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话 人物介绍和各种cp(未完成) 我发现出场人物的确略多,而且我的非强迫性描述话语也太多,所以我决定了!写一个人物介绍! 话说小虐怡情是吧嘿嘿嘿嘿…… 子苓(木莲):这是女主应该不会有人看错……嗯。初登场第一章。上来就被亲姐姐害了,后面就接连不断地像是命犯天煞孤星一般身边人挨个轮流遭殃,从苁蓉被毒哑到决明父母被杀,再到苍术因为她各种受伤再到见愁为了俘获她的芳心各种苦肉(来扣滴血摸两张……)再到皇太子各种唧唧歪歪没完没了地呼天抢地,再到……总之子苓小朋友很可怜滴,连木莲这个名字用了没几页纸就换成子苓了……咳。总之她一直都是颇自责的……嗯作者知道的。女主是一条龙,当然叫做龙女也无所谓,大概在前十五章都会略小白一些……失忆了嘛请原谅她。反正~作为龙神应该最后会爆发的吧……的吧……吧。亲爹和皇帝有着不清不楚(误)的契约关系,亲姐姐是为了抢夺龙族的老大的位置把她搞失忆了。失忆以后只记得怎么打架,之前遇到的人都不记得。 苍术:首先这个是念作苍zhu(二声),其次这是男主,真的是男主。虽然我给各种同学们看的时候同学们好奇地问我“玄参和见愁谁是男主”……嗯我能掩饰一下我心碎的声音吗。茧组织的杀手top1,别号墨竹,初登场第四章。刚威风了没一千字就被干弟弟碾在地上虐啊虐的……然后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了回去又要被boss虐啊虐啊的……这篇文章都可以改名叫《三虐我的杀手老公》了。后面还有虐,我本来以为虐身就够了,结果是双管齐下虐身虐心,总之男主的心会碎得和饺子馅一样。忠犬啊!忠犬! 见愁:官方……嗯其实就是我说的,这是男二,不过现在看起来我有心让他翻身做男主。初登场第二章。但是丫一出场就光芒万丈闪瞎女主,女主芳心萌动小少女一枚,这货是个腹黑美青年,总之勾引着勾引着女主就上钩了。不过最近几章似乎他自己的心情也比较暧昧?前十几章他都会在女主身边装好好先生……貌似是敌国的将军。以前有过一个恋人,在两个人偷吃禁果的当晚那可怜的姑娘被干哥哥苍术砍死了,于是恨苍术,不过似乎放不下和苍术那一段风餐露宿的过去,还是对哥哥有留恋之情。 玄参:这是男三。不过猜他是男主的人比较多,大概因为出场太早了。初登场第一章。皇太子啊有木有富二代啊有木有,和女主青梅竹马啊有木有,深情帝王啊有木有……身边各种姑娘环绕但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作为未来皇帝太过忠厚老实。其实我也很喜欢正直男人的嗯,所以这也有可能变成男主的。(作者其实不要脸啊有木有。) 苁蓉:木莲的侍女。初登场第一章。因为木莲对她有恩所以对木莲忠心耿耿。 决明:苁蓉的恋人。初登场是在苁蓉的回忆里,第一章。活人出现是在第三章。其实作者就是想写一对比较甜的,本来没想把决明的爹娘也牵扯进来的……啊手一滑所有人都悲哀了。(作者真的不要脸破廉耻啊有木有。) 辛夷:服侍玄参的侍女,反正玄参这样一个好男人成天耳鬓厮磨么就日久生情了……初登场第三章。曾经想献身于玄参不求名分,未果。后自杀,未遂。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木蓝:木莲她那野心勃勃的姐姐,其实心地很单纯。初登场第一章。毒木莲的事其实另有隐情,最后的大boss是幕后黑手。木蓝其实也很可怜,毒了亲妹妹之后还要受良心拷问。 地榆:木蓝她老公。初登场第一章,目前的戏份只能看出来是个小媳妇一样的老实丈夫,对于龙族的事情一概不知,蒙在鼓里。其实不是表面上这么单纯的…… 木笔:女主她老爹。很爱女主。初登场第二章。后面还有他的戏。 半夏:那个可怜的被苍术一刀砍死在初夜夜晚的姑娘……见愁挚爱之人。初登场在见愁的话里,第四章。她死后到目前为止见愁没有对别的姑娘动过真心。 天南星:半夏的叔叔……初登场第五章。算了其实应该是舅舅,不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叫天半夏……当年脑子一抽就忘了。是个喜欢拖长腔说话的死老头子,算是见愁的养父。从上下文可以推断是敌国国君。 鹰不泊:茧的少主,喜欢抖S。初登场第九章。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姓。 落葵:一只庶出的蛟龙,有点M属性。初登场第十章。算是鹰不泊的女奴==对鹰不泊的情感很复杂。 玉竹:腹黑王爷,初登场第七章。 空青:初登场第七章。都城第一歌妓,不过貌似很有心计的模样。而且和玉竹王爷似乎有些针对皇太子的秘密谋划。 京墨:初登场第七章。都城第一舞姬,貌似很像嫁给皇太子的说…… 漏了一堆人……回头再补……今天作业先…… 目前为止出现cp: 苍术×子苓(忠犬生死对) 见愁×子苓(腹黑别扭对) 玄参×子苓(青梅竹马对,深情帝王对) 决明×苁蓉(默契高糖对) 地榆×木蓝(霸气女尊对) 玄参×辛夷(水滴石穿对) 玄参×空青(巧嘴莺歌对) 玄参×京墨(处心积虑对) 鹰不泊×落葵(你情我愿对) 幽兰×白梅(甜言蜜语对) 见愁×半夏(天人两隔对) 白苏×白芨(姐弟乱伦对)== 同样……想起来再补。 话说有木有很坑爹啊这个人物介绍根本就是作者一个人自怨自艾地在吐槽啊作者是怨妇啊有木有…… 作者的话 这里是作者在吐槽话说我觉得我已经不温馨不清水了 剧情发展已经加快了真的……比前五章快了真的……但是好像男主角出人头地的一天还是遥遥无期女主角寻爱寻找记忆还是路漫漫……男二男三各路龙套的剧情秒了男女主几条街啊…… 我发现h的部分越来越多了是怎么回事……好像还出现了sm……一定是我的错觉错觉…… 目录大纲写好之后发现前十几章男主基本都是人肉沙包后十章像打了鸡血一样活蹦乱跳……到时候再调整吧…… 我是不是需要弄一个人物介绍之类的顺便重新排一下版不然这剧情分段时空跳跃得我自己也有点抽搐了…… 其实写着写着心里好想说男主你要有个男主的模样啊你心里的女人要跟小白脸跑了啊啊啊,女主你要有个女主被各种男人爱的高贵感啊你这倒追的是怎么回事嗷嗷嗷。 这里只是某抽风了开始狂吐槽……咩TAT 作者的话 (未完成)以后这里放一个相性100问什么的好了…… 这个只是我不小心多点了一次多发了一章然后又不知道怎么删就变成了相性100问这种高糖向的东西了…… 正文 非正文,勿点击,TEST 非正文,勿点击,TEST 正文 壹 流年难追金兰断(上) “你还在想她的事情?”眉目清隽的男子轻吻着怀中人的额发,低喃着。如水的夜色洒在他白皙的身体上显得他高贵无暇,醉人的嗓音令清冷的月光都带着一丝欢好过后的暧昧和朦胧。 “……我不得不这样做。”仿佛犹豫了一下,缩在他怀中的木蓝皱眉说道,葱根般纤细白嫩的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她皱眉的样子那么美,让他不由得心生怜惜。他啄下一个吻,用自己的唇瓣把她的眉间铺平。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不忍心。”他的唇在她的额发上翕动着。 “榆,我好怕。”柳眉下的杏目竟带了一点蒙蒙水雾,她一向是坚强的,但是在她心爱的男人面前她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她的脆弱,“她……她会知道吗?她会恨我吗?如果那药……那药失效了……她会报复我吗?” 地榆叹气,把她搂得更紧。她是他的妻子,他要倾尽一生去保护的人。 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要站在她这一边。哪怕是违背自己的良心哪怕是伤天害理,他不能允许他心爱的人受伤,而他心爱的人想要的,他都会不顾一切取来给她。 “怎么会失效……那可是仙药。”感受到怀中佳人的颤抖,他不由得微微失神,嘴上却是这样安慰着。 “我真的是……真的是没办法啊。我不能……不能失去宗主的地位。”仿佛是在分辩着一般,她有点失控地说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要再说了……”不知如何安慰她,他只好低下头吻上她的樱唇。也许是在逃避问题也许是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她,他温暖的手掌抚上她凝脂肌肤。 被他的抚摸挑拨起情欲,心中的惆怅也一扫而光,她勾住他的脖颈如饥似渴地吻着他的唇,回应着他的热情。 仿佛是要在心旌摇曳的欢愉中忘记烦恼一般,是夜一番云雨。 沉沉睡去之际仿佛心里有了一丝清明,木蓝仿佛看见那双美丽的眸子带着化不去的浓浓哀伤凝望着她,然而身下尚未褪去的火热温度又让她的神志陷入迷离。 “对不起……木莲。”她张了张口想这样说着却无力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唇形说着她未尽的歉意。 有些事,再多的道歉也唤不回了。 有些事,再多的后悔也不能重来了。 静静地合上眼,在丈夫的怀抱里沉入梦乡的木蓝,心里这样想着。 “今天可是姐姐的好日子,这杯酒你可不许不喝。”木蓝带着点嗔怨对自己的胞妹木莲说道,边说边把玉杯递到木莲的手中,“这酒又没烈到哪里去,你姐姐我喝得,你怎么喝不得?” “既然姐姐这样说……那是非喝不可的了。”木莲淡淡地一笑。 木蓝和木莲相貌上有些相似,但是性情确实大大的不同。 木蓝柳眉杏目,顾盼生姿中风姿缭绕,媚态中又带着一丝不屈的英气,她的樱唇总是紧紧抿着的,噙着一点倔强的任性,一张圆圆的鹅蛋脸风情万种。她是姐姐,身量比木莲高上一些,凹凸有致的身材也比木莲的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更富有成熟的风韵,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木莲则是浅浅淡淡的,如黛的眉如一丝沁入天际的云烟,云烟下是瞳子乌黑剔透的一双凤目,虽然表情一直清淡但是眼中总透着一股灵气。她比姐姐皮肤更白一些,嘴唇也比姐姐显得苍白些,这令她的整个人都显得淡雅如画。她的嘴角总是浅浅挂着一点微笑,如同薄雾中散不去化不开的阳光,温暖却不耀眼。 木蓝的性子是张扬的,她喜欢着彩色的衣裳,她希望自己能够赢得所有人的注意和眼光,她一直是有主见坚强女子。她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想要的人一直都是主动的,她认为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只要她肯付出肯牺牲。 木莲则是爱静的,她似乎对这个世界无欲无求。她喜欢穿白色的衣裳,平素除了常日的习武和书画,好像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随遇而安是对她最好的诠释。 木家有双姝,一个灿若桃花,一个眉目如画。 而关于木家的传说,并不只这些。 有传闻说木家并非人类。在这片奇异的土地上虽然存在着许多奇妙的种族,虽然也有妖魅可以模仿人类的外形存在于世,然木家看起来并非妖族。不如说是表面上和人类别无二致,却总会发生灵异的事情,譬如夜半时分从木家的宅邸发出的诡异光芒或者声响,以及定期发生的仿佛举家人间蒸发一般的冷清等等,但除此之外一切风平浪静,虽然居住在附近的人们颇感奇怪,起初也会有些担忧,但是时间久了会发现木家乐施好客,木家的人亦是德艺双馨,与人为善,起初的多余担心也就烟消云散了。 更何况木家还有两位如此美丽的有如天仙下凡的妙龄少女,把两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想作妖怪,多少会有一些亵渎。 今天是木蓝成亲的日子。 新郎是城内首屈一指的富商的儿子,名唤地榆。木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非显贵人家,然则皇太子的频频光顾和对木家门主的恭敬有加已经彰显了木家的身份。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和皇家有牵涉的传闻,但是木家的人确实都有一种高贵出尘的气度。 “木莲不会喝酒,我来替她喝。”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拦住了正要接过酒杯的木莲,木莲不由得一怔。 来人是个年方二十的男子,身着青色丝袍,金丝袖口和身上的金色纹饰明白无误地表示出主人的高贵。青年剑眉星目,英俊非常,虽然身上穿着高贵但没有一丝纨绔子弟的跋扈。他身材高大匀称,肩膀很宽,一看便是习武多年。 “这可不行,”木蓝巧笑嫣然,手劲一转把酒转回自己身前护着,“这酒可是女儿家喝的,玄参你喝了不就变了女子了么?” “木莲何德何能,让当今皇太子为之挡酒。”木莲浅笑,打趣道。 “木莲,你何必跟我如此客气。”似乎对于皇太子这个身份有所不满,名唤玄参的青年略一皱眉,“便是女子喝的,我喝喝又何妨。” “你倒是无所谓了,这酒可是妹妹给我的祝福,这份情谊,你可替得了她?”木蓝似嗔似怨道。 “玄参,小小一杯酒有什么打紧。”木莲为玄参解围,伸手半取半夺过酒杯,却放在手中未喝,“姐姐喜欢,喝上它三杯五杯,我也愿意的。” 木蓝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木莲轻轻一笑,望了木蓝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木蓝觉得木莲的眼睛中有种不可名状的感情,似是悲哀又似是释然,那种眼神让她慌乱。若不是她觉得自己用毒的手段天衣无缝,她险些以为被木莲看出破绽。 是一杯毒酒。在她成亲的大喜日子里,亲手递给自己的胞妹,然后看着她饮下。 “祝姐姐和姐夫百年好合。”木莲眼中的深意倏地不见,换上了平素常有的云淡风轻般的眼神。 眼前浅浅微笑的妙人儿让木蓝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她安慰自己刚才也许不过是自己的做贼心虚,仿佛是为了排遣自己的尴尬,她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也等着早点喝你们俩的喜酒呢。”说罢抬头看了看玄参,而玄参的脸已经红透。 其实她知道,他们还怎么可能有未来呢。木莲已经喝下了她的秘药,他们怎么还可能有未来呢。 “木莲和皇太子殿下只是好友,别无他心,姐姐说笑了。”轻轻一句,连告别的话都没有,木莲已经飘然离去,似乎木蓝的喜事此时对她来说也并不重要。而玄参则是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了一般。 “……她到底还是介意我的身份啊。”如鲠在喉,他苦涩地说道。 “木莲年纪还小,你们青梅竹马,定会日久生情。”不咸不淡地安慰着太子,木蓝心中却是怦怦乱跳。 计划还没有结束不是么?还有把木莲这个人……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抹消。喝下毒酒的木莲半个时辰之后就会陷入昏迷,如果来不及亲手处理的话,就让地榆去处理吧。她闭上眼睛,似是不忍似是胆怯,如此想着。 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 “太子殿下最好还是先留步,待到午宴结束再去寻我那脾气古怪的妹子也不迟。晚上的婚宴我还有诸多事务要打理,先失陪了。”看出玄参魂不守舍意欲追赶木莲,木蓝连忙出声提醒,她亦不想自己的计划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被打破。 “……嗯。”玄参心不在焉地答着,一颗心早就随着心上人的离去飞走了。 第一次见她还是他十岁那年,她只有五岁。父皇那时告诉他,要带他去见一个身份特殊的老朋友,从踏进木宅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被她吸引了。巨大的莲池旁,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孩子赤着双脚,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他和父皇,充满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那一瞬间他以为她是天上下凡的小小仙女,她如玉的双足踏在青石上,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冰凝的会融化一般,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深深地投在他心底。彼时正值夏日,风一过,荷叶簌簌,一端是白莲的清雅,一端是脱俗清丽的她,他竟看得呆了。 他们年纪相仿,自玩得到一起去。由于父皇在木宅盘桓一段时间,他和木蓝木莲两姐妹天天都在一起玩耍。木蓝很开朗,话很多,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木莲却很少说话,只是在木蓝说到高兴处露出微笑。他努力逗木莲说话,也只能在问她问题的时候听见她说几句简短的回答,但他乐此不疲。 他对这小小人儿心中想着什么总是很好奇的。可这可爱的小仙女,似乎一点也不喜欢把自己心中的那个世界展现给外人看。 待到她行及笄之礼,此时的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那一身出尘的素净,却令他再也移不开眼,就像十年前一样。他惊觉在过去十年的每一秒钟里,他始终是爱着她的。爱着她的超凡脱俗的清丽,爱着她的云淡风轻的笑容,爱着她的沉默不语的姿态。是一见钟情,更是日久生情,第一眼她令他惊艳,之后的每一眼都把他推向更深更加不能自拔的情网。 那清浅的笑容,倾国倾城。 正文 壹 流年难追金兰断(中) 之后他也是对她百般示好,无奈她始终淡淡,他空是心焦也是无法。她确是不爱他的,他很清楚地明白。他不知她是因为介意身份还是根本不喜欢他,一再小心试探,她却始终摆出拒绝的态度。他清楚地记得他向她表白心迹的那个夜晚,他们本是并肩走在桥上,他情不自禁的吐露了对她的爱慕之情。 “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他听见她这样说着,语气里虽然有一丝犹豫但是一如平常的淡然,也是那般坚决令他心碎神伤。 但他始终相信她会是他的人。他是未来的皇帝,他坐拥江山,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轻易取来给她,换得她一句软语一个浅笑要他付出什么他都甘愿。他愿意等她,等她愿意嫁给他的那一天。 因木莲的又一次拒绝而感到痛苦不堪的他呆坐在一旁喝了两杯酒,对周围人的阿谀奉承之词不胜其烦,随手赏了些钱物打发了身边喋喋不休的人,随即又是满耳陈词滥调的感激和赞美,他挥挥手示意自己只想一个人独坐。心里想着一直对她好总会有一天打动她的,她的心总不会是石头做的铁打的,心念至此也有些释怀,自斟自饮得也不甚烦闷。 他不曾想,她的那一个转身竟成了他们的诀别。 “姐姐。”尽管背对着房门,她却辨认出了木蓝的脚步声。木蓝沉吟了一下,只是推开了门,并没有走进去。 “……玄参他……他很关心你……他担心你不舒服……”有点尴尬,木蓝不由得耸了耸肩膀把话题扯到玄参身上。 “为什么?”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木莲问道。语气里没有埋怨没有伤心,只是很平淡地问着,仿佛只是说着一个无关的话题。 “什么……什么为什么?”木蓝感到呼吸急促,心慌意乱地说道。明明木莲没有转过身来她的目光却避开了那个清瘦的背影,就好像木莲的背后生了眼睛一样。 她听见木莲一声叹息,轻不可闻,仿佛花朵落地。 “姐姐想要的,只要我可以给,自是全部奉上。”语调轻轻,木莲缓缓转过身来,木蓝惊诧地发现她脸上两行清泪,未干如梨花初露。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木莲的泪水已经把她完全击溃,她已经无法面对这样的木莲。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大喊:“你这个无耻自私又卑鄙的女人,为了保住你自己的地位你不惜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毒!她都知道了!知道了你的阴毒招数却心甘情愿地喝下了你的毒酒!她对你如此你却对她如此狠毒!” 而又有一个甜腻的声音在她脑子里不停盘旋:“你又没有杀了她,你杀了她易如反掌,你没有用致命的毒药你只是给了她失去记忆的药而已。我们这种种族生下来命运就是悲惨的让她脱离这种命运有什么不好,你是为了她好。” 两种声音在她脑海里此起彼伏,而她只是强装着镇定面对着似乎已经洞悉一切的木莲。 “姐姐……一定要幸福。”木莲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却始终是笑着的,剪水双瞳中竟不是愤怒也不是痛苦而是淡淡的不舍。 在这样的眼神中木蓝终于溃不成军。只见木莲身形一晃,倒在桌上,已是人事不省。 木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手始终是抖着的。 她,做错了吗?木莲那些话,那些反常的反应,显然是已经知道那是一杯毒酒,但是却一饮而尽,只因为那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愿望吗?木莲对她竟是这般顺从,令她那强迫自己死掉的良心都隐隐作痛。到底是她,背叛了木莲啊。可是谁让她们,是不一样的呢。 ——龙族。 她们身上流淌的是龙族的血液,和人类签订契约,可以呼风唤雨的龙族。每一代只有一个孩子可以继承家族的精魄,那是一整个家族的命脉。每一代的宗主死去都会向精魄中注入自己毕生的力量,精魄的外形是一片龙鳞,被供奉在地下千尺的冰窖之中,而通往密室的道路错综复杂,非直系门人不知机关入内不得,若有异心而贸然前往,多半会在秘道中迷路最后死在其中。宗主在继承仪式上将获得召唤上古力量的咒语,未来可以唤出龙鳞中蕴藏的祖先的力量来帮助自己。每一代中会有一定几率出现天赋异禀的龙神,是保留在龙族血脉中随时可能被激发的一种潜在能力,而龙神的身份即为直接继承宗主的不二人选,在一代中有多个子嗣继承龙之血脉时,能够出现龙神血统的只有一个,在没有龙神出现时即为长子或长女继承宗主的身份。龙神的血脉会在某个时刻觉醒,觉醒的时刻根据每个人的天赋和修行各有不同,而正是因为如此,有四十几岁才发现龙神血统的然后重新继承宗主的地位的个例。 龙族是禁忌的种族。这片土地上存在着妖魅、兽族、鲛人等等非人类的种族,但是龙族确实一个禁忌。传说中由于龙族太过强大是接近于神的存在,苍天神封印了龙族的力量,而解除封印的唯一办法就是和人类签订契约。由于人类是一个相对弱小的种族,龙的契约对人类来说是如有神助,而契约者的命令龙而言是需要绝对服从的,因此龙的力量也得到了制约。龙的寿命有千年之久,但可以化为人形的时间仅有一百二十年,一百二十岁之后只能以龙形存在于世间。契约也只能签订一次,在契约者死后不能选择第二个契约者,契约者死后龙的力量又重新被封印,由于人类的寿命最多也不过百余年,所以能够使唤龙的力量的时间也不过龙的寿命的十分之一,而龙的一生也很是清闲。能够成为宗主的时间也只是化为人形的时间,脱离人形后就无法约束家族成员以及所属门人。 尽管龙族的力量被封印,被封印的不过是那接近神祗的对自然的操控力量,化为人形的龙族依然有着身体上的优势,比起人类有着更快的恢复速度,有着更强大的力量,有着更聪明的头脑。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或者说不管是雄性还是雌性,在人类看来,都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不乏龙族和人类通婚的事例,而父母双方只要有一人有龙的血脉生出来的孩子都可以继承龙的力量,这一点确是很神奇。 而这一代中拥有龙神血脉的人,便是木莲。木蓝之所以得知,并不是因为木莲的力量已经觉醒,而是因为木蓝的师父并非正道中人,所拥有的邪恶法器以人类鲜血和生灵作引能够触发禁忌先知之咒。一直以来木蓝都被当做未来的宗主对待,而她也喜欢着这种可以号令群雄的生活,她本来就是一个喜欢被众星捧月的女子。而木莲似乎对于宗主的身份毫不在意,木蓝觉得木莲就好似那无拘无束的风,那般逍遥自在,倘若用宗主的身份束缚住她她反而活得不自如。 既然你不想要,那么就给我吧。 既然你有不得不逃离的命运,那我就索性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吧。 木蓝无法想象自己从高空中坠落的样子。把应该属于自己的宗主身份,让给既不需要也不想要的妹妹,要她如何甘心。虽然她一直安慰着自己,自在如木莲,绝不会愿意被宗主这种身份束缚,在木莲发现自己不得不继承宗主的时候说不定会离家出走,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擅自决定了木莲的命运。 诚然她是愧疚的。因为这个妹妹一直以来对她都是极好的。她的胃不好,木莲一直会给她煮些养胃的汤羹,姐妹之中反而木莲更像姐姐。她的荷包都是木莲帮她做的,因为她自己的女红并不在行。她喜欢讲自己的心事,木莲就在一旁听着,她高兴的时候木莲会露出那种甜甜的明媚的微笑,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是没有什么渴求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心事,无忧无虑,无欲无求。 而这样一个敬她爱她的好妹妹,她却亲手,端上了一杯毒酒。 她正彷徨无计,忽然感觉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么熟悉的味道,那么熟悉的臂弯,是她未来的夫婿,地榆。 “该动手了。”他好听的嗓音从她背后响起,“我们要快一点。” “榆……我是个好恶毒的女人……她早知道那杯酒是毒酒但是还是喝下去了……她对我如此……我却这样……”她不禁哽咽,反手抓住他的臂膀,他一直这样,一直在她身边,令她无比安心。 “你没有杀了她而只是消除了她的记忆,也不枉你们姐妹一场。”把木蓝搂得更紧,在她耳侧轻声安慰着。木蓝并不答他的话,地榆能感到她的身体在不住颤抖。 “你若是怕药效真的失去,就像师父说的那样,现在把她杀掉……”她的泪珠落在他的手上,他觉得自己的手臂宛若被灼伤,不由得这样对她说着。 “不!不!我不要杀她!”木蓝的反应竟是出乎意料的激烈,仿佛地榆的这种提议是毒蛇猛兽一般令她恐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这么剧烈,大概是觉得杀了木莲的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然,杀了自己的胞妹,尤其是对自己那么好的胞妹,对她而言会一辈子活在良心的谴责里。 “你始终是心肠太软……那就赶快按照计划行动吧。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们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地榆亲吻着木蓝的头发,温柔地说着,语气里带着无奈和宠爱。 木蓝想反驳地榆,她这并不是心肠软。但她也说不出现在的眼泪在为什么而流,压抑着心中的窒闷,她小声地哭了出来。 正文 壹 流年难追金兰断(下) 两人把木莲装进布袋里,迅速地易容后纵马出城。毕竟是大婚的主角,两人自要遮掩面目。而本来就事务繁忙的宅子里,一时间也没有发现新郎新娘双双不见踪影。 两人来到水流湍急的护城河旁,从水边的茂密草丛中拉出早已准备好的竹筏。“那个婢子,不用挑断她的手筋吗?”地榆抿了抿唇,询问木蓝。 地榆口中的那个婢女是木莲的贴身侍女,名唤苁蓉。木莲本不喜他人服侍,身边只有苁蓉一人,一方面因为苁蓉伶俐乖巧,又懂事能干,另一方面因为苁蓉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木莲怜她身世将她留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木莲也并不把苁蓉当做下人使唤,苁蓉长木莲一岁,木莲平日以姐姐称呼,对她亦关怀备至。木蓝的令木莲失忆的药名唤红尘紫陌,要将红尘和紫陌两种药分时辰服下,而木蓝在木莲的早膳中加入红尘的时候不巧被苁蓉撞见。无奈之下木蓝只好以药将苁蓉毒哑,本打算将她的手筋挑断再卖到他城的窑子中,她口不能言手不能画,又不识得几个字,断然不会泄露半句,但木蓝终是不忍心如此,加之考虑到将木莲如此以舟子放逐,生死便得由命,不如让苁蓉随木莲而去服侍木莲。 “不必了。以后她总还得……总得为莲儿做点事情。”木蓝答道,眼睛却是不离昏睡中的木莲,“那个婢女我把她囚在附近的山洞里,我去把她带来。” 话音未落木蓝已经轻身而起,地榆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由得微微叹息。他又何尝不明白她这样快地离去,全是因为她的眼泪多到她的一双大眼睛也盛不下而又不愿让他看见她的脆弱。 不多久木蓝已经提着一个手脚被捆缚的女子去而复返。那女子生得甚是俏丽,虽不及木家双姝那般倾国倾城,但也颇为秀美,虽然现在怒容满面但还是可以依稀看出眉眼间的温婉,看起来是个温柔可人的侍婢,她身穿粉红色夹衣,面料虽不甚昂贵但看得出一分整洁,可见她的蕙质兰心,这女子便是苁蓉。 苁蓉已经被药毒哑,不能言语的她只是呜呜地唤着,似泣似诉。 地榆抽出佩剑,砍断绑缚苁蓉的麻绳。只见苁蓉疯了一般地冲向人事不知的木莲,口中只是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木蓝见到此景,又是一番不忍,自是别开头去 不看。 地榆把剑指在苁蓉的心口,语气冰冷地说道:“你的小姐醒过来之后就再也不会记得和她有关系的所有的人,你如果识趣的话就拿着这些钱和你的小姐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地过上一辈子,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于你们。如果你敢透露半点关于她的身世的话,或者想耍什么手段和我们作对的话,以我们的身份和地位,自会整治得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劝你还是明白事理,你们小姐不会记得过去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地过上一辈子,也就了了,她知道这些往事,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苁蓉听到此处,不由得悲愤地向地榆啐了一口唾沫。地榆竟是不闪不避,被唾了一脸。他默默收剑入鞘,掏出手绢拭去脸上的秽物,又掏出一包银钱摔在苁蓉的脸上。他自小习武,这一下又是猝不及防,苁蓉只是个下人,怎避得过这轻蔑的一摔,登时被砸得鼻青脸肿。 虽是被打倒在地,她的眼中依然带着不屈和怒火,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木蓝和地榆。木蓝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下头去。地榆却是冷冷地道:“方才你唾我,我是看在你家小姐面子上不避,我打你则是你拿走这银子的代价。从此这个世界上没有木莲,你家小姐的名字叫做子苓。不要让我再在这个城中看见你们,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说罢把苁蓉一把推上竹筏,甩手给她一块方巾,方巾上是木蓝早已绣好的子苓二字。 把木莲、苁蓉二女丢入河中,竹筏顺水而下。木蓝只是痴痴地望着筏子远去的帆影,眼中带着挣扎和不舍,还有一丝痛苦。地榆见状揽过木蓝的肩膀,此时此刻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木蓝觉得天地之间这已是最好的安慰。她靠在地榆的肩上,眼泪又是止不住地落下来。 苁蓉执着木莲的柔荑,泪珠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她恨啊!她怎么能不恨! 木莲是她的恩人。她父母双亡,孤苦伶仃,若不是木莲肯留下她,她早已卖身青楼清白不在。而木莲对她确实如姐妹一般亲,有好吃的定要拿给她吃,也会时不时买新衣裳给她,也从不把她当下人那般轻贱对待。她是多么幸运呵,别的奴仆要看着主子的脸色行事,忍受主人的颐指气使,她的小姐却永远那么不骄不纵,不温不火。甚至于她生病的时候木莲也会亲自为她煎药照顾她,她能够遇到她的小姐,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在她的眼里木莲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生得那样的美,像仙女一般。她那般淡雅出尘,一心只想着别人,从来不索要什么,对待其他房的下人也是礼貌有加,一点都没有二小姐的架子。在她眼里木莲是世界上最值得得到幸福的人,可是这么好的人,却被亲姐姐如此残酷地对待! 她不明白呵!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对二小姐如此残忍。在她看来,再没有比木莲更好的人了,木莲事事想着木蓝,事事挂念着木蓝,是什么让木蓝下这种毒手,是什么要木蓝一定要抹消木莲的存在不可?木莲敬爱木蓝的心意,她全都看在眼里。 是的,定是木蓝觉得她的小姐与之争宠,心生嫉妒。她这样想着,心里一下子有些清明。可是她苦命的小姐,什么时候去老爷面前争过一句半句?她的小姐永远是淡泊的,会微笑着提醒她添衣,会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给自己的姐姐绣鸳鸯枕,会看着自己的姐姐的快乐然后快乐的啊!到底小姐做了什么,要大小姐如此嫉恨?大小姐是未来的宗主,可以说她的号令莫敢不从,这么一个得宠的人儿,怎么偏生要和她的小姐过不去呢? 她要报复,她要报复木蓝。小姐醒来之后就不会记得自己,也不会记得过去所有的爱恨情仇,她也不会让小姐知道这些事,地榆说得对,让木莲知道这些事无异于徒增痛苦。她要用自己的力量报仇。可是要怎么报仇呢?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断然无法和木家的宗主作对的,她也想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报复,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不能让自己的小姐受委屈,但是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木莲也要一辈子活在不明身份的浪迹天涯之中。她又如何放心涉世不深的小姐在这人心险恶的江湖上闯荡? 左思右想只是举棋不定,彷徨的她只是一遍遍地在心中问着自己,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无法报仇,那么,她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吗? 泪水模糊中她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决明……决明……决明!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心中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她心上人的名字。他现在在哪里?他会不会知道我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他会不会来救我?她在心中不停地问着自己。他要是看见自己受着这般的苦,看见最疼她的小姐变成这般样子,该是怎样地心痛和愤怒? 一面想着,他那黝黑的脸膛和咧着一口白牙的灿烂笑容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决明是普通的农民少年,她和他初见是在她去市集上买布匹的时候,恰好他在卖柴。她手里捧着布匹,被路边卖首饰的摊子吸引,一时间竟忘记躲开道上匆匆驶来的马车。 “姑娘小心!”忽然间她被一双手推开,她和一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向她扑过来的那个人身上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芳香,好像还泛着阳光的香味。她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头晕目眩,这时一双大手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起来。 “姑娘,你不要紧吧?”待扶得她起身,来人似乎有些局促地把手缩了回来,似是有些担心自己的手弄脏了她的衣服。她这时已经安定下来,带着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救了她的少年。少年有着一张黝黑的脸膛,看得出来是乡下务农的少年,浓眉大眼,圆脸方口,看起来很是淳朴,他有一口洁白的牙齿,笑起来很耀眼的样子。并不像她常见的公子哥儿的那般清秀风流,也没有十足的帅气,但是看着就是很是顺眼,很容易亲近的样子。 “我……我不要紧。多谢公子相救。”她盈盈施了一礼,显然并不因为少年的身份而轻贱他。 “有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啊,我也就是个乡下来的。哎,可惜了你这些布了,弄脏了。”少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说着。 “这些布没关系的。”苁蓉笑着,眼眉弯弯很是好看,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装饰朴素的珠钗,“既是救命恩人,这根珠钗请你收下。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总还值得几个钱。” “不不……姑娘仙女一样的人……还说什么……说什么谢谢的话……”少年一下子面红耳赤,一边推却着一边扛起柴火,慌不择路地跑掉了,任是苁蓉怎么叫他他也不回头。 再见他时,是苁蓉等在他上次卖柴禾的地方。他见了她却仍旧是讷讷,然而见到她的一瞬间他的心里的确是有着欣喜若狂的心情的。 “我等了你一个月了。”苁蓉微笑,笑容中带着一点点委屈,“我上次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我叫苁蓉,你呢?” “我叫……决明。”害羞的农家少年绽开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往事在她心中回荡着,和她现在的情状对比着,凸显着此时她的孤立无助。她就这么离开了家乡的城,要决明到哪里去寻她呢?如果决明的家是在城外的话,她能不能去寻他?对了……她还有他,她还可以依靠他。擦干了眼泪,苁蓉眺望着远方的山峦,感觉坚强和勇气一点一点回到自己的体内。 清晨的丝缕阳光射入窗棂,木蓝睁开了眼。昨夜缱绻的温度在她的胸口还未散去,但是她麻木的心也渐渐苏醒,想起昨天她所做的一切,她心口又是一痛。不知道府上的人要多久才会发现,木莲这个人已经不见了呢? 正文 贰 脉脉不语生死情(上) 木莲知道那是一杯毒酒。 她太了解自己的姐姐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看着姐姐端酒给她的神情,她就知道今日无幸。 可是她要什么呢?她什么都不需要啊。她最爱的人不过是父母和自己的姐姐,而现如今,她的姐姐如果想要她去死,她会乖乖地去死的。聪明如她,早已隐约猜到是和宗主地位有关,但她无论如何也参详不出她的姐姐已经完全知道她是龙神之事,她只以为木蓝担心她会有龙神血统而与她争这宗主之位。 可是又如何呢?宗主,她不稀罕。 她如此爱自由,自会把宗主之位让给姐姐。又是何必用这种方法,明明只要她一句承诺就可以。况且自己也未必就是龙神,姐姐不也是一样有可能是龙神吗? 姐姐,你可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我无论如何都会为你办到的啊。哪怕上天入地哪怕赴汤蹈火。 既然姐姐是想要我死掉的话。 如果是你希望的,我愿意的啊。 反正,我活得又不如你那般,有追求。如此这般,我不再碍你的事。多年以后,你会,还念着我些吗? 不,不要,你还是不要念着我了吧……念着我只会让你活得羞愧难安,那不如忘记我吧,忘记我曾经存在过,这样你也不必歉疚。 姐姐,你可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和爹娘,一生平安喜乐。 爹,娘,木莲不孝,不能服侍在你们身旁了。你们还有姐姐,一定要幸福啊。 还有苁蓉……对不起不能再教你读书识字了,爹娘应该不会为难你的吧,你总可以一个人活下去的……你那么坚强。 玄参……抱歉今生,木莲只能负你深情…… 失去知觉之前,木莲心中旋转着寥寥可数的人的音容笑貌。眼泪从她绝美的脸上流下,她的心中竟没有将死时的恐慌和悲怆,而是一片空茫的空白。在她眼里死是不可避免的,而死在自己敬爱的人手上,顺应自己最爱的人的意愿死去,却又没有那么可怕,甚至死得并非毫无意义。 既然命运如此,那便如此吧。 …… 光……好温暖的光…… 这是哪里啊……我……我……我是谁…… 眼皮好像有千斤之重,她努力而又艰难地睁开双眼。清澈的蓝天,飘渺的白云,身下是潺潺的水声,身体摇晃着仿佛是漂在水上一般,四肢百骸沉重而无力。她看见身侧坐着一个泪流满面的女子,正用无比关切的眼神盯着她,一双温柔的眼睛里满是心痛。 “我……我怎么了……你是谁……我又是谁……”惊讶于自己脑中的一片空白,她不由得喃喃说道。难以置信的没有关于任何人的记忆的头脑令她感到恐慌,她猛地坐起身来。 身侧那个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的女子又哭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她。 她对于眼前这个陌生的人哭成这般样子感到有些心酸,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失忆了,而眼前这个女子多半是因为适才她昏迷不醒而焦急得哭出来,想到此节她轻轻地环抱住那女子,柔声安慰着:“我想我大概是失忆啦……抱歉记不得你是谁了,你对我如此关心我却忘记了你是谁真是惭愧……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还有……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哭泣的女子正是苁蓉,苁蓉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又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巴,意思是自己是个哑巴。她看着苁蓉,注意到身前的丝帕,她发觉上面有字便捡起端详,发现左下角绣着子苓二字。 “子苓……是我的名字?”她问苁蓉,苁蓉不由得又流下两颗泪珠,但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曾经的木莲,现在名唤子苓的少女看见苁蓉的勉强神色,心中猜到几分此事别有隐情,但是既然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也不忙仔细追究。苁蓉执过子苓的手,在她的手上歪歪扭扭地写上苁蓉两个字,她不识得几个字,她的名字是木莲教她写的,写罢她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说是她的名字。 “苁……蓉……是吗?真是个好名字。”子苓抬头看着苁蓉,微笑道。 那笑容是苁蓉那么熟悉的那种微笑,淡淡的,但是却有种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魅力,一笑倾城的绝代风华。 苁蓉又落下泪来,子苓伸出手去轻轻拭去那颗泪滴,说道:“你这可是在为我担心所以落泪?” 苁蓉只好点点头。她有千言万语要对她的小姐说,但是此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子苓拥抱住她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所以不要哭了……我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我……我是你的什么人?”在她的心中,已经隐隐有种苁蓉是她的亲人的亲切感觉。 苁蓉听子苓如此问,轻轻推开子苓,跪在子苓的面前正欲磕头。子苓见状连忙托起她,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本是龙族,身负异能。而这一下手上又加了劲力,如此一托,苁蓉便跪不下去。 “苁蓉姑娘这是做什么?”子苓慌忙说道。苁蓉见她如此,不便再跪,只是又执过子苓的手,写下歪歪扭扭的小姐两个字,又指子苓。子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一身素净的衣裳,但看得出都是上好的面料,和苁蓉身上的朴素夹衣一比自是华贵多了,于是明白苁蓉所指是她是小姐的意思。 “你是说我是你的小姐?”子苓问道,苁蓉忙不迭地点头。 “那……我的家在哪里?我可有亲友?”子苓试探地问。苁蓉的脸忽地变得苍白,眼睛里带了悲愤的神色,子苓自醒来后第一次看见她愤慨的神情,想来定是经历了诸多波折,才会让这般柔顺的女子有这样的眼神。只见苁蓉缓缓摇头,神情黯然。子苓心想许是自己是落魄人家,其中曲折也无从知晓,她天性淡泊,失忆之后也依然如故,当下也不追究。心里戚戚然念及自己必有父母,而自己现在这般落魄模样,想来父母多半无幸,许是双双身亡,不免感伤。但无论怎么回想都想不起父母的情状,感念自己不孝的同时也并不伤心彻骨,毕竟已经不记得,但心中已暗暗下了决心要寻到自己的身世。 见苁蓉对她三缄其口,她也不露声色,心想多半自己曾遭灭门之灾,若有仇人定会寻她斩草除根,到时再寻访一番也不迟。她于前事已无半点记忆,遇到的人和与别人一同经历的事全然忘了,甚至于自己并非人类的事也忘记了,唯记得曾习得的练功法门,所幸武艺和法术并未失去,只是此时她并不知人类是无法施用术法的,只当大家都是一般。 “现在我只怕是要流浪江湖了,也不是什么小姐,我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妨拿去做别的营生,跟着我只怕要吃苦的。”子苓道,却见苁蓉不住摇头,眼神里满是乞求,好像怕子苓把她丢下一样。子苓看出苁蓉又要下跪,连忙伸出手拉住:“是了……定是之前你我感情深厚,如此你我二人同行,同舟共济便是。子苓不记得过往,是以胡言乱语,请别见怪。”苁蓉拉起子苓的手,脸上终于带了一点笑容,尽管只是苦涩而疲惫的。 “不知子苓和苁蓉姑娘比谁更年长一些?”子苓想了想,这样问道。苁蓉指了指自己。 “那从此你我便以姐妹相称,你也不必挂念你我身份,毕竟我现在这样也并非小姐,过去的事也都不记得了。以后我便称你苁蓉姐姐可好?”子苓说道。 苁蓉微微一怔。这是她的小姐啊!她失去记忆的小姐,竟然和八年前初遇时那般叫她苁蓉姐姐,她的小姐总归是没变的,还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恬淡那样的善解人意。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然后抱住子苓,在对方的肩膀上又哭了出来。 子苓轻拍着苁蓉的后背,她不明白为什么苁蓉有这么多眼泪,但是她明白这些眼泪都是为她而流的,而苁蓉身上这份似曾相识的有如自己亲人一般的亲切感,多少令现在不知何去何从的她心里有一丝安慰。 木宅中此时已是乱作一团。木家长女成婚的第二天,次女踪影全无。木家是龙族中的一宗的领袖,木莲的身份自是非同寻常的,而木莲的失踪,在木家上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爹,木莲定是被那些心术不正的宗族秘密掳去了,想必是凶多吉少啊。”木蓝故作焦急地对木家现任当家,亦是现任宗主,自己的的父亲说着。 “蓝儿!”虽然刚过半百,头发却已经花白的木笔呵斥自己的女儿,“宗里的事,怎能当着外面的人说?” 耳音敏锐的木笔听得外面人来人往,恐怕隔墙有耳,便喝令木蓝住口。 木蓝讪讪,她知道爹很疼木莲,此番木莲出事已经是阵脚大乱,因而言语间对她也并无平日的宠爱。 “唉……莲儿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哟……”木笔老泪纵横。他又何尝不知自己宗主的地位有人觊觎,而木莲作为他的女儿被多少人视为眼中钉,若是以木莲为要挟要他辞去宗主之位还好说,若是木莲的性命不保,念及此处真教他肝肠寸断。 木蓝只是站着,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揪住了。父亲的眼泪显然在拷问着她的良心。 如果木莲不在了,她会对父亲更好吧。她心里这样暗暗打算着,就好像这样就可以弥补自己让木莲离开的过错一般。然而她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是永远都补不回来的了。 正文 贰 脉脉不语生死情(中) 龙族分为六宗——螭龙、虬龙、蛟龙、应龙、蟠龙、苍龙。前五宗分别对应着金木水火土五行,当龙族的封印解除时能够召唤本宗的元素,而苍龙宗则拥有跨越五行的空之力量,即自由操纵五行的力量。苍龙宗鲜少出现神龙,而订立契约的仪式比起其他五宗也更加复杂,有时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尽管如此,为了防止苍龙宗突如其来的逆袭或是突如其来的征服欲望,其他五宗形成了联合集团,苍龙宗也因此受到排挤。在过去千百年的分分合合的争斗中,五宗之间有背叛也有牺牲,而苍龙宗也并非一直站在领袖的地位。在战争的时期中双方互有胜负,苍龙宗仗着自己的特殊的能力横行于整个龙族,而龙作为一个高傲的种族是不能忍受屈就于他人的,其他五宗齐心协力反抗着苍龙宗的霸权,最终也只是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陷入了和平的时期。尽管表面上是和平的,暗中的手段和勾当却依然存在着。 木家便是苍龙宗的当家。而木蓝所要继承的,便是号称为龙族中最强大的一宗——苍龙宗的古老命脉。苍龙宗的不容小觑的力量是多少人羡艳着的宝物,木蓝不肯放弃自己期待已久的身份的同时,也对这份力量充满了憧憬,是以放逐了自己的亲妹。 “若是莲儿果真落入他们手中……若是用莲儿来要挟要我们交出宗里的精魄,这……这可如何是好?”木笔自语道。他的眉头因痛苦而紧紧皱着,他思考良久,忽的好像下定了决心,眼里闪现着莫大的痛苦,紧抿的嘴唇中吐出一句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祖祖辈辈传下的精魄失落……” “爹……”木蓝听到此处也不由得泪水盈眶。这算是父亲已经放弃了木莲吗? “莲儿……我苦命的女儿……”木笔呻吟着,用宽大的手掌捂住自己的脸,看得出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悲痛。 “爹……我已经安排下许多宗里的好手去寻找莲儿,总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木蓝嘴上敷衍地说谎,心中暗暗盘算着怎样造成木莲已死的假象。虽然见到父亲如此痛苦都源于她的一己私心,她也感到良心不安,但是她想着只好以后尽量去弥补。然而她一个未曾生育的女子,怎么能够理解一个失去爱女的父亲的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她只想着时间总会让父亲淡忘木莲的存在,而她也会尽心尽力地侍奉父亲,连木莲的一份孝心一并尽了。 从父亲的房间出来,木蓝找来地榆密谋令木莲在人们的心里彻底死亡的计划。地榆对于龙族的事情一概不知,木蓝便取巧省略关键处不说,只道木家有多年的未了恩怨。 “虽然近两天来你住在我家里,但是父亲对你的声音身形并不十分熟悉,所以你扮作我们家世仇的使者,最合适不过。”木蓝偎在地榆的怀里说道,刻意压低了声音,以免被别人听到,路过的人大概只会以为是情人间的絮絮低语。 “便听你的吩咐。她的身上你可取来了什么能作为信物的东西?”地榆配合地俯在她耳边说道,他的呼吸吹得她的耳朵痒痒的,若不是口中商议的是如此残酷的话题,她甚至会因此意乱情迷。 “当时我留了心思,生怕外面的人识得她身份,把她的玉坠留下了。这坠子我和她各有一个,普天之下绝无第三个一样的坠子,是她出生的时候父亲寻来的,她平日连沐浴都不摘下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羊脂玉坠,只见那玉坠洁白细腻,光滑剔透,显是上好的绝品。 地榆用一块帕子细细包了,收在怀里。两人又是一番计较。 却说那些被木蓝派出去寻找木莲的手下,因木蓝故意指点错误的方向而南辕北辙。于此同时,木蓝亦派出自己的心腹去打探木莲的行踪。为了造成木莲已死的假象,木蓝假造了一份别宗的手谕,上书木莲在五宗之中,倘若不愿她命丧于此则于某日之前交出宗中精魄云云,并趁父亲不备将之夹入父亲的书中。一方面木笔痛失爱女,神思不清,另一方面他何曾想始作俑者是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对于威胁的书信夹在书中一事感到匪夷所思,更有着隐隐的惊惧。木宅周围的守卫十分严密,他想五宗之中若有如此能够在木宅中来去自如的高手,此番恐怕不仅木莲无幸,连全宗都要被牵连进去,只怕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彻底捣毁苍龙宗。 木笔毕竟阅历不浅,尽管木莲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心中挂念至极,还是以大局为重。他心知必不能够用精魄换得木莲的生命,但他绝不能够因自己的颓唐而葬送了整个宗族。细细思虑一番后,他心觉敌暗己明,唯今之计只有多家防范。当下也不排遣精英部队去寻找女儿,只是要他们加强守备。 几日相安无事,转眼便到了约定用精魄交换人质的日子。虽然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哪怕牺牲木莲也不能交出精魄,木笔还是感到惶惶,在屋内来回踱步,不住叹气。 木蓝站在一边小心服侍着,心里也是惴惴,她却是惦念着地榆能否成功。夜深三更,屋内烛火一豆,父女二人共处一室,各怀心思。 忽而一阵箭风掠过,倏忽间屏风上已是中了一箭! 那箭破窗而入,射入屏风上犹是颤动不止,可见射箭之人臂力之强,箭尾绑着一张信笺和一个带血的锦囊,如是看来木莲已经罹难。木笔摇晃了一下,身形不稳,明知道结局如此,但眼睁睁地就在眼前出现时他还是感到心胆俱裂。木笔虎吼一声,飞一般地冲出房门,眨眼间已经不见,显是去追那射箭之人。木蓝见状忙轻身追赶,生怕伪装成敌方的地榆有什么闪失,她功夫不及父亲,只是在后面远远跟着。 木笔的耳力眼力均非人类所能及,他早已看见一个蒙面的可疑人物在屋顶上飞身而走,他疾步追赶,霎时间已经到了伸手可触的地步,他不知对方是否和此事有关,不敢贸然用术法伤人,只是试探性地打了一掌。 黑衣蒙面男子见木笔如此神威似是有些慌张,和他对了一掌。一经交手木笔感到对方的劲力完全是陌生的,对手并非龙族,他不敢下狠手,是以手下只使三成力和对方过招。木笔如此的武学造诣,蒙面人在他手下堪堪走过十招已经狼狈不堪,只有勉力招架,幸得木笔只想问清状况意不在伤人,不然蒙面男子早已落败。 那黑衣蒙面男子正是地榆,此时木蓝已经追了上来,看见丈夫正在和父亲过招,险象环生,心中焦急,但又一时无计可施。 木笔见男子使的都不是他识得的功夫,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地榆并不答言,全是拼命的打法力求脱身。木笔见状大喝一声“得罪了”,反手格开地榆的手臂,一掌打在他肩膀,他只用了三成劲力,地榆闷哼一声,肩膀却已脱臼。木蓝见丈夫遇险,情急之下灵光一闪,她尖叫了一声,倒在地上佯装昏倒。 木笔听到女儿惊叫,心中不由一紧,回头看时只见木蓝倒在地上,不知中了什么暗算。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这唯一的一个女儿又如何能够失去,当即不暇多想,也不顾地榆落荒而逃,慌忙向木蓝奔去。木笔抱起女儿,探她鼻息脉搏,幸而一切如常,只是人昏迷着。他想定是对方下了恶毒的蛊术,只好把女儿先抱回房间再做打算,而蒙面人虽然落跑终不及女儿重要,若是对方有野心图谋吞并整个苍龙宗,总会再来滋扰。 木蓝装作中术昏倒,心中也是紧张不已,生怕父亲看出端倪。她哪知老父失去木莲之后,见她如此自是惊慌失措,哪有余暇分辨她的真假?木笔把女儿抱入房中放下,回身又看见那射进来的箭镞。 他何尝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呢,颤抖着手打开锦囊,里面滚落出来的,正是他在木莲出生之时,亲手挂到她脖子上的玉坠啊! 玉坠上沾着一滴干涸的血迹,白色的底色下的暗红,耀眼又讽刺。 他的双手颤抖着,解下箭上的信笺,上面只有一句话—— 约期已至,君既爽约,令爱永不得归宗。 他望着床榻上不明原因陷入昏迷的另一个女儿,在肝肠寸断中悲伤到了极处,伤到了极处反而内心有了一丝清明。看那来人的身手,虽然在人类中算得佼佼者,但和龙族交手显然毫无胜算,对方竟然会派出人类潜入木家的宅邸,这份胆量实在是不知该嘉许还是该感叹愚蠢。但也或许是对方知道来到木宅凶多吉少,派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来完成这种任务,但是来人的身法功夫,和龙族其他五宗的都大相径庭,像是从未学过龙族的武功心法一般。若是和龙族毫无关系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为他们卖命呢?而木蓝的昏迷亦令他疑惑不解,他并未感觉到敌人的气息,对方是如何暗中相助蒙面人,暗算于木蓝的呢?对方若是有如此悄无声息地潜入自己宅子的高手,又何必派出一个无名小卒来完成送信之事?而木蓝身上的蛊术又如何能够解得?……一连串问题在他脑海中冒出来,他怎么想得到这一切都是木蓝暗中谋划。一时理不出什么头绪,自己的宝贝女儿却昏迷不醒,他紧紧握着木蓝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木蓝的额头。 木蓝佯装昏迷,感到父亲粗糙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就好像她很小的时候一样被父亲慈爱地抚摸一样。她险些睁开眼睛哭着扑入父亲的怀里告诉他真相,父亲颤抖的手正紧紧握着她的小手,好像要温暖她一样。 但是她不能,她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用这种手段夺取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但是她已经不能走回头路,哪怕前面满是荆棘坎坷,她也要往前走。 如果因此她的灵魂不能进入轮回,也是她所犯下的罪业无法弥补的缘故吧。她痛苦地想着,心脏像被烧灼一般痛着。 正文 贰 脉脉不语生死情(下) 心中惦念着地榆受了父亲一掌的伤势,又想着自己昏晕的事情父亲也应该会去找地榆,不便装得太久,木蓝睫毛轻轻颤抖着,睁开了眼。颤抖并非作伪,她委实担心自己的小把戏会被父亲看穿,想木笔是一宗之主,如此精明。而她也只是赌在了父亲比起猜忌她会更担心她这一步上。 “蓝儿!你……你可好些了?”见到木蓝这么快地醒转,木笔惊喜地道。 “爹……”忍住很久的眼泪流了出来,木蓝抱住父亲。在木笔的眼里,木蓝的眼泪定是刚才她受了蛊术之后承受痛苦所致,他轻轻拍着木蓝的后背,一边拍着一边柔声安慰着:“蓝儿不哭……没事了……爹在这里呢……你哪里痛么?” 木蓝听见父亲如此心疼的语气眼泪掉得更多,那些泪珠里一多半是因为羞愧而流。“我不痛。只是好生奇怪,一下子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就莫名其妙地醒过来了。蓝儿……蓝儿害怕……”木蓝心知对父亲说谎是大大的不该,但是她也是无法,毕竟已经走到这无法后退的风口浪尖。 “别怕……有爹在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头发……”木笔想起木莲,望着自己现在唯一的女儿,悲愤地说道。木蓝一瞥之下看见木笔身边染血的玉坠,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莲儿……莲儿命苦……”顺着木蓝的目光看去,木笔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爹……我……我今晚还是赶回去的好,要是……要是彻夜不归的话地榆会担心的……对了,说不定他现在还没有睡……一直在等我回去呢……”木蓝见状不忍再提到木莲的事,心中又惦念着地榆的伤势,不由这样说着。 “你身子不要紧了吗?让爹把一把脉。”木笔看起来很是紧张,抓住木蓝的手,确认了她毫无异状才放开。 “你刚才昏晕也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异常,想必是一种厉害的蛊术。你千万要小心,叫你的马车送你回去,再叫几个人来保护你。”木笔又担忧地说道,由于木笔不能离开木宅,所以指定其他人护送木蓝回地榆的宅中。 “我昏迷不久便醒,想来是那人手下留情……”木蓝慌忙辩解道,话还未说完就感到蹩脚,如果真的是五宗派来为难于苍龙宗的话,既对木莲下了狠手,又怎么会对她手下留情? “这种蛊术我从未见过,恐怕以后还会有更坏的情况。你先把家传的九清玉露丸服下,如果是毒蛊的话,多少应该有点作用。”木笔思忖着,掏出一个小瓷瓶给木蓝。这九清玉露丸并非以毒攻毒从而达成解毒的功效,因而平时服用可以强身健体。这是宗里珍稀药品,木笔把它交给木蓝,正显出他对她的关切之心。 木蓝匆匆赶回地榆府上的时候,地榆已是痛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他被木笔打了一掌,肩膀脱臼,又因为这件事不能声张,只能忍痛等着木蓝回来。木蓝从小研习医术,处理起地榆的伤势并不困难。两人商议一番,觉得地榆的身手再在木笔面前出现一次事情就会败露,而且肩上的伤也不能令木笔知晓,两人遂决定对外宣称二人出城散心,在外面盘桓一月再归,而其实二人只是在城郊的隐蔽处休养,以避耳目。 却说子苓和苁蓉这边,在一处可见人烟的岸边泊了船,两人携手上了岸。子苓忘记了前事,苁蓉也并不记得这是何处。此时已是近黄昏,两人均是饥肠辘辘,苁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一身狼狈装束,子苓倒是对身上的泥土浑不在意。两人拿了钱,到市集上去买些吃的。 两人买了烧饼边走边吃,想子苓曾经是小姐那般尊贵的人物,连抛头露面都少见,如今却是毫不在意形象地在路上边走边吃着烧饼,苁蓉看着这样的小姐,心里暗暗觉得不可思议。子苓虽然身上带着泥土,风尘仆仆,但是掩盖不了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淡雅的气质,那种脱俗的美不是一下子抓住眼球的惊艳,而是越看越觉得惊为天人的那般倾国倾城。两个美貌女子孤身在市集上徘徊,自不免被几个登徒子盯上。感觉到周围有不怀好意的目光,苁蓉有些害怕,抓着子苓的胳膊的手指不禁紧了紧。 “哟,两位姑娘这是要去哪里玩啊?看起来不像这里的人嘛,怎么样,要不要兄弟几个带你们俩去兜兜转转,再好好玩一玩啊?”为首的一个人走上前来,赤着臂膊上面纹着青龙纹身,嘴里散出的酒气和猥亵的笑容令子苓微微皱了一下眉,然而她蹙眉的表情就像波澜不惊的湖水上落下一片树叶激起的波纹,稍纵即逝。 “萍水相逢,不便打扰,多谢诸位美意。”子苓见来者不善,却也并未发作,只是淡淡推辞。 “哟,小美人,你这么说可还真是扫我们大哥的兴致啊。”为首的人身侧一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站出来说道,显然是想在带头大哥的手下好好表现一番,伸手就去抓子苓的胳膊。他见子苓一副落魄模样,身上衣服又并非凡品,心想这女子必不是寻常百姓,说不定还能捞上一笔油水,人长得又是这般国色天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怎敌得过这众多好手,今晚可得好好享享这艳福。这么想着,他不禁露出了淫荡的笑容。 子苓见他伸手向自己抓来,那迫不及待的淫亵神情令她有些厌恶,她自然而然地使出一招小擒拿手,她手下留力,只是挡开了对方伸出来的手。男人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么一个娇怯怯的姑娘家,竟是练家子的手法,但毕竟轻视对手是女流之辈,他也不甚在意,抽出腰中长刀:“看来美人是想要我们来玩点刺激的啊。可这刀剑无眼……小美人你的身子可莫要伤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蹿出,他本意在于吓唬一下子苓,有意卖弄身手,子苓却是不慌不忙,轻身一纵,环住苁蓉的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男子劈过来的一刀。男子见她身法轻盈,心中诧异,当下也不再留手,使出本家的刀法向子苓攻来。周围男人们也不觉子苓这等姑娘家能在那男子手下走得几招,是以也不上前帮忙。 子苓见自己一再退让,那人始终纠缠不休,又见周围许多人将她们团团围住,心知今日到底无法善罢。她一手抱着苁蓉,另一手使出一招空手夺白刃,她本就天资聪颖,自小文武双修,再加上龙族天生的身体优势,那男人手中的刀竟被她轻轻巧巧地夺了过来。这个时候周围的人已看出情况不妙,纷纷抽出兵器上前相助。那男人长刀被夺,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子苓一掌将他打到外围,其他人相继扑上。子苓见他们如此蛮横无礼,饶是她心境淡泊也不禁微怒,玉指轻弹,正是苍龙宗的本门武功玉女拂莲,直指诸人胸口要穴,她并未带上内劲,心里只道给他们些教训也就罢了。只见众人刀光剑影沾不到她的半片衣角,她虽然抱着苁蓉却依旧身法轻灵、出手如电,几个流氓“哎”的一声感到胸口一麻当即动弹不得。那带头大哥功夫在喽啰之上,子苓一击并未将他打倒,他已看出子苓身手不凡,心里一慌就想脚底抹油。 “姑娘的身手可俊得很哪。”忽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子苓和苁蓉都是一怔,扭头看向来人。 来人是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青年男子,子苓抬眼看向他时不由得呆住了。这是怎样的一个美男子啊,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得有如神造,朗朗星眸如一汪冻结的湖泊,挺拔的鼻梁,唇边挂着一抹邪邪的笑意,长发不羁地束在脑后,身材挺拔颀长,玄色的衣装显得他的面容更加耀眼。那流氓头子见子苓分神,想趁机逃跑,却被那个男子一把捉住。那个男子的动作好快,一瞬之间就移步到了那男人身后,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男人拎了起来,那流氓的体型倒是还比那美男子魁梧些。“这么多大男人,围攻两个孤身女子,真是不知羞耻。”美男子说道,声音里带着些冷冽,“看你的样貌,可是最近在这一代为非作歹的‘北霸王’?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自称霸王,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苁蓉一直惊恐地看着周遭的这些变故,她不曾想自己的小姐虽然失去了记忆,身手却丝毫不逊于过去。她不会武,跟着子苓在剑影中穿梭早已吓得手足冰冷。而子苓的武功却是好似自然而然地使出来的一般,令她大惑不解。子苓不想自己一出手便是如此神威,她不记得招数的名字,只是那些行云流水的动作步法,劲力的收发就好像她与生俱来的一般,来去自如。经此一战她也是惊惧不定。 “这人是最近在这一带兴风作浪的小帮派的头目,没想到栽在姑娘的手上。在下这就提这厮去报官,两位姑娘是要去何处?可否顺路?”那眉目俊朗的男子转向子苓。 “我们正想找一家客栈下榻,劳烦公子告知良处。”子苓略定了定神,回答道。 “我知道有家客栈不错,刚好在去往官府的路上,不如我们同行一段。”嘴角轻扬,依旧是那种暧昧不清的,略带一丝邪气的微笑。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子苓行了一礼,也不再多话。 三人同行一段,一路竟是无话。临到分别之时,那美男子忽的笑出声来,子苓不解,抬头淡淡地望着他。见到子苓略带疑惑的眼神,他带着一点戏谑的口吻说道:“在下是在想,这一路如此久,有如此佳人相伴已是幸事,心中居然还想着要是能知道两位姑娘的名字就好了,是以笑出声来,请姑娘莫要见怪。” 子苓淡淡一笑:“说与你也无妨,我叫子苓。她名唤苁蓉。”苁蓉有点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意思是自己不会说话。 男子轻呼一声,显是有些惊讶:“我并不知道苁蓉姑娘……真是对不住。”苁蓉微笑,表示并不介意。 “今天之事,多谢公子相助。不知可否请教公子的名姓?”子苓想到今日是这男子把恶人擒住,于己又有领路之恩,于是道谢道。 “我啊……叫我见愁好了。”男子笑笑,眼睛里闪着一些狡黠的神采。他的眼睛好像有种魔力,就好像湖面上的那种粼粼光华,让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