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 惊心动魄 月暗星隐,荒山孤冢。 火光明灭,一缕缕青烟随风飘散,刘芒手中的木棍轻挑,最后一片残纸腾的一下子蹿起老高的火苗,就像老瘸子昨夜的回光返照,迅速的熄灭了,只余一堆灰烬。 刘芒把脚边放着的老酒拿起来,拍碎坛口的泥封,绕着坟走了三圈,发小刘二楞跟在他的身后,捧着一个烟笸箩,一人洒酒一人洒烟,三圈走过,烟酒散尽,酒坛和烟笸箩统统砸烂。 一直趴在新坟九尺之外的大黑狗突然间站起来,仰天长嚎,那声音不似狗叫,倒像是大漠苍狼的悲鸣。 远山回荡着大黑狗悲戚苍凉的叫声,在这深沉寂暗的夜色里,徘徊不去。可是,大黑狗却已经跃入了荒草野树之间,一去不返。 “叉哥,卧龙走了。”二楞看着大黑狗远去的方向,有些伤感。 刘芒捧了一把湿润的新土放在刘瘸子的坟头上,压住了那张想要随风而去的红纸,他退后三步站直微微有些佝偻的身体,踢了傻呵呵站在那里冒充木桩子的二楞:“跪下,磕头。” 二楞噗通一下子就跪下了,三百多斤小山般的身躯,膝盖瞬间便把草地上砸出来两个坑,刘芒无奈的叹了口气,跪在胖子旁边,两人一起三拜九叩,给老瘸子送行。 站起身,刘芒手插进兜里习惯性的摸了摸那只水笔,冰滑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一巴掌拍在二楞肉呼呼的后脑勺上:“傻比二楞,起来走啊,你还想跪在这里等着吃老瘸子做的年夜饭啊?” 二楞呼哧呼哧爬了起来,挠着后脑勺憨憨问道:“叉哥,咱们去哪儿啊?” 刘芒摘下头上的毡帽把二楞和自己裤子上的尘土草叶拍打干净,戴上帽子抬腿便走:“说好了的,你忘了啊?” 二楞搓着胖手嘿嘿傻笑,表情稍稍有点猥琐,跟在刘芒的身后:“俺还以为老头死了,叉哥你就不去了呢。李寡妇,俺们来了!” 。。。 刘家堡子屯西头,李寡妇家西墙外,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爬墙头。 “叉哥,看到了吗?” “看到你妹!” “俺妹。。。叉哥,咱们都说好了的,你不能偷看俺妹洗澡,俺娘知道会打死我,还得剪了你的小叉叉!” “叉你妹啊叉叉,这里是李寡妇家,傻比二楞。” 二楞笑了,抬头崇拜的看着黑暗中模模糊糊叉哥的脸,“叉哥,你不能叉俺妹,俺娘知道会打死俺,还得剪了你的小叉叉!”,他动了动肩膀,上面的叉哥摇晃了一下,又叉了好几下他妹,二楞又让他娘给打死好几次,剪了好几次叉哥的小叉叉。 “快跑。” 刘芒突然间从二楞的肩膀上跳下来,撒腿就蹽,二楞反应慢,十多秒之后才起跑,结果随着李寡妇家的大门一响,轰的一声,二楞后背一热一疼,就飞出去撞在了电线杆子上,晕了过去。 刘芒听到后面一声枪响,赶紧回身去看,正好看到了精彩一幕,他后脑勺一凉,心说李寡妇真他妈不是人,这一洋炮要是轰在他这小体格上,非打成筛子不可。 不过二楞能扛住,刘芒有这个信心。他跑回去一看,果然大胖子就是后背上多了些铁豆粒,皮糙肉厚都没有出多少血。 刘芒把二楞往自己的身上一搭,拖拖拉拉就赶紧跑,身后传来李寡妇甜细的骂声,以及李寡妇他闺女李小花的规劝声。 刘芒跑到柴禾垛的时候,一只小手猛然间握住了他的手腕,吓了他一大蹦,耳边响起女孩儿脆脆的声音:“叉哥,往这边跑。”,不是女鬼,是二楞他妹刘九九。 “九九,你咋在这儿啊,你哥太沉了,快接一把,累死我了。”刘芒呲牙咧嘴,刘九九嘟囔了一声不是个爷们儿,就轻轻巧巧将二楞弄到自己背后,撒开两条笔直圆浑的长腿,跑的像一阵风。 刘芒捂着肚子呼呼喘着粗气,突然又是轰的一声响,身旁的土墙给轰出来一个大坑,李寡妇披着褂子光着脚丫子端着她男人留下来的大洋炮追了上来,李小花在后面一边跑一边提鞋,花枝乱颤。 刘芒后脑勺又凉了,顾不得欣赏李寡妇和李小花跑动间单薄衣着下的美妙风光,撒丫子嗷嗷跑,追着李小花一直跑到了村南头十里外的仙水河畔,这才终于脱离了险境。。。 *** 二楞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叉哥,憨憨一笑,感觉身上很疼,问道:“叉哥,这是啥地方啊?” 刘芒拨了一下灯芯,非常严肃的问道:“二楞,你说想跟我出去见见世面,这话还算数吗?” “算数啊,咋就不算数呢?”二楞一听这话就坐了起来,顾不得背后的疼痛,抓着刘芒瘦小的肩膀一阵摇晃:“叉哥,算数,那你啥时候带俺走啊,俺好让俺娘和俺妹好好整些干粮布鞋,还有衣裳啥的,叉哥,也有你一份呢!” 刘芒膀子一晃,从二楞的熊掌里摆脱开来,有些歉意的说:“二楞,你说的有点晚了,咱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他掀起了旁边的布帘,二楞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老脸,正在呲牙对着他笑,妈呀一声,晕了过去。 “草,这么大一坨,感情是个草包,胆子比蚂蚁的还小。”老脸活泛起来,恢复了正常,他是一个老头,也是这艘船的主人,人称老白头,具体姓名无证可考。 刘芒和刘九九都认得这老头,二楞却没有见过,要不也不会给吓成这个德行。 刘芒打了个哈欠,在二楞的人中按了一下,对方吐了一口气,便打起了呼噜,沉入香甜的梦乡。 刘芒走出船舱,坐在船头,双脚伸入冰凉的河水里,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葡萄香烟,扔给老头一根,自己点上一根,便抽烟边问道:“老鬼头,多长时间才能到五家集?” 老白头叼着烟,眯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远处,吐了口烟:“如果你说五家集的地面,明天早上就能到,要说五家集镇上的话,最少也得后天,那边水路难行,到处都是暗礁鬼眼,除了我,已经没几个人敢走那里。” “想不到五家集这么近,要是早知道的话,我们早就出来看看了。”刘芒年轻稚嫩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成熟,长叹了口气,又问:“老白头,五家集那边真的像刘老四他们说的那么容易赚钱吗?” “刘老四?”老白头不屑的撇了撇嘴,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小叉,你相信这世界上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吗?” 刘芒摇头,一阵风吹来,掀起了他头上毡帽的宽大帽檐,伸手按了一下,说道:“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天上掉馅饼,不是火坑就是陷阱,无缘无故的,傻子才会白白给你钱花。” 老白头用力的吸了两口,把烟蒂弹进了水里,看着那火红的烟头滋的一声熄灭消失,他才把烟从口鼻间吐出来:“你明白就好,看来那老瘸子倒是教了你点有用的东西。你这次出来老瘸子知道吗?” 刘芒默然无语,许久才淡淡的说:“他已经走了!” 老白头一惊:“什么时候,怎么谁都不知道?” “他不想给谁知道,所以除了我谁都不知道。”刘芒也把烟蒂弹进了水中,打了个哈欠:“这件事儿别和人说,走都走了,埋也埋了,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他不喜欢。” 老白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船上再也没有人说话,只有木浆划动河水,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以及二愣在船舱里发出高高低低抑扬顿挫的鼾声,在这雾气弥漫的仙水河上轻轻回荡。 突然,刘芒的耳朵动了动,皱眉问道:“老鬼头,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有一艘游艇朝咱们这边来了。”老白头压低了声音,刘芒掀开布帘,看到老头正从船头的箱子里拿出来一把双管猎枪,杀伤力很大的那种,他曾经见识过一次。 刘芒眯起了眼睛,继续倾听着由远及近的马达声和破水声:“老鬼头,不是你的仇家来了吧?” 老白头没有回答,很严肃的说:“小叉,你和那个傻小子在里面别乱动,躲一阵儿就,没事儿了,要不然吃了枪子丢了小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刘芒耳朵一颤,猛然缩回了头,趴在了呼呼大睡的二楞身上,二楞惊醒,刚要说话,外面就响起砰砰轰轰的枪声,子弹打在了船舱上,咚咚作响,竟然是金属相撞的声音,这船舱不是木头做的,而是钢铁所制,难怪老白头说躲在里面就没事儿。 “娘啊,叉哥,西屯的人都和咱屯人又干起来了?”二楞还没有太睡醒,迷迷糊糊揉着眼睛。 刘芒手撑在船上,避免压到二楞背后的枪伤,他大声说:“你做梦呢,这里是仙水河,不是大场院,老鬼头不知道和谁干起来了,对方火气真他娘的猛!” 二楞终于清醒了,轻轻推开给老白头关上的船舱门,从那条小小的缝隙之间向外面看,暗夜之中,河面之上,一艘游艇就在百多米外停着,点点火光在夜空中穿梭,射向这边和那边,战况十分激烈。 刘芒和二楞都没有看到对方是什么人,也看不太清那游艇的具体模样,只是能够隐约分辨出那是游艇而不是普通的渔船。 战斗僵持不下,老白头不断的从箱子里补充弹药,和对方打个旗鼓相当。不过,他已经受了伤,左面胳膊给子弹打出来一个眼儿,好在不是炸子儿,否则那就是洞而不是眼了。 刘芒和二楞给游艇那方的火力封锁在了船舱里出不去,他们还没有活够,就没有冒然出去送死,乖乖的趴在门缝看热闹。 突然,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并且还想起了大喇叭的喊话声,水警来了! 战斗双方立刻非常默契的停火,老白头拉着了马达,停泊的小船立刻飙飞起来,在河面上急掠,雾更浓了,那艘游艇已经看不清,不过那陡然响起的强劲马达声。 远处射来一束耀眼的强光,那是水警巡逻船上的探照灯! 小船在迷雾中飞驰,突然有一艘豪华游艇冲出迷雾,从小船旁飞掠而过。 刘芒抬眼看去,只见游艇的侧面印着一朵蓝色的丁香花,一个穿着黑色短裙的女人伫立在游艇上面,裙摆随风飞舞,露出一双雪嫩纤润得惊心动魄的长腿! 刘芒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双美腿所吸引,等到想要看看她长的什么样的时候,那游艇已经隐没在远处的迷雾之中。 正文 002 天上的神仙 河面很静,夜色更暗,浓雾遮天蔽水。 二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鼾声如雷。刘芒却没有半点睡意,他的眼前还在不停的浮现那双比刘九九和李小花的美腿还要美上几分却更显雪嫩纤润的长腿。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让刘芒平静的心中陡然蹿出几缕不安分的火苗,在这浓雾弥漫湿冷的空气中熊熊燃烧起来。 权势,富贵,美女,还有老瘸子叼着烟斗望着远山对他说过的种种,刹时间都在他脑子里不断翻腾搅动,无法平息。他翻了个身,轻声问道:“老鬼头,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女人,什么女人?”老白头反问,他正靠在船舱外面熟练的处理着枪伤。 听着语调,刘芒便知老白头在敷衍他,冷哼了一声,把一个小瓶子扔给老头,便不再问话,任由着心底那些小火苗不停的烧灼着自己。 老白头处理完伤口,上了刘芒给他的刀口药,包扎完就挪动身子坐在一个皮毛的座椅里,拉着马达继续开船。 外面也就这个座椅还算干爽,其余地方都湿淋淋一片。一件东西从船舱里扔出来,老白头伸手抓住,刘芒的声音飘了出来:“老鬼头,帮老头子点着扔到水里吧,这是他的心愿。” 老白头嗯了一声,端详了一会儿手中黑漆油亮的小盒子,用防风打火机一点,腾的一声,不知什么木料做成的小盒子便熊熊燃烧起来。 老白头吓了一跳,一抖手,小盒子就落入水中,火焰陡然熄灭,盒子悄然沉没。他望着那幽暗的河水,掏出一个烟斗抽了起来,烟雾升腾间,身后的船舱里响起一高一低的鼾声。 老白头从座椅下面的箱子里拿出来一个手机,轻轻的按动,发送了一条短信出去。手机放回箱子,他轻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都要十七年了,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还活着,这世道真他妈的没治了。。。” 沉默许久,老白头猛然间吐出一口烟,眼中寒光四射:“李镜心,你的好日子过到头了,哈哈哈。。。” 悲怆苍凉还有些张狂的笑声在仙水河上空回荡,船舱里扔出来一只臭鞋,砸在了老白头的屁股上,笑声戛然而止,只余一声嘟囔:臭小子,真没礼貌! 。。。 仙水河有多长,追溯那些过往的时光。 刘芒在破旧的笔记本上用铜色的水笔写下了这样一行字,字写得并不好,但非常的顺畅充满力量感,就像他的人一样,低调内敛。 二楞托着圆滚滚满是肥膏的下巴盯着那行字,嘴里还轻轻的念叨,一共十五个字,他念错了九个半,这样的白字神通,曾经赢得他妈和她妹老些的笤帚疙瘩擀面杖。 “叉哥,你写这句话都写了十多年,到底这是啥意思啊?”二楞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手里一直拿着的罐头瓶底做成的放大镜微调一下位置,继续烤着放在铁板上的蛤喇肉,已经有香味散发出来,有葱花的味道。 刘芒抬头看了看小山一样的胖子,伸手端着胖子的下巴颏,往旁边推了推:“能不能别挡我的明媚阳光,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傻比二楞。” 二楞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皮,伸出粗壮的指头拈起那条八分熟的蛤喇肉,正要往嘴里塞,给刘芒一巴掌打掉,骂道:“傻比啊,都跟你说八百遍了,别吃没熟透的蛤喇肉,这肉里有蚂蝗,你妈都打折了那么多烧火棍你都不长记性!” 二楞扁着嘴,幽怨的看着刘芒,又看了看那条已经掉进了水里,正在给游鱼拉扯的蛤喇肉,舔了舔嘴唇:“叉哥,那俺一直都是这样吃的啊,也没事儿。。。” 刘芒眼睛一瞪,二楞当即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突然他站了起来,弄得差点翻船,一屁股又坐下指着前面说:“叉哥,叉哥,你看,那就是五家集吧,哎呀娘啊,太像样了,这个大屯子!” 刘芒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笑道:“你三婶的,行不行了啊,五家集是地级市,还大屯子,你家屯子这么大啊!” “那,那我就说是大屯子啊,我也没说小啊。”二楞很委屈,他发现自己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想要不错,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说。 “哎?那是谁啊,整这么大一幅画搁那么老高,真能装比!” 刘芒顺着二楞的目光看去,前面远处出现一幅巨大的人物像广告牌,上面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嘴角带着矜持自信的微笑,目光好像在俯视整个世界。 刘芒见到过这个男人的画像,在刘老四那里。老白头说:“这个小子叫李金斛,金顶集团的总裁;他妈是宋听雨,金顶集团董事长;他爹是李济民,封疆大吏;他爷爷那个老家伙就更不用说了,你们以后要是看电视的话,就能经常看到,李镜心。” “啊?李镜心!” “娘啊,真牛比!” 刘芒和二楞虽然是没有看过电视,却也听过广播,经常能够听到李镜心这个名字,对于他们这些小民来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几乎就是天上的神仙啊! “那边就是五家集了,那儿有个码头,你们就在那里下船。”老白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把一个小木桶递给二楞,对刘芒说:“这桶里是一些我自己晒的鱼干,要是你们吃不上饭,就拿这个垫吧垫吧,别看这桶小,但鱼干很解饿,吃多了反倒不好。” 刘芒道谢,二楞已经打开了桶盖,拈起一条鱼干就大嚼了起来,对于这个饭桶,谁都没有办法,刘芒和老白头都翻了翻白眼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熟视无睹。 中午时分,刘芒和二楞已经来到了五家集的码头上。两人朝远去的老白头挥挥手,就沿着码头上的平坦马路走进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 这是一个陌生又新奇的地方,二人行走在铺着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大街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穿的花里胡哨的行人,尤其是那些露着雪白胳膊大腿甚至胸口后背屁股沟的女人,叉哥和二楞都不由自主的硬了,要是早知道能看到这么多光腚拉碴的漂亮女人,他们何必在刘家堡子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冒着给洋炮轰的危险爬墙头看李寡妇洗澡呢?麻痹太傻了,这里到处都是风骚娘们,随便看不说,就是贴乎一下子也没事儿,顶多挨几个让人骨头发酥的白眼。 “啊嘿,啊嘿。。。” “啊嘿你妹啊嘿,好好笑不行啊,整得好像狼巴猪打圈子大牤子反群似的,街上人净看你了,丢人不丢人?” 刘芒训了二楞几句,二楞就不那么笑了,不过他那么大一坨,黑漆漆的像锅底灰,走哪儿都像黑瞎子进城一样的招眼,笑不笑都一样,刘芒总是给他殃及,变成别人观赏的对象,非常无奈。 正文 003 四叔 二楞还没看够,刘芒就带着他走进了繁华大街旁边的小胡同,那里偶尔才能看到一个露胳膊大腿的女人,也没有街上看到的好看了,二楞有点不愿意往前走,给叉哥踹了一脚,骂了两句没出息,这才磨磨蹭蹭跟在后面,嘴里嘀嘀咕咕偷偷往路旁的门里头描,希望还能看到想看的东西。 偶尔也有惊喜,但更多的是失望,美好的春光,并不会隐于胡同小巷,这里不是刘家堡子北面那座废城里的胭脂胡同杨柳巷,即便是那里,也早就成了老人嘴里不靠谱的传闻,渐渐消没在世间。 二楞觉得没意思,眼珠子都有些木了,就问刘芒:“叉哥,咱们这是去干啥呀?”,他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摸了摸口袋,什么都没有,怯生生的看着前面还没有他一半体格强壮的叉哥,嗫嚅了一句:“叉哥,俺肚子叫唤了。” “我们去找刘老四,听说他就在这个布衣胡同最里面住,找到他就有饭吃了,不过得干活儿。”刘芒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空荡荡的,仔细的摸捏了两遍,才从角落里摸出来两颗炒黄豆,塞到二楞的手里:“谁让你跟猪似的,把鱼干都吃了。先垫垫,扛一阵。” 二楞一见有吃的就喜笑颜开,憨憨的笑着摊开了肥大的手掌,看着掌心里那两颗都没有他屁股上那几颗小痦子大的黄豆粒,笑容顿时变成了苦相,无比幽怨的看了一眼叉哥,伸出手指捏了好几次,才勉强把黄豆捏起来放到嘴里,本来想要仔细嚼一下,可是黄豆却塞进了他的虫牙里,抠了一会儿也没整出来,倒是吐了不少。 二楞看着墙角那些吐出来的东西,看着叉哥的眼神更加的幽怨了,嘟囔道:“俺娘都说不让俺做赔本买卖的,给俺娘知道俺为了两粒黄豆吐了一个大饼子十个地瓜,又该扒俺的皮了!” “你娘老扒你皮,你当你是鬼子葱啊,皮那么老多层?”刘芒指了指前面,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都三百多斤了,再多点分量就能杀了吃肉。行了,别嘀嘀咕咕,到了!” 二楞捂住了自己的嘴,刘芒敲了敲红色的破铁门,几声响动,惹来数声狗叫,却没有人出来开门。刘芒还要敲门,旁边的一扇门推开,一个大汉粗着大嗓门嚷嚷:“我草你谁呀,大清早的你跑这里敲什么敲,再敲老子把你脑袋塞屁眼里去!” “你三婶,再骂一个给俺听听!”二楞单手把那个头足有一米八膘肥体壮的大汉拎了起来,大汉脖子给他捏住,憋得老脸通红不说,身上有劲也使不上来,像只小鸡给老鹰逮着,徒劳的在二楞的大手里挣扎。 “快放下,傻比二楞,这是四叔。”刘芒踢了二楞一脚,在他的肋下拍了一下,二楞嘿嘿一笑,手一松,刘老四恢复了自由,一边咳嗽一边气恼又畏惧的看着二楞,瞧了一眼刘芒,惊讶的问:“小叉,你怎么来的啊?他是谁啊,真机八有劲儿。” 刘芒恭敬的一笑:“四叔,这是我的发小,刘铁匠家的小子二楞。”,他瞪了二楞一眼,严肃的说:“还不叫四叔!” 二楞憨憨的叫了一声四叔,刘老四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问刘芒:“小叉,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来的呢,来这里干啥呀?” “四叔,都说你在这里混的好,我们就坐船来这里找你,看看能不能在四叔手底下找点活干,跟四叔赚些大钱,以后好讨个水灵媳妇儿!”刘芒低眉顺眼态度还是那么的谦恭,刘老四很满意刘芒的表现,要知道在刘家堡子,小叉可是一号人物,可到了他这儿,不还得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吗?他觉得这孩子的确是个人精,难怪村里人都说刘瘸子有个邪乎儿子。 刘老四眼中流淌着得意,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哎呀,这个,小叉,不是四叔不帮忙啊,现在货站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刘芒心中冷笑,眼神却诚恳而热切,像只恳求主人能给块骨头饿极了的小狗,如果再眼泪汪汪,就可以十足的楚楚可怜。 刘芒的神情打动了刘老四,他也不装了,当即叹了口气:“行了,谁让咱们都是乡里乡亲还沾亲带故的呢,你们两个待会儿跟我去货站看看,明天开始上工。” “供饭吗?”二楞立刻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憨憨的问道。刘老四看了一眼二楞的大体格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想到刚刚自己给捏着脖子提拉起来像只小母鸡的情景,就觉得这个生意应该不会赔本,便说:“不但吃的好,还能吃的饱。” 这句话很押韵,刘老四觉得自己很有水平,看到刘芒一脸的敬仰,顿时就微笑起来,和蔼可亲的补充道:“放心吧,不管是吃喝,还是工钱,四叔都不会亏待你们的,咱们是亲戚,小叉,二楞,明白吗?” 刘芒立刻恭敬的说:“明白。”,同时悄悄踢了二楞一下,大胖子立刻憨憨笑道:“明白。” 明白个球!刘老四和刘芒心中同时暗暗想道。 刘老四也没有带刘芒和二楞进院,他进去了捯饬了一下,出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印有“四通物流”字样的绿色工作服,带着一顶同色的帽子,一挥手很有气魄的说:“走吧,去货场。” 刘芒露出艳羡的神情,盯着刘老四的衣服:“四叔,这衣服啥料子的啊,看着真气派。”,心里却想,气派你三婶,穿一身的确凉也能得瑟成这样,还不如我身上的行头呢,最起码上衣是涤卡,裤子是毛料,裤衩都是纱料。 “的确。。。”二楞也认识刘老四这身衣服的料子,刘芒笑着接过了话:“的确像样,四叔,这到底是啥料子的啊。” 刘老四哈哈一笑,老脸有些红,瞪了二愣一眼,他也不傻,自然听出这大胖子要说的是的确凉,说道:“不是啥好料子,就是的确凉,不过穿着挺合身,抗造!” “恩,一看就抗造。” “抗造。” 这回二楞学乖了,叉哥说啥他就说啥,省的又挨踢。刘老四没有再说衣服的事儿,一路上山崩地裂的吹牛,刘芒二楞一副无比崇拜的样子,充分的满足了刘老四的虚荣心。 刘老四干活儿的地方距离布衣胡同并不是很远,步行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码头上,刘芒和二楞一看,这里不是他们下船的地方吗,原来刘老四就在这码头旁的大院子里干活儿。 正文 004 甄二笔 大院有两扇大铁门,上面写着“四通物流”,刘老四和门楼里的老头说了一声,就带着刘芒他们进了大院。 二楞一走进大院就感觉眼睛不够使了,那宽阔的场地,一大溜一大溜的仓库,还有那些大汽车,他觉得这地方真带劲,比大道上跑的那些小趴趴车牛叉,他将来要是有了钱,就买这么大个的车! 刘芒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眼睛也有些不够用,但他关注的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这些东西背后的事儿。譬如说,这个院子多大,得花多少钱;有多少仓库,能装多少货;多少量汽车,都叫啥名;多少人在这里干活儿,都能赚多少钱等等。 同样是土老帽进城的震惊贪馋表情,但看在眼里和想在心里的东西就大大的不同,从而也就使得刘芒和二楞即便能够做一辈子的兄弟,却不会走同样的一条人生之路! 刘老四在路上那么牛哄哄,一进入这个大院子,腰板就不太直溜,遇到很多人都点头哈腰的装三孙子,比刚才刘芒他们还要谦卑,二楞对这厮的印象本来就不好,这会儿更是直线下降,刘芒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现在的情形证实了他的猜测。 一直到了大院最东北角的一个破旧的老仓库里,刘老四的腰杆才奇迹般的恢复了挺直,他咳嗽了两声,这个小仓库里正在扯淡的人们都赶紧围过来,溜须拍马一通,弄得刘芒一阵反胃。 二楞保持沉默,像尊佛似的仰望仓库的屋顶,那上面飘摇的蜘蛛网上,有一只老大的蜘蛛,他现在有种冲动,把这大蜘蛛塞进刘老四那咧开的破嘴里去,他三婶的,太能装叉了! 刘老四给手下那七八个人安排了一下活儿,过一会儿很为难的说人手不够用,活儿又很急,于是刘芒和二楞就空着肚子提前加入了干活儿的行列。 装卸工不是一个轻巧活儿,尤其装卸的是水泥和钢材,前者又脏又累,后者累还危险,那些干的时间长了的人还好些,二楞这种比牛还壮的大体格子也好些,唯独刘芒瘦小枯干,体力不是太好,干这种活儿其实就是挣命。 从中午干到后半夜,其间就吃了一顿馒头咸菜,二楞都感觉有些身上难受,刘芒却是连难受都感觉不到了,他的身上有好多的伤口,不断的磨蹭挤压,已经陷入麻木状态。 刘老四给刘芒他们在四通物流旁边的所谓宿舍里随便找两块床板,他们就在拥挤潮湿脏了吧唧的地上对付了一宿。 天还没亮,刘芒就习惯性的睁开眼睛,肩膀后背都火辣辣的刺痛,胳膊大腿都像灌铅般沉重,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还是克服继续躺着的巨大诱惑,艰难的爬起来,把自己的外衣披在呼呼大睡的二楞身上,走出满是臭气酒气烟味的小黑屋,呼吸了一下外面清冷的空气,慢慢伸展一下身体,朝着金红隐现的东方走去,那边有一座山。 刘芒昨天下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座山,并且看到一条走人的山路。他顺着那山路艰难的爬上了山,在这个过程中,昨晚刚刚结了痂的伤口都崩裂开来,血水加上汗水露水,弄得浑身精湿,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刘芒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刚才采摘的一些野生药材,用那只随身携带的铜色水笔把药材在石头上碾碎,碎末连同浆汁涂抹伤口,他一边涂抹一边打着哆嗦,那些药材弄得伤口非常疼,不过撒上小瓶装的粉末以后不久,痛感锐减,伤口也停止流血,还结了一层血痂。 刘芒按了按血痂,还算柔软,他起来打了一通刘瘸子自小就让他练的拳,以他的孱弱之躯,能活到现在,多半都是从小就锻炼带来的好处。 这座小山其实是一座公园,晨练的人并不是只有刘芒一人,他打拳的时候,就有一个老头目光炯炯的站在不远处看着,捋着胡须,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就像很多小说里经常提到的世外高人。 刘芒看到了那老头,不过他还是照打不误。他练的也不是什么绝世武功,无非就是一套前身健体的拳法罢了,没有什么看不得。 等到刘芒打完拳,本以为老人一定要说些什么,那老人却只是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便飘然而去,下山步态轻盈飘逸,颇有仙风道骨的意思,不过刘芒认为那只是长期锻炼的结果,和仙啊道啊屁关系都没有。 刘芒随后下山,却没有追上那老人的步伐,到半山腰就见不到人影子。下到山脚时,旭日东升,映得不远处的五河水波光粼粼,炫目耀眼,山峦堆衬,极近壮美。 此情此景,令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激荡昂扬的情绪来,刘芒读的书少,否则一定会吟一首两首诗应应景。 “啊,大海。。。” 刘芒的耳边突然间想起了非常消魂的声音,他本来以为那一定是个美女,结果他一转身看到了一张胡子拉碴一宿摸不到头的老长马脸。 这脸就让人肝疼,表情让人胃疼,声音让人心疼,都加在一起让人痛不欲生! 绝对不是夸张,刘芒现在就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各类零件都疼,他皱起了眉头,揉了揉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原来是饿了。 “啊,大海啊,都他妈,是水!” “啊,马儿啊,都他妈,四条腿!” “啊,谁他妈,说我不会作诗,那长的,就不是嘴!” 刘芒吐了,义无反顾。江桥边很多人也都吐了,或者是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故,有人撞树了,有车追尾了,有人光顾看那个老长马脸的二笔没注意脚下的路,悲剧的落水了。。。 “那傻笔是谁啊?” “我草,他你都不认识,有名的二笔啊!” “废话,你不说我看他长相也知道他是二笔!我问你他叫什么。” “你才废话呢,他就叫二笔,姓甄。” “甄二笔?” “耶。。。” 刘芒听到旁边两个路人的对话,笑的不行,同时也越发的觉得这个长头发马脸斗鸡眼扫帚眉大嘴叉的哥们不是个寻常人。 甄二笔,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天才。。。 正文 005 小院 刘芒穿过喇叭声一片的熙攘马路,回到宿舍的时候,二楞已经起身,正在小破屋外面的井边用凉水冲澡,看到刘芒进来,憨笑道:“叉哥,回来了。” 刘芒从兜里拿出来一些草药,递给二楞:“自己弄碎了一半糊伤口上,一半喝了。今天干活儿的时候有点眼力见,别死命的干,咱们也不是按件算工钱,王老四到现在都没提工钱多少的事儿,八成是以为咱们傻帽好糊弄,先对几天,等咱们站稳了脚跟,就换个地方,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二楞啥也没说,就是憨憨的笑,用力的点头,他从小就是叉哥的小护兵,跟着叉哥几乎就从来都没有吃过亏,他对叉哥有着绝对的信任,甚于信任他自己。 刘芒拍拍二楞的胳膊,走进宿舍,在墙角找了个破脸盆出来洗了洗身上和衣服,换上一身灰不拉几的旧衣服,看起来精神许多。 刘芒长相寻常普通,瘦小枯干,除了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和一口雪白的牙齿,他这张脸的其他部分都乏善可陈,放在一起无法吸引住注视的目光,用刘瘸子的话来说,就他这长相,最适合当杀手或者间谍,扔人堆里不用化妆,谁能找出来谁就不是人了。 刘芒借着窗户玻璃反光,用二楞随身带着的小刀子把青黢黢的胡茬子刮干净。洗漱完刘老四就带着一堆东西来了,三下五除二糊弄完肚子,就去了四通物流的大院,开始了一天的苦力工作。 二楞今天学乖了,没有像昨天那么实打实的干活,别人怎么干他就怎么干。刘老四见状有些不是滋味,却也不敢说什么,他怕这愣小子上来那股子虎劲,把他给撕吧碎了蘸酱吃。 刘芒昨天硬挺着干了一天,找到了一些门道,今天伤口好了很多,干起来就没有昨天那么费力,基本上能和二楞干的一样多,让刘老四没有话说。 一天时间转眼过去,夜里十二点多,刘老四为了给连日来加班加点熬夜干活儿的苦力们鼓鼓劲,难得的大方了一下,去宿舍旁边的大排档里消费了一下。 刘老四这批货多赚了些钱,心情高兴,拿出两张老人头拍在桌子上,对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气魄十足的说:“哎,张大美人,给我照这些钱来,没别的,就一个原则,吃好喝好还要肚子饱!” “哎呀,四哥这是发财了啊,小院,赶紧给四哥上一壶龙井,要女前的啊。”老板娘抛了个媚眼给刘老四,刘老四嘿嘿一笑,悄悄在老板娘肥硕圆滚的屁股上拧了一把,看到老板端着烧烤出来,又是嘿嘿一笑,笑的很暧昧。 其实老板已经看到了刚才刘老四和老板娘的那点小勾当,从刘芒这个角度正好能够瞅见大排档老板刚出来的时候,薄薄的嘴唇微抿了一下,握着不锈钢托盘的手指用力捏了一下,如果刘芒没看错,那虽然单薄但应该也不柔软脆弱的托盘边上,已经有些变形。 刘芒看到这一幕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希望当这位老板的手捏在刘老四喉咙上的时候,可以干脆利落些,让这位貌似忠厚实则虚伪贪财的老乡别死的过于挣扎和难看。 刘老四罪不至死,刘芒却最讨厌染指别人媳妇的男人,死了活该,为民除害! 老板娘从老板手里接过托盘,扫了一眼那变形的地方,不屑的冷笑一下,也没有看自己丈夫的脸色是否好看,笑盈盈风骚的在几张桌子间走了一圈,托盘里的肉串没了,她雪白七分裤上却多了好些油渍和黑印,其中最多的都是在她那摇曳生姿的小腰后下方,那异常丰隆的后丘上面。 老板已经回到了后面,当当的不停用刀砍菜板,刘老四笑着问这干啥呀,不过了啊,老板娘吃吃一笑,大声说:“不过了,明天就拆伙,四哥,明天我可就无家可归了,你这大老板能不能给我一口饭吃,一个地方睡啊?” 老板娘特意把那吃和睡说的颤颤巍巍,眼神净往刘老四的下三路描,那里已经撑起了老大的帐篷,看着就知道那里藏的兵器实力不俗。 刘芒这桌人都哈哈笑,笑的都很浪,刘老四色迷迷的盯着老板娘那葫芦一样夸张诱人的身材,说道:“张大美人,你这话说的,那还用问吗,只要你找到四哥头上,四哥能不好吃好喝伺候着你,让你夜里睡的要多香就有多香?四哥是那种不知道冷热的男人吗?来,陪四哥喝两盅,你家男人不会拿刀出来砍我吧,哈哈哈。。。” 小院端着茶水从屋子里走出来,他低着头,眼底闪着寒光。他的目光扫视着刘老四的身边,最后落在了刘老四的身上,寒意更胜,杀气腾腾。 刘芒从见到小院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而此刻他注意到小院看刘老四的眼神,更加确信这个年龄应该和自己相仿的少年,想要做些不太温和的事情。 小院很冷静,刘芒从他坚定冰冷的目光中看出了这一点,就是不晓得刘老四究竟和他有什么过节。 “哈哈,他娘的,上次我去吃饭,有个傻比就要砍我,结果给老子废了,正。。。对,正当防卫,老子一点事儿都没有,还差点。。。” 小院走到了他的旁边,眼底的寒光已经无法遮掩,握着茶壶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开始倒茶! 刘老四的大嗓门戛然而止,嗷的一声跳起来骂道:“麻痹你个小崽子,怎么干活儿呢?眼睛瞎啊,把热水往老子裤裆上倒,老子家伙要是坏了,就他妈剁了你!” 倒水的小院一脸的惶恐,手中却突然间寒光一闪,与此同时,刘芒拎起旁边的折叠板凳狠狠的砸在了小院的胳膊上,小院一个趔趄,恶狠狠的瞪了刘芒一眼,看到二楞已经挡在了面前,这么一座肉山他没办法对付,不甘的逃离作案现场。 刘芒和二楞随后就追,他们不能这么放那个小子跑了,否则后患无穷。 附近的地形十分的复杂,到处都是小胡同,刘芒和二楞追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就不得不分开行动。 刘芒手里拿着一块随手捡来的板砖,看着黑咕隆咚的胡同深处,小心翼翼的听着四周的动静,这是个暗算人下黑手的好地方,他可不想栽在这里。 刘芒知道自己不是二楞那个虎人,一身肥膘能当盔甲使,他这小身子骨没那么结实,偏着身子走到胡同一半左右的地方,突然左耳听到了风声,他立刻就贴在了墙上,身子缩了一下。 蓬的一声响,一块砖头从刘芒的耳旁飞了过去,砸在墙上烟尘四起。刘芒眼睛一眯,砖头朝旁边那个黑暗角落狠狠砸过去,他听到噗的一声响,还有一声闷哼。 正文 006 私闯民宅 刘芒看到了小院,小院头上血流如注,鲜血淋漓的脸有些狰狞,他像一头狼似的看着刘芒,手里攥着一把雪亮的尖刀,那是一把剔骨刀,和扎进刘老四身体里的那把刀一模一样。 小院一声不响,挥舞剔骨刀朝刘芒扑了过来,目标是他的脸。刘芒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闪身让过了这一刀,左手在小院的肋骨上锤了一下,右手摸出了那只铜色水笔按了一下,铜色水笔立刻就变成了一把窄锋三棱刺,噗的一下刺穿了小院的右手。 小院再度闷哼,那只空着的左手一拳到在了刘芒的胸膛上,刘芒顿时觉得那里一凉,痛感出现,一头狠狠的撞在了小院的脸上,小院鼻子一疼就失去了战斗力,左手离开刘芒的身体,原来中指上有一枚带着尖刺的戒指。 刘芒的胸膛出血了,小院流着眼泪狠命的拔下穿在三棱刺上的右手,撒腿就跑。刘芒在后面猛追,追出了胡同,那是一条繁华的大街,茫茫人海之中,哪里还能看到小院的身影! 刘芒压低了帽檐,躲开那些路人惊讶或者畏惧的目光,隐入黑暗的胡同里。十分钟之后,他在胡同的另一端和二楞会和,彼此都受了伤。 “叉哥,你遇到那个小子了?”二楞没管自己胳膊上的那个正在流血的伤口,对于他来说,这么小的伤口屁事儿都不当,他的肉皮子和,伤口恢复得非常快,就像在村里给李寡妇轰的那一洋炮,把后背都打得坑坑洼洼,可他根本就没太当回事儿,现在差不多好利索了。 这厮的彪悍,刘芒自愧不如。 “恩,遇上了,我没事儿,你这是怎么弄的,不会也遇到那个小子了吧?”刘芒觉得不太可能,从时间和地点上来计算,小院都不可能出现在二楞那边。 “草他三大爷的,俺在那边胡同里遇到一个傻比,俺没招他没惹他,就骂俺娘,俺就锤了他一顿,这傻比还有两把刷子,把俺也给挂了点彩,没事儿,皮外伤!” 刘芒没说什么,把小瓶掏出来给二楞倒点粉末,自己倒了点,两个人呲牙咧嘴咝咝了一会儿,看伤口不流血了,就开始抽烟,顺着小胡同快步回了大排档。 刘芒和二楞追小院也就十多分钟的事情,回去的时候救护车还没到,据说是附近堵车了,两人心说堵车他三大爷吧,净扯犊子。 刘老四还在流血,刘芒拿出自己的小瓶子来给他上了点粉末,过了一会儿,血终于止住,那些吓懵了的苦力们这才灵魂附体。 血止住了,刘老四也清醒了些,救护车才姗姗来迟,总算是没有白来,拉走的是伤号,不是死尸。 警车随后也来了,听说伤者已经去了医院,就有警察把这些民工们都弄去了附近的局子里,刘芒他们跟着去了医院,就没有摊上这个待遇。 刘老四的伤势不轻,不过抢救及时,加上刘芒的药止住了血,才让他没有上西天,不过他口袋里那几叠钱都花在了手术上,货真价实的大出血一次。 刘老四已经醒了过来,他在这个地方的小蜜过来陪护,刘芒和二楞就给他打发回了宿舍。 对于刘老四的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二楞很是不忿,刘芒却觉得再正常不过,如果刘老四不这样,那也就不是刘老四了。 夜已经很深了,刘芒和二楞都不想回宿舍,就一起去了公园。 “叉哥,咱们这是去啥地方啊?”二楞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爬山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这三百来斤肉随身携带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事儿。 刘芒指了一下山顶:“那里有个大山洞,里面应该很干爽,咱们就住那儿。”,他转头看了一眼山下灯火辉煌的五家集,叹气道:“刚刚那个孩子肯定恨死我了,我救了刘老四那个狗东西,不知道耽误了那个孩子的什么事儿,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小院。”二楞实在是爬不动了,单臂抱着一棵大树喘气,刘芒没有等人的习惯,继续向上爬,说道:“名字挺邪门的,那小子的眼神也很邪门,给他盯着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直起鸡皮疙瘩。” 刘芒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他并没有起鸡皮疙瘩,他只是会由小院那个孩子的眼神想到刘家堡子后面那些深山老林里不时出没的狼,还是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看到小肥羊的饿狼! 这个世界上的人,其实都是各类动物的化身,有些人是羊,有些人是狼,还有些人是鹰隼,是狮虎,是龙象,是猫狗,是。。。各种各样的东西。 在刘芒的心中,二楞就是一头披着猪皮的虎,刘瘸子就是一头废了的虎,他却弄不清自己是什么。 刘瘸子一次喝醉的时候曾经说过,刘芒既不是豺狼狗猫,也不是龙象虎豹,而是。。。到底是啥,刘瘸子酒喝得太多就睡了过去,没有说完。 后来刘芒问过老瘸子很多次,老头都没有说,于是那就成了一个谜。 刘芒带二楞到山顶找到了那个山洞,里面确实非常的干爽,只是他们想不到这里还住着人,而且还不是一般人。 “啊,黑夜,漆吊黑!” “啊,黑得,像煤堆!” “啊,煤堆,真他妈的大!” “啊,大得,大得。。。” 绝代高人甄二笔给“大得”那两个字憋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像什么。他闭着眼睛在那里叨叨咕咕,二楞看他憋得难受,就接了一句:“大得,真他妈像大坝!” “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哎,你们是谁,为什么私闯民宅啊?”甄二笔睁开了眼睛,用手拨拉一下挡住了眼睛油腻腻打绺儿的长头发,斜着眼睛盯着刘芒他们。 刘芒笑了,二楞骂道:“草你三婶她老丈母娘,哪儿块写这是你家了,你叫一声这洞答应啊?” 这一招二楞是跟刘芒说的,百试百灵,到了甄二笔这里也一样管用,这高人兼天才当即就给问住了,呆了一下,就问:“哎,我说山洞,你他妈的是我的吗?” 正文 007 妖妖 山洞自然不会说话,甄二笔却不像普通人那样容易知难而退,他就在那里变着法的问,刘芒和二楞干脆就不搭理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二楞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大方便袋,那里面装着他从大排档打包的烧烤和小菜,还有一瓶啤酒和一瓶白酒。亏得他胸襟宽广,换了刘芒,打死他也没法把这么老些东西都塞怀里头,还揣了这么长时间。 刘芒都没有注意到二楞这家伙什么时候拿的这些东西,此刻他唯有伸出大拇指,由衷的感到敬佩,这兄弟在吃喝上面,真是个天才! 烧烤有些凉了,二楞见甄二笔旁边有堆柴禾,就不客气的走过去拿打火机点着,和刘芒坐在火堆旁把肉串什么的重新烤一遍,边烤边吃边喝酒,不亦乐乎。 甄二笔突然间蹿了起来,手里挥舞着一把小斧头,喊道:“妈妈的,你骗我,山洞都睡了几万年,怎么可能回答我!” 二楞跳起来挡在刘芒的身前,他仔细的端详了几眼甄二笔,骂道:“麻痹,我日你三婶,原来刚才在胡同里骂我的就是你这个马脸,我踹死你!” 二楞一大脚就踹了过去,就他那如同小船一样的大脚,要真是给踹上,不骨折都是奇迹。甄二笔利落的一躲,一斧头就劈了过去,却给刘芒用一根木柴抽在了手腕上,斧头脱手飞了出去。甄二笔也不顾腕上疼痛,跳着脚骂:“你才是马脸,狗日的死猪。” 两个人还要打,刘芒分开他们,说道:“都闲的蛋疼啊,我看你们也就是个误会,差不多就行了,还非得干个你死我活啊,你们俩可真有才!” 二楞最怕刘芒,一听这话就老实了,甄二笔可不怕刘芒,他也不认识刘芒,没有必要给面子,不过他刚骂了一句你他妈的算什么,就给二楞一脚踹飞了,接着大胖子上去一阵蹂躏,最后以受不了大肥屁股折磨告饶结局。 有些人是很奇怪的,你敬着他觉得你不值钱,你给了几巴掌把他给打疼了,反倒会让他对你尊敬有加。 甄二笔显然就是这种贱坯子,刘芒好心调停给骂了一句,二楞一顿修理,他反倒是对二楞非常的尊敬,甚至是崇拜。 “二楞哥,你这身肉是怎么长出来的呢,太有型了!” “有型你妹!”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啧啧啧,二楞哥就是二楞哥,连我妹妹有型你都知道,真是太神奇了,二楞哥,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做到个屁。” 二楞懒得理这个脑瓜子有问题的疯子,全神贯注的吃东西,甄二笔聒噪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安静了下来,不要脸的从刘芒那里抢东西吃,给二楞踹了一脚才没有继续这种土匪行径。 刘芒分给甄二笔一些烧烤,自己就留了一点,剩下的都给了二楞,胖子食量太大,不多吃点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三个人吃吃喝喝之间,就已经到了清晨,烧烤吃完了,酒喝光了,二楞已经睡下,甄二笔躺在火堆旁边喃喃自语,却不是在作诗,而是在说一些奇怪的东西,什么大盘什么短线的,刘芒听不懂,只以为他又发了疯。 “舅舅,舅舅。。。” 刘芒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他好像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便睁开眼睛,看到洞口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她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刘芒,那双大眼睛却不是黑色的,而是一只蓝色,一只绿色,就像老瘸子养的那条卧龙。 人一般是不论条的,论条的不是狗就是鱼,卧龙是条大黑狗,据说是个杂种。 “小丫头,你找谁啊?” 刘芒随口就问了这么一句,仔细想想好像不对劲,这里虽然是公园,不是什么荒山野岭,但这也不是村里或者什么人群密集的地方,一个小女孩大清早的天还没亮透跑到这里来找舅舅,实在有些怪异。 刘芒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更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小丫头,心说不是遇到什么小狐狸精了吧,这个小丫头倒是真长了一张小狐狸的脸! “舅舅,舅舅,你在这里吗?你一定是在这里的,你骗不了妖妖的!”小女孩儿没有回答刘芒,只是很矜持的朝他点头示意,像个高傲的小公主一样,盈盈走进了山洞,盯着刘芒身后,那里躺着的鼾声如雷的刘二楞。 刘芒给这个小大人一样的小丫头搞得哭笑不得,他回手一巴掌把二楞拍醒,二楞扑棱一下子坐起来,手里拿着一根带着板筋的竹签子:“别过来,俺杀人如麻!” 二楞揉着惺忪朦胧的睡眼,好不容易才找到目标,原来是个小丫蛋。妖妖皱着眉头看着大胖子,嘀咕了一句:“这是从哪个山上跑下来的白毛猪,真像个傻比。” 刘芒扑哧一声笑了,二楞不管人家是不是小女孩,不满的说:“我看你才是白毛猪呢,你是小狐狸精!”,他也和刘芒一样的看法,充分说明妖妖长得的确像个狐狸精。 妖妖的小脸儿突然间冷若冰霜,双色宝石般的美眸也冷光如电,犀利的瞪了二楞一眼,说道:“管好你的嘴,祸从口出,哼!” 二楞这次没回嘴,他给妖妖的眼神吓住了。一个最多三四岁的小女孩露出这样的犀利眼神,还在他半睡半醒之间,足够的震慑人心。 刘芒冷眼旁观,觉得这个妖妖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刘瘸子生前曾经不止一遍的说过,三岁就带迟老相,虽然一个人的未来不能完全从小时候一碗凉水看到底,却也能看出来个七七八八。 妖妖,刘芒觉得她一定是用这两个字作为名字。事出反常必有妖,人反常亦然。 山洞很大,也有一些长度,妖妖继续架势十足的往里走,还叫着舅舅,不过她失望了,洞里就只有两个她看不上眼的土包子和山货,根本就没有什么舅舅。 “妖妖,妖妖,你在哪里?” 洞外响起动听迷人的女声,有些急切,但还没有歇斯底里,听这声音,就觉得声音的主人是个美女。 正文 008 不是好鸟 声音的主人很快就出现在了刘芒的视野里,他想的没错儿,这确实是个大美女,而且还是个千娇百媚眉目如画的大美女,大美女穿着水粉色的短裙,那双玉葱雪藕般的长腿,一下子就晃着了他的眼睛! 这个美女。。。不,这两条又白又长又嫩的美腿,刘芒一搭眼就认了出来,这美女就是那个仙水河游艇上的白裙女子,这双长腿,就算是化成了灰他都能认得出来。 刘芒的眼睛直了,二楞第一次看到叉哥这样发傻,顺着叉哥的目光看过去,他撇了撇嘴,心说叉哥这是什么眼光啊,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一点都不敦实,没劲! 美女很快来到了山洞里,她并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眼镜中等身材的男人,都是相貌寻常普通,可是那眼神里透出来的淡漠,让刘芒心中一凛,二楞则习惯性的挡在了叉哥的前面,捏着拳头弓着身子眯着眼睛像一头雄狮,捍卫叉哥的人身安全。 “妈妈!”妖妖走到了美女的面前,仰着头伤心的说:“妈妈,舅舅不在这儿,他肯定是不喜欢妖妖了,要不然为什么总是躲着妖妖呢?” 美女完全忽视刘芒和二楞的存在,优雅的蹲身将妖妖抱在怀里,柔声说:“妖妖,舅舅有事情要做,并不是不喜欢你了,他办好了事情,自然会回家的,那时你可以让他每天都陪你画画弹琴,好不好?” 妖妖点头:“恩,好吧,那我就等着舅舅回家了。妈妈,我还要舅舅给我讲故事呢,舅舅讲的灯草和尚可好玩了,对了,还有肉-蒲团和金-瓶梅呢!” 二楞嘿嘿一下子笑了,刘芒这时已经元神归位,踢了大胖子一脚,嘴角也有些抽搐,心说妖妖说的那个舅舅不会是大马脸的甄二笔吧,那个疯子还真能干出这种荼毒小女孩美好心灵的事儿。 美女冷冷的看了二楞一眼,脸蛋微微有些红,美丽的眸子里有些潜藏不住的怒意。不过她还是继续保持她的淡定和优雅,抱着妖妖站起来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说:“妖妖,舅舅讲的故事虽然好听,但不如灵龙姐姐讲的好听,等我们回到家,你就能听到灵龙姐姐讲的故事了,宝贝,开心吗?” “开心,咯咯。。。我最喜欢灵龙姐姐了,尤其是她六根手指头变魔术,好神奇哦!”妖妖不再装小淑女,抱着美女摇晃着撒娇,顿时间美女伟岸的胸襟波涛汹涌,雪光致致,无比诱人。 遗憾的是,刘芒只能看到一个侧面,他用力的吞了几口唾沫,发现那两个戴眼镜的哥们还没走,就收回目光,疑惑的看着这两个人。 “你们要忘记刚才发生过的一切,要是有一点风声走漏,你们下半辈子就见不到太阳了。” “管好自己的嘴,别有命拿没命花。” 两个眼镜男其中的一个扔下一句话,另外一个扔下一叠钱,冷冷的扫了刘芒他们一眼,随着那白裙长腿美人亦步亦趋离开,像两条忠心耿耿的狼狗。 “叉哥,俺就要那个水灵的小妞做老婆!”二楞望着那已经消失在林间的背景,喃喃自语,刘芒以为他说的是那个白裙长腿美女,却不想二楞又说:“俺娘哎,那个小妞穿着一身红扑扑的小衣裳,看着就像是山里的小辣椒,太勾人了!” 刘芒一愣:“小辣椒,红衣裳?”,他刚才迷迷瞪瞪的,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什么红衣服的小妞,心想二楞也不是色盲啊,怎么大白天说胡话呢?见鬼了吧。 “叉哥,你魂儿都给那个小丫头的娘给勾走了吧,俺说的是那个站在小树林那边没走过来的小妞。娘哎,太水灵了,咕咚。。。”二楞这个时候也不愣了,那副色迷迷的样子让刘芒想起了二楞的死鬼老爹,那个家伙要不是太过好色的话,怎么会早早的去了西天,把自己水灵灵的老婆闺女还有这个貌似憨厚的大胖儿子留给别人惦记呢。 看来,血缘这玩意儿太邪乎了,二楞这家伙随根儿,也不是一只好鸟。 刘芒懒得理他,踢了二楞一脚:“少墨迹,二笔什么时候走的?”,他起身离开了山洞,二楞随后跟着,说道:“恩,应该是天要亮的时候,俺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反正那小子鬼似的,走路声音可小了,就不像个人。” “恩。”天已经亮了,刘芒到洞外打了个一会儿拳,二楞跟着他比划了一阵,和小时候比划的时候一样,乱七八糟不得要领,就是瞎鼓捣。 今天没有老头出现,刘芒少了个观众。刘芒他们收拾好下山的时候,听到有人大声的吆喝喊山,远远看去,正是昨天那个老人,健步如飞的往山上爬去。 刘芒这个经常爬山采药的山里人,也不得不佩服这老头身手矫健,不说和猴子媲美,却也足令正常人叹为观止。 刘芒他们下山后在河边洗了洗脸,河水很清,二楞还喝了几口,不过很快就吐了出来,呸呸骂道:“草他三大爷,这水怎么看着清灵,喝着臭烘烘的呢!” “啊,大海啊,都他妈的是水!”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二楞一跳,抬头一看,他鼻子都气歪了。刘芒笑了,悄悄走掉的甄二笔就在不远处的上游洗澡呢,不过是在他洗完了脸之后才下去的,二楞没注意,就喝了那厮黑黢黢油汪汪的洗澡水。 “水你三大爷水,猫揍的龟儿子!”二楞的爆脾气上来了,光着大膀子就朝甄二笔那厮奔了过去,刘芒拉他腰带没拉住,倒是把裤子给拽掉了,里面空空荡荡的,那巨大的一嘟噜惊起附近那些看热闹的小姑娘小媳妇以及中老年妇女一阵惊叫,同时也让男人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惭愧的想去死。 正文 009 招工 二楞不管裤子掉不掉,他一脚把裤子踢掉,光着那三百多斤的大身板子,走进水里一把就抓住了想要逃跑的甄二笔。甄二笔瘦的像嘎牙子,不停的求饶,可二楞一只手就把他提起来,抡起蒲扇般的大巴掌,劈头盖脸的扇了下去。 观众们都闭上了眼睛,甚至发出了惊呼,但是甄二笔那张一宿摸不到头的马脸给大巴掌拍烂的惨剧并没有上演,在二楞的巴掌要打上甄二笔的马脸之前,他就突然间摆脱了二楞的控制,一头栽进了水里,狠狠的喝了几口河水。 刘芒手插进了裤兜,说道:“行了,二楞,别没完没了的,他就是个疯子,你一个傻子和他计较什么呢?” 这话把围观的人都给逗笑了,二楞和甄二笔也笑了,甄二笔从水里站起来,对二楞说:“二楞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今晚我在凤凰大酒店请你们吃大餐玩小姐,你看行吗?” 刘芒又给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自动忽略了,叉哥也不在乎这个,自顾的上了岸,穿上了破旧的解放鞋。 二楞听说过凤凰大酒店,他瞪着甄二笔骂道:“去你三婶的,没事儿逗什么壳子,就你这个熊样的,都和要饭的差不多了,还去凤凰大酒店呢,能去凤凰大酒店对面的小胡同都是扯淡。滚一边去,二爷没空搭理你。” 二楞把甄二笔拨拉到一边,几步追上了刘芒,两人回返宿舍。 “就这么定了啊,今晚我去找你们,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你爹个牤牛卵子,傻比!” 二楞没有搭理那个在河水里跳脚吆喝的甄二笔,嘴里嘟囔了一句粗话,他根本就不相信甄二笔有去凤凰大酒店的钱。 刘芒却相信甄二笔八成有这个财力,如果那个妖妖要找的舅舅就是二笔兄弟的话。。。 刘芒他们回了宿舍,发现宿舍已经人去屋空,只剩下一些臭袜子破棉絮之类的东西,隔壁的老头告诉他们,这些人都给一个包活儿的带走了,听说那人给的工资比刘老四高好几倍。 这个宿舍也到期了,房东不会儿就过来收了房子,骂骂咧咧的打扫卫生。刘芒和二楞不想在给人家碍眼,就提着自己的那点破烂离开了这里。 二楞不知道该去哪里,反正叉哥往哪儿走,他去跟着去哪儿。 “叉哥,俺饿了。”跟着刘芒沿着河边的马路走了好几里,太阳老高晒得人有气无力,二楞的肚子咕噜山响,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嘟囔起来。 “恩。”刘芒点头,就没了下文。二楞也不敢再嘟囔,既然叉哥应声了,就肯定会有东西吃,他坚信这一点。 两人又走了几里路,前面出现了一个老大的广场,二楞一看到这地方就嘀咕:“娘嘞,哪个傻笔整这么大的场院啊?还整了这么多的树和电线杆子,咋打场啊?”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几个结伴而来路过的女孩子听了二楞的话,唧唧咯咯笑的不行,都用青春闪亮的眸子打量大胖子,以及大胖子身边的小瘦子。 二楞脸红了,嘿嘿傻笑,不好意思的挠着自己的脑袋瓜。刘芒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明知道有这个傻比二楞在身边总会受到连累,可是谁让他是这厮的兄弟呢,给人当猴看也没办法。他一如既往的淡然处之,只是把脑袋上的毡帽压低了一些。 刘芒他们一直走到广场的北面,那里是一个很大的劳务市场,有很多的人在那里呆着,拿着这样那样的牌子或者空着手等活儿。刘芒昨天就听人说过这里,现在看到这里的确是蛮多的,而且雇人干活儿的也不在少数,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在旁边的面食摊子上买了两张没有多少油的大饼,要了两碗凉水,他把一张半大饼给了二楞,两人就吃了起来。 二楞吃东西很快,狼吞虎咽,刘芒吃的也很快,卖相却不差,这都是老瘸子从小教导养成的习惯。 刘芒他们刚把最后一口东西塞进嘴里,就有两个穿着背心短裤的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跑过来,其中一个三十多岁样子的白净男人喊道:“凤凰大酒店招保安二十人,保洁二十人,洗碗工十人,要求身体健康,保安要男的,身高一米六五以上,年龄三十以内,保洁是女的,年龄不限,洗碗工男女不限,要求干活。。。挤什么挤,符合条件的站好队,跟我们回去,经理直接面试,看中了就留用,待遇优厚,五家集谁都知道。” 两个男人说完就等着众人排队,站好了队之后他们就跑步带着应聘的人朝北跑,招惹了一路好奇的目光,半个小时后,到达依山傍水的凤凰大酒店,一看到这酒店的气派劲,那些没有来过或者听说过这里的人,都红了眼睛,觉得这是个好地方,工资开多少不说,在这样的地方打工都有面子! 二楞也非常的兴奋,闷声闷气的对刘芒说:“叉哥,咱们点子太驴了,这个地方真牛叉,就不知道会不会要咱们,我个头太大了。。。”,他其实还有话,但是没有勇气说出来,那就是叉哥的个头太小了,顶多一米四六,那还是用刘家堡子李裁缝那把涨了不少的尺子,要是遇到短斤少两的家伙,估计连一米六都要勉强了。 刘芒瞪了二楞一眼,低声说:“要是就你自己留下来,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干,我自己找个地方吃饭比较容易。”,他要是自己出来的话,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循规蹈矩活的这么憋屈,这多少有违他的本性。 二楞沉吟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要是那样的话,叉哥,俺供你钱花。”,他知道自己虽然个头大,但要说是本事,十个他也未必顶的上叉哥一个,叉哥绝对不会没饭吃。 正文 010 白脸 “行了,傻比二楞,还是等你有那天再说吧。”刘芒看到有个中年男人穿着西服带着经理的标牌走了出来,就闭上了嘴巴,就算他刚从山里出来没有几天,却也足够他明白经理是什么意思。 这个经理先挑出来洗碗工和保洁工,这两方面急用,挑选完之后那些合格的就直接去领衣服干活儿,最后挑的是保安,结果正如刘芒想的那样,他因为瘦小枯干给排除在外,二楞虽然说是个大胖子,但是长得很有些威势,那位自我介绍姓黄的经理第一眼就看中了二楞,让他去当酒店正门的保安,就大胖子这局势和形象,放在那里绝对压的住。 黄经理非常有眼光,十多分钟之后,二楞穿上了不知从哪淘弄来与众不同的大号红色保安服,带着同色的帽子,穿上了铮亮的靴子,往门口那一站,不但黄经理眼睛瓦亮,谁看到谁都觉得眼前一亮,或者是心中一惊,人靠衣裳马靠鞍,刚才还土了吧唧傻乎乎的二楞,现在看着就像古时候带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一样,威风凛凛,震慑人心。 二楞笔直的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看着朝他挥了挥手,叉哥那远去孤单的背影,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他真想和叉哥在一起,哪怕就是死,也会觉得非常高兴,跟叉哥在一起他有底,没有叉哥在身边,他虽然也能应付一切,却总是差了些意思,甚至没意思。。。 刘芒没有回头,就连挥手的时候也是,他怕自己回头二楞那傻比会跟上来,那个傻子心里头想什么他太清楚了,如果跟在他身边的话,实际上很屈才,那本是一块给目光毒辣眼光极高的刘瘸子也咋舌不已的宝玉,在没有他刘芒的地方,才能绽放出晃眼的光芒,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刘芒希望二楞能够好好的干事儿,大胖子杀下心来一定错不了,绝对有出息,还是大大的出息! 刘芒又回到了劳务市场,蹲了小半天也没有找到活儿干,直到傍晚他饥肠辘辘准备回公园小山那里的时候,才给一个急着要力工的砖厂老板挑中,跟着去了市郊的砖窑,那里供吃供住,条件很艰苦,活儿也很累,刘芒却还是坚持了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刘芒已经在砖厂干了一个多月,这天早上起来,外面下起了大雨,破窑洞子里住着的十几个人都高兴的嗷嗷叫,累了很多天终于赶上了一个雨天,只要一下雨,砖厂就停工休息,大家伙都能好好的睡个懒觉,或者是出去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儿。 刘芒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要去五家集唯一的市立图书馆去看书,这是他这早就已经盘算好的事情,直到现在才终于有机会实现。 时间对于刘芒来说,弥足珍贵。 刘芒披上了一块干净的塑料布,刚走出砖窑,就给两个工友拽住,这两个人都和他相处的很好,人也都很不错,就是有些猥琐。都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个大王八,刘芒不知是不是自己以前偷看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和大小寡妇们洗澡的次数忒多了,或者是名字取的不够好,为什么相处不错的人,都这么不像正经人呢? 且不说现在左拥右抱刘芒的老陆和老罗,就说那个以前一直保持憨厚可靠形象的刘二楞,这才去了凤凰大酒店多点时间,听说已经和经常进出凤凰酒店的一个富婆勾搭上了,那富婆的年纪当二楞他妈都嫌大,可是保养的很水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十许的花信少妇呢,虽然没有二楞他妈和他妹长得好看,但也算是个大美人,气质还非常好,就不知道怎么迷上了二楞这个傻乎乎的大胖子。 刘芒是前些天才知道的这事儿,第一次见到那个名叫柳月溪的女人是在三天前,二楞特意找个机会让叉哥看一眼,帮着相相面,看那富婆是个啥样的人。 面相这玩意儿,刘芒是懂些,他也看出来柳月溪是个能够帮夫的命,本身命也好,但问题是他刘二楞可不是人家的老公,而是一个白脸子! 刘芒没说什么,只是让二楞最好别犯浑,这种女人玩着可能很爽,但也非常的要命。 这是刘瘸子的原话,应验过不是一次两次。。。 昨天二楞下班请刘芒吃饭的时候说,柳月溪打算让他去当司机,每个月工资五千,供吃供住供烟酒,只要他能随时随地的伺候好她,满一年,还送他一辆那早就惦记疯了的大货车! 二楞问刘芒去还是不去,刘芒问他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男人是谁,二楞说知道,那个男人就是五家集大名鼎鼎的陈正道。 陈正道这个名字但凡五家集的人都知道,就算是外地人,来这里呆个把月不知道的也是少数,那厮是一个混黑道发达现在漂白了但皮白心不白还更加黑漆漆的大流氓头子,手底下养着的混子打手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势力不但在五家集开枝散叶无比茂盛,在临近的几个县市也都有他的地盘和产业,而且听说和某位政界大人物有着很深厚的交情,是一个极为不好招惹的狠角色。 二楞现在和陈正道的老婆勾勾搭搭都是背地里的事儿,二楞还是个保安,柳月溪还是客人,知道这事儿的人或许有,但碍于陈正道的威名,也未必敢说什么。 陈正道知道不知道这个事情,不太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二楞去给柳月溪当司机,两个人还眉来眼去有一腿,暴露的风险就会成倍的增加。 二楞很猛,对付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没问题,可要对上那种大流氓头子,不用多少个人,随便想个法子都能要胖子的小命! 刘芒的意思是让二楞清醒些,别再继续和那个一看就是个妖精熟得都要烂了的有夫之妇来往,更别说去给她当什么司机。 二楞很听话,嘿嘿傻笑就答应下来,以刘芒对这个兄弟的认识,二楞应该不会背着他去柳月溪那里。 不过,就算是现在这样,刘芒心里也非常的不踏实。他不喜欢玩别人老婆的人,就算是女方心甘情愿,就算二楞是他兄弟,他也一样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