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八天前一 让爱无眠(君生早)

    

    她盘旋在一个奇妙的世界里。

    很多人从莫名的方向朝她缓缓袭来,而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失去水性的浪潮。她看到小说的字迹从纸页上展开,如同眼前掠过的地铁列车般,一段一段飞到面前形成鲜活的景致,那些景致陌生而又离奇,但骨子里却又感触到一种久违的熟悉:画面不断变幻,却只构筑于幽暗的城堡或荒凉的寺院,戮力于处理残酷和恐怖超自然的剧情,稚嫩的少女深陷在无以摆脱的魔性中,某种仪式完成的那一刻,古怪地缠绕于神圣与魔鬼的角力,和施虐者一起演绎一段以死亡为终结的际遇……

    这里就像是一个强制演出和观看的哥特式戏剧大舞台,不分台上与台下,每个人自觉地自地下通道聚集于此,纷纷的议论声化成了悲情音乐笼罩,任何负面的含义,一切反动、感性而非理性的态度,无数黑暗、奇异又古怪的关系,淹没了人们想要去寻找更适合自己浪漫面真挚情感的动机。然而这跟灿烂的文艺复兴运动和哥特族覆灭的难以忘怀的历史情仇毫无关系,因为时代的主题从不滥觞,更迭中人们也因失去记忆而无所适从。也许在现今这个忙于竞争利益的社会,还拥有野性基因的自然人,才能够认同这种以黑暗寂寞地点为背景的奇异、神秘的冒险故事,才能够认同敢于直面惨淡人生、淋漓鲜血的精神,并把它称为“朋克”,视作幸福的标杆,她想着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舞动着自己像男人一样坚硬的臂膀,想要展示或者阻挡什么,却终究发现自己的泪珠像炽烈的铁水,残忍地烧灼着她细腻又精致的面孔,她再也顾不上那些带有沉郁厌世基调、冰冷刺骨音符的讥讽,一头栽进这个人潮的暴风眼中心,安静地昏死过去。

    ……

    “不……谢谢,我很好,嗯,这里没有任何可疑的情况,但我愿意再等等,因为……还有一个关于个人幸福的任务,完毕。”盖过嘈杂声的一串甜美女声低语在手机听筒中,从地铁站男厕所角落的蹲位里幽幽传出,蹲位门后,两个青年男子拥挤地依偎在便池两岸。

    “罗晓锋,我快被你挤死了!”一个黑黝的胡渣脸小声地嘀咕着,用他那巨大的手掌从下面伸上来一把推开他胸前唤作“罗晓锋”的男子的脸,“这该死的千户站修得这么简陋,候车大厅小得几乎跟地下通道连成一线,厕所也是又破又小,竟然只有咱这一个蹲位能正常使用。”

    罗晓锋收下贴在耳根的手机,厌恶地拍下脸上的手掌,凶狠地盯着眼前这个黑得像煤球一样的脑袋:“张大龙!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你的手掌摸我的脸,你知不知道那味儿,唔……”

    张大龙慌张地再次用手贴近罗晓锋的脸,这次用劲捂住了他的嘴:“别那么大声!会暴露的!”

    “暴你个狗头,诚心跟我过不去是怎么地?还嫌不够衰的,一下午在这里憋屈地装死人闻臭闻骚,现在任务终于结束了,我要出了这口恶气,就用这个!”罗晓锋表情愤怒,扯住张大龙的手,说着便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造型像手电筒的巨大黑色圆柱体不明物,张大龙见势不好,一个激灵接住了这个物体,一阵争斗声随即在隔间板上激烈地响起……

    忽地“咔嚓”巨响,只见蹲位的门板朝外倒塌,“哎呀……哎呀……”两个叫唤异口同声,罗晓锋和张大龙跟着扶倒出来,门外使用小便池的一个老大爷见状提起裤子就往旁边跑,尿来不及憋住,结果湿了裤子,直朝倒在门板上依然争抢着的罗晓锋和张大龙发牢骚:“你……你们,太不像话了!”罗晓锋和张大龙看着湿身的老大爷尴尬地对视笑笑,带着东西一溜烟拔腿就跑,要紧的事还没办完,就匆匆离开了地铁千户站。

    “你们两个挨千刀的臭小子别跑……别跑……”地铁站响起了老大爷喊叫的回音,现在已是傍晚时分,上下班高峰已过,为数不多还在这里等地铁的人,都茫然地看着男厕门口一个老头的窘相。

    与之相反,远处则弥留着一阵好闻的水果香气,源头处是背对着男厕的一个女孩,她迷惘地顺着刚才的喊叫声缓缓转过头来,左眼角下方一颗浅褐色的泪痣依着头部的摆动若隐若现,带着斑斓色彩的发卡,一头遮掩眉目的乌黑齐刘海长发单薄地散发出娴静的气质,摆动的发丝一根接着一根划开她白皙的面颊,直到那微带疲倦的双眼皮完全睁向镜头,一双漆黑的杏仁眼此刻闪现出无比的纯真和无邪。橘红色的娃娃鞋脚步轻盈,快速转过纤细高挑的身子,任凭宽阔的深茶色连身裙摆动胀大,遗留下的黑色裤附着在美型的小腿上从中夺目而又反衬,一只框住绒毛手提包的白手浮动在颈边与胸脯之间,与白色花边衬衫融为一色,那被手挑拨的碎领看上去就像自己在滚动一样,轻松惬意。这一幕,她宛若一个天真懵懂的邻家公主,尽管高贵、冷艳却丝毫不失贴心近人的暖意,任谁看到都会羡煞或痴迷,然而谁也不会知道和相信她竟是一个直视人性丑恶、空虚面的刑警,这就是她特有的工作天赋。她来到这的目的是调查最近几桩同样发生在这里的连环少女失踪案,失踪时间都奇怪的在这里人流的高峰期,但这正好和她的意思,今天如果说是为了侦查罪犯的行踪而伪装,倒不如说是为了与男朋友约会而特制的扮装,因为这里也是她和男友慕容善固定的相见地点。她并不避嫌,巴不得事业和爱情能够共同进行,哪怕男朋友来的前一秒,犯罪嫌疑人突然跑出来破坏气氛,她也能定神地指挥男友与她一同作战。

    “嘟……嘟……”一部可爱的红色瓢虫造型的手机,自优美的五指从她飘逸的黑发中抽出,这个电话没有通,她安宁的身形周围顿时起了波澜,她又伸出一只手捋了捋飘乱的额发,这才露出她紧锁的眉弓,眼神异常地微闭,嘴角不时地往下低垂——她生气了:“罗晓锋、张大龙,你们这两个混蛋,又搞什么鬼名堂?”

    “喂……停下,不用再跑了。”张大龙招手搭在罗晓锋肩上,两个人从奔跑中停了下来,这里是地铁站对面街角一个名为“千户坊巷”的幽深巷子群,他们觉得松了一口气,“唉,幸亏咱跑得快,这年头惹谁都好,就是不要惹了老人,惹了可够咱吃官司的。”

    “嗯……这个网枪你小心点拿,网弄出来可不好收拾啊,快点捡好!”罗晓锋紧张地敦促着张大龙小心摆弄,凝视着接过被他抢去的“手电筒”,这是用来逮捕一个曾在全国造成巨大轰动的怪盗而特制的气动网枪。

    想到这个怪盗,罗晓锋觉得甚是有趣,此人每次行动都身着同样的一套晚礼服式着装,一身炭黑的纯棉西服和爵士帽总是为他的高雅出现准备万全,而那衣领上点缀发亮的红色蝴蝶结和面部的银色哑光面具却总将他带入神秘的领域,他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却总吸引着人们去琢磨的人。他每次盗走宝物后,都会在摆放的位置留下他从前盗走的一个宝物,然后留下一张便条,上面皆写着“圣侠欧阳玉爵赠”,非常奇怪的是他留下的宝物往往比盗走的还要珍贵,罗晓锋实在弄不懂他这么做究竟有何意义,想他劳神费力地去偷干嘛还要退回来,还放错了位置。最近,目击者声称他多次在的地铁站失踪案案发当时现身,故此怀疑他与失踪案有着必不可少的联系,而多年来警察们与他的积怨极力地盼望在本市的失踪案中有个结局,也给全国人民和各地多所失窃的博物馆有个良好的交待,市公安局立即调动警力全力侦破,地毯式地搜捕这座城市每个可能有他出现的角落,今天已经是展开工作的第八天,却仍没有任何进展。据多年前欧阳玉爵主犯的盗宝案中曾经与之交手的警察报道,欧阳玉爵有着超出常人的惊人耐力和闪电般的速度,无论是高墙、陡坡或死角,都能凭借非凡的跳跃力一跃而过,曾经多次逃脱警方天罗地网的他,在民间被称作“附身草上飞的人”,也逐渐享誉了“天上飞”的名号,他的传奇一度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必有的谈资。而在警方的报告中更为神乎其神,少数跟得上欧阳玉爵速度的警员本可以立即抓捕,但却惊异地发现每每触摸到他的身体,就像在弹簧床上蹦跳一样,马上被反作用力给弹开,体力和机会总是有限的,随后稍慢半拍便再也无法接近。有了前车之鉴,又考虑到欧阳玉爵会轻功,于是这把气动网枪就诞生了,它与一般的追捕网枪不同,这个巨大的喷射口径和体积足够能裝进更多更丰富的内容:洒出的网有更大的面积,增加了抓捕成功的几率;在网的节点分布了多个强有力的小型吸盘机械,能够加快撒网速度并迅速地粘紧抓捕目标以及吸住地面,加上精心挑选的精英干警,欧阳玉爵这次没道理不落网的。只不过为了方便使用,也造成了两个不稳定的缺点:碰撞后会影响使用的效果;撒网的触发按钮松软,有不小心走火的可能。这些成为罗晓锋和张大龙作为便衣刑警的侦查工作以来最为担心的事,尤其在那个狭小、人满为患的千户站,更是得小心翼翼、有人协助使用,与同去的队长商量后,只好抢占男厕唯一能用的蹲位隐藏蹲点。

    “对了,你刚刚是说任务结束了?”张大龙带着疑腔望着罗晓锋。

    “是呀,刚刚我们跑出地铁站没看见堵口的同事也证明任务真的结束了,下班了。”

    张大龙追问道:“那沈队刚才那通电话说了些什么?”

    罗晓锋突然记起了什么,抓挠起后脑勺来,“糟糕,我们光顾着跑,把交接的事情给忘了!”

    “什么交接任务,我怎么不知道?”

    “沈队电话里说的……关于……个人幸福的任务。”

    “啥?关于赵云救主的任务?”

    罗晓锋汗颜地一把推开张大龙:“迷三国迷赵云迷疯了吧你,跟你说话咋这费劲?就是她要那个了。”说着便用双手比划着。

    “嗨!你直接跟我说她谈恋爱了要约会不就得了吗?”张大龙笑嘻嘻。

    “你小声点,传出去队长的名声可就不好了。咱俩儿给她保密,等她婚姻大事办好了,不会在局里为难咱们的。”罗晓锋油腔滑调地如是说。

    “那不为难的也只有你一个而已呀,是吧,她又没亲自委任我替她办事,呐,如果你能用红烧狮子头塞住我的大嘴,那这件事也可以算完了。”

    “好你个张大龙,趁火打劫,见缝插针,咱俩搭档这么多年我容易吗我?”

    “嘿嘿……我说着玩的,从达姐加入局里,到她当上刑侦支队队长,变称呼为‘沈队’这些时间我都看在眼里,自己操劳刻苦,还不忘关心他人……她年纪也不小了,27了,头发渐渐变长了,越来越漂亮了,她需要找个优秀的男人来抚慰、疼爱自己,我支持她,谅解她,所以这个忙不管怎样我都会帮的!”罗晓锋眼中透露出认同的眼光,照射在张大龙黑油的面肌上闪耀着,张大龙又不解道,“咦?那她约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交接什么呢?”

     正文 第二章  八天前二

    “虽然她说任务已经结束了,但又要收回我们的网枪,但我们明明可以直接带回家或送还局里,为什么还要经过她的手?这说明她怕约到男友来时,我们都走了,而欧阳玉爵或嫌犯偏偏这个时候来到,她就会无计可施,如果还有一把网枪,也许还有机会。她就是这么一个对事业认真负责的人,连约会时间都会去考虑工作的周全。”

    “那还说什么,我们替她周全不就得了,免得她扛着网枪破坏约会的气氛。”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出巷子,就见着一个人影飞快地朝他们这边撞过来。

    “让开!”这个飞奔的人大喊着,不等罗晓锋反应过来就把他撞倒在地,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这时他们身后一个佝偻携杖的老婆婆仓惶地颠簸过来:“你们快帮帮我,他偷了我的包袱……”

    罗晓锋立即从地上弹起,脱下装网枪的背包,丢给张大龙,示意他去交接给沈队,自己则一人追上去。张大龙拍拍忧愁的老太婆肩膀,关切地说:“老奶奶,您别担心,那个同志速度可快着呢,要是让他参加奥运,老外的田径项目一个牌也别想拿到!您就在这等会儿,他马上就给您送过来,我呢,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嘟……嘟……”女孩再次收下瓢虫手机,小巧玲珑的鼻子里呼出不小的火气,紧蹙的秀眉转而落下眼睑,咬唇露齿,活像个撒娇的少女,正祈求怜爱。她走出地铁站,在站外边主题公园的长椅上静坐,疲累这才凶猛地形于面色,她睡了过去,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还在中学读书的自己。在老旧的教室里和女同学们之间打闹嬉戏,一手建立叫做“女生联盟”的自治团体,专门教训欺负女生的男同学,曾几何时威风八面,传诵整个校园。她潜意识地看着自己的作为,用今天的眼光品看,不禁觉得好生幼稚,觉得自己像个缺爱的假小子……但每每想到这里,她心中隐隐作痛,她并不是天生像个男孩一样惯用暴力解决问题,而是在她十岁那年发生的事,彻底地刺激了她刚刚萌芽的心灵,让她有非人的觉悟去剪烂自己珍爱过的头发,舍弃娇柔的女性身份……

    那年的一天,她刚刚放学回到家,小身子来不及放下厚大的书包,就看见家中房间里一阵喧闹,她快步走近,朝房间里望去,那一幕她永远都忘不了:里面有一群人,她全都认识,经常到他家来追讨高利贷的那些人,他们在房间里殴打一个让她认识得更加深刻的人——她敬爱、慈祥又苦命的父亲!她慌乱失神地看着里面的父亲已经被摧残得面目全非,还不时地用尽力气叫唤:“琳……达,别过来,快跑!快离开这!”她冲过去才发现,父亲满身都是血,都是彩色的铅笔,那些用来为父亲画像的铅笔,现在全都插在父亲的身上!血淋淋的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这样狼心狗肺,她再也抵挡不住长久以来被欺压的悲愤,尖叫地厮打这些仇人。可是,这不过是以卵击石,一根棍棒敲在她圆滚的脑袋上,碎发四散,一个刺耳的声音响彻了整片脑海——她要报仇!她恨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也恨自己没有力量去抗衡,如果自己不是女孩,而是个男孩该有多好,那样,就可以保护自己的父亲了吧?她在黑暗中祈求自己变成一个男孩,祈求再度见到光明时,消灭这些丑恶的魔鬼……三天后,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得知自己被警探薛风率领的刑警们所救,殴打父亲的人全部伏法,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只是父亲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虽然深仇大恨已末,但她内心当中那份自责的歉疚,始终沉淀不变。于是她狠下心剪短了头,褪去往日的衣裙和绣花,穿上没有丝毫女性韵味的运动休闲装,努力使自己能够像个男孩,她还有一个理想,就是长大了当警察,打击这个世上所有看到的罪恶……

    她突然醒过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再过几天就是七月七……再看看自己身上这套哈日的森女系制服,清纯可人、光鲜夺目,一点也不像那时的自己,不像是曾经要嫉恶如仇励志成为警察的“男人”,更有违了成为警察后不停斩妖除魔的初衷,反倒现在自己还悠闲地扮成少女的样子,毫无顾忌地坐在公园里打盹,她苦笑地呢喃着:“唉……你真是越活越没了底气,魄力全变成身上的粉黛、香水和花衣裳,以为拿自己的相貌能迷惑、制服敌人,明明一只拳头就够了嘛。但这也不能全怪你自己,也怪那个帅气、温柔、体贴又善良的慕容善太招惹你了。”说着她又想起了一些往日的事情再度睡去。

    她觉得,自己能再度变成一个完整而不残缺的女人,全都要归功于那个叫“慕容善”的男人的出现:一年前,她搭乘地铁列车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两个伙同偷窃的歹徒,在被发现偷窃的时候,他们猖狂地抓住一个小男孩用匕首要挟逃走,他们散开附近的乘客,车上包括她没有一个人敢妄动,僵持不下,眼看着下一站一点一点到来就要停车,唯恐歹徒们下车后在站点制造更多的混乱,那时小男孩的生命也就更为担忧了,她决定用自己来代替小男孩做人质与歹徒们交谈,不想这时候,车上竟然有一个男人抢先发出极其悦耳的磁性声音:“让我来代替这个小孩做人质吧,那样,我这个手提箱也归你们所有。”

    她顺着这个声音望去,是一个白色西装革履的魁梧男子,因为戴着爵士帽,帽檐低垂,而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他说着便打开手提箱展示给歹徒们看,里面居然有摆放整齐的一整箱美元大钞!歹徒们惊讶地看着这些钞票慢慢被这个男子带到跟前,心动地笑着推开小男孩,抢去手提箱,用刀挑飞男子的爵士帽,嘲笑他愚蠢,而那时那个男子英俊的面孔瞬间凝固了她的视线,那顶帽子飞到空中,刚好落在她的怀里,让她砰然心跳加速,她紧握住这顶散发出浓烈男性荷尔蒙的帽子,细细品味男子魁梧耸拔的身形,优雅清爽的着装品味,以及那副令她惊艳的帅气脸庞:干净清丽的侧分落下一堆到左眼前,留出半只深邃迷人的眼角现人,皮肤像上紧后的发条,紧紧包裹住高挑的鼻梁和如同一根针叶的薄嘴唇咄咄逼人。她有些休克和窒息,不懂这是怎样的一个反应,但内心有一个坚定的意向,就是希望能解救他,和他在一起……她摇摇头,清醒自己的意识,无论如何看着这一幕,对这个男子舍生取义的精神都得报以崇高的敬意。但事情紧迫,一定要赶在下车前下手为妙,但是她握紧的拳头,不知道该要往哪打去才对。正在她焦急的时候,她突然看到男子的右眼在盯向她,朝她眨眼,她感觉莫名又有些迷恋,他的眼珠泛着清脆的英气,直往右边滚动,她向他的右方看去,一旁数钞票的歹徒同伙方才让她明白,她可以先对这个同伙下手,只要男子把持刀歹徒的视线移开,一切就好办,就看他怎么做了。

    “大哥,那边有警察。”男子忽地朝向车窗外,说给劫持他的歹徒听,歹徒一听警察二字条件反射地望向车窗,而窗外除了向后飞跃的隧道什么都没有,歹徒觉得被耍了,却只感到手臂一疼,人就被翻了个底朝天。等到歹徒再起身,已经被男子押住,他抬起头,和他的同伙面面相觑,不知道一个短发女人在什么时候也同时押住了他的同伙。

    歹徒们双双被送往附近的派出所,事毕,她走出派出所准备继续搭乘地铁赶路,被身后那个磁性的声音给定住:“我的帽子还在你那吧?”

    音落,她有些紧张、羞怯,只好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帽子,头也不回地向后抛投,男子跑去接住,不知其意:“不用这样吧,干嘛这么冷冰冰的?刚刚我们俩还是很好的战友呢!”

    她没有回话,开始迈着步子,男子有些急切,“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连听一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她停了下来,想知道市民和警察之间有什么好多说的,“听刚刚那个所长称呼,你是个刑警吧?真不敢相信,现在的你看起来就像个16岁的女孩,只不过头发过短,有些男孩子气。”

    她被这句话惹得立即转身,握住拳头向他挥去,他见状立刻做出痛苦的表情和喊叫,这下逗得她阴沉僵硬的脸露出笑齿:“呵,大叔,拳头还没打到你!”

    “好像是呢。”

    “真不敢相信,你这么成熟的外表,思想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

    “那也正好,我外表成熟内心幼稚,你外表幼稚内心成熟,我们可以互相弥补和学习,诶……别打我,开个玩笑……打破沉闷的气氛而已,你从刚才就一直不跟我说话,害得我一度以为你有心理疾病。”

    “你才有病,真想找打是不是?”

    “不……不,其实我只想说,你的功夫真棒……”那个男子说到这,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眼神与她对视交流,她再次陷入迷惘,也很想转身避开,但最终没有走,男子又开口了,“小时候我很调皮,常常闯祸,那时有个老人告诉我,在今年的七月初七,也就是今天我会遇到灾祸,他便赐给我一顶爵士帽,教唆我如果一心向善,改过自心,直到那天再戴上这顶帽子就会发生一件事,说那一天帽子会从我的头顶飞起来,落到一个人手中,那个人便是我人生中的贵人,会助我化险为夷!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你了。”

    她愣住半晌,随即捂住嘴笑道:“哈哈,这就是你们男人表白的套路吗?我也告诉你一句女人回应的口诀吧:‘宁可相信世界有鬼,也不相信男人的嘴!’”

    男子面露无奈,语气激动,开始边说边用肢体语言比划起来:“真的!我为了印证预言的真实性,今天很早就戴着帽子出了门,而且早上的时候帽子就飞出去过一次,是被一只巴哥犬飞跃起来叼走的,这只疯狗叼着我的帽子在街上跑了两公里,我跟着他在后面边追边叫:‘贵人……你走错了……我在这里,我需要你的帮助……’”

    “噗哧……”她再也受不了这个男子的搞笑,开始对这个男人欲罢不能,“行了行了,你别逗我了,我还有事,你也该干嘛干嘛去吧。”

    这时,男子走近她,把手里的帽子递给她看,“你还是不相信我,你看,这帽子的边沿有那只巴哥犬的牙印,对着闻闻还能闻到上面的口水味。”

    她觉得不可思议,他没道理去把帽子给狗啃,没必要想方设法让帽子飞到她手上,就算这些都是他为了接近她而趁机编的谎话,敢赌上自己性命和钱财来救人的人,会有这么猥琐的念头吗?

    “你是何方神圣?”她不解道。

    “我不叫‘何方神圣’,我叫慕容善!”

     正文 第三章  八天前三

    从那时起,她就相信了冥冥之中有一种看不见的与上天的默契,当心中所愿的事情,在某一天真的实现在面前,当时乃至以后仍不愿去改变它,这就成了人们通常所说的“宿命”,曾经那个“男性”的她也盼望过爱情的到来,但是她一直觉得在她那个半男半女的姿容面前,哪里会出现这样的契机呢?她即便觉得没道理但还是臆想着……直到那天,地铁列车里莫名窜出两个歹徒,她和他莫名在那时相遇并共同对峙;她有一颗冰冷且变性的扭曲心理,他有满腔热情,一张逗趣的嘴;她偏偏抵挡不了对他的迷惑,他偏偏相信那个老头的话,最后找上她。这一切的一切抨击着她,她的人生像是预先被安排好的剧本,只等着按时按量地演出,而那时自己则像个人偶被摆布,一步都不差地演着一出又一出老天或谁爱看的戏。自那以后,她的世界变小了,时常都能看见这个慕容善,职业是魔术师的他,有丰富且滑稽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动作的表演天分,虽然她不理解每一次相遇的缘由,但欢快的交际使她逐渐乐于享受,而不排斥,这也成了日后为什么会和他恋爱的原因——因为快乐,所以需要!时至今日,两人已相恋一年之久,因为彼此工作都很忙的关系,也没有同居,每次能相见的愉快假期也都在转瞬之间度过,她稍稍有些不满,希望多出一些时间,去挖掘彼此的关系,她相信彼此的信任程度会朝向更深刻的婚姻之路发展,人总是贪婪的,她要的不再仅仅只是快乐的假期、短信和电话的几句问候,她要的更多,她想要一个和慕容善共同的家庭,或许还得有孩子,孩子还得有他的宠物。

    异想天开的时间也总是短暂的,没有下属的任务报告,也没能等到男友慕容善的约会,她心灰意冷,想回家好好安歇累了一天的身子,她揉揉眼突然瞅见眼前一个黑大个儿在她面前晃晃悠悠,朝她琢磨。

    “哎哟,我的姑奶奶耶,可找到您了,怎么躺在这了,你男朋友呢?要不是我觉着天色暗了,看着公园躺着个小女孩不放心,怎么也不会找上您的!”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警员张大龙在这瞎忽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找什么小女孩?为什么又跑来找我?”

    “嗨,您睡懵了吧,我是说,找那个小女孩就等于找到了您……不对,不对,我是说,您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小女孩,呃,也不对!也不对!我是说,一看到小女孩就应该想到那是您,呃……”

    张大龙当即被一掌拍翻在地,她没好气的说:“光吃人饭不说人话,老娘我现在烦着呢,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说不好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又一巴掌就要下来,地上的张大龙略带哭腔急道:“是……是这样的,我……我和罗晓锋刚才那会儿有点急事,没经过您的允许就出来了,这不手机突然没电没法跟您说,再过去找您解释,就发现您不在那,刚刚正准备离开,发现公园里躺着一个女孩,我想叫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结果……结果走近一看却发现是您。”

    “谎话!恶言!不可饶恕!”

    “啊……”一声杀猪般的嚎叫自公园传到周边街道上,带着回音响彻了半边晚霞。

    夜幕还未完全降下,拥挤得如地缝的小巷子已经提前黑暗起来,只有两个卖力的“哒哒”声陆续响起,才能分辨出这里面有两个人在奔跑,落在后面的声音开启了手电,光束从那人的下颚划过,是罗晓锋,他望着光束的前方,一个小矮个,牛仔衣、蓬头垢发的男子怀揣布包正奋勇向前。

    “这位同志……呼……我是警察,请你不要再作无谓的藏匿和逃跑,放下布包与我协作,否则我将依法逮捕你,到时候你会受到刑法处置……呼……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呼……前面就是死胡同,你到那之前可要想好了,不然严惩不贷!”罗晓锋喘着气警告前方几米远的歹徒,可歹徒硬是不听劝,罗晓锋也一直追不上,这样来回穿梭在巷子的各个要道和角落已五余分钟。

    “嘿嘿,你说你是警察,怎么不出示证件给我看呀?”歹徒一脸淫笑,回头望向罗晓锋,期待他的反应。

    “现在就给你看……”罗晓锋摸了几遍身上所有的口袋,没有发现任何证件的踪影,“这……怎么不见了?”

    “哈哈哈哈,在我手上呢。”

    歹徒亮出了证件,罗晓锋一看就是自己的:“你……你什么时候拿走的?你还给我,否则等下到了死胡同,我跟你加一条袭警罪!”

    “还在那说些骗小孩的话,这一带我清楚得很,前面的路窄着长着呢!这警察证你想要,也得先追得上我才行呀。”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手电在你就永远逃不掉,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休要猖狂!”

    “你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有手电了不起,跟你爷爷玩还早了500年!马上让你见识一下杂家的本事!”

    歹徒说罢,“嗖”的一声越向上方,消失在手电所及的视野里,罗晓锋停下来不知所措,急忙往上方及各处照射,除了清一色平房和阁楼,没有看见任何歹徒的踪迹,忽然间尖叫声、憨笑声自四周楼顶散来,使罗晓锋模糊了目标,惊愕下只觉得拿手电的手上一振,手电被一个黑影夺走,那黑影飞出几米外,罗晓锋就知道怎么回事,跟着赶了上去:“你这厮使的什么妖法,卑鄙无耻!”

    “哈哈哈哈,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手机、手电、证件全在我这,你整个一白人。我看这角色也得改改了,现在由我来做警察,你!我以人民警察的身份奉劝你,不许胡闹追赶警察执法,哈哈哈哈!”

    歹徒强韧的体力和卑鄙的手法以及他那刺耳的嘲笑声,让罗晓锋觉得身心俱溃,但是他有一颗作为刑警锄奸斩恶的义不容辞的责任,他必须要坚持,直到抓住罪犯:“无论我失去什么,我都不会失去一颗刑警的决心,誓必要将你逮捕归案,我决饶不了你……”

    “就是这儿了吧,这里可真黑呀!罗晓锋你太让咱失望了,以前再快的抢劫犯小偷五分钟之内就搞定,这回估计都快10分钟了吧,对方是闪电侠吗?”张大龙也追赶着来到了这些巷子群,虽然一度与罗晓锋失去联系,但幸亏又碰上了老婆婆,根据她的提示歹徒还没有离远,便与沈队分头行动。

    他从罗晓锋的背包里拿出气动网枪,打算用这个一瞬间搞定,以防夜色更黑,更难逮捕。他很清楚,在这个旧巷子群里,真正的出口也只有入口而已,越是深入,越是走不出来,更何况是在这种视野受阻的时间段,迷路的状况多半会发生,于歹徒于警察都是不利的,除非对方是欧阳玉爵,否则就有机会。

    张大龙赶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看到一个拿手电的牛仔衣奔跑着拐过来,他半掩着警察证朝张大龙出示:“同志,后面有一个人在阻挡我执行公务,快制止他。”快速说完,他把手电塞给张大龙,自己则狂奔而去。

    张大龙拿着手电,摸摸网枪,心想这下有了手电倒方便了,正在此时,紧接着响来一个更为奔涌、凶猛的步伐和声音:“歹徒,拿命来!”

    张大龙还未看清就被这个身影扑住一阵厮打,张大龙手一滑,手电和网枪都飞落出去砸到地上,枪口对准一旁翻滚的两人丝丝作响。

    “你是谁,干嘛打我?”

    “我是谁?我是你刑警爷爷!”

    “我……我也是……刑警啊!”

    “你再说,我用黑龙拳把你碾成肉饼……这,你这家伙声音怎么变了?”

    “你这家伙声音也好熟悉……”

    “……”

    两个人在黑暗里互相摸着脸庞,动作好不亲密,罗晓锋爬起来拿取倒在一边的手电震惊道:“张!大!龙!”

    “罗!晓!锋!”

    “丝!丝!丝!”

    “什么声音?”两个人抱在一团,被莫名的响声吓到,“不好,是网……啊……”

    二人被这走火的网枪连续喷射的大网缠绕、遮盖、捆绑,惨叫声、惊异声、哭喊声的唾沫,在有如雪崩无情扑来的网子上喷出雾水,二人和手电被捆缩成一团,照在上面闪耀出奇特的白色光泽,此情此景真可谓:“大雪纷纷何所似,一朝走火唾沫飞。”

    几分钟后,可把一个路人大伯给惊吓到了:“我滴个亲娘四舅奶奶耶!这家伙,这……这是外星人下的蛋不是?还他娘会动会发光!不行呀,我得为民除害,把你个外星仔扼杀于摇篮之中!”

    “哈哈哈哈,两个笨蛋。”牛仔衣握着布包、捧着肚皮在黑暗的角落里傻笑,他辗转返回到巷子的入口就要出来,外面繁华的街道的灯光透射到他歪瓜裂枣的五官上,他不由地一阵欣喜若狂。他停下来挥挥袖子拭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唏嘘道:“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跟我斗,也不打听打听我神手张三是给谁干活的?在黑道是什么地位?你们这些自诩的正义之士,再活500年也未必能跟咱抗衡,正是应了那句话:‘君子坦荡荡……’”

    “小人常戚戚!”

    “不对,是小人爽歪歪……”他四下里打量着周围,找不到这个声音的来源,“谁?谁在说话?”

    “呵呵……”这个莫名的嬉笑细腻、婉转,像妖精的歌喉在欢唱。

    “谁?是谁?”牛仔衣被频频冒出的这些声音吓坏,以为撞了鬼,准备跑出巷子口。然而这时巷口的霓虹灯却闪耀出奇异的光芒,他被镇住而不能前行,那就像神话传说般,从里面衍生出一道怪诞的风景:一个碗口大的彩球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锋芒飞在半空,扎眼地喷射在巷口两旁滴水的空调上,水滴从排水管流出陆续地反射着这些光芒,像一颗颗鎏金的彩珠为景致锦上添花。画面极尽迷惑后光鲜消散些许,也许只是黑夜的眼睛刚刚适应这个亮度,而能看到的更多更清楚了,自彩球周围衍生出纤细精巧的手臂、生动活泼的少女面容及身姿、飘逸飞扬而泛光的秀发浮动飘絮,性感而富有曲线的黑色美腿下踩着两团火红的花束,位于腰间扬起一阵褐色的形如蝶翅的布纱,向后伸展摆动,这简直就是一个美丽动人的蝴蝶仙子,她正手捧宝珠踩着腾空的红花向他飞舞过来!

    “太……太美了!”牛仔衣沉浸其中不能自已,他面露出坏坏的笑,伸出双手来迎接蝴蝶仙子,渴望抱住她可爱的容貌和美丽的身体。

    “发什么呆?看打……”一声喝道后,牛仔衣只觉得满世界瞬间多出了许多金色的星星,把巷子口和蝴蝶仙子全部遮蔽。

    他晃晃脑袋,额头上一阵巨痛,从地上缓缓爬起,就看到一双橘红色的鱼头娃娃鞋在面前,抬头望去,眼前竟是一个约莫一米六出头高的女孩,不敢相信刚才那苍劲有力、刮出音障的风拳竟然只是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打出的,他仔细地端倪着这个女孩,她手捧着一个球形的电灯,为了方便行走也抡起长裙捆扎于臀间,紧贴黑色裤的大腿性感地暴露在外面,原来一切都是他看走了眼,心生幻想而疏忽大意。他匆忙地爬起来想要与这个女孩一搏,不料引起对方更为迅捷而凶猛的行动,他再次被打翻在地,巨痛引遍全身而再难以站起:“你……你是何方神圣?”

    女孩扬起嘴角,微带笑容,有一股自信的味道:“我不叫‘何方神圣’,我叫沈琳达,人民刑警,恭候你多时了!”

     正文 第四章  四天前一

    烟雾萦绕,星点火苗燃开了一小片黑色的世界,泛黄的白蜡隐现出来,被一层又一层溢出的老蜡凝固、包裹。刚唤起暖气,就被一阵胡来的阴风肆意吹散,蜡烛上的新火,忍受不住诞生于这片晦暗的天地而悸动,它激烈地挣扎着、跳动着,想要逃脱禁锢它一生的蜡芯,盼望着能到一个闪耀、璀璨抑或如自己这般光亮的地方去。终于,如它所愿,它搭乘又一阵阴风的快车,狠狠甩下那讨厌的蜡芯,自顾自美丽地顺风而起,也在那时,它的身体快速地化作袅袅青烟,魂飞魄散。它不知道,离开了那牺牲自己去生养它的蜡烛,它什么都不是……

    仅仅只是回到一瞬的黑暗,便随着“嚓嚓”声又扬起一阵星火,这是一个灯芯打火机,它跳动而弱小的火苗无论如何都会和它爱的灯油相濡以沫,不间断地直到一同烧尽。它照亮了打火机下的手臂,那手掌颜色深谙、巨大粗矿,手背体毛密集,手茧厚多,捏拿间骨骼凸显铿锵有力,应是从事过很多体力活的壮年男人的手,然而,搭在手腕的白色花边袖子却与之大相径庭,品味格调未免过于不符。那男人的手点亮打火机后,再次引燃熄灭的蜡烛,这些光亮足够照出更大的范围:长得在两端看不见尽头的暗花桌布,上面有着花样卓著的各式西餐餐具和清一色的铜铸烛台,呈几列有序地摆放,而光亮源头的蜡烛,因为缺少烛台,区别地矮于整个列队,氛围略显不足。就这样,那个男人逐一点亮其他的蜡烛,手臂上的身躯渐渐清楚了起来,而在这时,附近黑暗的地方发出了金属器物掉落木地板的声响。

    “血手陆二?”男人背对着刚才那个声音回应道,他身披宽阔的黑色缎面披风,从这边看不见他的脑袋,只有用那沧桑回转的喉咙来补充无限的遐想,“怎么,看到我这个样子很惊讶?”

    男人把庞大的身躯侧向声源,期待黑暗中有人解释这个声音的发生。他披风的另一面转来的是白色的花边领针织衣,黑色的丝绒背心紧紧镶嵌其上,这个哥特款式的服装有着另类吸血鬼伯爵的韵味。之前望向那侧的头部,才稍慢半拍地跟着转过来,男人面部的轮廓在烛光的背照下,显现出异样的形状,直到他继续点亮了眼前的蜡烛,一个可怕的脸被昏黄的烛光映照出来!

    他的脸上有数不清的沟壑纵横,细碎的疤痕被烛光照得鲜亮血红,好像失去了表皮又流干了血的面肌,有一堆密集地分布在他那因为失去半边下颚而严重变形的脸颊上,五官也跟着日渐扭曲,他知道直面自己丑陋的面目需要不小的勇气,等待了片刻不见回答,便取出身下裤兜里的面罩戴上,只露出平头卷发、褐黄而刚硬的额头及眉目,让自己看上去还算是个正常的男人,果然这个举动凑效了。

    “主人,请您叫我陆玄机。”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回复了男人,然而黑暗中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黄发鲐背、佝偻处着拐杖的老太婆身影,她颤动吃力的行走姿态像那风中摇晃的烛光,有可能随时会跌倒受伤甚至中风。烛光渐渐也照亮了老太婆的面容、拐杖和怀里揣着的方形布包,她正是四天前在巷子口被抢劫的老婆婆。

    男人看着陆玄机衣衫褴褛、身形瘦弱,密麻的褶皱网着她那不时颤抖的皮包骨,不加同情反而眼露笑意:“这么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陆玄机也撅着没有血色的嘴笑道,那仍是与面容不相合的声音:“是的,呵呵,比起我这个丑陋的样子,主人并不算什么。”

    男人听了一阵满足地笑:“呵呵,刚才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我要关掉这里的窗户时,路上碰掉了这个。”陆玄机向男人丢去了一个烛台。

    “行了,不要再装了。”

    “是,主人。”说完,陆玄机那张惨淡的老脸和身形变得极为扭曲、怪异,像被抽干了骨头和内脏的皮囊,软绵绵地就要趴倒在地,而这时,她伸出一只还平整饱满的手,一瞬间抓在自己脑袋上带着身躯像被扯掉的一层外衣飞了出去,留在原地的另一个身影从蹲伏中站起,展现出傲人的俏丽身姿。男人笑着继续点亮蜡烛,光亮把这个身影照得通透、华丽而又妖媚:她身着荷叶花边的雪纺修身衬衣,紧绷的背带依附胸前,顺着诱人的曲线连接于下身的黑色灯笼裤,浓郁西欧风格的高跟女靴紧致小腿、紧随其上,尽显出女人身兼娇柔与潇洒的完美气质,她发出黑光的油亮指甲任性地在有点凌乱、蜷曲的发圈中寻觅发梢,弯弯的睫毛和微开的嘴角划在洁白的脸蛋上,没有预警地绽放着示好的花朵。男人快乐地沉浸在这美妙的容貌和姿态中,不仅仅贪恋美色,更不断地思索着这到底是陆玄机新的皮囊还是她真实的一面。

    男人和陆玄机分头点燃了桌案全部的蜡烛,它们汇聚成更加强大的光亮,充斥着整个黑暗的房间,房间上方的拱顶和窗户散发着自然、怀旧、质朴气息的色彩,这里是一个异常宽敞、巨大的阁楼,拥有美式乡村风格典型特征的家具摆设在周边墙壁,壁纸大多是富有肌理、质地的天然纸浆制品,装饰品多以铁艺、棉麻、陶瓷为首,这一切的精致、新颖都与那失去色彩、接近腐朽的长餐桌格格不入,恍若两个不相干系的时代和文化,在这里无头无脑地交融、汇聚。他们两个人端坐在这餐桌的两头,观望着彼此不太清楚的脸,谈论了过去两天里的行动:原来透析沈琳达小组行动规律的陆玄机扮成老太婆的模样,与神手张三扮演的飞贼演出一场失窃求助的戏,想要暗算沈琳达手下得力的警员罗晓锋和张大龙,以此引来沈琳达个人的仇恨,随即实施抓捕计划。当罗张二人来到巷子群这个天造地设的暗杀地点时,没想到张大龙突然莫名其妙地离开,罗晓锋与沈琳达联络的手机欠费,张大龙又返回来带着沈琳达及群众与她撞个正着,种种不利因素牵制了陆玄机作为老太婆的行动,由于陆玄机在这时害怕暴露身份而放弃使用武力,也放弃解救张三,最终以张三被抓宣告计划失败。男人觉得,张三被抓后,肯定会透露这个藏身处,反而愈发地对最终计划的进展有利。陆玄机则不这么认为,她暗下决心,准备找机会去警局暗杀张三,以免后患。

    讨论的气氛一度很冷冰,为了制造迎合这些烛光的气氛,男人先开了口:“陆玄机……‘露玄机’?什么时候又新取的名字?真是个好名字,他人吐露玄机、自己暴露玄机,对那个自以为掌握了天地三元劫数的玄机门掌门无名老人来讲都是大忌,你一个小小的无面教护法,取这么个名字公开忤逆敌教玄机门,莫不是想讨咱们的无面教主欢心?或者,想干脆在下一秒,让自己的脑袋去见无名老人?”

    “您虽然是我现在的主人,但不得不说,有些事情您知道得远比我少。就拿我的名字来说,你不知道这是自我出生以来,教主就跟我起的名字。而有些事情他也能准确地预言,比如我现在跟随你的处境、无名老人的势力正在减弱,所以我毫无顾忌地用上这个名字是出于对教主和命运的信任……”

    男人双手抓在桌布上,表情显得有些激动和不安,他追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肯定见过无面者,你快说,他是谁,他在哪?”

    “哼哼,这样直呼我们教主的名字不加尊称,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哦……”

    “哦,呃……请问咱们教主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什么来头?”

    陆玄机瞬间绰约多姿、笑靥如花:“哈哈哈,我是你的下属,‘请’就免了吧,要我告诉你这些事情,无非就是想谋取本教圣坛的解药,解除契约的诅咒,成为不受教主控制的自由身,然后继续干些不敬的事,我说得对吗?”

    “你……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我们不谈这些事了。”

    “哼,孬种。”陆玄机有些不满,小声地嘀咕后,又笑颜对着男人:“看来,你是不想我帮忙了?”

    “你……你可以帮我?真的?”

    “当然,但是有条件的。”

    “无论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答应你!”

    “呵呵,我要你偷偷放掉这次狩猎的目标:欧阳玉爵。”

    “啊?为什么?”男人非常不解,态度有些坚决,“这个忙恐怕难以答应,你应该知道这是教主亲自下的命令,违抗命令的人会马上被本地的监视者杀死的。”

    陆玄机没有回应,微带笑意的她从精致的雕花座上起身,缓缓地爬上桌案,爬向男人那一头,那慵懒扭动着的细腰躲过层层叠嶂的烛台和餐具,动作优雅得像一只小猫,卷发从肩上滑落垂下桌案,随着身体的摆动轻舞飘扬,两片红霞般的嘴唇在相互推挤蠕动,好不性感、妩媚。男人看着这个下属逐渐傲慢的行为,因为她的动人气质,心中也逐渐地漠视。陆玄机爬到了男人的面前,伸出花边的袖子,一边直勾勾地看着男人发麻,一边用手在男人胸上摸,一时间让男人觉得空气都凝固了,只闻得到她唇膏上迷迭香的芬芳。她更近一步,双手撑在男人肩上,把头凑到男人的耳边低语:“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就是这里的监视者。只要你放过欧阳玉爵,你就不会死,反而还能得到圣坛的解药,恢复自由身。”

    男人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太过离奇,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你……你别吓唬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正文 第五章  四天前二

    “你虽然不相信我,但你发白的脸色和流出的汗珠已经相信了我……”

    “啊……你……你干了什么?”

    神色慌张却毫无动弹的男人听到了陆玄机刺耳的冷笑:“哼哼,没什么,只要你跟我合作,我相信你的另一半脸还是会完好无损的。”

    “好好,我相信你,我跟你合作……”

    “这就对了嘛。”陆玄机放开手,蹲坐在桌上面对男人。她看到男人的身体迅速恢复了正常,便从腰间取出一片纸条,男人打开看,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无面教总坛的地宫地图,上面标有圣坛的位置。”男人看了一阵高兴,但马上被陆玄机打断:“先别急着高兴,圣坛被地宫的一道大门紧锁着,你就算到了那里,进不去又能怎样?所以在我的事成了之后,我再告诉你怎么解决。”

    “这张地图好像只有一半?”

    “没错,我得到的只有一半。”

    “那我怎么顺利到达圣坛?”

    “地宫里有我的亲信,他们就在另一半地图的位置,到时我会与你同去,自有解决的办法……话不要先说得这么急,你必须引诱欧阳玉爵后放过他,然后交给我,再跟我谈!”

    “嘿嘿,美人,你想要一个人逮住欧阳玉爵,也未免太难了吧,就让我替你分忧如何?”

    “你错了,只有要没人干扰,我就不会让他跑掉,你不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比如你现在这么美的样子,到底是真身还是易容啊?”

    陆玄机听后顿时面露凶光:“哼,为了你和我都好,顺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你今后想偷看的话,我们都会死的,我们两个不像张三或其他人,我们是正统的无面教的门徒,其中一条教条就是永远也不能让各自看到自己本来的面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们被注入毒物的本体能超出常人地伸缩和变化,也带来了永生无法褪去的异味,这种异味暴露在空气中有着极强的传导性,如果两个露出真面目的本体靠近时,异味会马上腐蚀各自,它不同于普通惩罚仅仅像你一样被破坏面部以至无法顺利易容,它会马上让你的身体被溶解成脓水!”

    男人听后诧异道:“变成脓水?你是说我铁手魏真强这个比铁还坚硬的身躯?”

    “叫什么名字?”

    “神手张三”

    “那是人的名字吗?我说本名!”

    “……张……张正”

    “切……你也配叫正……”

    张正眼中是三天前曾在巷子里被他戏弄的两个刑警,一个叫张大龙,黑油的肤色、圆光的脑袋像个煤球;另一个叫罗晓锋的总是装斯文或卖萌,带着没有镜片的眼镜,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一肚子黑水,同时审讯、拷问自己,借机打击报复自己之前的作为。他被拘留在这个公安分局刑侦支队的侦察科办公室接受审讯已近三日半,原本以为演那出戏偷走陆玄机准备好的几百块钱,能让他俩上钩,结果没想到他们的队长沈琳达竟招呼群众招待老太婆模样的陆玄机,自己则栽在沈琳达手上孤立无援直到被捕,只好装模作样让别人以为自己是普通的盗窃犯、陆玄机是普通的受害者,好让陆玄机完好折返回营,她一定会感恩地找一个月黑风高人困兽乏的时候来这里救他。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为自己捏了把汗,因为罗晓锋和张大龙对他三日以来的审讯,每天起早贪黑,近乎扒光了他20多年偷窃生涯的记忆和剩下几年的美好童年时光,就差待在组织里的那段生活没说出来,当被问及作案手段是否有人传授,作案时是否有其他同伙等问题时,他模棱两可的应答时常被质疑,大部分的审讯时间也因为纠结这些问题没有丝毫进展,他有些心虚,害怕他们会把自己和无面教联系起来,而到那时,自己的秘密被抖露出来,不仅不会有人救他,反而会杀了他!无面教那些人就是这般冷酷无情,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成为他们教会事业的牺牲品。

    “你不是说你神手张三在黑道里混得如何如何牛逼,种种谁活500年也抓不到你,怎么看都像得道高人说的话,怎么到了这儿又说自己是个孤零零的苦命人,只得靠偷点小钱谋生?”

    “之前的话那真的只是吹牛皮子,我那真的只是没有办法才做坏事,现在真的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干。”

    “嘴还又多又硬!我问你那些七了八了的吗……哟……看不出来呀,你这人虽然老干些偷鸡摸狗的坏事,倒是挺讲义气的,这几天无论我们对你如何欺负、讽刺、谩骂,你都毫不动容地为你那些难兄难弟们独自背黑锅,我对你都有些心生敬意了。”

    张正听着罗晓锋这句煽情的话依然不屑一顾:“罗警官,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最初那句话,跟我一起做事的早在多年前因为过失杀人就被捕判了死刑,之后我怕受连累,就习惯一个人行动。”

    “那他们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服刑的?这些我调查清楚了才能相信。”

    “这……这是什么年月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那几个……损友还……还能记住吗?”罗晓锋虽然无法容忍这种不切入不武断的审讯工作,但为了做好预谋了几天的神秘工作,只有暂时忍一忍,心想:“切,看你个王八蛋能死皮赖脸到什么时候,等你这只小虫钓上大鱼了,就有你好看的!”

    “你们无面教的人每一个都是这样不屈不挠、忠贞到死吗?”无疑在罗晓锋这句突然冒出的像走错了片场的台词里,张正听到了一个平时没有感觉,现在却能令他触耳惊心的名词——无面教,但他宁愿刚刚是听错了,也可能只是问话问偏题,不小心撞到了这个节骨眼而已。

    “忠不忠我不清楚,反正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张正依然想蒙混过去,但这仅仅只是罗晓锋施予的新一轮教化的开始:“那什么是不该说的呢?不该说的说了会怎样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还有隐瞒的事没有向我们交待,并非是你不愿意交待,而是因为说了以后可能……可能会死!”最后那个“死”字,罗晓锋还特地拉长重音,为的就是看到张正的反应。

    他那副吃了发霉食物般的恶心脸色在不怎么端正的五官上尤为渗人:“罗警官呐,我不就是个小偷吗?把这次情节判严重点算抢劫,加进去一共判个几年上十年都可以,为什么还要我死啊?”

    “哼,还跟我装,我告诉你,之前没有审你那么重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后来我知道了我就觉得我之前的思路都是错的,你这个人绝对不简单,我一定要审出来!”

    “唉……罗警官,你就饶了我吧,你再审下去我有可能从小偷升级成抢劫犯,但是我既没有情节恶劣的同伙,也没有杀过任何人,你再怎么审,也找不出让我死的理由吧。”

    罗晓锋偷偷笑了笑:“让你死的理由有很多,因为我知道你是……”

    “我不是小偷是什么?”张正在避免想到自己无面教佣兵的身份被暴露,因而揣测着罗晓锋问话的其他动机。

    “我知道你是个……坏人。”

    “嗨,连我都知道我自己是个坏人。既然我是个坏人,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我毫无怨言。”

    这话让罗晓锋觉得时机到了,今天的审讯工作也大概可以进入到新的话题:“这可是你说的啊,抗拒从严,坦白从宽,既然你供认不讳,那我也从轻考量……让法院只好给你个安乐死,好歹留个全尸。”

    “啊?怎么轻判都得死啊?”张正搞不清楚状况,一脸慌张。

    “你的罪行本来就得死啊!而且你刚刚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也说愿意服从处罚,怎么?难道想反悔?那可不行!”罗晓锋得意地对张正怒目而视,一头雾水加一身汗水,让他身心皆湿。

    “呜呜……我这到底是干了什么,非得死不可啊……”不知道张正是真哭还是假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这样闹腾起来。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一旁没吭声、忙于抄写的张大龙看到张正这个鸟样忽而嬉笑出声。

    “笑什么笑,大哥笑二哥!你今天抄了多少遍?”罗晓锋转头望向身旁的张大龙质问。

    “抄了两百遍。”

    “那该你审了,现在给我抄。”

    罗晓锋接过要抄的东西,这是一张都市报的娱乐版页,上面一条新闻的标题用斗大的粗黑体字,非常吸引人的眼球:“市区小巷惊现发光巨蛋,老伯贸然砸开惊讶万分!”

    这篇报道说的就是那天傍晚在巷子里网枪失控走火,他和张大龙被N多张大网包住的事。当时手电也跟着一起被网进去,不一会儿就网成个鸡蛋的形状,手电照在里面,从外面看去就像个会发光的巨蛋,后来他们被受惊的街坊四邻们发现、救出来,还遭到一顿臭骂,说他们刑警缺德、没事干,就会瞎恶搞。被沈队知道后也是一直没有好果子吃,而昨天又被她发现了这么一篇报道……不知道是哪个无良的记者撰写的内容,一点面子也不给就说是刑警所为,她一怒下要他和张大龙每人罚抄这篇新闻1000遍,不能妨碍工作进展,限时四天,但是在此期间沈队有公务脱不开身,那么他们说什么也不会不在工作中赶罚抄的。罗晓锋想到这些事就来了气,真想把面前这个罪魁祸首的恶徒张正扭成一团,丢到油锅里炸成麻花,然后再捞出来踩个粉碎才能解气呀……

     正文 第六章  四天前三

    “哭什么哭,哭也没用,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好久没说话的张大龙,一说话口中就念念有词,像朗诵诗句一样黑脑袋直晃。

    “我……这不公正啊,我罪不至死啊……呜呜……”

    “瞧你个熊样,多大个人还哭哭啼啼的,你知道痛苦,你怎么不知道被你偷的那些人曾经比你还痛苦?”

    “我知罪啊,可是你们没搞清楚该怎么审决我啊。”

    “既然你知罪了,那剩下的事就由法院来办了,再唧唧歪歪我们也管不了了,走我们走!”

    张大龙装着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的样子,可把张正吓了一大跳:“别啊,张警官!要我怎样都行,就是不要让我死啊!”

    “哈哈哈哈,怎样都行?”张大龙仰天长笑道,看到张正慌忙点头又坐了下来,“我要你告诉我所有关于你知道的无面教的事!”张正顿时哑口无言、面目怔怔,这次的问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已经被怀疑或确认自己是无面教的人。同时,他的心跳也在飞快地加速,感觉在此时说出口,很有可能如传闻中说的一样,因为背叛组织而得到非人的残忍报复,他一直软磨硬泡地想等待陆玄机来救援,然而已经第五天,如果自己是她,站在她的立场考虑,到了这个时候也会为了自己起杀心。他考虑到事情最坏的一面,最终决定说出秘密,恳求警方的宽大,同时请求警方的保护,就算最后死在警察这边,那充其量也只是在牢狱中寿终正寝。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和无面教有瓜葛的?”张正突然反问道。

    “怎么知道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大龙刚准备说出一些话,又吞进肚里,洒下教唆:“你现在作为受审的嫌犯,没有任何权利向我们发问。”

    其实罗晓锋和张大龙两天前也是毫不知情的,这是由于那时候公安部门上级把风很严,没有尽快落实情报下派给下级工作任务的结果。那时只有沈队这些高级职称的警官知情,也难怪她那时听到巷口失窃和失窃人的长相时心情如此激动,带领群众展开一场将计就计、斗智斗勇的反暗杀行动,在伪装的血手陆二所谓“失窃的包袱”里藏好GPS跟踪定位仪,故意演戏放走她,就是为了通过她知道本市无面教据点的所在地,之后只等各路警察展开突然袭击、围剿的工作。后来经过一些调查确认无误,张正隶属无面教麾下雇佣的犯罪集团成员,在集团中排名第三,现今审讯工作交给他俩来办,他们倒别出心裁地想在此次围剿之前立功劳为分局争光,也想让沈队刮目相看,因为从他们临时获得的情报得知,无面教是强占、剥夺或复制他人身份的可怕邪教,教会的正式成员全都身怀各式武功或异能,但最基本都能善用模仿和隐蔽的能力,在这个邪教的威逼之下,几乎没有什么犯罪集团不听命于他们,也不敢有所背叛,传说背叛的人都会得到悲惨的下场。因此,罗晓锋和张大龙一致认为,在这个并不算隐蔽的办公室楼里,只要想尽办法让张正说出无面教的秘密,或者就算张正不说,一直这么暴露他的踪迹,都有可能会引来杀他的人,到时只要有可疑人员出现,他预先设立好的警卫及治安员就会出来围捕。不过实施计划到今天,都没有任何可疑发现,他们就认为是张正透露得不够,因此想在的今天审讯中一针见血,看看是否凑效。

    “我想你们警方就算得知了据点的位置,也未必能顺利地进去……”张正有些意味深长,倒吸了一口冷气,“17年前本市有一座哥特式的城堡建筑,一对酷爱吸血鬼题材小说的意大利华裔双胞胎兄弟,带着建筑商来到中国大陆尝试西方奇幻文化的推广,依照中国人习惯的商业模式,最终在市郊的一处山坡上,把这座城堡打造成融会中国地下魔宫鬼城的观光塔楼,名为‘哥特魔塔’,初期吸引很多人来参观,制造和推动了不少的商业活动,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文化部的抵押和反制,这座城堡被冠以‘吃人城堡’的恶名被恶性竞争推垮,当时有不少的负面消息报道这座城堡频频有游客失踪在里面无法找到,最后干脆连那对双胞胎兄弟也失踪不见了,这里就一度被夷为平地,近年来在原处建造了一个自来水厂……你肯定会问这跟无面教的据点有什么关系,但我想说,当初夷为平地的只不过是那个城堡的上半部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下半部分在地下?你们的据点就在那里面?”罗张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专注地听讲发问。

    “没错,在城堡下面的地宫就是我们的据点,当初建成时就与城堡联成一体,只不过只有城堡一层的一道石砖可供通过,时隔境迁那里早已被改造得物是人非,我试问你们要再进入这个地宫,是不是得把水厂的水池破坏掉,再把地面打穿?这显然不现实。”

    “那么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的出入口了?”

    “嗯,不过……”说到这里,张正感觉到了附近一种熟悉而又异样的气息,但是他看了看这大清早上阳光明媚、遍地清新的气象,又觉得没什么。

    “不过什么?”

    “另一个出入口远得很,在那天你我追逐的千户坊巷里,有一栋不起眼的旧瓦房,房顶上有一个烟囱,那个烟囱就是出入口,进去以后有一条狭长的甬道连接市郊的水厂地下,纵横几公里远,但是我每次都是躺在砧板上进去的……”

    “砧板?什么意思?”

    “根据无面教的规定,非正式教徒每次进出入据点必须躺在事先准备好的砧板上,是那种普通的屠夫用的大砧板,像棺材板一样,人躺上去以后闭上眼就会有人来抬送,据说期间如果睁开眼,就会被那些抬送的人钉在板上直到失血过多死去来以示惩戒,我还听说,就算侥幸躲过接送人的监视,无面教的秘密也是不可以僭越的,偷看得越多,就会越精神失常甚至崩溃……”

    “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来不敢多看,那些事情我自然弄不清楚……有一次,趁他们来接送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当时就把我吓得半死,他们……他们那些人居然长了一双魔鬼的眼睛,眼睛红亮红亮的,可凶了!”

    张正说到这又感觉到刚才那个异样的气息,它无色无形,但好像能用肌肤去感触到它就盘旋在四周。

    “你在到处看什么?慌什么?”

    “我……我感觉窗外,不,我的身边好像有个人在摸我的脸和颈。可能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无面教派人来杀我了。”

    “大白天说什么鬼话,你该不会是又想逃避审讯了吧?”张大龙不相信。

    “真的!你们……快换个安全的审讯室再继续,到了那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罗晓锋和张大龙被张正这个突如其来的反应惊讶到,但是这种情况下,有任何嫌疑人接近这个办公室,负责公安局治安的李诚都会率警卫行动的,而现在这时实在是太风平浪静了,一点也没有要出事的征兆,也许是张正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精神失常罢了。看着站起身却被镣铐缚住的张正慌乱请求,张大龙也临时改变计划,想听听这案子里到底还有多少油头。

    “好吧,但是,你等下必须如实告诉我所有的事!”

    “当然……只要安全……”罗晓锋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解开了缚在办公室靠椅上的镣铐,张大龙打开对讲机与警卫队长通话。

    不一会儿,一个衣冠端正的男警官走进办公室,他正是与张大龙通话的警卫队长李诚,只有他有审讯室的钥匙,传他过来一方面转移审讯地点,另一方面和他沟通今天工作的进展。

    “刚刚有什么可疑情况没有?”

    “没有,真搞不懂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什么无面教,约定的狠话从来不落实,明明就是鸽子教嘛,根本不用跟这种纸老虎一般见识。”李诚显得有些不耐烦,直对这项工作发牢骚。

    “行行行,事后请你吃饭、喝酒,好好告慰告慰你。”

    “什么?告慰?我可好端端的还在这呢!”

    “安慰安慰,一激动说错话,我觉得我们立功的时候就快到了,这蛮小子也说了些消息,没准挺有用呢。”

    “是吗,那我马上去开门,你们也赶紧吧。”

    张大龙留了下来,整理一些等下要用到的资料,罗晓锋带着张正沿走道随李诚往地下的审讯室走去。

    几分钟后,张大龙走出办公室,看到单独一人的李诚匆忙从审讯室那边走出,两人相遇后微笑示好。

    “李队,你可以歇着了。”

    “呵呵,还没呢,还有一堆工作要忙。”

    “哦,怪不得这么急啊。”张大龙打量了一下李诚,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等等……”李诚回头停下,一脸疑云望向张大龙,“小李,你那个石榴色的结婚戒指今天怎么没戴?”

    “哦……那个……忘在家里了呢。”李诚迟钝地答道。

    “你骗人,结婚戒指上个月就弄丢了,现在怎么会在家?”

    “那是……后来我又找到了,放家里了。”

    “你不必狡辩了,李诚因为弄丢了那个戒指,又买了一个新的翡翠戒指,因为工作关系,放在我这里保管!”张大龙突然指责道,好像面前这个如假包换的李诚不是他口中的小李,他怒视着随即掏出手枪指向这个李诚,“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伪装成李诚?你有什么意图?”

    “大龙哥……你的问题太多了,下次见面再说吧!”李诚的声音突然像个妖精一样娇媚,话音刚落随着一阵粉红色的烟雾腾起,遮蔽了张大龙面前的李诚踪影,原来这个李诚是个女人装的,还知道他的名字,真不简单,张大龙抹了把汗,不顾一切地冲出迅速弥漫了整个楼道的迷雾,想尽可能地追赶,却不料被一个熟悉的身形撞到。

    “别开枪!别开枪!我是李诚!”

    张大龙以为抓到了假李诚,故而对相撞的这个人指着枪,虽然和之前不同的是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大裤衩,但他的面目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张大龙半信半疑地责问:“你说你是李诚,你可有什么证据?”

    “天呐,大龙哥,你没发烧吧?我都被人暗算成这样了,你还火上浇油,别闹了行不行?”

    “少跟我装蒜,快跟我说,昨天晚上我们一起看的电影叫什么名字?”

    “《别惹佐汉》。”

    张大龙脸红着收起枪,感觉越来越对自己的直觉不自信了。

    跟李诚的短暂交流发现,早在两个小时前,那个神秘的女人就已经迷倒了除张大龙办公室以外的所有人,张大龙看着走道外的四野空无一人,心里有些失望,让李诚穿衣,自己朝向审讯室奔去。这一去让他惊吓不已,审讯室的门根本没有开,张正和罗晓锋倒在门前的血泊中,他急忙扶起浑身是血的罗晓锋,发现他还有气,只是昏厥过去没了知觉,想知道他身上血液的来源,但是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身上有任何一处的伤口。张大龙放下罗晓锋,准备再检查张正,他一扶起,瞎了个半死!

    张正脸上没有任何的肉!面部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口子里白骨露出,两个圆圆的眼睛狰狞地在眼眶中转动着,他的脸一定被刚才那个伪装的女人挖走了!张大龙害怕得一把推开他的尸体,也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些血都只是张正的。但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又摆在他的面前,现在张正已被神秘刺客杀死,作为在审讯期间有责任保护他的刑警,已经是失尽了职责,而且在这期间也因为自己擅用留守责任人的职权,局里警员被连累以致两小时的昏迷,这期间定然被那个刺客大闹了一把,隐藏的损失不可估量。张大龙抱起罗晓锋,长叹一声,想他这多年的刑警生涯,今天就要告一段落了。

     正文 第七章  两天前一

    “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读心魔术……”

    “废话啦,七夕节的魔术表演当然是关于爱情的了。”

    “小机灵,你也应该改个名叫小激动了,每次到关键时刻都插废话!”

    “哼!明明自己废话最多!”一个有着卷曲发圈的美丽女子摆着一张臭脸,微带不屑地侧脸瞥眼,望着还在一旁鼓捣的专注彩排的慕容善。慕容善一大早就带着这个艺名叫“小机灵”的表演搭档林灵,到电视台为今天晚上的七夕特期魔术节目做好自己独自安排的彩排,在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宽阔更衣室里单独与林灵处在一起,紧锣密鼓地展开彩排工作。

    “虽然是关于爱情,但我们知道七夕节又称乞巧节,所以我们青年男女在这个极具浪漫色彩的节日里,不要仅仅只沉迷于彼此的爱恋当中,把混蛋织女天外相会的契机视作衡量自己幸福的标尺,要知道,此一时非彼混蛋织女一时,自己幸不幸福不是今天说了算,也不是你们口中说了算!我大智慧今天将在现场随机挑选两对幸运的情侣作模范,让他们向远在天外的混蛋织女祈求智慧与巧艺,并完成现场交给他的任务,以此展示他们在现在和未来对彼此爱情的忠贞程度,而毫无主动性的我将在最后准确无误地读出他们埋藏在内心那颗滚烫而真实的萌爱之心,究竟怎么回事?待会儿就请让我们一起来见证幸福、兴奋又激动的时刻……”

    呆在一旁双手撑脸的林灵,双眼发直、面色灰暗,无奈不知道慕容善喋喋不休究竟何时了。正在她把准备好的四个人形衣架推到慕容善面前充当彩排的观众时,慕容善的手机响了,和他相处久了的人都会知道,此时响起的铃声只代表一个人将会和他通话——他的女友沈琳达。

    “喂,什么?啊?呃……我马上就过来!”慕容善通话后,一脸的春风得意,似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嘿嘿,林灵……我们今天的彩排就到这里吧……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你……如果还有安排就继续加紧练习吧。”

    “什么?你!你居然又抛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战,每次都是到一半就急事地逃走,根本不顾及这边的感受,你可要知道我们为了准备这期节目花了不少的时间,期间也失手了很多次,你这么不负责任,难道不怕会在今天晚上的重要节目里出洋相吗?大智慧,你可不是个普通的魔术师,你必须要成为电视台的名人!今天说什么也不准你走!”林灵说着就迈起兔女郎着装的网眼大腿,轻盈地腾起半空,黑色的高跟鞋上电光闪烁,那是她用来防狼的高跟鞋电击棒,这时为了制服慕容善倒是派上用场了,“少女奥义——电光螺旋腿!”

    这抽出去的一记回旋踢,竟像芭蕾舞一般的姿态在空中盘旋,足跟的电流在这其中幻化成幽兰光芒的飘带,华丽地踢向还在一脸春光、傻里傻气憨笑的慕容善的肚子上。但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慕容善的肚子好似鼓胀的气球,受到这一击后肚子里的气压冲散到其他位置,他的面目、四肢开始发肿变形,弄得林灵惊恐诧异、不明所以,终于,他的肚皮开了个眼,像爆炸的气球一般四分五裂,里面没有任何的内脏和血肉,却只有成堆的彩带、彩粉和花朵从里面四散开来,飞舞着绚丽的光彩让更衣室顿时下起了漫天花雨,情景太过迷人。

    “太厉害了……慕容善,你是怎么办到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逃走、用这个气球作替身的?”正在林灵百思不得其解时,发现散落得满地都是的妆彩中躺着一张贺卡。

    她捡起来打开看,里面录好的慕容善的傻笑开始播放:“哈哈哈哈……林灵,我就知道你会用这一招。小机灵有防身的电击棒,大智慧也有对应的替身气球,你始终是压不过我的,哈哈!又是一年七夕,你仍旧是单身,万年老萝莉加大龄剩女王的桂冠究竟何时摘下?这个因为你过于寂寞、焦躁的脾气而带来惊喜的气球算是我替织女为你纳的福吧。PS:找个好男人,早早脱离苦海吧,那样我也能脱离你的魔脚了……”

    “哈哈,欧阳玉爵……不,慕容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这可让小女子我好生欢喜呀。”林灵那张满足的脸庞在笑意的蔓延中变得愈渐扭曲,衣物从她身上滑下,像褪去的蛇皮一样绽裂、脱落,鱼贯而出女人婀娜曼妙的身体,修整出长睫毛、弯嘴角、花圈发的她看上去不正是那个玩世不恭,擅用无面教教权,暗恋欧阳玉爵的陆玄机吗?

    她在这的出现让人无法参透:“慕容善,我知道你干什么去了,大好的恋人节,要是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苦闷,那是不可能的,即便现在还做不了你的恋人,好歹也让我先陪你们玩一把吧。”

    陆玄机自顾自地说着,便收起褪在地上蛇皮袋似的演出服装,在充满着限制级的画面中,挪动着自己美丽的身躯,走到一排衣柜的夹缝前,从里面抽出一套易容衣和晚礼服,还从中抖落出一顶爵士帽和一张哑光面具。

    “欧阳玉爵今天的出场台词应该是什么呢?嗯……七夕节,当混蛋与织女不再相见之时,在自由遨游的天际,赴约到人海之中,我必行道!这个不错,不过这种讲话的语调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呃,不会有抄袭吧?传奇人物也是人肉做的,偶尔犯点小错也在所难免的,哈哈……”在不经意间,置身于这个更衣室的陆玄机早已以一个男子磁性又低沉的腔调在说话,那时他暴露的身体也穿上了这些藏匿的衣物,她拉下埋于背部的披风,抛洒出来威风凛凛,活像那个“天上飞的男人”——圣侠欧阳玉爵!

    “这么说,你昨天刚刚用完的购物卡,刚好蓄满年度会员积分,又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被百货公司抽中,赴约参加这个什么……‘迎七夕,斗乞巧’大赛,因为参赛的必须条件是两人为一组情侣,所以今天才突然要求我必须赶来?”七夕这一天炎热的上午,慕容善在嘈杂的人群里与沈琳达相拥交谈,这里是市百货公司所谓为回馈白金会员顾客,专门举办的七夕节活动赛场。在位于商场后院特定的停车位空地上设立了不算大的赛场,无良的主办方为了制造节日的喜庆气氛和借机制造商机,居然不限制人数地邀约几乎所有会员顾客,打着电视台录制、赢取精美万元大奖的种种广告,吸引了众多人聚集于此,而等人到了入场口,却因为主办方一句‘限前1000对情侣入场’,引发了所有来到这里的人的争执,本来好端端地在文明排队,一刹那全部蜂拥向前、争先恐后,入场口前从一条长龙瞬间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山人海,拥出的腾腾热气,让每一个人难以安分。

    “呀,挤死了……你这是什么口气?是在指责天不该让我撞大运让你受苦受累在这挤得死去活来还不一定能进场比赛从而白忙活以至后悔放弃那些等着你彩排的漂亮助手妹子却听信了我自以为是自高自大自欺欺人的鬼话哎呀我真是个累赘拖后腿的吊车尾的怎么能配得上你这么尊贵的大智慧大人呢?”

    “别说了,琳达,你最近好像有点不正常,吃错药了吗?怎么说话说着说着就像在念RAP一样?”慕容善捂住沈琳达跳动的小红嘴,尴尬地望着身边和他们挤在一起的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看别人干什么,看着我!”沈琳达揪住慕容善细皮嫩肉的瓜子脸,强制他看向自己,“就算你假装耳朵迟钝,听不太清楚我在说些什么,难道你还想假装脸红不去直面我看清你内心真实想法的双眼吗?刻意逃避只会让我觉得你心里有鬼哦。”

    沈琳达随着人群的涌动和推挤,还边说边拉扯着几乎原地不动、僵化的慕容善的脸。

    “我的小祖宗啊!现在这个情况是斗嘴的时候吗?我们哪一刻不是如胶似漆渴望黏在一起?不说现在,平时也没必要争执,你凭良心说话,我慕容善何时对你有过二心?你们女人的第六感为什么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不切实际地爆发出来?我知道你自从看了《对付男人出轨的高招》那本书后,每次跟我在一起就神经兮兮的,拜托你不要受那些古板的小女生思想和太过主观的逻辑推理的影响……”

    沈琳达不容慕容善说完,暴力地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世界瞬间安静到只剩下人群的嘈杂声、争抢声和场内一个大喇叭的呼喊:“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欢迎各位白金会员作为嘉宾朋友或参赛选手对我公司在本市量贩店开展的‘迎七夕,斗乞巧’大赛活动满腔热忱的支持,但因为考虑到本场地规模尚小,无法容纳所有远道而来的顾客朋友,惋惜之机只好忍痛让工作人员筛选1000对情侣进场,以免造成现场不必要的混乱、影响比赛应有的秩序和大家参与活动的激动心情。如果未能进场比赛的朋友,请不要沮丧,凡今天到场因为此种原因不能入场的顾客朋友,只要在我店购物,均可享受全场七五折的优惠。”

    “七五折?哼!老娘在你们这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不来点真正刺激的回馈活动让老娘参加,怎得轻易离去?”看到远处的入场口内突然挤出一堆保安开始筛选选手的沈琳达,正估摸着如何顺利进场。

     正文 第八章  两天前二

    “喂——喂——亲爱的保安叔叔……请您让我入场嘛……”

    “……天呐,你要不要这么嗲,根本一点不像刚才的你……这么神经真不敢相信我是你男朋友……哎呀……啊!”沈琳达撕扯着慕容善的嘴巴,整个人骑在他肩上,像个欢呼雀跃、满怀童真的小女孩,向忙碌的保安们招手,祈求能进场。

    “诶?那边那个骑在别人肩上的小女孩在向我招手……这……这姑娘长得好俊呀,好像我16岁大的女儿。”一个老保安看见沈琳达可爱的姿势在人海中摇曳,禁不住怜爱道,“喂——那边的小女孩,请你们过来,你们可以入场……”

    “哇,这不是真的吧!”沈琳达看到老保安的示意,跳到慕容善背后,一个劲地拍打摇晃着他的背脊。慕容善感觉松了口气,耸耸擦完鼻血还微带血迹、受伤的鼻梁,背着沈琳达屁颠屁颠地入场。

    “这杯奶茶你别喝了,你看都挤成什么样子,拿着真丢人!”

    赛场分内外两场,用复古的装饰布帘隔开,内场的比赛分批进行,场外则是候赛席。慕容善坐在席位上看到沈琳达一脸的傲气,觉得她简直比他妈还啰嗦和难相处:“出生用来找你、时间用来陪你、身体用来背你、花钱用来爱你,如此牺牲自我感天动地的爱,就换来一杯被挤得几度漏水的奶茶喝喝,你居然还叫我丢掉,你不觉得这是在拷打一个卑贱到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点生物本能反应的半死人吗?”

    慕容善这般叫苦不迭,引得沈琳达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得得,你就吹吧,你就不害臊,不学学人家灰太狼:收入底、长相普通,但是超有生活情调;做事认真、责任心强,对老婆忠心耿耿、服服帖帖从来没有半句怨言;而且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家庭生活和爱情当中。再看你呢,除了一身花哨的少男打扮、哄骗小女生的魔术把戏、吃力不讨好的顶嘴习惯,你还擅长什么呢?”

    “不对!我坚决否认你的……”慕容善看见沈琳达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并捏握着拳头发出连贯的“咯咯”声响,他只好把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嘻嘻,小扇子,你怎么话说一半又不说了啊?”

    慕容善双目失神,俯卧在座椅靠背上一言不发,像个得不到糖果和爱抚的零落孤儿,沈琳达坏笑地推耸他,“善……”

    “……”

    “小善……”

    “……”

    “小扇子……”慕容善听到这里,回望端坐的沈琳达,白了她一眼:“不许叫我小扇子……”他抓下她搭在他背上的手,转身与她坐齐,“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我在你眼里,连一只狼都不如……”

    慕容善抓着沈琳达白白的小手,在眼前摇晃、揉搓,眼珠子咕噜地转个不停,“唉……我这般没出息,叫我们家那头小母狼情何以堪呢?”

    “你……谁是小母狼……讨厌!讨厌!”

    沈琳达涨红了脸,挣脱手臂不停地捶打慕容善,这下换他得瑟起来:“又没说你,你激动个什么劲啊?自恋!”

    “啊?那你就是说的小三了!”

    “什么呀,哪里有小三,我说的是我家那只母的哈士奇!”

    “哼,那我不管,反正你惹动我了,快点补偿我!”慕容善撅着个嘴巴就要亲过来:“嘻嘻,一个冰凉透心的激吻如何?”

    “呀……死开!”

    “哈哈。”

    时间在嬉闹中很快溜走,赛场的更替也已进入到了第三场,附近的广播正在提醒这一场的情侣们做好准备:“下面即将进行的是第一关‘穿针引线,靓饰巧果’的第三场次,请编号为1000……1500的各组情侣们做好准备:男士请入A场口,女士请入B场口,5分钟后即将开赛,过期不候。”

    5分钟的等待心情激动不已,沈琳达在内场外细细聆听广播中婉转的古典乐和激烈的竞赛进程,在水平的视角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头颅在排队等候比赛,她抬起头仰望磅礴大气的蓝天和白云,想透透气抑或欣赏这永远一色的单纯,却被突袭的烈日晒黄了双目,视线忍不住要往深入天际、根接地面的广告氢气球下躲藏,她突然觉得这些气球都好巨大,大得有些离谱,像从澳洲被太平洋最凶猛的海风一口气吹到这来的热气球,散发着一股异国的风情。

    在比赛第一关,B场的题目难倒了不少的女士,因为它要求在半小时的时间内,用各色有限的棉线材料现场编织成简易美观的图案,并包装由工作人员随机分配的一个瓜果蔬菜,尽管这个对大部分心灵手巧的女士来讲不过是一点举手之劳而已,但是仅仅是预热赛也只允许极少部分的人能晋级,因此她们多数人都在图案上花心思琢磨如何更漂亮、更精致出彩,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获胜关键:让A场那些在此期间待命等候、无所事事、不知所云的男友们最后去猜哪一个是她们的结晶。关于这一点,在A场的男士们行动时,女士们才都不约而同地感叹——商家都是腹黑,只准在最后由女选手们用黑色油性笔在纸上画,来给予男士们唯一的、而且是非文字非实物的提示,对于那些编织得过于花俏,但是绘画功底或表达能力不强的女士来讲,那还真是造孽。不过,这对临危不乱、机灵过人的刑侦队长沈琳达来说,任何困难都可以找到突破口,来逐渐简化和解决它。她得到的果子是热带常绿的“果中皇后”——山竹,小小的捧在手心里,等送到A场给男士们猜果时恐怕显得微不足道,唯恐慕容善到时会忽略它。当她看到这个山竹酷似柿子的外表,有四片果蒂盖顶时,想起了自己今天为了营造清纯的美感特意扎麻花辫而紧束在辫尾的发卡,颜色和形状与山竹的这些盖顶一模一样。她突发奇想,为这个山竹编了一个五彩缤纷的大辫子绑在它的果蒂上,与大多选手选择的穿衣式装饰截然相反;她在画纸上也游刃有余地画上山川秀竹,但竹上散落的不是竹叶却是像柳条一样在垂挂在树枝的麻花辫,喻意轻易能辨。从装饰技巧和美观程度上来说,沈琳达的作品属上佳,再加上有个常年从事读心、预言魔术的魔术师男友慕容善来讲,这些不言而喻的简单逻辑图形,绝不可能造成沟通障碍。

    自信的沈琳达在主办方闪电般的评比速度中,如愿地接收到了说明晋级的广播和短信。稍后,她带着灿烂的笑脸,神采飞扬地再次踏进赛场准备通第二关,这一踏进去可让她傻了眼。

    “哈?这……这里是牛栏吗?”沈琳达对眼前颇具喜感的一幕难以置信,欲笑无声。

    在变化得面目全非的内场内,所有在第一关供选手们使用的制作案台全部聚拢一处搭出了一个临时的小舞台,让电视台主持人进行演说工作,而台下莫名其妙地出现成片成片齐刷刷穿着化妆服的卡通牛人偶,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一个粉黛浓重的大婶级女主持人带着热情奔放的腔调开口道:“大家好!我是主持人机灵鬼,这里是阳光百货天下量贩店为回馈广大消费者而特地举办的‘迎七夕,斗乞巧’大赛的比赛现场!经过刚刚四个场次预选赛的激烈竞争和评委的精心选拔,1000对情侣瞬间被淘汰了800对!剩下的200对情侣可谓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默契程度羡煞旁人!但是,比赛仍旧在继续,淘汰真正才开始!在第二关‘野花贺牛,巧迎相逢’中会淘汰到只剩20对!究竟哪些神仙眷侣会在这40个名额当中产生,释放出更加强烈的爱的光辉呢?请在接下来的5分钟内不要离开电视,和我一起见证幸福、兴奋又激动的时刻!”

    “纳尼?这……这不是我今晚要上的节目的台词吗?究竟是谁在主持?我想了那么久的词你怎么敢先用一步!”慕容善和其他所有晋级的男选手都一样,穿着这些卡通牛人偶服装,在这个全是黑暗的小空间里,只能听到相对外面安静许多的噪音和隐忍不了的热气和瘙痒。本关要求男选手在这些服装的掩饰下,通过工作人员对他们的女友一些隐晦的提示,来等待女友辨认,女友辨认时在牛角上挂一支野百合以示确认,整个确认时间限制在10分钟以内。这一关的难度要比上一关要难上好几倍,男选手只能通过“哞”的牛叫声,或一些女友可能熟知的个性肢体动作,来尽可能博取女友的注意,进而让女友更好地识别,这里考究的就是情侣之间是否彼此熟悉甚至琢磨透了的感情程度。

    舞台上又多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叔级主持人,他光秃秃的像个子弹头的爆脑壳上只有两鬓生发,挤出做作的无奈表情,望着主持人机灵鬼,似要与其搭档:“哎哟,这不是机灵鬼吗?想不到你也有兴趣来这儿看比赛。”

    机灵鬼回一个笑脸合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智慧虫呀……”

    慕容善听到这里义愤填膺地想:“机灵鬼……智慧虫?小机灵……大智慧?你们!丫的连名字都剽窃,不可饶恕!不可饶恕!啊!哎呀……怎么肚子突然疼起来了……难道是那杯奶茶有问题?”

    “智慧虫,你的判断力最好了,你看这像是一般的什么类似情侣大冲锋的冲关拿奖活动吗?”

    “嗯,机灵鬼我非常认同你的质疑,因为这可是一年才有一次的中国传统节日民俗活动啊,可能有人会问了,排在台前的这些可爱的小牛们跟乞巧节有什么挂钩呢?这里就要给不知情的人补补脑了,据民间传说记载,七夕节这一天是牛的生日,所以我想,有了主人公混蛋和织女,还得有配角牛来增添节日的气氛,嘿嘿……这次活动的意义不外乎传承和弘扬了中华民族的自汉代以来2000多年的民俗文化,我很感谢阳光百货公司用这种竞赛方式,让我们有这次机会来共聚于此,一同感受传统民俗的乐趣……”

    “呀呀呀,好痛啊……刚刚那个比赛不主持不录制,轮到这个脑残项目就开始上电视,还叽叽喳喳废话一堆,赶紧让我女朋友来找我吧,受不了了,完事了得赶紧上厕所……噗噗……啊……好臭啊……”在某一只牛人偶头顶上的通气孔里,不时地传出慕容善焦躁不安的嘀咕和他胃里翻江倒海的咕噜声以及一阵屁声加哀叫声的交响乐。

     正文 第九章  两天前三

    “这10位女选手,根据你们的编号,你们的男友就藏在2号队伍的第5排中,请沉着冷静,仔细判断,不要超时。”一个亲切的赛区向导向沈琳达这一组的女选手们发出提示。

    沈琳达和女选手们纷纷来到向导所指的队列中,此时就像真人和卡通人物的相亲集会,每一队每一排都有一个中介人在从中捣鼓、撮合,但是从主办方腹黑和小气的程度上讲,几乎是没有相亲成功的可能,因为身在这个巨大的人偶服装里,想要在嘈杂的人群环境中让外面的人听清楚音色是件难事,更欺负人的是这套服装很重,而且设计得非常低龄化,牛的整个身子除了头大一点之外,身躯、四肢短小得可怜,几乎做不出什么象征性的动作。

    “哞……”

    “哞……”

    “哞……”沈琳达的耳朵里塞满了这些“牛头人”猥琐的叫声和它们那些滑稽到一伸展身体就找不到重心的搞笑动作,她不仅一点都没有想笑的冲动,反倒觉得恶心和恼怒。

    “慕容善……我说刚才休息的时候怎么见不着你的人、打不通你的电话,原来你也跟着去装这些无聊的幼稚玩意儿去了……”她缜密的心思面对着如此出人意料、狗血淋头的严峻事态,抓捏手中的野百合花,真想把它撕个粉碎,然后飞奔到台上把两个主持人系在一起,捆成一个大肉球,再踢到台下把这些身披牛皮的乌合之众全部撞倒、来回碾压虐待之,最后大声训斥他们,“坑爹坑娘坑消费者嘛这不是?整一群牛娃娃在这里叫也不是动也不行,就是在弘扬中国传统节日民俗文化吗?”

    “这位小妹妹,你在发什么愣呢?时间很紧,快点来一起找吧。”一个女选手对沈琳达关心道。

    “哦,呵呵,我一直在想究竟该怎么找呢。”沈琳达毫无头绪,也被这个竞赛项目整得没有兴致,她觉得这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与其花时间想,不如拿来行动,这样多少能获得一些线索,这个项目看似很难,但是很好解决,只要你会动手……”这个女选手的话立即让沈琳达茅塞顿开,这个项目的突破点就在于女方拥有很多主动权,在男方的声音和动作都力不能及的时候,女方不是仅仅只能站在那里瞎猜,她还有找的权利。比方说女选手敲打这人牛人偶,在人偶中的男方被他熟悉的女友打人方式击打之后,他也可以用一些明显的暗示方式来增加女方的信任,例如撞击,而这些都不违背比赛规则。这种只考验默契和灵犀程度的游戏,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

    “啊呀……啊……呀,是谁在弹我,我的背可不是棉花做的!况且我现在还身负重创,肚子疼到不行了……不行,不能用生命做赌注去比赛这个成功率极低的游戏,我要申请弃赛!”慕容善肚子疼得再也受不了,想好歹把这个人偶的头盔脱下来透透新鲜空气,再告知工作人员放弃比赛,他用双手去撑,结果发现头盔在外面被人上了锁,“啊……是哪个无良的工作人员,我万一忍不住拉在里面该怎么办……哎呀,受够了受够了,直接冲出场地,自然会有人来解锁。”

    慕容善带着这个焦急的想法,在黑暗中直往前冲,却被地上一个石子绊倒,把附近一个小身躯硬生生给活埋了。

    “呀……”

    “啊……”

    “扑通……”

    “呃……重死了,快给我起来!”沈琳达正在寻觅时,就被这个突然冲过来的“疯牛”给撞倒压住,她被埋在下面很不是滋味,却无奈这头牛不听使唤继续压在上面,“你听到了吗?快给我起来!”对方还是没有反应,“压着本姑娘很有意思是吧?那就别怪我使用武力了。”

    沈琳达在下面二话不说朝牛肚子锤了三大拳,里面发出三声含糊的怪叫后,依然稳压如五指山。这时工作人员和选手们一起把摔倒的牛人偶扶起来,狼狈的沈琳达从下面蹿出后,才发现少了什么:“咦,我的野百合哪里去了?”

    “你看,在那呢!”旁人指着提醒说。沈琳达看到野百合时傻了眼,原来插在压倒她的牛人偶那泡沫做的牛角上!

    “天啊,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位选手,根据你的确认,我要开启竞猜结果。”工作人员解锁人偶头盔,取下头盔的那一霎那,让沈琳达傻了这辈子最大的眼,里面居然就是慕容善!

    “这位选手,恭喜您,您的用时是8分8秒,位列全场第20名,稍后将可参加最后一关的决赛,现在请稍做休息。”工作人员祝贺地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沈琳达看着慕容善小小英俊的头颅从巨大可爱的着装中露出,心生感叹。

    而慕容善此时却泪流满面、痛苦不已:“恭喜你了,小鞑子,而我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什么意思?”

    “我刚刚肚子疼,想去上厕所,结果把你撞倒了,你在下面朝我肚子打了三拳……”

    “然后呢?”

    “你懂的……”

    “难不成你……”沈琳达一时间哭笑不得,原来慕容善失禁了,“怪不得觉得哪里有点臭,哎呀,你赶紧去商场那边的WC处理一下,快去快回!”

    接下来的比赛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但是白热化的竞争不单单趋向于选手与选手之间,还有他们寄希望于赛跑的小蜘蛛上,在第三关的“巧蛛上路,七夕临门”中,几乎没有任何对选手的比赛要求,他们都是傻愣愣地围观一个大型玻璃展柜改制的小赛道,供各位选手所选的蜘蛛,受终点处特殊虫尸气味的引诱,在柜子里面各条独立的标有编号的赛道上赛跑,前三只到达终点的蜘蛛所代表的三组情侣将进入冠军争夺战,这就跟撞大运等开奖结果一样,无须选手们做什么,也自然没有要求必须在此期间围观,场上少了一员的就是慕容善。

    沈琳达在此之前还是见不到他的面、打不通他的电话,以为官方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勒令男选手秘密集中,现在看来,只能说明他的处理的速度太慢了。为了体面,主办方临时找了一个工作人员代替她的男友,虽说沈琳达可以趁现在暂时离开去催促并帮住慕容善,但是开奖结果往往是令她惊喜的,20对情侣因为这些蜘蛛瞬间被刷掉只剩两对情侣和形单影只的沈琳达,因而喜出望外的她觉得今天真的没有来错,想一鼓作气看看是否能够拿个第一的传说中的万元大奖回去,事后再找他也不迟。

    官方在舞台上准备了一个盛有酒菜和香烛的香台,沈琳达和剩下的情侣们身着彩妆佩戴首饰,在台下的跪垫上跪拜,意为“迎仙”,主持人侧于两边庄严宣告:“剩下的三对情侣们,你们挺过了重重磨难和考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实为相濡以沫的典范。但是今天在这里只有一对情侣能纳到混蛋和织女的赐福,在你们面前摆放的是三个锦盒,让你们通过向混蛋织女祈愿并选择,全部选择完毕后,由工作人员开启最后的结果,这些锦盒当中分别放有意为‘有福’的铜钱,代表探花;意为‘巧手’的针线,代表榜眼;意为‘早婚’的红枣,代表状元。那么也就是说选中红枣的人,即可成为今天大赛的冠军!如果有重复的选择,那么将再次进行‘巧蛛上路’的关卡展开竞争。究竟今天的冠军落得谁手呢?请跟随选手们的选择拭目以待!”

    其他两对情侣选择了右边的锦盒,沈琳达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不知道哪一个会是红枣。于是,干脆闭上眼,伸出手胡乱的指过去。右边的锦盒率先被打开,是铜钱,其它情侣因而再次登上赛场,紧接着开启沈琳达胡乱选择的锦盒。

    “好,再打开这个看看……”沈琳达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

    主持人准备宣布结果:“哇,是红枣……冠军产生了!恭喜你们,非常感谢你们今天精彩的表现,你们将由阳光百货集团特别提供的全国十日游旅行以及价值万元的七夕主题玉雕!”沈琳达睁大了眼,神魂颠倒,她不敢相信这不是在做梦。不一会儿,主持人携工作人员开始颁奖,奖品被放在一个大纸箱里一把拖到舞台上,主持人看着工作人员吃力的样子,略微不满他们的拖沓。

    箱子好不容易被搬到香台边,正准备拆开,天上竟突然下起了鹅毛细雨,主持人调侃道:“哎呀,今天没怎么看见鸟儿,定是去那天上搭喜鹊桥去了,这不混蛋织女一相会,就落下这纷纷的‘相思泪’……”

    箱子一打开,里面居然飞出了一个人影,主持人愣了半晌,所有还在场的嘉宾、观众和参赛选手们都不明所以,以为是官方出的一个新花样,只有沈琳达带着异样的光芒看着它腾空而起,一个仿佛听到过的磁性声音正铿锵有力地华丽演说着:“七夕节,当混蛋与织女不再相见之时,在自由遨游的天际,赴约到人海之中,我必行道!”

    当那个身影飞落在内场的布帘上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一袭黑色的晚礼服,黑红两面的披风飘扬齐肩,永远处在阴影下还透着刺眼白光的舞会面具,两颗看不清的眼眸正透过拉低的帽檐刺穿所有人的身体,那个人就是“天上飞的男人”——圣侠欧阳玉爵!

    这时大家也都看清了,欧阳玉爵手里正拿着属于沈琳达的玉雕,而他这时居然公然挑衅她:“沈队长,你的玉雕我欧阳玉爵就此收下了,不是白拿……我也为大家带来了……新鲜的……南美洲的蜢蜘!哈哈哈哈!”

    随着他猖狂的笑声,他抛下一张名片,内场上空飘扬的四个巨大的广告气球跟着发生了爆炸,天空顿时浮现细细密密的黑色点状物正随着雨点快速落下,掉下来的竟是一堆身宽足有40厘米宽的巨型蜘蛛,所有的人都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内场的布帘刹那被人群冲散,整个场面极其混乱。沈琳达震惊这蜘蛛雨的同时,盯紧了在此时往商场方向逃窜的欧阳玉爵追去,想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她的身份抑或名字。

     正文 第十章  两天前四

    一路上越过几层楼的商铺,蜿蜒崎岖的自动电梯和步行走道,沈琳达依旧能看见欧阳玉爵的身影就在前方10米内,在这个专供白金会员的地段里,由于举行活动暂时关闭。这里成了暂时的无人区,对她盯准欧阳玉爵的踪影和进行尽可能的抓捕都是益事,只是有一点令她奇怪,自己这个并不擅长追捕的警察,今天居然能这么近地追赶,或者说是欣赏。很久以前当她知道有欧阳玉爵存在的时候,不是作为一个警察的态度去看待这样一个盗窃犯的,那些过去抓捕他的报告和影像资料呈现在她眼里时,却是另一般风景,他酷酷的外表总是装得很神秘让她不禁去沉醉、去想象,想象那些振振有词的华丽语句像在歌唱,那些潇洒飘逸的动作像在表演舞步,而她近乎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套和他搭配的晚礼服,与他一起舞蹈,她就是这么花痴的一个人。但是,今天的欧阳玉爵令她不解,她从来不知道欧阳玉爵会用那种东西伤人、吓人,在电视台的镜头下、在公众的眼前破坏社会秩序。也许欧阳玉爵对她来说,只是外表上的理解,而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究竟要干什么,还有待琢磨。

    沈琳达跟着欧阳玉爵来到位于高层的家居城,这个广阔的大厅里面玲琅满目、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家具、装饰品以及床上用品,色调极其混乱,视觉上没有一个均匀、有序的统一,人要想在这里藏匿身影是再好不过的了,况且聪明的欧阳玉爵还尽可能地往深色调的区域里钻。很快,在一个转角之后,沈琳达再也看不到欧阳玉爵,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他正和别的什么黑的东西融为一体,或者干脆在她这样拼命追赶的速度下,他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她目不能及的世界。正当她开始觉得他果然名不虚传、自己技不如人,有了凡此种种的沮丧时,附近一排大书柜后面发出了轻微异样的响动,沈琳达不等思索,飞一般地冲过去临空一脚踢向衣柜,整个衣柜瞬间向后倾斜倒塌,踢中的柜门破裂欲碎。果然欧阳玉爵在那后面,他飞窜起来也用脚凌空抽射,竟然把就要倒塌的衣柜再次踢正,并稳战在上面,这需要多大的脚力呀。

    “咏春拳的练桩脚法,中线正身脚。一般人以为咏春不注重脚法,可你的重心始终放于后腿,虽不常用脚搏击,却随时已做好了腿击的准备,此时我已大体能测量你脚上功夫的程度,真可谓炉火纯青。”欧阳玉爵站在衣柜上俯视沈琳达,居然还有心情评论她的武功,恍不知自己正在被她追捕。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知道我?”沈琳达一出口就开门见山。

    “哼哼,我当然知道你,因为你我都认识。”

    她对这个回答感到很意外,不明所以:“什么……那些失踪的少女是你拐走的吗?”

    “当然。”

    “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我对待她们,就仿佛爱你一样。”沈琳达没有等到欧阳玉爵像样的解释,就看到他已经瞬移般地飞向她,那个带着爵士帽和哑光面具还能映透出英俊面孔的他,在她毫无心理防备的情况就要贴在她的脸庞上,她下意识想用手去阻挡他,但是自己的身体却紧随着被勒紧的脖子,向后飞了出去,落地时却又没有一丝坚硬的碰撞。她落在一张铺好床铺的席梦思上,等她再定睛地看着他时,她已经被他按住双手,身体也被他坐压在下面不能挣脱,他垂下头,把脸向她凑近,他们细细打量着彼此的脸,她居然显得有些羞怯。

    “远远不够,你的速度和反应没有他快、眼力没有他细、耳朵没有他尖,你究竟是如何打败神手张三的……哦……我明白了,原来是你这张清纯可爱的脸蛋,还有你那千娇百媚的身姿,让他成了一个傻瓜。”

    “你究竟是谁?你想干什么?”沈琳达觉得就算身陷险境,也想知道在他神秘的面纱下到底是何种姿态。

    “沈琳达,我对你有点失望了,我换了个模样,难道声音就会变吗?我的声音你认不出吗?”

    “你说什么?”沈琳达越来越觉得在这个男人身上染上越来越多扑朔迷离的色彩,一个传奇大盗,会是身为警察的人认识的吗?

    欧阳玉爵的那性感的嘴缝带着唯美的流线形,更加凑近了她,在她的耳垂下轻轻说道:“是我啊,小鞑子。”

    沈琳达震惊得瞪大瞳孔,张开小口,这几个字触动了她内心最敏感脆弱的神经,她已经毫无理由来推辞,这个昵称是只有她的男友慕容善才能叫的出来的,而这个低缓、悦耳的磁性声音简直就是慕容善亲口说出的。沈琳达不敢再往下想,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慕容善绝对不可能是欧阳玉爵!一定是欧阳玉爵冒充慕容善让她误解,可是欧阳玉爵这么做又是何必,或者她干脆根本没有听懂他的话。

    沈琳达不愿再去听从欧阳玉爵的那些只言片语,一方面想转移话题,另一方面想尽可能地挣脱他:“你……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么?”

    “我也想让你看,让你感到惊讶,但是现在的我双手都用来抓住你,此时如果松手去摘面具的话,我想我的后果一定会很严重吧?”

    “那么就让我来帮你!”欧阳玉爵没有想到沈琳达竟然会假借挣扎骗他用劲,利用这个柔软的床铺,借力使力让他身体前倾,那被他坐住的双腿也顷刻挣脱,膝盖毫不留情地蹬在他的下阴处,然而他不仅没有觉得疼痛难忍,反倒借机靠近沈琳达的脸,亲吻一下便逃之夭夭。

    “你……你竟然敢亲我!”沈琳达泛红的脸气急败坏,红一阵紫一阵。

    “嘿嘿,你生气的样子更加好看了……”欧阳玉爵飞到吊灯上挂着,顽皮的嘴脸让她很难堪。

    “你知不知道,你盗了多少国宝,让多少文化遗产消失在祖国的疆土上,让民族的尊严蒙受外人的践踏;你被多少警察通缉,日夜过着逃亡的生活,几乎没有哪一天能安然度过;你被多少国人唾弃、谩骂,就连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都要跟你断绝关系,你难道就没有感到一丝的羞耻或难过吗?你难道就想一直沉沦在这样一个孤独的无底洞中吗?我劝你主动放弃吧,好好重新做人,给祖国和人民一个交待,也给自己一个交待,我相信你能洗脱自己的罪孽,让你劳苦的亲人还能感到欣慰……”

    沈琳达苦心地劝说着,然而欧阳玉爵并不为所动,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够了!不要再说了,你并不了解我……我的事业一直在拓展,从前到现在没有人能够阻止,如果你仍然要与我为敌,那么我和你之间迟早有战斗的宿命。不管你说什么,我们之间始终都会有个结果的,不过,未必是今天……”

    “你不准走!”欧阳玉爵摇下吊灯准备逃走,却不知道沈琳达此时已经有了杀他的觉悟!

    一把瑞士军刀被沈琳达厉色地抛射出去,欧阳玉爵虽作闪躲,但还是被深深地插进了右背肩部,他左手抱住疼痛的肩膀,落下地面:“你会为伤了我而后悔的。如果你那么想挑战我,就收下这个地址,从明日开始,随时奉陪。”

    他丢下一张卡片,她接住卡片并继续追赶,而他却如闪电般迅速把她甩得老远,本以为会跟丢,却看见他钻进了这层是死角的男厕里,心想这回他定是逃不掉了。她加快脚步,跟到男厕门口,却被一个迎面走出的身影深深吓住!

    原来是慕容善,他疑问道:“琳达,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沈琳达没有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一把推开他直往男厕里冲,然而这里面空空如也,每一个便池、每一块门板、每一片瓷砖都洁净如雪,每一处有水的地方都清澈透明、毫无荡漾,这里就像刚刚新筑没有人使用过一样,她在想,这里没有任何窗户,欧阳玉爵总不会钻到厕所洞里去了吧?

    她转过脸去看站在门口呆望着的慕容善,急切地问他:“你刚刚看见有人进来没?”

    “没有啊,这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啊。”

    沈琳达看着慕容善木讷的神情,只好无奈到他是个不知情的局外人,任欧阳玉爵逍遥法外去了:“看样子,你已经弄好了。”

    “嗯,刚刚真是糗大了,只好把那脏兮兮、臭烘烘的内衣扔掉了。”

    “……我比你更糗。”

    “啊?为什么?”

    “说来话长,我们换个地方再细谈。”

    “嗯。”

    沈琳达急不可耐地迈着步子走着,却发现慕容善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你走快点不行吗?”

    她说着过去抓着慕容善的右肩催促,却手染鲜血:“……你……你哪里来的血?”

    这时,慕容善却换了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眼框里被散发的黑暗气息笼罩:“是被你的刀刺的呀!”他说着,用瑞士军刀插进了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