的手段,如果知道秋水菀要出门,她是万万不会坐以待毙的,几年前的经验告诉他,路上肯定不会很太平。 秋水菀的笑容越发灿烂,美丽绝伦的小脸上写满了诡计。她冲着秋景墨勾勾手指,秋景墨便倾身上前,“哥,你不觉得,是时候给那些明目张胆的‘土匪’一些教训了么?欠了两年的债,也该还了,这次,我定让他们都去顺天府坐坐,其实大理寺也不错,那里的刑罚,应该可以让他们连幕后黑手都招出来。当然,这招出来了,倒霉的是张恪与张氏,这招不出来,咱们也算是出了一点小气嘛!” “菀儿……” 秋景墨有些震惊地看着秋水菀,这件事情,他还是调查了好久才知道是张御史干的,当时他可没告诉她,她就仅仅凭猜想,就知道了吗?他的妹妹,还真是聪慧呢! 见秋景墨一脸的不可思议,秋水菀暗自咬牙,完了完了,表现得过头了,自己两世为人当然是比他见识得多,这后宅的争斗她不仅在电视上、小说里看过,就是亲身体验,也十五年了,这点小把戏,又哪里难得住她,所以,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些人是张恪收买的。 要知道,平日里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自然谈不上得罪人,唯一想置她于死地的,除了张氏还是张氏。可是张氏是一名妇人,她哪里能够去找人,这时候,帮得上忙的,便是她的娘家哥哥张恪张御史了。道理很简单,可却不是当时十三岁的她能够想到的,所以…… “反正,万事小心。” 秋水菀还在想要怎么解释给秋景墨听呢,结果他除了一瞬间的惊讶外居然就释然地笑了,既然他不追问自己为何会那般猜想,那她也就松了口气。 两兄妹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秋水菀困了,秋景墨才离去。 第二日一大早,天朗气清,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秋水菀去向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与张氏说了,自己要出门去翠玉斋看看首饰,张氏自然不会阻拦她,不过她那双含着秋水的眼睛一闪而过的算计已经让秋水菀看得一清二楚。 老太太是疼秋水菀的,知道她要出去买头面,想着她出嫁要添妆,于是便命身边最信任的徐嬷嬷取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给她。秋水菀不是没有感动的,连忙谢着收下,屋子里请安的人都在,张氏母女眼睁睁看着秋水菀将那一千两银票守在袖笼里,心中怒海翻腾,好似那一千两银子是从她们身上掉下来似的。 从老太太的荷香居出来,秋水菀没有理会一路上都在挑衅的秋水芊,径直回了清菀居,换了套出门的衣裙,到了府门口,戴上面纱,进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又将面纱拿下,就着马车内的茶喝了起来。 第一卷 9 齐王世子 秋水菀先是去了翠玉斋,象征性地买了一套头面,毕竟,她向老太太说的出门理由就是置办嫁妆,若是不做做样子,回去也不好交代。从翠玉斋出来后,她这才匆匆赶往武国公府。 昨儿个夜里同秋景墨说了以后他一大早出门上朝的时候就已经绕道去武国公府稍稍提了一下秋水菀上午会过去,所以秋水菀到的时候国公府米老太君身边的二等丫头金玉已经候在了大门口。 “表小姐来了,老太君可是千盼万盼,总算是把表小姐给盼来了。” 金玉是个模样周正的丫头,十六七岁的模样,能在老太君身边做到二等丫头的位置,自然是有着过人的能力与智慧。她一见平南侯府的马车停在门口,人就迎了出来,虽然秋水菀还戴着面纱,可她却知道下来的人正是秋水菀,清秀的脸上立刻笑靥如花。 “有劳金玉姐姐在这里候着了,咱们进去吧。” 一般来说,外人都是叫秋水菀为秋大小姐的,可武国公府的人不同,秋水菀的娘亲是现如今武国公的嫡亲妹妹,秋水菀是武国公的侄女,所以她到了武国公府,下人们一般都叫她表小姐,这样既是显得亲近又能很好地与府中正规的小姐区分开来。 秋水菀温柔地笑着,就着金玉搭上来的手婷婷袅袅地往府内走去,到了二门,秋水菀摘下了面纱,迎面又迎来了米老太君身边的花嬷嬷。 “奴婢给表小姐请安了,老太君从今儿早上知道表小姐要过来了后,时时刻刻都在念叨,这不,好容易等到表小姐来了,表小姐就快些随奴婢去延安堂吧,莫要再让老太君等急了。” 这花嬷嬷长得一脸慈祥模样,但人也是个机灵的,老太君一生只得一儿一女,都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当年,老武国公还在世,莫兰馨(秋水菀的娘亲)出嫁时,十里红妆,整整一百二十抬嫁妆,真是惹人眼球、羡煞旁人。如今,莫兰馨早逝,老太君思女心切,自然将对女儿的疼爱转移到了秋景墨与秋水菀的身上。 但,秋景墨是男子,老太君潜意识里对他是比较放心的,可秋水菀不同,她是女子,又是越大越像莫兰馨,老太君对秋水菀的疼爱,那就非同一般了。花嬷嬷也是惯会看人脸色的,加之秋水菀又是个温婉聪明的人,她自然是爱屋及乌,心疼老太君的同时也心疼秋水菀。 秋水菀眼波流转,精致美丽的小脸上笑容越发的深,她轻轻拍了拍从腰间垂下的流苏,朱唇轻启之际已经随着花嬷嬷继续往前走了。 “菀儿许久没有过来请安了,花嬷嬷最近可好?外祖母的身体也都还好吧?” “谢表小姐挂念着,奴婢很好。老太君最近也很好,任何东西都能吃得下,虽说晚上有些浅眠,可到底也睡得香甜,身子骨也是挺硬朗的。” “如此甚好,菀儿是女子,不能像哥哥那样随时出府,来这边的时间也是比较少的,若外祖母有什么需要,还得劳花嬷嬷多费些心思。” 人老了是很容易出现问题的,虽然米老太君身子骨一样硬朗,可小病小痛的也没有断过,花嬷嬷是老太君身边得力的人,秋水菀为了老太君的身体考虑,多嘱咐一句也是没错的。 花嬷嬷心里安慰,太君果然没有疼错人,脸上的笑意更深,连忙应是。 又说了好一会儿,两人便到了米老太君居住的延安堂。 金玉一早就快两步走进去通报了,等到秋水菀到时,正巧听得里面米老太君满是喜悦的语气,“菀儿快快进来。” 秋水菀与花嬷嬷相视一笑,留了蓝烟在外面,只带着环柳跟在花嬷嬷的身后走了进去。 “菀儿给外祖母请安。” “奴婢见过老太君。” 秋水菀带着环柳给老太君请了安,得到老太君的免礼,环柳退到一边,秋水菀却是在老太君的要求下坐到了她的身边。 “菀儿真是好久没过来了,近日可还好?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想外祖母啊?” 米老太君长得一脸福气,微胖,却不失贵气,一双眼睛满是慈爱地看着秋水菀,虽是这样,也掩不了里面透着精光。在高门大户里生活了几十年,没有一点心计,是绝对坐不稳太君这个位置的,不过,秋水菀知道,就算眼前这个人对待他人如何狠绝,她对待亲人,却是真正的好,这也是秋水菀这个现代人愿意与她亲近的原因。 面对老太君热情又关切地询问,秋水菀眼里满是笑意,一双小手挽着老太君的胳臂,居然撒起娇来,“外祖母一下子问菀儿这么多问题,您让菀儿先回答哪一个啊?” 老太君笑笑,没有丝毫不悦,“哪里有多少问题?不过才三个,你就那么懒啊?连外祖母的话都不想回答了?” “菀儿哪敢啊,既然外祖母要听,那菀儿答就是。菀儿最近很好,身体也很棒,没病没痛,当然,菀儿每日除了去荷香居给祖母请安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窝在清菀居想念外祖母了。” 奉承又贴心的话,任何老人都爱听的,虽然秋水菀不太喜欢哄人,可若这人值得她用心去哄,她是不介意多说些好听的话的。 果然,老太君一听秋水菀这话立刻笑得眯起了双眼,秋水菀见状赶紧趁热打铁,又将自己在翠玉斋为老太君挑的礼物送了上来,是一尊玉质通透的观音佛像,老太君是信佛之人,送这个自然合她的心意。一时间,整个延安堂就充满了老太君的笑声。 武国公府的其他女眷也不知去了哪里,秋水菀与老太君说了很久也没见到除了老太君以外的其他人,临到午膳时间,秋水菀这才起身告退,老太君想留下她用午膳,却被她婉拒了。当然,秋水菀走的时候,如愿拿到了莫兰馨的嫁妆单子。 武国公府与平南侯府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也绝对不近,中间要经过几条大道,其中还有一条弄堂是必经之路,那里人烟稀少,又是快到午膳时间,路上基本没有行人。 秋水菀的马车经过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蓝烟不解,有些不悦地冲着外面的车夫道:“怎么回事?大小姐赶着回府用膳,何以停了下来?” “大……大小姐,有……有人。” 车夫不是个胆小的人,可看着面前十几名手拿刀剑、目露凶光、杀气重重的黑衣人,他还是吓得声音颤抖。 秋水菀绝美的脸上勾起一抹冷笑,张氏,果然出手了! 这边厢,京城最大的酒楼醉香楼二楼雅间内,五六名衣着华丽、气质不同却都高贵的俊美男子正站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弄堂里的一切。 “诶,是巧合呢还是缘分呢,居然是平南侯府的马车啊,韩二,你说,那里面坐着的,不会正是秋大小姐吧!” 说话的男子长得明眸皓齿、粉面桃腮,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是戏谑的表情,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袍,将他修长的身形完全地衬托出来,一头如墨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给人一种华美又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咧嘴笑着,有些没心没肺,可却并不影响他的美丽,是了,他长得很美,若不是他穿着男装又有着明显的喉结,恐怕天下间很少会有人将他当做男人,这样一副绝美的容貌,活脱脱就该长在女人的脸上,可是,它却长在了他的脸上。 他说着话,乌黑深邃的眼眸一转,脑袋微偏,手中的玉扇轻轻合上,用力拍打在了一旁全身上下都透着冷漠气息的男人身上。 “你问错人了。” 韩二开了口,声音冷得吓人,锐利的眼神射过那美丽男子,径直落在他身后微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俊逸男子身上,“平南侯府的人,与我没有关系,与他,才有关系。” 美丽男子无趣地摸摸鼻子,有些哀怨地瞪了韩二一眼,这家伙,怎么总是不配合呢?转过身,美丽男子扫了眼身后的其他两人,含着风情的桃眼微微眯成缝,向前走了两步,在俊逸男子的面前停下,用玉扇挑起他的下巴,对上他那双魅惑人心的狭长凤眸,调戏的声音响起。 “诶,表哥,咱们打个赌如何?” 俊逸男子凤眸一眯,幽深的瞳孔瞬间散发出阵阵嗜血的寒光,他轻轻勾起嘴角,带笑的脸上竟是令人窒息的冷酷。 “赌什么?” 他性感的薄唇轻启,声音冰冷中还带着狂妄,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碰,瞬间将美丽男子放在他下巴上的玉扇移了开去。 美丽男子诡异一笑,“赌那侯府马车里坐的是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没错,那俊逸男子正是齐王世子楚君烨,秋水菀未来的夫君。 楚君烨陡地眯起双眸,乌黑的瞳孔折射出妖异的寒冰,他深深看了眼弄堂里的马车,再收回目光与美丽男子对视,轻轻吐出两个字。 “无聊!” “噗……” 两道不识趣的笑声响起,美丽男子被人如此落面子也不在乎,目光淡淡扫了眼笑起来的两人,再看了看冷漠异常的韩二公子韩子俊,最后又将目光落在楚君烨的身上,笑容暧昧。 “表哥,你要是娶亲了,我可怎么办啊?” 楚君烨妖艳一笑,带着无数的诡异,他伸手指了指韩子俊,“找他!” “喂,不要吧!” 美丽男子瞬间跳出三步开外,如墨的发丝随着他的举动轻轻飞扬,很是张扬狂妄。 “慕容离!” 韩子俊冷眼扫了眼惯会做戏的他,语带威胁,他韩子俊不嫌弃他就不错了,他居然敢嫌弃他? 被韩子俊一瞪,美丽男子也就是慕容离立刻笑得邪魅起来,“怎么,韩二,难不成,你打算要我了?” “无耻!” 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韩子俊相当无语。一个大男人,他可不可以再无耻一点? 慕容离一双桃眼瞬间睁得老大,他没有听错吧?楚君烨说他无聊,韩子俊骂他无耻?这,这是什么狗屁朋友,自己这么一个大活宝,天天逗他们开心已经很辛苦了好不好,他们非但不领情,还敢如此对待他,好,好,就别让他逮着机会,否则,他一定骂还回去,哼哼! 对于慕容离心中那些小九九,在座的其他四人都非常清楚,自然也根本没人在意。 第一卷 10 慕容离的怒火 弄堂里马车内,秋水菀绝美的脸上笑容慢慢敛去,只剩下周身的冷意。 “蓝烟,你去,问他们想要什么?” “小姐,来者不善啊!” 没等蓝烟得令,环柳已经向前走出许多,整个人挡在秋水菀的身前,扭着头满是担忧地看着秋水菀。 秋水菀无奈摇头,伸手拉了一把环柳,让她安静地坐下,然后对着蓝烟使了个眼色,便见蓝烟掀了车帘走出去。 “几位大哥有礼了,今儿车上坐着的正是平南侯府的主子,几位大哥若是想要劫财呢,奴婢倒能斗胆替主子做个主,允了你们银钱,几位大哥若是想要行凶呢,那便请动手吧,只是,到时候几位大哥可莫要后悔才是。” 这番话,说得倒是令那黑衣人面面相觑起来,平南侯府啊,他们怎么敢得罪?再看蓝烟那通身的气势,还真是想不到一个丫头竟有这般震慑人的魄力。心里便暗暗记恨那拿银子给他们的人,怎么就不说清楚,要杀的是平南侯府的小姐呢? 楼上,楚君烨单手背后抿嘴不语,目光幽深得令人窥视不到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慕容离摇头笑笑,啧啧称奇,“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般镇定,倒是让我对车子里的人起了好奇心,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教出这般从容不迫的丫头啊,奇了,奇了!” 蓝烟见那些黑衣人一个个露出惶恐的表情,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还是小姐厉害啊,懂得运用心里战术,思及此,她正想一鼓作气再吓吓他们,却听得里面秋水菀道:“蓝烟,哥哥想必已经等不及了,正带着人过来接我呢,请几位大哥让道吧。” 她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好可以让外面的黑衣人听见,顿时,几人脸上的表情可就丰富了。 这平南侯府可是有侍卫的,听说大少爷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他们几人虽说都有武功,对付弱智女流那是绰绰有余,但要真对上高手,还不是死路一条?心里便有些害怕。可,他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说了取不了人性命没关系,名声也是一定要毁了,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他们又觉舍不得,便也有几个大胆地适着往前走了几步,却被蓝烟一呵斥,吓得又停在原地。 “几位大哥可考虑清楚了,这弄堂过了转个弯再有一条街便是平南侯府,如今午膳时间也过了半刻钟,大少爷久等不到,必是已经出府了,几位大哥若真是想找死,奴婢也就不拦着了。” 车子里,秋水菀面上微微又露出了笑容,这丫头,平日里看着倒是个温和的,今日竟是这般的爽利泼辣,倒叫人有些刮目了。 黑衣人没想到今天会被一个丫头震住,心里到底是有些自尊自大的,虽然害怕,但为了银子,为了面子,还是有那不怕死的嚷了一句。 “你少在这里吓唬我们,我们也不是被吓大的,若是有人来接,也不会这会子都不见踪影,你当老子的脑袋都是浆糊?老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今日老子不要了你们的小命,老子也没脸活下去了。” 他一句话出,其余几人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便举起明晃晃的刀剑准备大开杀戒了。 此刻,车帘子却再次被掀开,秋水菀戴了面纱轻轻地踏了出去。 “几位若是非要送死,小女子也是拦不住的,来人!” 她的声音柔柔的,原本听得黑衣人心神痒痒,可是最后两个字来人,却是非常凌厉有气势,这话一落,也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好些身着黑色劲装,同样带着黑巾的暗卫似狂风一样迅猛落地。 “送去顺天府,交给府尹大人,哦,不,送去大理寺!” “是。” 暗卫们掷地有声地答着,话落,便对着黑衣人动起手来。 秋水菀摆摆手,一副慵懒的模样,这时候,还有些恍惚的环柳也从车内走了出来,她连忙上前扶着秋水菀,却见得一道强风刮起,秋水菀的面纱被吹了起来,但很快落下。 蓝烟面对前方的变化,心下暗暗惊奇自家小姐的‘先见之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些妄想溜走的黑衣人,喝道:“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某人性命,真是好大胆的贼匪。” 这边厢,暗卫们正动作麻利地解决着黑衣人,那边厢,站在窗边的楚君烨眼神是越来越深邃,也越来越嗜血,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看不出他是在冷笑还是在嘲笑。 方才风吹起了那一刹那他看见了她的容貌,虽然他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可她的容颜却还是令他惊为天人,那样倾城的容颜怕是与慕容离都不相上下,加上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的自信、优雅、高贵气质,都令他觉得满意。还有,她方才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意及嘲笑,别人可能没有看见,但他却看得清楚,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而已,居然会如此地镇定冷静,倒是不能小瞧了。 加之她还是个有心计的,今儿这出戏摆明了就是为引那些黑衣人上钩,虽然他不清楚她得罪了谁,但想想也明白了,一个女孩子上街就上街,没事带那么多暗卫干什么?而且在他看来,这些暗卫怕都是厉害的,秋之衡一个古板又糊涂的人是不会暗地里训练暗卫的,秋景墨涉世未深,又是个性子温和不太有心机的,自然也不会训练暗卫,那么,这些暗卫是哪里来的呢? 这里楚君烨还存了一个疑惑,那里慕容离收到下人的禀报就咋呼了起来。 “哎呀,果然是秋大小姐、明霞郡主啊,表哥,这可是我未来表嫂,你怎么就坐视不管呢?” “既然是你未来表嫂,为什么你不管?” 楚君烨扭头,狭长的凤眼微眯,透着危险的气息。 慕容离俊容微愣,随即勾唇不怀好意地笑着,“表哥,别这样嘛,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可是能怎么样呢,你与表嫂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圣旨压着,怎么着,咱们以后都不能在一起了。” “噗” 他这话一落,站在旁边的两名公子又笑了出来,其中一名穿着玄色锦服的摇摇头,“好了好了,做戏而已,你倒是当得真了,莫不是,你还真是好男色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本宫回去给你留意留意。” 这人长得也很是英俊,尤其举手投足间,有着一股王者的风范,他便是那东宫太子楚君炜。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儿也是为着你们才将自己的名声污了,以后若遇上了我喜爱的女子,你们得保证不与我抢。” 他这话说得就有些认真了,看惯了父王后院里女人们为了争宠而耍尽手段,他可是一心一意只想找个心爱的女子过一生便是,多一个女人,那便是麻烦,不仅惹得他妻子不快,就是他自己心里,也膈应得紧。 太子摇摇头,笑容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你这样说本宫倒是想起了,你也十六了,也顺理成章被立了世子,本宫瞧着楚汐与你倒是挺合拍的,不若本宫向父皇请个旨,让你做一回驸马吧。” 话毕,抬眼再去瞧慕容离的时候,他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整个一猪肝色,憋得难受。 偏有人还在火上浇油,只听得一向冷漠沉静的韩子俊开了口,“花蕊公主倒是个好的,长得漂亮,有才情,还擅长骑马箭术,虽说母妃早逝,可皇上却是疼得紧,加之身后又有塞外异姓王百里王爷这个舅舅,势力不可小觑,关键是,如太子所说,她与你合拍!” 这合拍两字,说得慕容离脸色再次大变,顿时暴吼出声,“谁跟她合拍?谁跟她合拍?你们也不看看她那样子,成天没事就找我麻烦,见面不讽刺我几句她心里就不舒服,整个人又刁蛮又任性,我慕容离早就发过誓,今生娶猪娶狗都不会娶楚汐!” 额? 众人目光一致看向他,似乎没料到他反应这般大,就连楚君烨也收回了目光,眼里少了点嗜血,多了几分戏谑。 “娶猪娶狗都不娶楚汐?可我听说,楚汐也发过誓,今生誓要嫁给你给你添堵啊!” “什么?” 一听这话慕容离就跳得更高了,美丽的脸上顿时涨得通红,似乎是气的。片刻,他头也不回地直接走出雅间,只听得他的声音越飘越远。 “我这就去找她理论,明明是个不成熟的女人,偏还敢大言不惭,不知羞耻,哼!” “哈哈……” 他前脚刚走,太子这里已经笑得差点失控,这慕容离什么时候都能够一派云淡风轻样,就是遇上楚汐,两人不打起来就是好的了,小吵小闹,大吵大闹的,都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