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周末迷惑 女人不是工具(亚麻红)

    

    高热……

    四处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高热。

    男人强壮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女人纤细的柔韧感一起不遗余力的挑逗人类的想象。男人额头、颈项之上淌落的细汗,女人惊慌无助的喘息,两副身躯在最原始的冲动下拼命的奔驰、脸上充满亢奋、慌乱、绝望又向往的神情……

    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让我看清楚这间屋子里的人性渴望。

    小张开始吞口水,因为女人一记尖细而悠长的呐喊。

    小王伸手猛地揪松自己的领带结,困难的哼喘一声,似乎呼吸困难。

    小李死死握着手中的钢笔,清秀的脸上紧绷起超乎寻常的专注,与以往的一丝不苟大相径庭,眼睛里闪动着烫人的意念。

    整间屋子被尖叫、叹息的声音包围,还掺杂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高热,连中央空调里的冷气都被彻底打败。而我,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女性,不同于其他男性坐立不安的痛苦模样,正躲在黑暗里,捧着脸专注的盯着另一个人的表情。

    那个人有张粗犷英俊的脸,因为是坐着,所以掩住了他高大挺拔的身材。此时他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里的那对男女,表情淡定且严肃。会议室里黑着灯,放着电脑里的影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片中主角身上,只有我在偷偷溜号。

    偷瞧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提心吊胆的。要是被那男人发现我偷看他,都想不到会有多麻烦。因为他是全公司最不该招惹的人,俗称老板。可又实在忍不住!会偷偷端详他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过去伤得太深,心底记得太牢,对着一张和某个记忆相似度过高的脸,很难不去多看几眼。

    六分二十八秒之后,会议室里亮起来。大屏幕上的短片结束了,令人气血上涌的画面终于消失,让屋里的几位男士得到了暂时的平静。听见身旁低低传来几处尴尬的轻咳,我心中暗笑。

    一把低沉中揉进沙哑的嗓音响起,老板扫了一眼众人,公式化地开口:“大家来讨论下路星河这个创意吧。”

    这一期的策划广告。杜蕾斯、杰士邦、冈本什么的全部靠边站,公司接了一个极其无名的小厂家,连名字都恶俗的让人不敢领教,叫个什么“威力合”。于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周末,我们这几只披着“精英”羽毛的傻鸟就得陪着老板加班加点。

    老板姓满,叫满天歌,很豪放的名字,也是很豪放的人。他的嗓音同我记忆深处的一样苍劲豪迈,具有非凡的感染力和穿透力,仿佛是专门为征服我而来,带着能够直击我灵魂的魔力。

    说实话,虽然我时不常就会抛视线给他,但却不太喜欢面对他。不光因为他是领导,最主要是因为他的神情和他说话的方式。他喜欢一边说话一边无所顾忌的大笑,带着一种不羁的洒脱与爽朗。和我曾痴迷过的一个男人一样。然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越是看似坦荡挚诚的笑,就越像一块诟病,早已成了刺,扎在心底。

    几乎是有些病态的,他越像那个人,我越想看他,越是看,就越痛苦。人有时很奇怪,总是喜欢自我折磨。

    两年前,我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的不是“豪天策划”,而是另一家著名策划公司“华天优异”。

    有一天,我如常去公司上班,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一张张诡异莫测的脸,接着我被叫到经理办公室,被告知我是一个窃取公司重要信息的商业间谍。可笑的是,商业间谍这个词无疑是要和高智商挂钩的,而我自认没有那个智商。我愣在那里,面对突然砸来的莫须有罪名满脑子问号,很久以后都还觉得说的应该不是我。

    直到那个叫魏钧的家伙冲了进来,当着大伙儿的面痛斥他对我有多么失望,顿足扼腕的表示他白白花费心思手把手的教我,居然调教出一个吃里爬外的小偷来……一瞬间,他那英俊狂猛的脸突然变得很不真实,曾经坦荡的笑容被冰冷目光代替,逐渐破碎。我曾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听从他所有的安排,觉得他是上天派来收拾我寂寞的人。可在那一刻,我却觉得,可能是我想多了……

    接着,平日称姐道妹的何娜也走过来,却不是走向我,而是挽起魏钧的手臂,娇滴滴的低声劝慰他,仿佛他受了天大的罪,压着多大委屈!顷刻之间,我站都站不住了,什么停工开除,什么对簿公堂,经理的厉声喝骂一点儿都入不了我的心。我只是想问,魏钧,你什么时候选择了何娜?为什么连个苗头都没叫我看见?

    末了,我没有问,只是冷道:有证据吗?抓贼还要抓脏呢!

    魏钧听了我的话,愣住了。过了很久很久,他的目光像是长在了我身上。我太过问心无愧的表情让一些本就不相信我会有间谍脑子的同事们动摇,更遑论我还口口声声要他们拿出证据,就连经理也开始问他是不是搞错了。

    然而就在那时,魏钧却说:路星河,这件事我只告诉过你。

    一下子,所有人都望向我,好似他那一句话就是铁证一样。

    呵……我能说什么呢?电视剧里才有的狗血剧情竟然赤裸裸的上演,并且出自我最深爱的男人。我瞪着他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冷笑再冷笑。何娜在一旁做和事佬,一直叨念着“星河年纪轻,做事没分寸,大家看我的面子别报警”什么的,而我的眼中则只剩下屈辱。

    应该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为我开口问魏钧一句,既然是你告诉了路星河,为什么不是你?

    结果,答案只有我俩清楚,且从此成了我心间的一块病……

    从小我妈就戳我的脑门,说我没长脑子。那时候还嘴硬,总说没脑子怎么了,多长一颗头也当不了皇上。直到吃了哑巴亏,才悔当初没有潜心修炼,落得个被各路妖孽恣意欺负的下场……

    因为又想起令人窒闷的不堪往事,我下意识便将目光穿过会议室的玻璃窗,落在外面逐渐变空的办公室里。这是一个日剧韩剧里常见的黄昏,空旷的办公室、幽静的走廊,下班后的时间慢的让人揪心。柔美的夕阳光线带着让人感伤的温柔,穿过落地窗洒在目力能及的所有地方,那样的昏黄有种消失前的忧郁,看得人心里很酸楚。

    如果这时我站在A区前的落地窗前,孤独目光穿越对面喧嚣,沐浴在一片金红的残阳光芒里,相信就算是我,也能展现出一滴滴女主角的气质。只可惜,即使是在自己的人生里,我也不是主角,因为我Hold不住这四方的“神明”……

    会议室里,右边坐着满天歌,对面是最近常见到的华戈公司的老板,另一旁坐着动画部的几位青年才俊,压压喳喳把本就窄小的第三会议室塞的满满的。不用开会的同事们已经陆续下班走掉,我羡慕的瞄了几眼,耳边的声音就成了一种非人的折磨。

    表废话了!周末不能正常下班,吃龙肉也没味道。

    叹口气,又瞄一眼桌底下的手机。一秒之前刚刚进来一条短信,上书策划部之花唐颖姗小姐的凤谕:此男系极品王中王,资料待查,盼君站好最后一班岗!下周见!

    志玲原谅我夺人名讳,实在是因为我进入豪天一年多后,还会时常记不住“唐颖姗”这拗口的名字,所以便依她的外表随口取了这个绰号皆因此女是24岁、苗条、长腿、E罩杯、小细腰,是个化了妆之后有张林志玲小脸的上海妹,说话奶声奶气,嗓音细软妖嫩。

    我抬头看向会议室的窗口,志玲正站在老板视线的盲区,举着她的手机朝我飞吻,然后便扭着腰下班去也。我皱起眉,心情更加低落,瞥眼瞧着对面坐的华戈老板,心里有些愤愤然。

    此男姓华,叫华逸然,很潇洒的名字,是不是个潇洒的人却不得而知。志玲便是看上这一只,还妄想让我替她打探军情,也不想想,我一个连自己的场面都经常Hold不住的人,怎么打探啊?

    传闻中的华逸然有着优佳条件,不但脸蛋美,宽肩翘臀,且年轻有为,尚未婚配。但多年深受各类美型漫画浸淫的我,对男人的美丽标准实在是高得扭曲了,所以对我而言,他并不具备特殊魅力。更何况,以现实的审美来讲,与其追求YY中的俊美飘逸,还不如求得一良将,就像满天歌那种剽悍神勇的纯爷们一枚。不但肩扛得力持得,且往他身边一站,立刻显示出女人应有的娇弱,还可以满足虚荣心。

    我正在神游中不屑,就觉得有道视线一直盯过来。诧异地望过去,对上的竟是华逸然淡淡的双眼。心中微厌,有点不喜欢他的注视。太冷淡,又直勾勾的盯着人看,太没礼貌。是时,满天歌终于一拍桌子,说道:“今天就先到这吧!最近大家都辛苦了,赶紧收拾收拾周末去!”

    哎哟妈呀!等这一句可谓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诀”,懒得再想其他,赶忙抖擞精神回位子上拿包走人。

    我在电梯前故意磨蹭,避免和同事们搭同部电梯,免得一聊就是周末晚上无处可去,只能回家吃自己。

    “路星河,一起吃饭吧。”耳边亮起一道微微沙哑而洪亮的声音,让我周身一震。抬起头,便是满天歌微扬的笑脸,指头一直按在开门钮上,盛意隆隆。

    “我请!难得你小宇宙爆发一回,立意做的无可挑剔,犒劳一下。”他那语气明显是不容回绝,根本不是在问我,阳刚劲暴的笑容更有种让人畏缩的压力。我就是这么胆小,鄙视我吧!

    看着电梯里满满当当的人,我十分犹豫。若此时踩上去发出“嘀嘀”声,无论如何都会被某人嘲笑为超重,那就更不爽了!满天歌好似看不见身后挤得变形的人,一径旁若无人的按着开门键,挑着眉毛冲我笑,非常没有公德心。正迟疑间,身边又晃过一个高大的身影,还来不及看清是谁,就听见电梯开始“嘀嘀”。我心中一乐,暗自出了一口气。

    “华逸然,你太肥了,赶紧下去!”无悬念开始上演那招牌式的恶毒攻击,真是无聊透顶……更加庆幸,那脚踩上去的人不是我。华逸然淡淡的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下来。本来还以为能就此逃过一劫,可满天歌居然也跟着走出来。

    “路星河跟咱们一快,不反对吧?”勾着华逸然的肩膀,他笑嘻嘻地说,似乎忘了我根本没答应他。华逸然的反应则是去按电梯的按钮,不以为然。

    唉!只剩哀叹。跟领导吃饭,无异于上老虎凳、灌辣椒水。加上看着他的笑脸,心底烫着另一个人,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天总,我……”我想出言婉拒,满天歌立马斩断,“你这个野外逃生的立意帮我赢了一单大生意,有几个点还想问问你。别婆婆妈妈的,吃个饭而已,又不是要卖了你!”

    奴隶主啊?没自由啊?我一脸不高兴,不由得又嘟囔道:“我有那么大本事吗?”

    “当然!”满天歌拍着华逸然的肩膀,脸却对着我,“小路哇,连华总公司的精英小分队都输给你啦!”说着,他装腔作势的扬了扬脸,我则一脸茫然的看向华逸然。后者没啥表情,淡的跟一股烟似的。

    “我跟华总PK威力合的立意,谁赢谁做上海车展的案子。”

    “车展策划?”我更加疑惑,“没听您说起过啊?”

    “哈哈,还是个秘密!要PK就要做个难的,威力合这种乡镇范儿够难了吧?所以你立大功叻!”

    原来如此,我偷偷翻了翻眼睛,心里道声难怪,对老板的好心情没兴趣。是时,电梯又回来,我们三个走了进去。

    “真想不到,你一女孩子,居然把样片的色度整得出神入化,在家没少干坏事吧?”满天歌靠着电梯内壁,懒懒的调侃我,让人很想把他拍在墙上,扣都扣不下来。见我没吱声,他开始故意跟我过不去,越发加重语气道:“没瞧见刚才那几个小子的脸色吗?一个个都给刺激大了!”说完,还把手按在心脏上揉了揉,笑得欠扁。

    最近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满天歌总是不遗余力的调侃我。表面是肯定工作能力,逮着机会就挖苦人,搞得几个男同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是不敢得罪他,只得装傻:“那还不好?这案子吃的就是个暗示。他们要是受刺激了,正好说明我成功了!”

    “对!”满天歌笑着点头,趁机瞄了一眼华逸然,又说,“所以才说小路对这种事轻车熟路嘛……”

    咚咚咚!我在脑海里用头狠狠撞向满天歌的笑脸,再一脚把他踢飞,脸上却只能淡淡的笑。

    这时,另一个清亮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华逸然的。我微微一愣,为他那过分好听的声音感到诧异。不由自主的看向他,上下打量,脑子里迅速开始穿越。这一只的嗓音干净得像一弯泉水,估计唱起歌来是那种高亢华丽的视觉系。本来他并不是豪天的人,这几次开会又鲜少开口讲话,一直都是静静地听,我竟然没发现他有一把当歌星的好嗓子!

    样子嘛,嗯,怎么说呢,近距离一看,宽额直鼻,目光冷锐,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又细腻,好似长年缺乏光照一样。看过《暮光之城》的人应该不难想象。穿的西装一丝不苟,貌似名贵,简单又干净。平时好像很讨厌说话,大多时候都是淡淡的,安静到你不注意就看不见他。然而气质上却会时隐时现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说实话,志玲惦记上他一点都不奇怪,这只的杀伤力其实挺大的。

    “那样的片子未必能播得出去。”他目不斜视的说道。满天歌却笑了笑,一脸“你少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道:“那不管!播出什么的不是你说了算。有本事你拿出更好的方案来,拿不出就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电梯到站,华逸然不再多说,率先走出去。满天歌却一边走一边后踢飞起一脚,挑衅华逸然,一副老没正经的样子。

    路上,他俩一直在聊天。我则窝在后座静静地靠着车窗看街景,奉行言多必失的信条,本分的当空气。

    夜幕早已降临,华灯异彩,在车速中变成流光,耀眼的华彩好似是种悲哀的错觉。心脏的某个点忽就被捏了一下,连街边路人此时看上去都像无家可归似的。

    我是路痴,还有严重的脸盲症,白天去过的地方晚上再去就不认得,认识的人却记不住名字,记住名字却对不上人。脸盲、路盲、应酬盲,认识魏钧后,还要再加一条人心盲。从华天优异出来后,也曾转战过其他地方,可那“历史”好似被人恶意“传颂”。世界很小,同行间也没有秘密,所以在哪里都没留长。

    直至进了豪天。

    我问过满天歌,为什么肯用我?那时他只是笑着说,“因为你要的不多,又很有经验”。当时心里酸的跟什么似的,感慨连他给的理由都跟那人很像。当年我也问过魏钧,“为什么你肯手把手教我”,他只是耸了耸肩说,“因为你好教”。

    车子走走停停,红灯太多,路口太多,选择太多,像个迷宫,让人犹豫不决。外面飘起雨,雨滴晶莹剔透,柔弱的滑进车窗下的凹槽。路上到处泥泞潮湿,连同心底都觉得窝囊。

    “路星河,想吃什么?”忽然,满天歌问我。

    “您是东家,自然您做主。”我乖巧的回答。

    “就沸腾鱼乡吧,能吃辣吧?”趁红灯,他回头望了我一眼,还带着一抹清爽的笑。那种笑容很刺眼,好似带剧毒的迷惑,让我好不容易麻痹的神经再次疼痛。

    实话实说,每天面对这样一个人,真的好难。

    沸腾鱼乡是川粤结合的名菜馆,无论何时都门庭若市。满天歌轻车熟路,一进门就带我们往最里面扎,看都不看门口排号的长龙,只同领班点了个头就进去了,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听见要来的是这家店,心里又是一阵翻腾。沸腾鱼乡我并不常来,过去仅有一次,却又是窝囊一桩连着一桩。

    满天歌把我们带到一个安逸僻静的角落,靠着小桥流水的装饰,视角是个扇形。落座后,他颇豪气地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开朗,一边招手叫服务员,一边随手在菜单上点了几点,然后递给我,我摇头,他也不多劝就递给了华逸然。华逸然的手指随便划拉了一下,便将菜单递了回去。没点酒水,因为开车。

    酸梅汤端上来的时候,满天歌瞪大眼看着:“谁点的?”我表示不知情,微微笑着。

    华逸然挑了挑眉,然后看了我一眼:“女生喝点酸梅汤挺好,去暑气。”

    满天歌因为他一句话,这才看向我的脸,忽然笑道:“你怎么那么热啊?”

    我慌忙抬手就往脸上抹,感觉到鼻子上不知不觉全是细汗,才发现心里已经烦到一定境界了。

    华逸然忽然低低笑了一下,但笑得没什么诚意,更像是一种开口说话前的习惯动作:“没准儿人家是嫌跟你吃饭烦。”

    我差点跳起来,猛在心里提醒自己要淡定!心想这个人能读心还是怎么回事?

    满天歌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睨着我,有点不高兴:“烦?”那意思是“又没让你掏腰包,你烦个什么”的。我赶紧摇头,装出一脸诚惶诚恐。

    “难道不该烦吗?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到了下班,又被你硬拖住回不了家,要我我也烦。”华逸然看也不看我一眼,一边不急不徐的念出我心中的话,一边面无表情的饮茶,模样四平八稳,却能把人心搅翻。

    我正瞪着华逸然的酷脸哑口无言,满天歌却突然爆出一句:“喂!干嘛看着华总流口水?人家有女朋友的!”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努力强忍着才没有翻白眼,连忙收回不礼貌的视线,低头喝了一口酸梅汤。满天歌却不放过我,惹人心烦的话一句接一句:“你连男朋友都没有,周末急着回家干什么?”

    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抿着嘴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小声嘟囔着:“托福您总这么得意我,哪有时间找男朋友……”

    谁知满天歌的耳朵太灵了,笑容立刻消失,扳起脸来威胁我。我心里忙道一声惨,觉得这男人压迫别人上瘾……好在服务员过来上菜,我便趁机闷头喝汤,用空白填补尴尬。满天歌却一直看着我,直看到我别开眼,一颗心越抽越紧。他不知道,那样的眼神太容易让人迷乱。

    席间无话。他们聊他们的,我没兴趣钻营老板的话题,眼睛便四处乱飘,消磨时间。盯着一个灯笼看了许久,仿宫灯的样式没啥新意,若只盯着雕花看却很吸引人。我有个毛病,无论多么无趣的东西,只要能找到一个点,就极易投入。很久以后,眼睛都盯疼了,才涩涩的落下,落在灯笼下的一桌人身上。

    也就巧在那一瞬间,对面也有一双眼睛愣愣的落在我身上。同样沉醉,同样苦涩……不同的是,我盯着灯,而他盯着我。

    餐厅里很嘈杂,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何时起?放起张宇的歌。一首《伞下》,带着折磨。即便环境吵闹混乱,歌声很微弱,那词曲却早已烂熟于心,来回撕扯。

    这场雨会不会下不完 这一刻最好能更缓慢

    有些话就像撑不开的伞

    明明想靠近对方却出现一种阻挡,让心慌张

    你有我没有过的向往 我才会一路苦苦追赶

    我只有过往 却没有远方……

    迟迟不放的痴狂 怎会在多年以后变成这样

    我们在伞下如此执着凝望 爱与割舍来回碰撞

    想牵手走不同的方向 是綑绑

    我们在伞下准备失去对方 带着了解、微笑和泪光

    我会祝福你 伞外的世界有一片蔚蓝……

    心倏然被刺痛,因为歌词里的那一片“蔚蓝”。不,我们之间没有祝福,也不可能是一片蔚蓝!他还是那张明朗豪放的脸,就如坐在我身边的男人一样。我的目光太僵滞,也太空洞。即便能忽略他的凝望,却忽略不了心底的酸痛。两年了,我居然还是会痛……这突如其来的对视让我完全慌乱。没想到,只是随便望一望,居然就看到了他。沸腾鱼乡果然是个不祥之地,真的不该再来。

    他让我背黑锅,他舍我而去,他选择我最好的姐妹,他当众羞辱,够狠也够绝!我将斑驳旧痕裸横心头,为的就是提醒自己,别再看他,别再慌乱……

    满天歌突然推了我一下,我差点摔出座位,他赶紧又拉住我,问道:“发什么愣呢!问你喝什么饮料?”

    我惨白着脸,喉咙里压得生疼,如果不是在满天歌和华逸然面前,我恐怕会哭出来。摇了摇手,胸臆间硬生生梗住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天歌以为我被鱼刺卡住了喉咙,连忙拍我后背,还逼我喝醋。陈醋的酸气扑鼻而来,呛得终于落泪。心中的酸和嘴里的酸到底哪一个更厉害,已经分不清。只能默默感激今天吃鱼,否则根本无法掩饰此刻的失控。

    满天歌还在等着点饮料。我缓了好久,才勉强说了“白开水”。他看了我一会儿,皱眉将视线越过,原本平淡的眼神不知看到什么,忽然就阴沉下来。片刻,才又淡淡道:“刚才那酸梅汤你可没少喝,要不还来那个吧?”

    我实在没心情再说别的,便点头。再去看那个方向,人已经不在了。

    哼!真是唾弃自己。还是在意!在意到害怕自己把持不住就把满天歌当替身。明明痛,明明恨,明明没有意义,却始终忘不掉……

    一顿饭从七点吃到九点,后半段我始终心绪烦乱,全因为撞见一个最不想遇到的人。满天歌去结账,我和华逸然在停车场等他。华灯初上时飘了几滴雨,这会儿早被闷热蒸干了痕迹。夜幕宛若湖水,月色清亮优美。水中望月,不太真实。

    华逸然似乎问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看向他时,他正冷目望着我,柔软的头发被微风拂起凌乱。虽然没喝酒,可头很晕,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半晌,见我不回答,他便不再理我,靠着车玩起手机。

    忽而又想起刚才那首张宇的歌,头便越发昏沉。离开魏钧和华天优异后,便戒了张宇,也戒了那种浑厚低沉的沙哑。满天歌的嗓音也很像张宇,和魏钧一样。平时说话低低沉沉,唱起歌来像一把锯,在心头来回拉扯,带着让人不能自拔的疼痛!后来才发现,戒是戒不掉了,有些事只能根除。

    正想着,便看见满天歌穿过停车场,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我恍惚的瞧着。他的步伐很大很豪迈,似乎没什么能挡得住他。我不再躲避他的笑容,有些忘乎所以,变得目不转睛。他走的越近,表情却越朦胧,我越想看就越看不清。抬手揉揉眼睛,不明白身体为什么忽然很乏很困。

    很快,他走到我面前,对我微微一笑。我呆呆愣住,为那笑容好模糊。接着身体一软,侧身一滑,倒在他怀中。

    乱了,全都乱套了!一晚上的忍耐在倒下的一刻崩盘,湿滑冰凉从眼角溢出,滑过滚烫的面。沸腾鱼乡,不该来。一来,就错了!

    “路星河!路星河!”满耳都是那低哑浑厚的声音,可以撕裂我的音质,叫我不知该把手放在哪里。我看见影子在眼前飘散,感觉身体浮在空中。

    真后悔没有喝酒,如果喝了酒,失态或许会被原谅。可如今却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在满天歌面前,在华逸然面前,彻彻底底的失控了……真是没用……

    当我再次清晰地看见天上的月亮时,身上正盖着一件衣服,平躺在一处地方。头很硬,四肢很僵,喉咙火烧火燎的。我抬手搭上额头,滚烫滚烫。唇角一咧,自嘲地笑,原来又是发烧。

    四周很黑,适应了一会儿才看出轮廓。远处有光,隐约能看出玻璃窗挂着百叶帘貌似是在公司里。回头看,身后是A区那扇大大的落地窗,我则正躺在里侧的沙发上。月亮还是那样洁白,我捧起双手想要去接那光芒,月色便带着迷惑的光晕,宠溺的罩在我手中。旋即发现,我手里正抓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在月光下泛起妖异的深紫色。

    “你醒了?”黑暗中,响起华逸然的声音。我不惊讶,因为手里捏着他的衣服。

    “呃……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天总呢?”我想坐起来,却觉得四肢酸软。华逸然靠站在会议室门口,唯一的光亮里,那里像一个出口,我不禁有些恍惚。

    “你发高烧,倒在停车场。我们不知道你住哪儿。天歌去买退烧药了。”说着,开了通道那边的灯。

    他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我将衣服还给他,只能道谢没话好讲。他站在我面前,月光洒进来糅合着不远处的灯光,在他身上拢住一圈奇异的光芒。

    喝口水,又想起看见魏钧,嘴里的水便一下变苦。甩了甩头,想要抛开那种情绪。旋即又想起满天歌,于是笑得有些尴尬,声音也有些不稳:“我好像倒在天总身上了,他没发脾气吧?”

    华逸然没吱声,仿佛没听见我说的话,只是冷冷的凝视着我。周围太过沉寂,他的表情也太过冷硬,我不懂,不懂他的眼神为何充满不屑和轻蔑。而那让他轻厌的对象似乎是我……

    “你是倒在别人怀里了,不过不是天歌。”半晌以后,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口,用那华丽的嗓音平静的陈述了一个事实。我一下子抬起头,眉头紧紧蹙起,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是天总?”我喃喃的问,心底越来越慌,而他又没吱声。

    猛然闭上眼,心里就像抹了一把泥,脏得难受。 其实已经不用他回答,我已隐约有了答案。不是满天歌,还能有谁……我把谁当成了满天歌?霎时,心中有个一直担惊受怕的角落开始坍塌……

    “男朋友?”华逸然忽然开口,冷冰冰的问,我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心在狂喊,记忆却依旧模糊。因为是满天歌,所以我倒得毫无顾忌。因为是满天歌,我没有硬撑那股难受的晕眩和脱力。因为是满天歌,即使我倒下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可为什么却不是满天歌?

    “后来发生什么了?”我以为我很冷静,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抖。如果是真的,那我该怎么办?就这样在魏钧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吗?

    “你哭着打了他。”他说,面无表情。今晚的月色明明是柔和的,可他站在月光里却像一块寒冰。不,用寒冰形容太不够力度,根本就是寒冷!我看的心烦意乱,忽然就觉得他在鄙视我,好像很厌恶我。而那尖锐冷然的目光更让我愤怒!今晚已经够烦够乱了,可这些关他什么事?那是我的过往,我放纵,我失控,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何必一脸鄙夷,满目不能苟同?

    “我还说什么了吗?”我忍着气,冷道,喉咙因为哽咽而抽搐了一下。

    华逸然的眼神却又骤然低了好几度,盯得我的头顶仿佛都要结冰:“你什么也没说人就倒了,那人一直喊你。”他停顿,继而高深莫测的看了我一会儿,好似不知道要怎么鄙视我才好,才冷笑一声道:“你打他,然后又吻了他。”

    不知道听到这种回答该作何反应。我惊愕莫名的瞪着华逸然冷傲奇特的眸光,那个摇摇欲坠的角落终于坍塌成碎渣……

    什么意思?如果我当那人是满天歌,可唇间吻着的又是谁?眼中的和心中的到底哪个才是真……脑子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直到满天歌回来,我吃了药,整个人都还空荡荡的。脚下的地面仿佛不停的下陷、下陷,深渊就在眼前,看不见底。

    浑浑噩噩的到了家,看见同住的室友风晴站在大门口。想来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给她打过电话。这种时候,唯一能够让我感到安心的,就只有她了。

    这个周末,真是一场始料未及的灾难!

     正文 第二章  替身double

    男朋友,是吗?

    睁开眼的时候,风晴正拿着体温计坐在我床头。

    “我想要一个漫画男主角一样的男朋友。”拉住她的衣角,许愿似的说了睁眼后的第一句话。

    “是吗?知道了。”她淡淡的应和,看着体温计的刻度无声叹气,“退烧了。还好没像上次似的,没完没了的烧。”

    两年前,患上一种创伤性压力综合症,动不动就发烧。自从吃了那个无敌哑巴亏,风晴便成了人生教习,时常叨念我,提醒我。所幸有她陪在身边,才没有因为一次失败而一蹶不振。

    风晴是个很特别的人,闲在家里写推理小说,喜欢分析人的心理。我一五一十的说着昨晚的事,她则一边收拾体温计,一边有意无意的瞟我,道:“我就知道,你的症结还是跟那家伙有关系。”我撇撇嘴,虽然不服气,但却是事实。

    等到下午去逛街的时候,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

    风晴一头扎进书店不出来,我便去逛大悦城三层的影音店,忽然涌起想要一张《张宇精选》的念头。

    一直就很喜欢张宇那种微微苦涩带着沙哑的嗓音。也就成了对魏钧轻易沦陷的原因之一。记得有人说过,长得像的人声带构造也差不多。所以,当满天歌豪放大笑的时候,我真是矛盾,喜欢他的声音,却不想面对心里的影子。

    在试听机里放了一首《大女人》,心便不由自主随着旋律飘浮起来。

    ……不要计较偶尔让我撒娇会怎样……总觉得歌里的男人有些孩子气,感觉很可爱。尤其是魏钧唱这首歌时,连同表情都很可爱……猛然觉察到又在想他了,不由得被沉醉中的苦涩弄得心烦,可一听见声音却又觉得甜,很没出息。

    得不到人,只好深陷在类似的音色中。聆听声音,解除痛苦。望梅止渴,大概很可悲。

    耳机忽然被人拿开,顿时心里火烧一样,好似被人拿走了依靠。回过头,不确定惊慌的眼中有什么,却看见满天歌带笑的脸。他把耳机放在自己的耳朵上,我知道那是一曲《男人的好》。我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耳中听到的和我心里的一样:

    你对他好,把他的依靠当作回报

    即使他无理向你取闹,最后还是见你泪中带笑

    你看不到心在那一天一地里越缩越小

    才会明知深渊还往里跳……

    我想男人的好,只有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才知道

    只是谁是毒药,谁才是你的珍宝……

    要是男人的好,总要你委屈自己处处讨好

    才能塑造,才能得到……你何必自寻苦恼

    让它一了百了

    你应该对自己好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在错的时间听一首错的歌,眼中更有一个错的人!像喝了迷药,头脑不清不楚,一时冲动而已。一曲完毕,几乎是仓惶的别开眼。一瞬间我毫无掩饰,让他看进了心底。热辣浮上面,时间像在火上烤,难熬。

    “你烧还没退吗?”他的手忽然伸过来扶上我额头,冰凉的触感,“烫着呢!发烧还跑出来乱走?”

    我勉强看向他,他皱眉对望,等我的解释。

    “好多了,想出来透透气。”实在找不回平时的感觉,公司里的路星河正扒着门框不肯出来,抗议休息日还要出来见人。

    他没穿西装。事实上,在公司也并不常西装革履,而今天更加休闲,穿着运动服。他从头到脚打量我,没见过我披着头发穿着很幼稚的裙子。他的眼睛会说话,让我不敢看他,就怕问起昨晚的事。

    “您一个人逛街啊?”我低着头,语速偏快的挑了句常规客套话,脑袋里拼命找借口,恨不得马上就走。

    “来打球,顶层有个球场,华逸然也在。”说话间,那人已经走进影音店的大门。

    我皱了皱眉,觉得真倒霉!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那人。不明所以,就是不想见。所以,赶忙抱着规避风险的心态装作没看见,拿回耳机扣上,默不吭声。

    华逸然一进来就高挑眉,要死不活的:“这么巧?”

    巧什么巧?演港剧啊?跟着是不是要说“下周我要移民加拿大”。嘴角微抽,我在心中不合时宜的乱吐槽。

    他一身白色运动服,浑身清爽,头发又黑又亮,风神俊朗。满天歌见我总也不太热络,伸手又抢我的耳机,明摆着无视我表示出的距离感。

    “这丫头喜欢张宇的歌哦!”他面带得意的看向华逸然,而我也发现,那货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娇俏、长得玲珑剔透的女人。华逸然的态度照常冷淡,我不理他,兀自琢磨赶快找个借口闪人。正想着,那漂亮小妞便开口:“这位是?”

    女孩目不转睛的凝视我,眼神怪怪的,让人脚底生寒。满天歌豪气干云天的拽我到他们面前,指着我就说:“我们公司策划干事路星河,这位是华逸然的未婚妻,陌小乔。”

    哇塞!劲暴勒!我心底暗叫,脸上四平八稳。这下志玲会不会泪流成河,有没有一场殊死决斗?斜睨了一眼华逸然,他不声不响的盯着我,冷漠中带着莫名敌意。我赶紧转身对满天歌道:“老板,我还约了朋友,先撤一步OK吗?”

    话甫一落地,三个人脸上快速闪过一抹异样的光。我看着纳闷,觉得这三个人奇奇怪怪。满天歌看着我,倏然陷入一种很不正常的阴沉中。我们干瞪着对方,他劈头就问:“是男朋友吗?”

    我就翻白眼!这些人的思考回路是什么东西做的啊!看不出来人家讨厌你们吗?身后背起满满的黑线,只能强忍不耐,答道:“不是,普通朋友。”

    三人听了我的回答居然都愣住,我更加莫名其妙,觉得跟他们对话根本无章可循。旋即,满天歌呵呵一笑,道:“我说呢,一个晚上现交也来不及啊!”

    嘴一咧,我越笑越难看,忍不住手背到身后还得互相拽着,生怕大巴掌呼他脸上。心里狠狠骂:你单身太久,阴阳失调,神经障碍了吧?

    “路星河!”尴尬间,风晴那悦耳的声音终于破空而来。

    我的耳朵“噌”的竖起,很感激这声救命的呼唤。猛然转身,两步就跳到她面前。

    “你干嘛?”她厌弃的推开我,眼神好像在说“你是兔子啊”。

    瞧我一脸“快带我离开”的恳求,风晴淡淡看向我身后,没说什么,挑眉问我“走不走”。我赶紧抓住脱身的机会,把《张宇精选》放回货架,跟着她躲灾星一般的逃窜。

    转出影音店的大门时,余光撩到还站在那边不知为何神色不定的三个人。有个瞬间,心里产生了某种感觉,但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模模糊糊的,来不及多想便消失了。

    星期一上午,老板不在,琐碎事情倒是不少。

    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时间,志玲的七寸高跟鞋马上就踏破我的“疆土”,连一分安宁都不给我留。只好用笑容告诉美人“我知道,我知道”,拿起钱包认命的跟她出去,准备接受摧残。

    我俩坐在餐厅里,志玲一直在唉声叹气,显然已被华逸然有未婚妻的消息击垮了。尽管平时我是有些腻歪她这种卖萌扮娇女的,但凭良心讲, 她的心并不坏,只是有些愚蠢;况且人家靠美貌也没有那么天理不容,所以我也不能将幸灾乐祸表现的太明显。

    “哎呀,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不要这么悲观嘛!”拍了拍她,算是给予一些好心的安慰,“其实也是好事情。毕竟跟领导搞在一起是很危险的事。再找合适的目标吧!”

    志玲叹口气,似乎被我说动。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她的蔬菜汤,想起什么似的用手肘推了推我道:“唉,跟你说个事呗!”

    我一边吃炒面一边瞄她,没吭声,总觉得她的脸突然变得贼兮兮的。

    “最近咱老板常跟我打听你有没有男朋友。”她冲我眨眼,笑得很暗昧。我却觉得头顶发麻,瞪她一眼,她也不理继续又说:“你说咱天总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我没好气地嘟囔,顿时连食欲都没了,“看我笑话呗!你没瞅见平时他那口气,生怕挤兑不死我似的!以后他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我气鼓鼓的喷完,志玲却笑得更欢实。

    “那你有没有觉得,就是啊,偶尔啊,其实天总性格挺可爱的?”志玲忽然放下手中的调羹,双手捧着脸,羞答答的看着我。我一时微愣,没明白她的意思,下意识撇着嘴讽刺道:“那种叫可爱啊?那种叫二百五好吧!”

    “是么!”上海妹拉长声音,笑容诡异,我皱眉瞧她,正对上她一副“这可是你说的,没我事啊”的鬼样子。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觉得身后有点凉。

    “天总!”果然,志玲眼神向我背后一递,一脸刚发现似的站起身,仪态万方的跟我身后的人打招呼。

    “吃饭啊?”响起满天歌的声音,我抬起头,他已经走到我们桌边,“食欲不错啊?吃这么油腻。”

    我很确定他肯定听见我说的话了,只得勉为其难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很不知所谓。目送他离开餐厅,转出门口,又等了好几十秒后,志玲便开始幸灾乐祸:“天总今天穿西装耶,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看过《杜拉拉升职记》吗?”我皮笑肉不笑的说,“公司两大忌,别动公司钱,别动公司人!小上海,咱俩可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志玲听我叫她“小上海”,就知道我真的生气了,赶忙赔笑道:“哎呀呀,谁让你打探了半天还让我这么绝望来的?现在大家扯平。我请你喝汽水好不好?”

    我哼了一声,不理她。

    会扯平才有鬼!下午一上班,我就被总经理办公室传唤了。

    就算志玲一直不安的望着我,我也不原谅她。我狠狠地瞪着她,扭着头走向满天歌的办公室。“砰”只顾着用眼神杀死志玲,没留神撞上了过道里的人。赶忙道歉,抬头就迎上华逸然冷漠的双眼。

    这货是有多讨厌我?

    “华总好。”压下满腔不爽,礼貌的跟他打招呼。他却看也不看我,好似我是垃圾。懒得同他志气,心中把他痛殴十八遍,然后去敲龙潭虎穴的门。

    “进来。”浑厚的声音里听不出苗头,我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刚想关门,华逸然也跟了进来。

    “坐吧。”满天歌脸上没有笑容,指指他办公桌前的椅子,我坐过去,华逸然则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看着。

    “有件事想问问你。”他开口,语气不急不徐,却很直接,“你两年前离开的华天优异,对吧?”

    我抬起头,听他突然提起华天优异,心底便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预感灵验,他又说:“周五晚上的那个人,就是华天优异的吧?”

    “嗯。”我点头,也没什么好否认的。这时,他忽然望向华逸然,而那边点点头,眼中沉淀着某种坚定,好像他们之间已经达成某种共识。

    “是这样。咱们两家公司预备一起接上海车展的案子,你知道对吧?”满天歌看着我,表情很严肃,让我不由得很紧张,只能跟着他的话回答:“上周听您提起过。”

    语毕,他眼中晃过一抹冷光,眸里似乎有些含意,但我看不懂。他接着说:“其实这案子的计划尚未成行,方方面面也还在谈……”

    我瞪着他的口型,下意识攥紧平放膝头的手,前车之鉴令我意识到他要说什么。

    “可这个计划却被华天优异的人捷足先登了。”

    他终于说了出来,口吻深冷,仿佛话锋指向已成定局。我茫然的看着他,又转过头去看华逸然,慌乱与难以置信滚住心火奔突万里。华逸然也很严肃地盯着我,用高高在上的审视目光定了我的罪。忽然觉得他英俊的脸上应该架上一副金丝眼镜,那样就更像港剧里的斯文混蛋,衣冠楚楚却阴险狡诈。看着他冰冷的眼神,我很悲愤。有必要吗?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让你不爽的事,有必要这样诬蔑我吗?

    “路星河?”满天歌看我一个劲儿盯着华逸然看,开口叫我。

    “你们有证据吗?”我别开眼,声音透着阴冷,根本不想再看华逸然的脸。满天歌尴尬的扯了下嘴角,想笑却掩饰不掉虚伪:“你也别太敏感,毕竟你曾经……记录不良,我们也是要问清楚。”

    记录不良……我痛得眯起眼,头顶被这道闷雷击中。

    “老板,是我敏感了吗?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我头脑发热,神经越拉越紧,快要断掉,“华天优异的记录是别人栽赃给我,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青天白日,抓贼抓脏,拿证据来!”

    一口气说完,紧紧攥着裙角的指头都泛了白。

    “你不要这么激动,公司出了这种事,总要问清楚吧?”满天歌皱眉,嘴上都是道理。可说到底,一出事首先就想到我,为什么?

    我想笑,心中荒凉,只闪过一句话: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呵呵……一次窝囊将我打翻,所以处处都有一万只脚等着。还期待什么,满天歌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翻不了身很正常……对,很正常!

    “如果你们认定是我,我百口莫辩,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嘴角渐渐挂上嘲讽冷笑,慢慢平静下来。

    满天歌没说话,在仔细研究我的反应,也看到我脸上冰冷的不屑。我不想再跟他废话,目光落在玻璃窗上。外面就是办公区,百叶窗帘落着,隔离了外边的视线,但我还是能看见那不断向我投来的异样眼光。

    “路星河,会怀疑你不是无缘无故的。”过了很久,他说。

    我望着他,不会再觉得失望了,因为明白他不会有所不同,微微一笑道:“是吗?当初我问过您为什么肯用我,我以为这里会有公平。”话说的很轻,却足够让那两个人听清楚。

    他表情复杂的看了我很久,终是板起老板脸,拉开官腔道:“可你能说没和华天优异的人接触吗?”说完他居然冷笑了一下,连掩饰都不曾,就亮开他伤人的指控。

    我看着他,逐字道:“有接触又如何?证据!”

    “路星河!注意你的态度!”满天歌沉下脸道。握在一起的手猛地松开,将自己向后抛进老板椅里。他毕竟是领导,又有点自命不凡的霸道,人原本就很狂猛,平常因为女性员工很稀有才和颜悦色。此时,口气不由得便硬了起来:“泄密就是双休日发生的。全公司的员工就只有你知道车展计划,你必须说清楚!”

    我瞪着他,不愿意低声下气的求饶。看着他的脸,突然就想起了魏钧的话。

    路星河,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是啊,只有我知道。

    “我到底要说清楚什么,天总?”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尽量用冷冰冰的声音说话,否则我可能会哭出来。

    “那男的是谁?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突然站起身莫名其妙的大吼一声,一拳击在红木办公桌上,发出了骨头和木头撞击的闷响。本就黑云密布的脸又沉了沉,不知他眼中的复杂光芒是什么。

    我吓得缩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勇敢。

    “那是我的私事!”深吸一口气,强忍屈辱泪水,忍得声音都开始发颤,“凭什么要我用隐私洗清欲加之罪?如果你们有证据,开除我啊!何必在这兜圈子!”

    我几乎是用尽力气昂着头瞪着满天歌的脸,他眉头动了动,眼中却划过一丝狼狈。旋即一甩头,低声道:“出去工作吧!”

    我立刻起身振作精神,转身时余光瞥见华逸然冷漠的脸,仿佛看笑话一样的看着我。关上总经办的门,我低着头快步奔向洗手间。一路上虽然没抬头,却知道有多少眼睛正在暗中窥探,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对这种事,我太熟悉了。

    洗手间的水冰凉刺骨,啪打在脸上的感觉很讽刺,越抹越黑一般。本来干净却硬要用水洗,倒会显得很脏……风晴教过我,遇到这种事不能躲,一定要迎头痛击。不能让欺负你的人认为你好欺负,否则有一就有二,跟着就会没完没了。会欺负人的人,都很会得寸进尺,你退的越多,他进得越快。敛眸苦笑,为什么不能像风晴一样,一支烟在手,蔑视一切污秽不堪?

    回去以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很不正常,但似乎不是因为我。所有人勤奋到了诡异,异常安静地各做各的事,连平常的交头接耳都没了。志玲担心的偷偷看我,我却不想理她。要是觉得是她的小恶作剧害了我,那就那么觉得去吧,我也没闲工夫解释。

    一晃到了四点半,桌上的小镜子里匆匆走过满天歌和华逸然,两人脸色都不好看。而他们刚走,办公室里的压抑气氛便一哄而散,大家不约而同的吁了一口气。

    “丝丝”志玲在对面发暗号,还拿出她的美容卡冲我摇晃,然后便拉我跑去洗手间小声嘀咕,“刚才怎么了?天总办公室隔音那么牛,都拦不住那一声吼……快从实招来,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真想打爆她的头,好看看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跟他能有什么事?”我臭着脸,不耐烦到了极点。

    “要不咱俩早退去美容院吧,这儿说话也不方便,我去和吴秘说!天总要是问,就说你突然不舒服陪你去医院了!”志玲捧起我的脸很认真地说道。我看着她扑闪扑闪的大眼,心中猜测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想早退,连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了。

    “那你跟吴秘说的时候,不许拿我当挡箭牌。”我半推半就地嘟囔一声,志玲听我允了,兴奋的飞了一吻,转身就走。我洗了手也跟出去,走回座位刚想接着干活,就看见她从吴嘉楠的座位上走回来,直冲我挤眉弄眼。

    好家伙,这是百米冲刺的速度啊!不禁佩服起她在这种事上的效率。我装成病恹恹的样子,收好东西关上电脑,谁也不看抬腿就走。有志玲护法,一般我也可以很嚣张,和这妞儿泡在一起,偶尔也会很方便。

    但凡遇上这种事,都是风驰电掣,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五点钟我俩已经在美容院做全身按摩了。志玲趴在旁边唧唧呱呱的乱问一通,我左搪右挡没让她套出话去。

    “真恐怖!你去洗手间以后,隐约看见办公室里的人影窜来窜去的,然后传出乒乒乓乓的响声。估计是老板总爆发,扔东西出气来着!”志玲一脸笑眯眯,好像看到什么修罗场一样,我瞧着就来气,便没吱声。

    “唉!后来张姐进去打扫,出来后神色慌张,脸色别提多难看了!我们都推测她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事,害怕被天总灭口。看来以后在办公室里你会比我有号召力。没瞧见下午李子给你报单时态度都变了?”说完,她还三八兮兮的推了我一把。

    有吗?小李态度有变化吗?他不是出了名的那什么眼看人低吗?一下午心事重重,也没顾得上观察。

    走出美容院时已经快七点了,和志玲道别,打车准备回家。刚坐进车里,手机进来一条信息:抱歉,下班了还烦你,能不能回公司一趟。满天歌。

    心中一皱,难道早退的事这么快就破案了?转念一想,比起偷情报,早退这种事还不就是个屁!想着心里又腾腾的蹿火,可是上头有令,也不敢不从。只能给风晴打过电话,让司机转回公司。

    上了九楼,转过电梯间便能看见豪天的大门。办公区外的走廊黑漆漆的,只有前台亮着两盏不顶用的装饰灯。空无一人的写字间黑着灯,只有满天歌的办公室亮着。我慢慢走近,门没关严,灯光从里面溢出来,拉出一条长长的亮缝。玻璃窗上的窗帘还是关着,隐约有音乐传出。

    我下意识便躲进阴影里,竖起耳朵在外边偷听。不明白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就是不敢轻易走过去。办公室里开着音响,淡淡沙哑的声音唱着一首无奈又苦涩的歌。仔细一听,竟是张宇的那首《替身》。

    听出是那首歌,我心头一慌,仿若被人揭穿伪装,下意识又向更暗处躲了躲。手机却在此时突然响起,满天歌打来电话。于是,铃声撕破了寂寞,是一曲《男人的好》,宛如哀怨哭喊,搅着他的歌。同一个声音,却是两副心肠,混乱、凄然。

    我愣在门口,心跳加速,恍惚间,指尖颤抖。屋里的人铁定听见了,我不接,他也没挂断……从来不想把满天歌当成魏钧的替身,因此总是倍感无奈。他越像他,我越难过。他有几分相似,我就有几分难堪。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未发现这个事实。

    直到一首铃声唱完,又变成单一的《替身》。一瞬间,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狂猛冲动让我推门走进去。

    满天歌捏着手机倒坐在椅子里。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瓶洋酒,已经空了多半瓶。他昂着头闭着眼,看也不看我一眼。我走过去站在桌前,和下午相同的位置,却不是一样的心情。他疲惫不堪的半垂眼眸,眉头紧紧纠结在一块儿,竟在我面前毫不避讳的伤感着。我把音频关掉,看见电脑的播放清单只有一首歌时,心抽痛了下。

    他一直是很健康很生猛的形象,这样颓废的样子不像他。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更不会花痴的以为这些会跟我有关系。他没抬眼看我,拇指缓慢地轻抚手机屏幕,最后停在一个号码上,表情落魄而性感。

    “对不起。”他突然说,而我愣住,没接话。他忽然抬起眼,目光幽亮,深深看着我,深邃黑眸很真诚。

    “下午的事,对不起。”他的声音不甚明晰,咬字却依然清楚,然后凝望着我的目光又别了开。

    他难堪了吗?我看向他躲着我的视线,觉得他好似很受伤。

    “没关系。”是下意识的回答。他说对不起,我就相信。一直以来,只要说的真诚,无论真假,我都会信。听我说没关系,他扯着嘴角却笑不出来。然后起身,蹒跚走出,看样子是没少喝。我站在原地有点防备,他哼笑一声,没有豪放而是有些阴邃,旋即坐到我面前的沙发里。

    “不要以为我喝醉了。”他指着桌上的酒瓶淡淡地说,没了平时的嬉笑,也没了威严的架子,“这样的瓶子,我有三、四个的量。”我乍舌,虽不懂酒,可听上去也很可怕。

    “找到奸细了,不是你。”他又说,无力的笑,肩膀微微晃着,似乎很无奈,而看向我的眼神还是复杂难懂。

    我们对视彼此,一个神秘,一个茫然,两两无语。他忽而起身,高大的身体一步迈过来,带着强劲的压迫感,满身浓烈酒气还有隐约的皂角香。他有三分醉态,又迈进一小步,就快贴上。我后退想逃被他一把拽住,逼我面对。他的脸压得很低,热气吹在我脸上,让我的神经高度紧绷,全身的知觉都在握住后腰的滚烫的手上。

    这是什么?他要干嘛?这算不算办公室骚扰?脑袋瞬间炸开,实在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

    “我没想要干涉你什么!”他在我耳边呢喃,低哑的嗓音明明狂野,此时却极尽温柔。我立刻一阵晕眩,无法抵御这种声线的震撼。见我没有反应,他又道:“难道你真的一丁点感觉都没有吗?”

    听他说这种话真的很难受。我突然开始挣扎,努力想要推开他,他却用力困住我,让我不能动弹。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他的双眼迸发出狂野光亮,灼热不避讳,让我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他低笑,很悲伤:“我知道你喜欢看着我,一直看、一直看……我知道你在我身上找他的影子。从你认识我的那一秒钟开始,你就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但麻烦你不要做得太明显好吗?真的很受不了你!”

    这是在指责我吗?我做的很明显吗?没有吧……我迷茫的看着他,不确定今晚回来的举动是对还是错。

    “天总……”我想试着唤醒他,却被他用手指按住嘴唇。他紧皱眉峰摇头,哀哀的笑:“什么也别说了……逸然说你骗我,你只是装成不在乎,让我独自挣扎。可我明明看见你眼中的影子,也知道那影子不是我!”

    他越说越不象话,我敢肯定他是喝醉了。平常那么粗犷的人,从没想过这样柔情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果不是今天这种情形,他喝了酒而我一下午都很难受,肯定会抱着肚子笑他。此时此刻,我甚至想拎着他喝过的空酒瓶子告诉他“你过量了”,但我却动不了。因为他忽然抱紧我,脸埋在我肩上呜呜的说话。我一句也听不清,只觉得他疯了。

    直等到他平静下来,才能试着推开他。也在推开他的一瞬间,一声低沉深情地呼唤溢出了口。虽然低微得好似吹了一口气,可我还是听见了,并且听清楚了。

    “小乔!”他这么叫了。

    几乎是与那声轻唤同时,我的神经干敲了好几下,脑子开始转筋。

    小乔,谁啊?陌小乔吗?华逸然的未婚妻?Oh My God!是时,一道灵光乍现,我蓬勃的脑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先不管满天歌是怎么看我的,至少从他低唤那名字开始,他和华逸然之间就不仅仅是生意伙伴、朋友那么简单了。原来他们之间还横着一个修罗场!

    陌小乔……

    看向眉头深锁的满天歌,心中那层层叠叠的云雾霎时又加厚了一成。继而隐约感到,今晚那首《替身》许是该我来唱……

     正文 第三章  故人相见

    随着那个香艳路线的策划案得到厂家的认可,我负责的“威力合”的部分终于告一段落。下班之后我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一心想要回家看漫画。在地铁站买票时才发现钱包落在公司里了,又要往回折腾。

    这几天过的很不太平,我都对那人去楼空的办公室产生抵触情绪了。拿了钱包往外走,余光发现会议室里好像还有人。才走到门口就听见满天歌的声音,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在和华逸然扯皮。

    “你到底是对路星河有什么意见啊?”满天歌磁性的声音撞在玻璃上,仿佛伸着小手在勾引我。我听见他提到我,很没骨气的停住了脚步。

    “工作上,我是对事不对人。”是华逸然的声音。

    “那你到底是对这个创意有什么问题啊?”满天歌似乎很不满意,难道是为我抱不平?我心里十分得意,现在只要有人替我削华逸然,哪怕只有一小下,我都美得很。

    “客户都喜欢,你还横挑竖挑什么眼啊?”

    “是男人就不会说不喜欢。”华逸然的声音依旧很平淡,就跟他那人似的,特招人烦。

    “对啊!那不结了。男人不喜欢还了得?卖给谁啊?”

    “我是担心这种情色路线播出上真的没问题吗?”

    “嗨!这个不用你担心!”满天歌好像在笑,而华逸然没出声,则只剩下那边自我陶醉的乐着:“这丫头厉害不就在这!关键地方拿掉,跟一绿色环保公益片儿似的!我就奇怪,那么干净的画面怎么能整出色味儿呢?”

    “没什么好奇怪的。”华逸然又开腔,“这种女人就是表面干净,然后弄得你五迷三道,让你不知不觉就死的很惨。你这种粗线条最好上点心。”

    什么意思?这是在说我吗?我瞪着眼,快把玻璃窗瞪穿。屋里忽然陷入沉默,几秒钟后又听到满天歌的声音:“现在是跟你聊案子,哪个跟你讲人啊!再说,路星河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有多了解她?”华逸然似乎在冷笑,笑得很讽刺,还哼哼唧唧的。

    “反正比你了解。我的员工,我还不了解?”这话倒是给力,心里摸了摸满天歌的头,给他一百分。不愧是义薄云天的帮主老板!

    “你是不是真的看上她了?”华逸然又道。

    心猛跳了一下,扯得我生疼。朝会议室的门挥了挥拳头,没兴趣再听下去了,转身想走,却听见满天歌说:“反正不讨厌!”

    但我讨厌你们!仗着自己是青年才俊,目中无人,还对公司员工背后嘀嘀咕咕,是不是男人啊?忽然就兴起一个念头,要是我当场推门进去,他俩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可也就是想想,不能真的付之行动,人家毕竟是领导。于是只得转身往外走,当作没听见。可刚走到电梯间,身后的脚步却接踵而至。我差点跳起来,不过还没轮到我,后面的人就先跳起来了。

    “路星河!你怎么还没走?”满天歌站在大门口,头顶上是豪天的logo,样子像被抓到作弊的小学生,特别可笑。我假装不懂,嫣然一笑道:“钱包忘拿了,回来拿。老板还没下班啊?好辛苦!”

    他脸上闪过很微妙的异色,肯定正在心里狂打鼓。我黑不提白不提,他们就只好在我面前当鸵鸟。转而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华逸然,礼貌的致意:“华总也没走啊?”

    我笑看那货脸上迅速白里透红,平时白得像个女鬼一点都不爷们,难得如今有点人气,估计也在自咬舌头。电梯到站,我走进去开着门,等他们上来。他俩却尴尬的僵在门口,两两相望、踌躇不前。

    “两位老板不下楼吗?”我微笑,心里翻滚成团。

    “哦,那就一起走吧!”还是满天歌反应最快,估计是因为没说我的坏话,心里多少还踏实点,另一个就可爱了,红着脸一声不吭。

    我们三人一排,满天歌还恶作剧似的把华逸然往我身边挤。我的眼睛盯着楼层指示灯,心说这人真坏,坏透了!华逸然就很痛苦,硬邦邦的冷着脸,一声不吭。低头看见他的手居然也红了。顿时心情大好,莫名其妙就替自己出了一口鸟气。

    后来,我奉命去华逸然的公司送车展计划书,不小心听到了一件大八卦,是关于那个小乔美人的。传说小乔美人的修罗场不只是华逸然和满天歌,貌似还有个研究生的大师兄。听着那些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心说这根本就是日本版的《西游记》女唐僧带着三个妖魔鬼怪的师兄弟去西天取经,其中大有复杂微妙,耸人听闻的内情。而更有甚者传,小乔美人的真爱其实是那个大师兄,还曾闹得要死要活的。与华逸然的关系也早已名存实亡,悔婚恐怕是迟早的事了。

    我立刻美颠颠的把好消息转告给志玲,却隐去满天歌修罗的部分。对于华逸然,则是看笑话的成分居多。

    又迎来一个星期五,两个星期飞快地过去。日子在我眼前一点神秘感都没有,每天早晨像个黄脸婆一样来,晚上又像一个怨妇一样走,周而复始,提醒着我的干枯。

    志玲的周末永远早退,她是为自己而活的人,每天开开心心活在别人的羡慕嫉妒恨里,也不知那一脸无忧无虑的笑是真是假。刚到公司来的时候,曾经看到她躲在洗手间里哭,个中辛酸只有自己知。

    走出公司大楼,迎面晚风一阵,张开双手,能随风起飞一样。天空之中撩起绚烂烧红,云层团团叠叠铺成一片,或紧密,或稀疏,衔接的地方像细绵,像轻纱,一片妖红,美得令人舍不得眨眼。我已很久不曾大笑,也不能痛快地哭一场。每当准备恣情放纵的笑,便会突然陷入一种空虚。我有个延续了很久的噩梦,梦见自己是条被冲上旱地河滩的鱼。张着嘴,瞪着眼,喘着气,活不久……

    一步一步走进写字楼的广场,只看着满天红霞,红的暖了心,烧疼了眼睛。耳边突然响起急刹车的声音,把我惊醒。发现自己冲到地下车库的出口车道上,正站在一辆越野吉普前,挡着人家的路。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想说对不起,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漠然的眼。华逸然坐在副驾驶,眼神没有神采,平板冷漠,却好似在专注地研究我。满天歌在驾驶位上一脸好笑,车刹停在上坡路上,估计刹车太猛,脖子上的项链坠子冲出了衣领。

    呃……观察未免太细致了……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赶紧后退,向他们敬个礼笑一下,转身走我的。旋即听到车子启动慢慢开了上来,然后是“砰”的一声车门响。等我回头时,满天歌已经站在身后,同时,我的手腕落在他的大掌里。他冲我咧开嘴一笑,惊天动地。我皱眉,最受不了他那种笑法,眼眶突然红起来,好在背着夕阳,光线不是很清晰。

    他一声不吭拉着我就往回走,又把我塞进车里。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闯入扰乱了心绪,记忆也跟着蒙上一种淡淡的酸楚,接下来会否是更沉重的空虚,便不得而知。都怪空中色泽柔美的云,勾诱出心底深处的渴望,却又遇见一个错误的人。

    “我跟你华总去K歌,你坐陪。啊不,不能说坐陪,总之你也来就好了!”他的声音塞满耳朵,像在下命令。我呆坐在副驾后头,凝视他的侧脸,心中明镜似的。这男人清醒时好似没心没肺,心思却明明深沉……

    目的地是钱柜。我跟在他们后面,满天歌又是一马当先。我发现他这人真是无孔不入,不过仔细一琢磨也合理,那么豪爽的一个人,自然是吃喝玩乐全不耽误的型。

    趁他俩登记时,我偷偷打量。退去商务造型的两人,感觉很不一样。华逸然穿深灰色瘦腿裤,上面是件淡蓝短袖衬衫,里面是白色背心。随意,干净、利落。而满天歌更狂野,本来还罩了一件黑色休闲西装,现在嫌热给脱了,直接一件黑色的十字交叉背心,穿一条黑色仔裤,像个打手。随之又发现,原本以为满天歌的身材会比华逸然魁梧,但我错了。他只是躯干粗大,很结实,但实际上挺瘦的。而华逸然则真的像志玲形容的那样,宽肩窄腰,长腿翘臀。两个人的条件果然都很好!

    但凡遇到外出作乐的事,都是满天歌一手张罗。他是个好管东管西的人,在公司就能看出来。什么谁过生日啦,谁孩子病啦,谁有什么小麻烦啦,大家都依赖他。穿越到古代,这样的人估计得当丐帮帮主,因为我首先想到的是乔峰的形象。华逸然就比较安静,这阵子相处下来,还没见过他大声说话,似乎什么事都能泰然处之。只要他不刻意对人释放人体冷气,就总是淡淡的。这一点跟风晴很像。只不过风晴是对什么事都无所谓,而华逸然则是什么都很有把握的样子。

    满天歌登记好房间后就跑过来拉住我。他今天很不正常,好像特别热情,热情得都让我觉得殷勤了。于是,又是旁若无人的往里闯。我诧异的东张西望,等候区的人也都看向我们,好像在用眼神谴责“有钱就不用排队啊”什么的。

    “他在这里有长包。”华逸然跟在旁边,目光落在满天歌拉着我的手上。他忽然开口,既无上文也无下文,横在当间很突兀,可我听懂了。扭头看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问的是这个?”

    华逸然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不理我。我恼火的拽了满天歌一下,决定表达一下心中一直以来的不满:“天总,请教您一件事呗?”

    满天歌在最前边大踏步往里闯,牵羊一样牵着我,回头看了看我,就是一径的笑。我接着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华总吗?您当领导的也给点意见点拨一下嘛!”

    “他就那样!甭理他!”满天歌的回答很随意,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发现华逸然总是针对我,还是觉得没必要对我解释。总之,我碰了个软钉子,末了又是只得忍气吞声。

    到了包房门口把门开了,满天歌说:“你俩先唱,忘买烟了,我一会回来。”然后又拍了拍华逸然的肩,好似在说“少说两句”。我看了就憋屈,总觉得这俩人心里有话,可就是不明说。

    不明说,我还不乐意听呢!耸耸肩走进房间,华逸然却没跟进来,想来是不愿意和我独处。无所谓,我一个人在里头翻歌单,百无聊赖的等着。过了一会儿还不见满天歌回来,觉得有些不太合适,把那人晾在外头。怎么说人家也是个总儿,平日里高高在上,也不能太不把他当回事。想着,就想叫他进来,出去却发现华逸然不见了。又往前走几步还是没看到人影,猜测也许是去洗手间了。正要往回走,迎面对上了一群人。

    我迎上对方的视线,不料全都认识,竟然是两年未见的何娜和华天优异的几个旧同事。

    “这不是路星河吗?”其中一个女的惊讶的叫了一声,可她模样太路人,我又是脸盲症,所以根本叫不出名字来。见我不搭腔,那女的一脸轻蔑,脖子一扭道,“也难怪你装不认识,要我我也装不认识,对吧?”

    我看了她一眼,觉得很无聊,便闪到旁边走我的,反正几步路就进包房了。我目不斜视的越过,与何娜擦肩而过时,耳边响起一阵风声,接着脸上一辣,听到一声脆响。周围的气氛骤然僵硬,似乎谁都没想到这一幕。我捂着脸愣在原地竟忘了生气,何娜双眼闪着狂怒,几个眉目不善的旧同事起先有点傻眼,几秒后便陆续露出等着看好戏的笑容。

    这飞来一掌真是莫名其妙!都两年不见面了,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一来就这样吧?我的怒火一寸一寸升高,正预备爆发,身后却有个低沉声音先我一步开口说话。是满天歌:“干什么呢?”

    他几步走到我跟前,嘴里叼着一根烟。伸手抬起我的脸看了看,眼睛眯起,转头看向那群人。

    “你不是有男人吗?”何娜突然发难,根本不畏惧人高马大的满天歌,缓缓走到我面前。她穿着五寸的跟鞋,而我后悔偷懒穿了球鞋,只能抬头迎视,显得有点挫。她瞟了一眼满天歌,尖酸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疼:“看好你的女人,别让她到处搔首弄姿,勾引别人老公!”

    “你说什么?”我大怒,双眼瞬间暴出厉气。可何娜的本事我见识过,也知道她根本不怕我。果不其然,她又走近了些,挑衅的冷笑着,口水都要喷到我脸上:“两年不见,长脾气了?不是那个眼泪汪汪的小可怜了?”说着,突然伸手推了我一个趔趄,被满天歌的手臂接住,而后那大手便顺势留在了我腰上。

    “那巴掌就是给你的警告!”何娜看也不看满天歌,眼对眼的盯着我说,“记住了,我才是魏钧的女人!当初明摆着是他不要你,你还死皮赖脸的缠着他,最后连脚趾头都舔不到,还有脸回头卖骚啊?想当小三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

    我觉得特别好笑,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她越说越怒,居然抬手又要打我。满天歌突然接住她的手,眼都不眨一下就把烟吐在了她脸上,何娜尖叫一声,捂着脸狠狠盯着满天歌,破口大骂。

    “不错嘛!挺有胆量的?”他笑了,嗓音里出现一种从没有过的音质,低沉厚重不见了沙哑。好似很生气。

    “既然都说到这儿了,叫你爷们儿出来聊聊吧?”他忽然拉我一把,按在身侧。我才160出点头,他都快190了,力气大到我觉得恐怖。

    “你给我等着!”何娜凶叫一声,掏出手机开始翻号码。满天歌又掏出一支烟点上,避开我吹了一口气,眼中冷光直迸,懒懒散散的咕哝着:“爷爷等着呢,臭娘们儿!”

    何娜被他骂的怔了一下,气势稍弱。满天歌沉着脸,身上散发出一股黑压压的杀气,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另外几个女人怕事情闹大,纷纷过来劝。何娜丢了面子,不依不饶的骂骂咧咧,还在硬撑。几个人叽叽喳喳又叫又嚷,满楼道都听得见,很多人都出来看热闹。

    满天歌仿佛真的动了肝火,眉头越皱越深,脸色异常恐怖,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叼着烟看我一眼,伸手摸我的脸,我疼得缩了一下。要知道,何娜打架从来都是照死里来。她爸是高干,所以她一向无法无天惯了。

    “疼吗?”他问我,我没吱声。他今天的表现太出位,比何娜那一巴掌刺激多了,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反应。他看我不吭声,搂着我转身就走。何娜冲上来,拉他胳膊大喊道:“有种你别走!”

    满天歌脸上的狰狞终于爆棚,被抓住的手臂肌肉跳动了一下,忽然抬高反手一甩,无比厌烦的把何娜扔了出去。后面的同党们躲闪不及,被何娜跌在身上,一阵趔趄,几个人摔成一团。

    满天歌单手搂着我,另一只手把烟夹在指缝里,指着地上躺着的何娜,眼睛怒瞪起来,声音又低又亮:“爷爷从来不动女人!看见没有?”他手一拐,指向几步以外的一道门,又道:“你爷们儿来了让他上那儿找我!别再让我看见你!”

    这时,领班和经理自楼道另一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一见满天歌怒气冲冲的样子两个人一脸慌张,经理赶紧过来低声下气的问:“老板,我去处理!”

    我抬头看向满天歌,有点发懵。他却变脸变得贼快,呲着一口白牙笑得跟没事人一样,说道:“没事了,客人喝醉了闹事,我解决了,你们忙你们的!”

    说完,搂着我就往包房走。经理和领班闪到一旁,偷偷看我一眼。那眼神带着笑意,有些奉承,估计那意思是要记住我的脸,八成是把我当老板娘了……我盲目的跟着满天歌,也没回头再去看何娜的脸。

    回到包房,华逸然正坐在里面,桌上摆着好几瓶酒,才知道刚才他是买酒去了。见我们进来,他破天荒地挑了挑眉,扫了一眼我脸上的“光荣”,最后视线落在我腰侧的大手上,没说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满天歌蹲在跟前看我的肿脸,我笑了,笑得跟朵花似的。他瞧着眉头打结,闷声道:“还有脸笑?让人削成那样还笑得出来?你可真有出息!”

    一笑,肿起的脸火辣辣的疼,我疼得直缩缩,却还是止不住咯咯的笑。怎么可以不笑?最怕被人瞧见的隐秘在他面前赤条条了。在外面还能仗着人多,撑起一点微薄的自尊。关上门,除了满天歌就是华逸然,连躲起来缓一下的地方都没有。过去有多卑微,今天就有多可笑!我笑的都要疯狂了,一边喘息一边勉强地说:“我胆小,又没她泼辣,而且骂人一点气势也没有,也不会打架……哈哈……”

    满天歌被我笑毛了,突然大吼一声:“别笑了!我公司的人就让别人这么作践啊?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别笑!”

    眼角闪出泪光,落在肿起的脸颊上,辣到了涩。笑倒在沙发上看着蹲在面前的大汉,还装模作样地举手作发誓状,道:“天总,您扮大佬能拿影帝了。从今往后,我一定不惹您生气!害怕!哈哈哈!”

    屋里很暗,却暗不过他脸上的阴沉。他瞪着我,等我笑够才拉下我的手,攥着那三根可笑的手指,沉声道:“不许笑了!老实待着,我去找冰袋。”然后又对一直没说话的华逸然交待道:“你看着她,这丫头片子忒能惹事!”说完便起身出去。

    满天歌一走,屋里的温度便瞬间降到冰点。华逸然看我不顺眼,我也腻歪他。此情此景,谁也别理谁是最好的。

    “好玩吗?”他忽而开口,非要跟我过不去,声音在昏暗空间里格外清晰,却比冷气还冷。不想理他,知道这是找茬的前奏,一搭腔准没完没了。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反应,接着又道:“能被满天歌这种男人看上,是不是特别拽,特别嚣张?”

    我转身看向他,这货已经脱了外边的衬衫,只穿一件白色无袖背心。一手托头靠在沙发里,慵懒的像只猫。修长的身体线条拉的很匀称,另一只手拎着一瓶酒,放在交叠的大腿上,眼神好似评判的斜睨着我,仿佛什么都懂。他头顶有盏壁灯,发出冷冷的蓝色光,深邃难测。我浑身发冷,这样的华逸然很陌生。平时他像个举止优雅的贵公子,今天这样子,很奇怪……

    只顾打量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似是等的不耐烦,把酒瓶放在茶几上,转身朝我压过来,动作快的只来得及眼前一花。我吓得猛退,栽进绵软的沙发靠背里。他却步步紧逼,一下靠过来,把我锁在两臂中间。他的脸离我太近了,和满天歌不同,气息很淡,不似那样炙烈,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收紧下巴想尽量离他远一点,但他还是越靠越近,在我唇上方停住。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肌肤贴上我的,心里乱糟糟的慌成一团。他垂眸凝视,目光冷然。半晌,低低的又问:“回答我。”

    我才不回答呢!那是什么鬼问题?而且现在是怎样啊,才一瓶就发酒疯啊?我刚想动,他瞳孔急速紧缩一下,头一沉,冰凉唇瓣便压上我的。吓我一大跳,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我咬紧牙关,迅速石化。他却恶劣的用力捏我肿起的脸颊,我吃痛叫出来,他则趁机将舌头探入。

    我微微颤抖,碰着他的身体,脑子乱哄哄的,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在我嘴唇上揉来揉去,舌尖卷着我的,极尽缠绕。我瞪着他,他也瞪着我,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而我僵硬的没有一丝反应。就在这时,门被碰一声推开。我吓得差点咬了他的舌头,眼睛直往门口瞟。华逸然却毫不在意,又啃噬好几下,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离满天歌远点”,才放开我。

    一个女生站在门口,目光阴鸷的盯着我。我立刻认出来,是小乔美人。华逸然望着她,忽然笑的很温柔,没事人一样说道:“你来啦?”

    气氛十分诡异,我的心情更加诡异。刚才华逸然干了什么?这货想什么呢?小乔美人现在的神情,分明一副“发现在床”,我却很无辜的被卷入一场奇怪的修罗。

    华逸然不疼不痒的坐起来,也不离开我,伸手拿起桌上的酒靠近沙发里喝了一口。小乔美人狠狠地盯着我,也不进来,盯得我头皮发麻。脸还疼得很,忽然想起,这小乔美人的性格如何啊,不会也过来赏我一巴掌吧,要是另一边也挨了打,今天这猪头当得可就真窝火了!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很久很久过去以后,小乔美人终于挤出了一个尽量大方的笑容,我也难看的笑了笑,道:“是啊,又见面了。”

    “没听说你也要来。”她走过来,一下子硬挤进我和华逸然中间。我赶紧识趣的往一旁闪了闪,刻意撇清自己:“没法子,临时被老板抓壮丁了,不敢不从,呵呵!”

    小乔美人忽然瞥了我一眼,眼神刀一样锋利,仿佛刀尖对准我的咽喉。怎么了?我是哪里说错了?我说我是满天歌叫来的,不是你老公找的,这也不行啊?

    “你跟他俩挺熟的?”她笑得假假的,背脊挺得很直,好像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开战一样。我心有余悸,赶紧躲,往旁边又缩了缩,傻笑道:“不是很熟,工作接触而已。”

    “嘴唇也是你的工作吗?”她冷不丁说出来,我惊了一下,眼中升起防备。盯着她的眼睛,不再退缩,如果一定要追究,我还一肚子火呢!

    “纯属意外。”我说的轻描淡写,脸色也冷下来。风晴曾经教过我要怎么臭脸,离开华天优异后,我跟她学了很久,相信此时用起来应该也还似模似样。

    小乔美人还想说什么,满天歌一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满屋子诡异气场,好似双女修罗。他脸色微变,但旋即就恢复成豪爽笑意。

    “哟,小乔来啦?”他招呼一声,状似无恙。

    “天哥!”小乔美人甜甜轻笑,声音嗲到可怕。那重音是在“天”上,所以推断是叫了“哥”。

    瞧着他们三个人,我皱起眉,顿时有点想吐……

     正文 第四章  K歌狂乱

    今天好像是张宇专场一样。华逸然几乎不唱,只在旁边灌酒。小乔美人唱了两首蔡依林,两个男人没什么反应,她便坐回华逸然身边小鸟依人。然后就是满天歌开始当麦霸。

    歌房里昏昏暗暗的,大家好像都不愿意开大灯,执意要让屋里有种暗昧的氛围,互相之间好能躲躲藏藏。

    张宇的《桂花酿》自满天歌的喉咙中溢出,潺潺如水注入心房。我缩在沙发里,扶着冰袋,抱着瓶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轻哼着歌曲的旋律,眼中是满天歌全黑的身影,耳朵里是他低沉、沙沙的声音。

    给你一碗桂花酿,碗底全是碎花瓣

    甜的那么淡,心是多么伤

    满脸是泪的我,你看也不看。

    为了和你好聚好散,不敢说出多悲伤……

    幽缓迷乱的节奏,缠绵中带着邀请的歌词,酒和情的味道分不清。他唱得很好听,也很动情,好似那就是他的心情。我看着他英武的脸庞,想起和魏钧在公司年会上的初次相遇。那时的他就如一碗清酒,有着淡淡的甜。他长得并不很帅,却健壮爽朗,脸上偶尔还会有种文人的硬朗,是一种傲骨,带着坦荡。我看着他微笑,从来不懂那笑的代价竟是“心多么伤”……

    你的心已淡,我的情未断

    怎能相信我们还来日方长

    请你喝完桂花酿,从此不再为你想

    怕你又是我的方向,永远都为你心乱 心乱

    满天歌的“心乱”是什么?

    酒瓶长颈抵在下巴上,忽而想起那晚他喝多了,对我毫无保留,让人分不清他看到的是我还是谁。他在办公室听一整晚的《替身》,他的痛苦,我感同身受。瞥一眼对面坐的陌小乔,她窝在华逸然怀中,目光炯炯的看着满天歌,仿佛他的“桂花酿”是为她而酿。他们当然不会来日方长,可是她是满天歌的“方向”吗,她是满天歌的“心乱”吗?

    请你喝完桂花酿,如果你真的可以忘

    不再说该谁欠谁还,相不相爱都无关 无关……

    一曲终了,满天歌“嗷嗷”叫了两声,解嘲一般。我很给面子,又敲鼓又尖叫,很闹腾。对,我的心很闹腾!

    “怎么样?牛不牛?是不是跟原音重现似的?”满天歌一下子坐在我身旁,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已满脸是汗。他愣了一下,旋即有点不自在。陌小乔上去唱周笔畅他也没看,接过我的纸巾抹脑门。我看穿他,好心嘲笑道:“冷气还不足啊,你怎么那么热?该减肥了吧!”

    听见我讽刺他,他睨我一眼上下打量,还撇着嘴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低头看见自己的绻起的腿,瞪他一眼嚷道:“要你管!”

    他哈哈大笑,冲华逸然伸手,那厢便扔过一只打火机。他叼上烟又点上,我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能抽啊?对身体不好!”

    他一边点烟,脸颊深深唑了一口,抬眼看我,还恶意喷出一口气。我赶忙捂起鼻子呜呜囊囊地说:“你不要命我还要呢!不要用二手烟毒害青少年!”

    他夹着烟看我,抽笑一下道:“我没听错吧?你多大了还青少年?我都替你着急得慌,一把年纪还不找个男人嫁了,假装什么少年儿童?”我气得直梗脖子,他怎么这么喜欢揭我伤疤,没见过老女人是吗?

    “也就您是我老板……”我一脸黑气把话说了一半,他倒也不没完没了,只是抬着眼皮很滑稽的瞥我,照样一口一口的吞云吐雾。

    小乔美人这时唱着一首我没听过的歌,大概是00后的世界,我凹凸了。她拉着华逸然的手邀请他一起对唱。华逸然拎着酒瓶,笑得很温和。禁不起她再三拉扯,只得起身搂着她随音乐款摆。我收起目光暗暗记下方才那笔帐,仰头狂饮一口酒。满天歌微微昂头,目光落在那对金童玉女身上,嘴里的烟灰烧得老长,危险的挂在那里,越看脸越沉。

    实在不理解这个小乔美人怎么这么招人待见。虽然美是很美,就是觉得很奇怪,旋即便想起风晴说过的话:女人通常很难用同性的标准去理解男人的审美。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以前上学时不就常遇到,某个极端受女同学排斥的女生在男生堆里却很受欢迎,这是常有的事。

    正胡思乱想,包房的门被推开,经理走了进来。他趴在满天歌耳边嘀咕了几句,男人眉头一动,眼睛却没离开相拥曼舞的那一对。我看不过去,指头一勾,把他嘴里的烟拔出来撵熄,哼道:“再不动手就烧着嘴了!”

    他愣了一下,听见我阴阳怪气的哼哼,无奈的笑了笑,便起身出去。那个经理对我点头哈腰的客套了几句服务不周什么的,我看着都想乐。他们一出去,我大概猜到了一些,觉得让满天歌替我挡有点不光明磊落,于是放下酒也跟了出去。

    何娜站在外面,几个跟班也在。我觉得她们特别愚蠢,这种事能躲还不躲,非要溅一身血才高兴?难怪人家说天下最多好事之徒。站在满天歌身后,他的高大几乎把我全部挡住。我在他后面探头,却一下看见魏钧的脸。

    “星河?”魏钧几乎和我同时也发现了我。我尴尬的躲不下去,只得走出来。满天歌皱着眉看我一眼,闷声道:“你出来干嘛,回去!”

    我拽着他的衣角摇了摇头。他看我这样,眉头一松,猛然一拉我,让我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大手又扶上我的腰。魏钧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我没细想,便听见何娜的声音:“瞧见了吗?没骗你,她有男人了!”她拽着魏钧,似乎急于拍死我跟满天歌的关系。

    魏钧看看我,又看看满天歌,脸色阴晴不定却没继续开口。满天歌也不急着说话,只是眼神复杂的默默打量魏钧。他脸上的阴郁让我看不懂,真的戴了绿帽子一样,死死的瞪着对方。

    魏钧身高184,比满天歌矮了几公分。我曾想过,觉得满天歌像他或许是因为对他的痴念太深,想象中会有夸大。可如今面对面了才发现,他们真的很像!

    魏钧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只不过他做事有选择,是个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所以他不说话并不是畏惧了满天歌的杀气。半晌,竟是越过他望向我,问道:“星河,他是你男朋友吗?”

    满天歌的手忽然发力快要按进我的腰眼里。我明白他这是要替我扛了,可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让魏钧觉得我是因为忘不了他而找了一个替身,不想让他看出我还痴迷于他那种类型。

    “你是这娘们儿的男人?”满天歌突然爆出粗口,嗓音里又杂进一丝暗沉厚亮的音色,似乎不想让我回答魏钧的问题,立刻拦截我开口的机会。

    魏钧看了他一眼,无法再回避,只能礼貌的问:“我太太干了什么?”

    “她打了我的人!”满天歌口气霸道的哼了一声,然后还抬起我的脸给魏钧看,“女人打架我通常不过问,但你的女人太欠家教,嘴里不干不净,这就是男人的事儿了!”

    我别开视线,顾不上去在意满天歌的话,满心满耳都是那句“我太太”……亲耳听到后才发发现,魏钧在我心底的形象竟然早已扭曲……那一刻,心底在嚎叫,不愿前梦余温就这样消失,却始终骗不了人……

    魏钧回头看着何娜,低低冷冷的开口,如同质问:“你打她干什么?”

    何娜似乎有点怕他,眼中闪过一丝委屈,但嚣张倔强的脾气让她不能轻易低头,冷笑着说:“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上周五你在沸腾鱼乡都干什么了?”

    我猛然抬头,有些懂了她的怒气是从何而来的。

    “我跟大周他们吃饭,你不是都知道吗?”魏钧不耐烦地说,然后看我一眼。何娜瞧见了他的眼神,突然歇斯底里的嚎叫一声:“姓魏的,你别欺人太甚!”

    可魏钧却不理她,反而又问我:“星河,你真的有男朋友了吗?”

    我顿时笑了出来,厌烦而讽刺,也从未像此时这般鄙视自己,连同他语气中那不合时宜的关切都让我觉得恶心!于是,我缓缓看向他的眼睛,十分缓慢而冰冷的说道:“天总的意思是,我是他公司的人。”说完,感觉满天歌的手又发力,我苦笑一下只感到累。他低头看着我,豪气的俊脸阴晴不定,很难看。

    魏钧听我这么说似乎松了一口气,可脸色也不好看。一时间场面有点干,大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在这时,另一个清亮甜美的声音响起,我背后麻了一下,同时看见魏钧惊讶莫名的脸。

    “师兄!”是陌小乔的声音。

    陌小乔和华逸然手拉着手出现,看向魏钧的眼中是病态的晶亮。那一声“师兄”叫得亲、叫得近,亲到我无从推断他们的关系,近到我再也不敢去想。我认识她那种目光,那是痴迷,是不顾一切地迷恋,我曾也拥有那样的目光。而这无疑又是一个打击。

    我不懂,太多迷惑的事一起发生,让这些人的身影瞬间交叠在一起,渐渐蜿蜒出一条可怕的影子。日本版的《西游记》就在面前上演。女唐僧带着满天歌、华逸然,剩下的那个名额,做梦也想不到会是魏钧!心一下冻住,如果魏钧和何娜的婚姻是根鞭子,此时这声娇唤便是洒在伤口上的沙子,混凝了脏痛磨人发狂。

    终于,我抬头去看魏钧的脸,他没回避也没否认,就那么直直望着我,无声地说不用再怀疑,一切都是真的。他的脸一点都没变,就跟当初一模一样。

    星河,我跟何娜在一起……很久了。

    那句话犹言在耳,过往心伤历历在目,此刻却清晰又模糊。

    魏钧,你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小乔美人的研究生大师兄真的是你吗?你也是她修罗场里的一个战士吗?那何娜算什么呢?我呢?当初你到底选择了什么,谁又是笑到最后的人?混乱思绪如凌乱荆棘,绞在脑中,刺进心里。一幕幕、一桩桩,凌空飞絮一般形成一堵厚厚的墙,我被隔在软墙内,紧紧绑缚了身心,看不到外头的世界……

    一瞬间,满天歌越来越暗昧的态度、华逸然的冰冷、陌小乔的敌视,商业间谍的诬蔑,还有那首《替身》,过电影一样闪过脑海。这才惊觉,所有一切原来都暗藏指向。

    这些人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魏钧和我的过去!有多早?两个星期前、两个月前、甚至是两年前?我猛地闭上眼,无感的嘴唇开始微微发抖……想象不到,如果真的是两年前,那满天歌用我的理由还会不会那样“单纯”。

    神通广大啊,这些人……我自叹不如,再修几百年我也赶不上。一趟沸腾鱼乡居然能制造机会,拉扯出这么复杂微妙的一连串人际关系,也当真是奇遇了。

    满天歌最先反应,一手扯着我另一只手想碰我的脸,我侧开不让他碰。然后看见他皱眉,看见他眼中的歉疚。

    原来,他关照我、对我亲切、故意做些暗昧不清会让人误会的举动,都只是为了把我捆成一个靶子,就利用他倒影在我心中的影子,好将我变成一锅糊粥里面最后一道佐料!垂下眼,心中淌过的不知是惊还是怒,是酸还是苦……

    我马上挣开满天歌的手,有种被火燎了一下的后怕。真庆幸我经历过魏钧以后,做事懂得了收敛,没让他成了另一个拿我当枪使的魏钧!我有些惊恐的看着满天歌的眼睛,然后慢慢别开视线,却又看到了华逸然漠然的眼。他守在陌小乔身边,依然轻蔑的看着我,眼底仿佛在笑,痛快淋漓。

    他恨我!我惊觉他竟然恨我!是因为我爱着陌小乔曾爱过的魏钧吗?不对,或者该说,陌小乔现在的眼里还有魏钧,即使华逸然得到了她的人,可她看魏钧的眼神却比看他的深情,比看满天歌的专注。老天爷!这个陌小乔是怎么做到的?

    华逸然脸上的冰冷近乎哀凉,没有一丝笑意的笑容里只有宣泄。他痛苦,压抑,苦闷。他不唱歌,不说话,不泄露一丁点情绪,除了喝酒就是恨我?他是否就是在等这个秘密被揭穿的时刻……可是,为什么要迁怒我?

    突然间,眼眶红了,我使劲撑大眼睛,不让因酸痛而无处发泄的泪水有任何缺口。扶着自己的额头,觉得晕眩……好想念风晴,想念漫画,想回去看日剧,想逛贴吧,想灌水,想做一切能做的事,就是不想待在这里!

    “星河……你没事吧?”最先听见的还是魏钧的声音,他果然是全天下最了解我的人,他知道电光火石之间我已经看懂了一切。

    原本以为何娜的背叛是种重创,以为魏钧在摸透我的心之后却选择高官厚禄,选择何娜,都足以让我痛不欲生。但和现在这个无法想象的漩涡一比,连屁都不是。我笑了下,无力感很折腾人。

    “师兄,今天是我生日,你来和我们一起吧……”陌小乔镇定自若地甜笑着,不理会满天歌的脸倏然变僵,也不管她身旁还有华逸然,而魏钧身旁有何娜,邀请中透出的火热简直是目中无人!真猜不透她的心是什么做的,竟然让全部人都陪着她,任她摆布。

    魏钧对陌小乔也视而不见,只对我说:“星河,我替何娜向你道歉,对不起。你的脸……”他的手突然向我伸过来,却被何娜歇斯底里的尖叫打断。

    那一瞬间,何娜的眼神里居然有种屈辱的光。她看起来十分痛苦,分别点指我和满天歌,还有身后的华逸然大声的咆哮,再也不用顾忌似的:“这个臭不害羞的女人,那天就是当着这两个人的面亲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终于说了出来,我闭了闭眼,不知道魏钧是怎么对待她的,竟然让她像个疯子一样不计后果。

    “你竟然跟踪我!”魏钧也发怒了,我从没见他那样过,横眉立目,整张脸都拧了起来,不是我认识的潇洒的、爽朗的、有着清新豪气笑容的人。

    “我跟踪你?我不能跟踪你吗?”何娜笑得张狂,周围人越聚越多。

    “你这个疯婆子!”魏钧狠狠地说,忘了我还在场。以往他都会顾忌,他一直希望我只记得他优秀的一面。

    “我疯?”何娜有些崩溃的退了一步,明艳的妆容在霓虹壁灯下显得凄厉而妖艳,“我疯也是你逼的!还有路星河这个小坏蛋!”

    “都给我闭嘴!”我突然大声呵斥,从来没有这般有气势过,瞪着何娜扭曲的脸,声音撕裂开:“那天我发烧了,烧得不省人事,我以为走过来的人是天总,我根本就没看到魏钧,我以为是满天歌,你听清楚了吗!”

    这吼叫非常清楚,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等我终结这场闹剧。这下算是证据确凿了,也堂堂正正利用了满天歌。

    我力乏得靠着墙壁,剧烈的喘息扯着胸腔好痛。看见何娜的皮鞋尖,被那尖锐的角度刺得发狂,突然涌起一阵邪火儿,赶着我指着她的鼻子大声的骂道:“带上你的男人给我滚,马不停蹄的滚!你有什么脸面对我?我他妈不欠你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何娜,你欠我的!一辈子都欠我的!听懂了吗?”

    一口气骂完,浑身发抖,眼睛瞪得快要撕开。何娜也瞪着我,却没了先前的气势。她退缩了,第一次,在我的面前。我的怒吼消释在通道的尽头,没人再多说一句。何娜头也不回的走了,魏钧最后看了我一眼也跟了上去。闹剧落幕,人们纷纷退场。我垂下眼谁也不看,慢慢走回包房。

    经过陌小乔的时候,她忽然瞪了我一眼。那目光有些幸灾乐祸,可更多的还有我根本摸不清头脑的怨恨。她怨什么?我厌恶的瞪回去,然后踉踉跄跄的奔回了包房。

    回到房间,我一下子坐在沙发上喘着气,像出了疹子,把两年来的闷气统统发泄出来。那三个人也进来,我看也不看抄起面前的酒瓶子一仰脖干了。酒气猛地上窜,辣得我眼冒金星。低头一看,原来是华逸然喝了一半的烈酒。想起他就又堵上来一口气,闷得我又拿起一瓶酒,被满天歌一把按住,眉头揪得快断了:“别喝了!”

    “喝不穷你大老板!”我挥开他,视线开始模糊,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有泪。我摇摇晃晃的跑到点歌机前,揪着满天歌的衣服快把他的背心扯烂,指着身后另外两个人,又指指满天歌,高声笑道:“我唱一首歌,我送给你们!给我听好了!”

    说完又一把抢过陌小乔刚拿在手里的麦,指着她的鼻子大喝道:“小妞儿,给姐好好听着!”

    音乐响起来,我把马尾松开,对襟开衫脱掉,只穿一件深蓝色无带背心,背后印着一只蝎子。我要唱张宇的《没关系》。就算没有男人强劲的爆发力,没有满天歌嘶哑的呐喊,但我有我的一腔怒火!我一手拉着麦克线,随着旋律扭动身体,跳到陌小乔面前,轻蔑的开始我的歌词:

    你说那个KAVANA多么贴心,多么懂得让你开心

    和他一起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陌小乔的脸在听到第一句歌词后顿时变得铁青无比,我得意地笑了笑,冲她妖媚的瞥了一眼,继续唱道——

    还有那个KOJI有点神秘,难免对他充满好奇

    那种男人透露让人着迷的吸引力

    我已经不懂你,你还想要什么刺激!

    然后我一脚踏在茶几上,对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华逸然轻轻一笑,唱道:

    我多问一句,你就回避……

    我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爱跟谁就跟谁出去!

    没关系 堕落没关系 你有寻找快乐的权利

    没关系 沉醉没关系 是我不会说甜言蜜语

    没关系 怎样都没关系 大不了不要在一起

    华逸然的脸色开始渐渐泛红,然后变黑,最后铁青。我无声嗤笑,知道说中了他的痛楚!活该!痛死你!

    间奏时,我跑去拉满天歌,把他带下场。塞给他一只麦克,让他跟我一起。满天歌一直复杂的看着我,我在他面前又跳又叫,最后干脆拉着他扭来扭去。他越来越无奈,最后终于放弃抵抗。低笑一声,一把搂住我,让我贴着他的身体,举起麦克风,狂放的嘶吼出那些歌词。

    我们踏着同样的节拍,一起纵情摇摆。我迷乱的听着他唱,被他带领、跟随他的牵引。他抱我入怀,借着酒意摆动腰、摆动臀,疯狂的缠在一起。他身上的纯黑包裹住我的深蓝,逐渐融合,被我吸附,一起堕入深海……

    没关系 怎样都没关系 大不了不要在一起!

    他用尽力气嘶吼出最后一句,突然托住我的腰,我来不及反应被他一下子压住,温热的唇落下,紧紧的、密密的,一刻也不愿分开似的浏览我的气息。音乐还在耳边萦绕,久不停歇,我的眉头越揪越紧,心底哀凉,开始天旋地转……有人蓦地尖叫一声,被隆隆音乐盖住显得很虚弱,接着门一摔,人冲了出去。

    渐歇,我们分开。满天歌眼中升起狂猛光亮,烧疼我的理智。他喘着气冷哼一声,泄愤一般道:“别理她!你点歌,我来唱,只唱给你听!”我低下头笑得勉强。就算我真的疯了,也不想沉沦在他编造的虚幻里。他心里的人是谁,我知道。

    我没理他,只觉得头很疼,转身想走开却被他拽住。他几近恳求的望住我,低道:“魏钧到底哪里好?”

    回头看他,胳膊还在他掌中。他很无助,似乎十分想不通,也不甘心。满天歌切断了音乐,屋里顿时恢复安静,只有门隔着外面隐约的嘈杂。他仿佛被自己逼到了一个边缘,只想要一个答案,或许根本不在乎是我给的,还是陌小乔给的,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可我算什么,让我给你一个答案,我有那个分量吗?

    我提住一口气,淡淡开口:“魏钧基本上就是一个烂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烂的男人!他卑鄙、无耻、虚伪、懦弱,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也不了解什么是诚实!他是女人的瘟疫。”

    我对魏钧的谩骂像一种咒语,凝结成一个个字块,从嘴里飞出来撞到四面八方。满天歌不能理解的苦着脸看我,忽然极度悲惨的笑出声,说道:“即便是这样,你还是忘不了他,对吧?”

    我点点头,不想对他撒谎,同时也想忠于自己的感觉:“对,我忘不了他。就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也有被人记住优点的时刻。”

    我慢慢走近满天歌,想让他能听得清楚一些:“当初是我对他一厢情愿,他从未说过他爱我。他是伤过我,可也帮过我,慰籍过我,我想记住他的好。我真心待过他,所以得到的无论是苦还是甜,我认了。”

    满天歌忽而抬起我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很久,然后道:“你怎么这么傻?被伤害还要念着那人的好,会让自己更痛苦!”

    我知道我很傻,也知道他觉得这样不值得,只能笑笑:“傻有什么不好?如果恨一个人可以恨到忘记了爱,又因痛苦而抹煞自己的付出,那样到了最后,还能留下什么?”

    满天歌终于沉默了。我们对视了很久,仿佛在眼神中交换意见。最后他松下肩膀,举起手对我说:“我服了!你是女神!圣母玛丽亚是吧?哈利路亚!”我被他的鬼样子弄得有些脱力,推了他一下:“去你的吧!一点儿领导样子都没有!”

    “现在是下班时间。不然就你现在这态度……”他嘴一咧,坏坏的笑,话锋一转又道:“真的!我今天对你刮目相看了!你不是喜欢张宇吗,你随便点,你点什么我唱什么!”他说的洒脱,只是眼神依旧幽深,像藏着一汪深潭,让人琢磨不透。我猜他根本很难被我说服吧……

    “你说真的?什么都行?张宇的都可以?”我挑衅着笑看他,蹲到点歌机前。他目光如炬的盯着我,我喝了酒,脸上红的像着火,胆子也大了很多。

    我点了《大丈夫》,希望他唱完以后不再执著那个什么可笑的替身。音乐一响,他就笑了。眼里迸发出绝对自信的神采,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他点起一支烟,夹在手里,脚下随着节拍懒散的晃动起来,在我面前故作男人的潇洒。他开始唱,我听到一种酣畅淋漓的歌声,潇洒,通透——

    就是因为没有出路,才会觉得走过的路太铭心刻骨

    就是因为爱情结束,才会发现过去不知不觉的幸福

    所以失恋的人别哭,难得表演坚强这一种艺术

    寂寞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知道事业也是一道护身符

    难过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知道我们的心还没有麻木

    所以失恋的人别哭,征服悲伤也是谈情的任务

    我们大丈夫,第一个康复,我们大丈夫,损失了就算数

    感情的动物,都擅长难得糊涂

    不是你欺负别人,就是被人辜负,我们在失败之中寻找进步

    趁着间奏,他吸了一口烟,在迷雾中对我展开迷样的笑容,随意哼唱着调子。我闭上眼,仔细聆听他状似洒脱的歌声——

    没想过要赢那怕认输,没想过拥有那会嫉妒

    想通了付出也会快乐,又为甚么怕痛苦

    活的好不是为了报复,与其发泄倒不如宽恕

    想永远幸福才会爱上一个人

    死有余辜!

    睁开眼,看到自己不知道何时竟然走到了华逸然面前。我诧异的望着他,奇怪他怎么还在?居然没有跟着小乔美人追出去?他深深窝在沙发里,交叠着长腿,手里没有了酒瓶子,只是正襟危坐的看着我。

    华逸然依旧沉默而冷静的审视着我,白皙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十色灯光凌空穿越,在空中汇聚而成的异彩照在他的脸上,让我看不透他,连一丝脸色都看不透。不知道他有多爱他的未婚妻,他的目光没有满天歌的单纯坦荡,只有深沉和复杂。这是一个挑剔而且麻烦的人,我心里那么想着,觉得自己开始下沉,然后一阵脚酸,耳边传来满天歌的喊声:“路星河!路星河!”

    那感觉就好像回到了上周五……

    真没出息!我坐在满天歌的车后座,头重脚轻,浑身酸疼。又发烧了!身上是满天歌硬逼着我穿上的外套,被他的气味包围着。今天真是疯狂,莫名其妙就跟老板拉近了距离,不但穿他的衣服,还让他送我回家。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花痴的想,这个男人是不是要泡我?不过今天我却很冷静,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也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

    车里异常安静。华逸然依旧跟着,却没去坐副驾驶位,竟然和我并排坐在了后座上。我们三个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各自想着心事,很有默契的不去打破车里的气氛。我单手托脸靠在车窗上,脑袋空空。事实上,我什么也不想再想,今天太刺激了,此时只想安静的休息。

    华逸然坐在旁边看着另外一边的街景,似乎有些心事。他的眉头很平展,眼睛淡淡的垂着,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只不过我却知道他根本就是在观察我,虽然没有看过来,但是他浑身都长了眼睛。比如我刚一动,他就会递来纸巾,我再一动他又会扔过一瓶水。我就奇了怪了,这个人是会算还是怎么回事?

    自从今晚他恶作剧似的强吻了我之后,就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一边喝水一边偷眼看他,这货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我看他,就大方的让我看。忽而想起他在公司里随时随地都公事公办的样子,再对比一下这个靠着车窗发愣的人,顿时觉得,他还有开车的那人全都是演戏的天才,千面王。

     正文 第五章  不是大嫂

    在家整整躺了两天,风晴习以为常地照顾我吃药、吃饭,她没问发生了什么,我也就没说。

    周一照常去上班,一进办公室就感觉气氛不对头。志玲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吓了我一跳。我连工位的边都还没摸着,就被她揪去了洗手间。

    “你干什么啊,一大早的!”甩开她的魔爪,见她一脸异常严肃,不由得七上八下打起鼓。

    “你给我说实话!”她迫近我,很认真地说:“你跟天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靠!你有完没完啊?”我手背贴上额头,无比厌烦。这万恶的小道消息,真是害人不浅。

    志玲见我一脸厌弃的样子,哼了一声又说:“不是我没完没了,是你上人家车被人瞧见,刚才咱们大老板又恰逢其时地让大家对你另眼相看了!”

    “他又怎么了?”我是惊弓之鸟,立刻哀鸣一声。

    我不惊讶有人瞧见我上他的车,毕竟那是在公司楼下,可后边这种状况是什么意思?忽听厕所冲水,志玲直冲我瞪眼。我俩闭上嘴大眼瞪小眼的等着里面的人出来。见是同层律师行的人心里才消停了。

    “你要死啦!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志玲见人家出去,一个箭步冲过来勒住我的脖子。我一边挣扎一边后仰栽进她高挺的胸口里,苦恼地说:“美人,您就让我死个明白吧!”

    志玲放开我,逐一检查了一下蹲位,确定没有别人之后才凑过来小声说:“今天老板来的特别早,还给你带了一顿豪华早餐。靠!国宾酒店索非亚,这是什么级别?我一早守在办公室门口,生怕你还穿着周五的衣服,特意要给你通个信说!”

    我顿时有点慌,听她这么一说事情还真是有点大条。旋即甩甩脑子,还是得往好的一面想想。

    “为什么要穿周五的衣服?别说我跟他没什么,就是有,我还不赶紧趁双休日湮灭证据啊,我傻啊?”我佯装镇定地瞪了她一眼,“而且,我哪知道是什么级别?”听我装傻,志玲马上倒抽一口凉气。双手捧胸,仿佛我有多么白痴一样。看见她在眼前跳动了一下,觉得特烦。

    “你来豪天一年多了,不会不知道天总的家底有多丰厚吧?”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反正想要多丰厚他就有多丰厚,他想干的事,你能湮灭得了啥证据?”

    “我想不出来,也不想去想!”我翻着白眼,转身就走。我才不想一大早就在这边当八卦灰,还没打卡呢,一会迟到了又不会记在她志玲头上。

    “我提醒你哦!”志玲跟过来很小声地说:“我都不敢轻易打天总的主意,你劝过我的话自己要记得哦!”

    我好笑的看向她,一脸无奈:“您可真瞧得起我!连你这个大美人都没法子吃到的果子,我还能有那个造化?安啦!指不定有什么苦差事等我去做,事先收买人心一下而已啦!”我笑得没事人一样,心里却很忐忑,只好硬着头皮去上班。

    不过八卦的力量果然惊人,我刚到位置上,都还没热就有人煮了咖啡端过来。抬头一看,原来是秘书室的头儿、满天歌的机要秘书吴嘉楠,浙江人,年轻小伙儿,工作勤勉,满天歌挺重用他的。我受宠若惊,看着他直乐:“我滴个娘,这什么待遇啊,首辅大臣给我端茶递水,我要跪接谢恩吧?”吴嘉楠被我一番玩笑弄得挺乐呵,平时我们没什么话,今天他突然这样让我觉得挺有意思。

    “没什么的,正好天总要一杯,我看你要吃早餐就捎带手了。”他状似无意的瞟了我桌上的外带一眼,笑容可掬的走了。

    我看看桌子上的早餐,再看看我的杯子,心说这帮人可真够神的!

    小说里的设定不都是成了老板的女人就成了全社会的公敌,人见人厌,明里暗里挤兑你是靠身体吃饭的狐狸精吗?如今看我这情况,要不然就是人家觉得我连当狐狸精的资格都没有,要么就是现实跟小说果然是有差距的,总之我是当不成受尽欺凌、躲在暗处孤独自伤,然后再被老板男主救美的女主就对了。

    拿起那个看起来就不便宜的三明治张大嘴巴咬了一口,味道一般。这帮有钱人就会花钱买面子,什么国宾,什么索非亚,还不如街边的鸡蛋灌饼夹肉好吃呢!又喝了一口吴大秘书长赏的咖啡,还不就是公司咖啡机里的味道,要不是不能不给面子,我比较欣赏“街客”出品的原味珍珠奶茶不要珍珠。

    正吃喝,华逸然一身时尚潮人的走过来。我的办公桌正对着满天歌办公室的方向,身后是走廊。我正享受九点前的早餐时光,椅子一百八十度转向后,一眼瞧见他。他电头发了,发型弄得很日本,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也没穿西装上班。

    “华总早。”赶紧咽了嘴里的东西,顾不得一嘴芝士酱,他已经走到跟前了,我慌忙打招呼。

    华逸然本来没看我,被我一招呼看过来。眼神淡淡瞟过我的嘴,又看了一眼我手里的三明治,突然开口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好吃吗?”我哪想到他会开口跟我讲话,还以为又是“嗯”一声飘过,身体都已经转回电脑前了,听他一开口激灵一下又转了回来。只见他站在原地竟还在等我的回答。

    “呃……还行吧,我不常吃西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说了实话。正懊恼,就听他又说:“那你平常都吃什么?”

    啊?还没有结束对话?眉头差一点就纠结起来,一想起他那读心的毛病,赶紧收起心理活动,老老实实回答:“一般不吃,饿急了路上看见什么吃什么。”

    他似乎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又道:“那么随便,也不嫌脏。”说完就自己走了,仿佛就为了挤兑我一下似的。

    我去你的吧!神气什么?私底下让个小丫头片子整得死去活来,白天跑公司来又人模狗样的……我正冲他背后死命的扮鬼脸,他忽然又转过身走回来,吓得我赶紧恢复正常。

    他走到我对面的办公桌,看也不看我对志玲说:“上周给华戈计划里那个point,一会儿拿给我再看一眼。”

    志玲对他向来言听计从,一脸崇拜,自然是乖乖点头。等他走后就又一脸陶醉的说:“真想干脆去华戈给他当牛做马,还能每天见到!”

    我冷冷打鼻子里哼她:“醒醒吧!华戈最不缺的就是美女,雁瘦环肥,什么样儿的都有,华总那颗果儿可不好摘!”

    刚说完就见志玲猛瞪一眼,我立刻警醒的不敢回头,看向自己的小镜子。不知道为什么,华逸然又从我身后的走廊里飘过,鬼一样,也不知道听见我刚才的疯言疯语没有……

    “我的妈呀!你最近是怎么了?”志玲好笑的看我,还在胸前画十字,“不积口德也就算了,怎么连起码的警惕性都没了?早晚给你害死!”

    “我哪儿知道他飘去哪里啊,我又没长后眼!”我气愤地瞪她,也觉得自己真是衰神上身了,“你看得见也不告诉我一声!”

    “你嘴那么快,我哪儿拦得住啊!”她笑得都不行了,还一直拿手扇风,“再说我也没看见,还以为他直接去天总办公室了!”

    好吧,志玲这么说也有道理。于是,只好闷闷不乐的望一眼那极恶的办公室,自认倒霉。

    午休前被吴大秘书长传唤。走到满天歌办公室门外看着吴嘉楠,张大嘴用口型说“什么事?”他却耸肩撇嘴,一副“别问我”的躲清闲姿态。没办法,只好福祸自扛。

    “进来。”里面响起皇上的声音。我毕恭毕敬的推门,然后恪守本分的关门,看见华逸然走了,才稍稍安了心。

    “老板,您找我?”满天歌站在窗前回头,一见我就咧嘴笑,笑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你病都好啦?”他说,然后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我有前车之鉴,心有余悸的有点不想过去,却不能拒绝。刚坐下就又听他问:“早餐好吃吗?”他笑眯眯的,一副谄媚的嘴脸,让我很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想把早饭吐出来还给他。

    “挺好吃的。”我亏着心说道。

    “是吗?”他笑了笑,上下左右打量我,好像我说谎话了似的:“可我怎么听人家说,你嫌那三明治不如街边随便什么吃的香?”我惊了一下,忍不住很想诅咒华逸然。

    “呃……谁跟您乱嚼舌头根子,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满天歌好笑的看着我,一拍大腿道:“算了,反正也不是我买的。”

    “啊?”我顿时傻眼,傻呆呆的看着他。他更加好笑的看着我:“昨天我跟你华总去国宾见朋友。今天大家吃早饭时,他突然让我给你带回来的。”

    我越发莫名其妙的瞪着一双眼,脑子不光是短路,而且还停电。如果是满天歌无事献殷勤我都还能理解。可华逸然这是图什么呢?难道是好玩?还是穷极无聊,突发奇想?不过就算他再怎么无聊,也轮不到我成为他消遣的对象吧!想着想着就觉得冷……我当场愣住,一点都不避讳在老板面前放空,或者说天生遇到突发状况就Hold不住的我,此时不这样才不正常。

    满天歌则一个劲儿地看着我,见我脸上木然一片,没有因为他的凝视而有丝毫心虚或不妥的表情后,才状似无意地淡淡问道:“那天晚上他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我更加哑口无言,随着他的问题脑子越发飞到天际去了……干坏事!你们干的坏事还少吗?要是真会那么自觉,只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就请我吃早饭,这世上还有坏人吗?

    “华总能干什么坏事啊?再说您不一直都在呢吗……”我有点别扭,不由自主就想起华逸然那个吻。实际上满天歌也吻了我,当然那是为了气某些人,可他也没因为这就来这么一下子啊!

    满天歌又看了我一会,然后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刚想问他找我有什么事,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我站起来要回避,他却一招手让我留下。进退维谷间,他已接起电话:“小乔啊,什么事?”

    一听是私人电话我更不想留下,识相地笑笑转身就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就被拽住。回头一看,他居然跑过来拦住我,还一边接电话一边冲我瞪眼睛。

    “啊,我知道那天是你生日,对不起啦!我也是没办法,本来想那天晚上正式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出了点事。”我看着他,听着他嘴里说的“事”,心里有些泛凉。

    “逸然那小子就那个鬼德性,也不知道让着女生,回头我骂他。要不这样,哥哥补你一份生日礼物,你说你想要什么?”我想捂上耳朵,因为看他冲我不怀好意地笑,就知道又跑不掉一趟苦差使了!

    “那可不行!如今我有你嫂子了,怕晚上回家跪搓板!”他又冲我乐,我都想揍他!

    “我包个红包给你怎么样?”说着话,他便拉我走回办公桌,按住我肩膀,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红包朝我一推,“俗?要不然你想要什么就直说,我就是一俗人!哈哈!”他一边打哈哈一边看我一眼,还扭了两下腰,好像挺高兴看我不知所措的表情,把我给气的!

    “那行,我挑,我亲自挑,这总行了吧?”他开始百无聊赖的翻汽车杂志,似乎没有耐心再说下去,“那就先这样?放心!拜拜!”可一挂电话,他就迫不及待的叹口气。我心说你叹鬼啊,表面说的潇洒,还嫂子搓板什么的,一撂电话就唉声叹气!

    “你就帮我这一忙,我给你加年终分红,还给你涨工资?”他倒不隐瞒,开门见山就说。

    “那不合规矩,我在公司里还要做人呢!”我哼了一声,气不打一处来。满天歌忽然双手捧脸,皱起一张苦瓜脸看着我,没心没肺似的:“那你说,怎么才能帮我这个忙?”

    “天总,这种事不是儿戏,我怎么帮您呢?”我脸上显得特别诚恳,心里已经把他揍上天,“再说我还着急找不着人嫁呢,我可不陪您唱大戏!”

    他看着我,一撇嘴闷闷不乐道:“那眼前先帮我一忙吧,我大话都说出去了,要是让人家知道我其实没有搓板可跪,我的脸往哪儿放?”

    “那您不会赶紧找一真的,干嘛非扯着您小弟往火坑里跳啊?”

    “我要是有还找你干嘛?”他突然大喝一声,见我一脸不高兴,马上又和颜悦色下来,特别没风格。

    “好不好,就这一回,你帮我给她挑一件礼物。桌上的红包给你,给她挑礼物的时候也给自己挑一件,不用跟我说。我求求你了!圣母玛利亚!”他居然双手合十高举在脑门上哀恳的看着我,很没尊严的苦苦求我,弄得我也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唉呀,真烦人!”一跺脚,想着就帮他这一回,便说:“到时候别怪我刷爆你的卡!”

    “随便随便!”见我答应了,他很开心地笑了,还伸手做出“请便”的姿势。我好笑又好气的瞪他一眼,接过卡,又狠狠的抄起桌上的红包刚要走,他又说:“吃完中午饭就去吧!我让他们给你记全勤。”

    他乐呵呵的看我,我想了一下坏笑一声道:“这事还是有个人证在比较好,免得明天又有不必要的绯闻,吴秘书长要是再给我来一杯咖啡,我这老板女人的帽子就摘不下来了!”

    这次他倒是颇惊讶,貌似有趣的说:“怎么?连吴嘉楠都跑去给你献殷勤啦?路星河,你挺牛啊?”

    “都要归功咱们大老板大树底下好乘凉啊!”我不阴不阳的哼唧一句。他也不怪罪,只是问:“说吧,让谁跟你去?”

    “自然是志玲……”想了一下不对,赶紧改口,“就是唐颖姗。给女人挑礼物,又是给漂亮女人挑礼物,我得带一个漂亮女人才行。唐颖姗的意见会比较中肯。”

    他看着我想了一下,倒是没说什么,旋即我领命出去。

    出去后刚好赶上午休,看见志玲正要去吃饭,连忙跑过去一搂她的肩道:“这下发达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吃大餐去!”

    志玲瞄我一眼道:“怎么回事?老板什么意思?”

    “当然是有差事了!”我故意大声说一句,让走的零零散散的人听见,然后才低声说:“先去吃饭,下午咱俩出皇差。有事回头再说。”志玲福至心灵,笑眯眯的飞快收拾好,两个人扭着腰就走了出去。

    我才不会对满天歌客气呢,和志玲一起拣最贵的地方饱餐战饭。志玲不是说他有的是钱么,看那样子也是有钱作的,没事专门给小丫头当垫背,有钱就烧包!

    对志玲我隐去了老板私人问题的部分,只告诉她要给一个很挑剔并且暗恋老板的小妹妹挑生日礼物。志玲胸一挺,腰一扭不屑的看着我说:“我还以为老板真对你有什么呢!闹了半天是虚晃一枪!”真佩服她那机灵劲儿,什么都瞒不了她。

    “我难吧!”我一耷拉脑袋,可怜兮兮的说。

    “依我看哪,你就不应该接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志玲很有经验的说。我猛地抬头看她,就跟看见亲人一样,频频点头。

    “我当然知道。可是皇命不可违啊!我是被迫的!”

    说话间,志玲拉我进了一家珠宝店,四处金光闪闪。我乍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却鄙夷的看着我。

    “别那么凹凸好不好!大老板送小妹妹,你以为那么简单啊?不来这里,难道要去毛绒玩具屋?” 我一想也对,估计满天歌也是不会在意送了什么,而是在意要怎么送。

    我基本上就是一穷人,一进高档的地方就犯晕,好在身边有志玲不至于太露怯。她头一抬,胸一挺,七寸GUCCI踩得嘎嘎响,我跟在她身后,怀揣钻石金卡倒像个跟班。珠宝永远都是女人的朋友。一进五位数以上的区域,我俩眼睛马上开始发光发亮。可我一直在揣测,志玲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这礼物太贵了显得男人有心奉献,太便宜了又跌身份,不温不火最重要,一时之间还真怕她拿捏不好。

    忽然,志玲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一条钻石手链道:“就这个吧,六万左右,比较合适。”

    我看了一眼道:“不会太贵吗?”

    志玲翻一个白眼,开始对我谆谆教诲:“你这是什么话?咱老板眼里没有‘贵贱’这两个字,懂吗?”说完,她朝一个女性柜员看了一眼,对方冰冷的笑脸让她觉得很没面子,估计这地方都是男人带女人来,没见过女人带女人来的。

    于是她把我拉到一旁没人的地方才继续说道:“天总既然把卡给你,就说明他不在乎钱。这个礼物对他来说,关键在于他不在乎,或者他不想让别人认为他在乎,不温不火最重要了!”说完她伸出自己的胳膊对我瞟了个媚眼道:“瞧见没有,我这块表就是七万上下,送我表的男人就是想让我知道,他既舍得给我花钱,但又觉得我不值他花太多钱。所以我给那个小妹妹挑的价位是从男人身上学来的,一准儿没错!”

    我瞪大了双眼,充满崇敬之情的望着眼前的志玲,突然觉得以前认为她胸大无脑真是大错特错!志玲被我五体投地的眼神满足了虚荣心,用手拨了拨她漂亮的长头发,得意的说:“怎么样?对我刮目相看了吧?别看我业务不如你,可要论说起男人,你连我经验的零头都够不上。”

    “我服了!我服了!”我赶忙点头,一脸佩服的笑容。

    讨论完毕,我们马不停蹄的到了那个柜台前,看也不看别的了。志玲倨傲的对着刚才那个冷冰冰的柜员一指那条手链,眼都不眨一下的道:“给我包起来。过生日用的,包普通点就行了。”

    看她那样子就像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要给谁送生日礼物,但却又高傲得不屑一顾似的。我都要鼓掌了,心想带她来果然不错,满天歌应该给她嘉奖。这妮子做起这种事来简直就是精明强干!

    等包装的时间里,我俩趴在柜台上窃窃私语,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看得那里的店员一下兴奋一下又失望,整颗心都扑在了我们身上。估计是看我们买东西不眨眼,觉得我们是两头肥羊。就在志玲兴奋的一个劲儿拍我的臀部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让我一下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星河?你怎么在这里?”我心一沉,转过身来,看到了魏钧。

    他西装革履的站在我身后,双手插在裤兜里,除了潇洒还是潇洒。想来,这两年他混得不错,高官得作,骏马得骑。给官宦人家当女婿,在华天优异至少也得是个副总了吧?我勉强笑了笑,想起两年都见不到面的人,最近倒是常有机会。于是心中又骂满天歌一千遍!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看了看我身边的性感肉弹大美人,没什么反应,我知道,他早就看惯了这种级别的美人,我这样的不过是他大鱼大肉之后的一片消食片。

    看我僵住了,八面玲珑的策划部之花“唐志玲”小姐赶忙解围,一拉我道:“星河,这位好帅气的先生是谁呀?你也不介绍一下?”她暗捏我的肉一把,让我惊醒,我连忙圆场道:“噢,我来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豪天的‘策划部之花’唐颖姗小姐。这位是以前在华天优异的旧同事,魏钧先生。抱歉,我不知道魏先生现在的职位,就不好介绍给你了。”我佯装俏皮的看着志玲,一副女生之间“八婆”的样子。

    我客气礼貌的介绍让魏钧微微一愣,脸色沉了一下,旋即彬彬有礼的面向志玲道:“唐小姐你好,魏钧,幸会。”然后也不理会志玲展露出的官方微笑,马上就转向我又道:“周五在钱柜,对不起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这件事不预备让志玲知道的,赶紧想要拦截,但是已经看到志玲高深莫测的一挑眉,不动声色的对着我“噢”了一声。

    “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我淡淡说,只想快点走。就在这时,另外两个人肩并肩地闯入了视线,我心中惨叫一声,倒下去爬起来,再倒下去再爬起来的死了个一千八百遍。

    一身时尚打扮的华逸然看上去年轻俊朗,身边跟着同样很潮的陌小乔。两人刚刚从VIP区走出来,女生手里拎着一个精美的小纸袋。

    原来是要跟小美人约会,不愿意自己显得太老!看着华逸然那一身昂贵的装扮,还有那个双休日搞的新发型,我很不合时宜的偷偷笑了一下,很贼的那种。不巧这个笑容被魏钧和志玲同时发现了,我赶紧收敛,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陌小乔远远就看见我们,我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美人怨毒刺骨的眼神,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有多讨厌我!

    “师兄!”她拉着华逸然走到我们面前。这一次魏钧不能再无视她,只得应道:“好久不见。”

    听见魏钧的招呼,小乔美人脸上闪过异样的兴奋,但立刻又换上一副炫耀的神情。她忽然抱起华逸然的胳膊对魏钧说:“我还没给你介绍呢,这是我未婚夫,华戈的老板华逸然。逸然,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魏钧!”

    她一脸天真无邪,就像是初春的花朵,引得一群蜜蜂纷纷来采蜜一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华逸然对她笑了笑没说什么,似乎并不想和魏钧说话。魏钧看了看华逸然,显然也没什么好说,然后就把脸转向我:“星河,这么巧遇到了,你吃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

    “我们吃过了。”我立刻打断他,看了一眼志玲,希望她救救我。志玲在一旁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场面唬住了,正隔岸观火的琢磨。见我抛出的求救信号,赶紧巧笑倩兮的说:“星河,你不是要让我帮你挑珠宝吗?”

    我真想吻她,这妞儿太给力了!刚要说话,就听魏钧又说:“你要买珠宝?”他那眼神似乎在问我“你哪来的钱”,我心说你管得着么,于是一笑道:“帮别人挑的。”

    这时,我们的手链包好了正巧送来,我赶紧掏卡,刷好了赶快闪人。魏钧有些尴尬,但人多又不好多说什么。几个人就那么愣在原地几秒钟,没有一个人说句话,也没一个人主动走开。气氛实在太尴尬了,我干咳了几声正想说点什么,就见魏钧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道:“虽然你离开华天了,但我们还是朋友,有空出来坐坐。”

    我真的不想接。忘不了他是一回事,再接受他那又是另一回事。于是我说:“我看不方便吧。华天和豪天在一个领域里常常要碰面,我们接触得太多对大家都不好……”我可是一直记得华逸然和满天歌栽给我的那个屎盆子。

    魏钧一下僵住,递出的手没地方放。倒是志玲机灵,连忙笑脸盈盈的替我接过来,还佯装责备我的帮忙圆场:“哎呀,星河你怎么这样啊?既然是同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家魏先生盛情难却嘛!”说着瞄了一眼名片上头的头衔,娇笑一声道,“哎哟,原来是华天的执总啊,失敬失敬!”然后还朝我挤眉弄眼,我看她一眼也没吱声。

    魏钧苦笑一下,并未介意。此时,一个貌似主管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彬彬有礼的对着魏钧递出一本珠宝目录,金黄色的皮面本子托着里面的内容,显得昂贵又厚实。

    “魏先生,这是这一季最新款,请您过目。”那个男人笑容堆砌在脸上仿佛能挤出钞票的花纹来,看得我直恶心。

    魏钧淡淡扫过打开的珠宝目录,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某一页,主管连忙道:“我明白了。”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西装革履的倜傥模样在我心中开始摇摆扭动,就像水中的波纹弄皱了倒影一样,随着风吹水面渐渐扭曲、碎裂。那个假日里穿着运动长裤和T恤衫的年轻男子离我越来越遥远,我站在河岸上,他立在水中央,镜花水月,对我来说,他太不现实。

    魏钧拧着眉,目光似乎有些忧郁。

    我一直很奇怪,当初他那样对我之后,怎么还能这般泰然自若的出现在我面前,依然用那不温不火的态度对我,仿佛过去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莫非他真的是那种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觉得自己对,而且理所当然?

    我轻轻的移开视线,躲开他目中无人的眼神官司,他却好似看不见我的推拒一样,淡淡地说:“没关系,你想见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不想见我也没关系。那就这样,我先走一步。各位少陪。”

    说完,他一一向众人致意,落落大方的告辞走人。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又被他摆了一道。两年过去,我面对他还是这么小家子气。瞧瞧他多潇洒,多大度,好像容忍了什么小把戏。心情瞬间降至谷底,中午的大餐都要吐出来了,胃里一阵绞痛。

    魏钧一走,那位主管又向华逸然微微致意,转身也想走,志玲却突然叫住他,转头对我说:“咱们也看一下如何?”

    我不置可否,志玲接过那厚厚的目录,询问方才魏钧挑过的款式,然后在我面前翻开来看。我的目光忍不住飘过去,落在一颗心形钻坠上。

    不知道是耳环还是项链的坠子,钻托的设计是一圈荆棘,不规则的形状,好似将心脏刺在其中,竟是种残忍的甜美。他要送谁?何娜吗?我有些迷茫的想起这个名字,心底却有种空虚的预感,又或者是在别处他又想要绑缚住谁的心了?

    “不错嘛,小职员跑到这里来血拼?”陌小乔的声音忽然钻入耳朵里,我抬眼看去,见她姣好的脸上有一种空洞的恨意,仿佛对不准焦点一样。志玲同样是美人,被她这句话刺激到了,刚想还嘴,看见一旁的华逸然才忍了下来。

    “受人之托。”我简简单单地说完,接过柜员归还的金卡。陌小乔眼尖看见那张卡,眼中寒光一闪。我意识到她似乎是看出了那是满天歌的卡,但我不明白她怎么看出来的,反正有钱人的世界我是不了解。

    志玲多聪明啊,马上看出她眼中的嫉妒,所以她抓住机会,把手里的目录还给那位主管,一挺胸脯说道:“星河,不是让你也挑一件吗?我看就在目录里挑一件吧,反正这里的你又瞧不上眼!方才那个魏总好眼光,你就在那一组里挑,免得以后戴出来别人笑话你品味差。”

    我差点笑出声来,偷偷瞥了一眼志玲,真觉得这小上海一沾上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问题马上就成仙了。但是她不知道,她嘴里这件我“瞧不上眼”的货色正是要送给陌小乔的。她也不会知道,她这一时的意气用事一下子就把我推进了一个更深更凶险的漩涡里,本来我是躲都躲不过来的。

    果然,先是看见愤怒的美人脸,又看见华逸然始终冷眼旁观的脸上出现一种轻蔑。我心里一烦,也没空理会女人之间波涛暗涌的醋海生波,便道:“我们还有事,就不耽误两位了。”然后赶紧拉着志玲出了珠宝店。

    一路上,志玲闷不吭声。我拉她到了DQ店,一人要了一大杯暴风雪,坐在那里大喘气。看着她一勺一勺吃光我面前的那份,忍不住道:“至于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有那么一个货色的未婚妻?怎么还这么不淡定?”

    吃完我的,她又捧起自己的,好像大开浑戒,一点也不担心发胖了一样,一边拼命塞冰淇淋一边瞪着我说:“那种货色我才不放在眼里呢!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娇弱,身边要没有男人,看姐怎么修理她!我现在生气是因为你!”

    “我?”举起我的冰淇淋杯子,翻了一个底朝天,然后给她看,道:“你把我的份都吃了,我都没生气,你有什么气好生啊?”

    志玲似乎很委屈得看着我,狠狠咬着勺子,不满的说:“枉费我把你当成好姐妹,在公司里处处想着你,你却处处瞒着我!今天这事怎么解释?那个魏钧又是谁?华总的未婚妻跟你怎么结仇的,我看华总貌似对你也有点诡异!”

    我的个老天!这货观察也太细致了,居然给她一览无余。可话说回来,我对“好姐妹”这三个字是有阴影的,早就不敢轻易再碰,尤其是在赖以生存的公司里。

    “你爱说不说。以后咱俩一刀两断!”志玲见我不吭声,气哼哼的说了一句。

    我叹口气,只能好言相劝外加半真半假:“不是不给你说,因为我有阴影,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等我调整好了,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大概是看我说的诚恳,志玲鼓着腮帮子憋了半天,才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垂下眼说:“我早看出来了,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以前要是有点什么破事,巴不得从此带到坟里去。算了,随便你!”说完她开始专心吃她的冰淇淋,不再问我。

    其实,就算我不介意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那几个人根本就是在织一张诡异的网,把彼此缠绕捆绑,我连自己是在网内还是网外都分不清,还要怎么说?

     正文 第六章  左右逢源

    第二天早晨,我捧着一对包子在办公室吃的满嘴流油。最近的工作重心全部是上海车展,志玲也是铆足了劲头。如果争取到出差的机会,她还能回趟家,所以就格外勤勉。

    早上八点刚过,我来的特别早,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清静无比。一边编辑视频小稿,一边“吧嗒”一口包子,“滋溜”一口奶茶,美得很。正举高手向后伸懒腰,手里的奶茶忽然被人握住,直往外拉。我哪里肯撒手,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没道理说被拿走就被拿走。那个外力却毫不松懈,直把我整个都拉平了。就在这个当口,电脑椅突然“嘎吱”一声向后退了一下,我吓得大叫:“谁呀?别闹了!”话音未落,就一边嚷嚷着一边向后倒了下去。

    非常稳准的,包子离了手,奶茶扣了一身。我仰躺在地,四脚朝天,椅子跟我一起被放倒。最可恶的是,今天好死不活的穿了一条裙子,这会儿全部翻上来,奉献一个大走光!再一见华逸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就别提心里多难受了!早知道给他好了吧……一瞬间的小任性葬送一个悠闲的早晨,真乃倒霉谁似我,我叫路倒霉……

    我翻身想要爬起来,无奈姿势太到位了,而我的仰卧起坐从小就不及格,那个该死的华逸然也不帮我一下。只好拽着裙子拼命往边上一滚,真是拼了命的一滚才变成趴在地上,而且还滚进了奶茶的污渍里。

    我爬起来,基本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个时候无论是跳着脚的跟他急,还是左右开弓抽他一顿,都不能挽回我一身狼狈的局面!胸前雪白的衬衫已经跟奶茶拥抱在一起,漂亮的浅绿色小洋纱群也彻底报销,梳得一丝不苟的马尾辫在一倒、一躺、一滚之间松懈下来,整个样子就只能用凌乱污浊来形容。我没力气生气,双手叉腰,昂首挺胸的看着华逸然。他也看着我,似乎没有想到为何会变成这样。

    寂静的办公室里,一片空荡荡的写字间,早起勤勉的员工和一个并非本公司的老板面对面僵持了数十秒钟。

    “呃……对不起。”终于,华逸然退开一小步,仿佛嫌我太脏一样。我点点头,又点点头,然后亮起假笑,对他的忍耐已经到达崩溃边缘,横起口气说出那句争相引用的经典台词:“要是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你在喝什么。”他镇定自若的解释。我做了一个“噢”的表情,又点了点头,然后道:“看清楚了吗?楼下‘街客’出品,珍珠奶茶不加珍珠,五快一杯,童叟无欺!”然后两手一摊,表示“现在怎么办”?

    华逸然抬手看了一眼表,道:“现在时间太早了,商场还没开门……”

    “开了门又怎样?”我立刻打断他,“上午有一大堆事情要做,N件事等我马不停蹄的狂奔!我可没您那么命好!”

    早就不想再对他端着捧着,就差一个削死他的机会了,如今正好借题发挥。他被我噎得不说话,只是静默的盯着我瞧,似乎也找不到还嘴的理由。半晌,他说:“我跟天歌说一声,上午放你假。你跟我……”

    “您打住!”我立刻双手合十高举头顶,在他面前深深一揖到地,夸张无比地说:“求您行好吧!自从我认识你,就没断了麻烦。咱是一介小小职工,只求领导们高抬贵手,让咱努力挣好那份工钱,咱就烧高香了!”说完不理他,捡起地上的包子和奶茶杯,关上电脑,拿起包就跑。幸好才八点一刻,还来得及回家重新整装。我翻着白眼一路诅咒,恨死这些没事找事的有钱人!

    华逸然居然还跟了出来,恰巧两部电梯同时到站,我进入一部,他进入对面的另外一部。电梯关门前,我看见对面的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脸上似有似无挂着怒气,莫名其妙!

    一出写字楼的大门,我立刻飞奔,争分夺秒。刚到的士站,却突然被一股强劲力道猛地扯住,连拉带推的拖走。

    “干什么!放开我啦!我会迟到的!”我呲哇乱叫的一路挣扎,想挣脱华逸然的手,立刻听到一声怒喝:“你闭嘴!”然后他饿虎扑食一样转身,一下子把我扛了起来。

    我吓得恼羞成怒,不停的踢腾,他也不管,径直把我往车里一塞,然后迅速锁门。路边陆陆续续上班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我心里一阵咬牙切齿,狠狠捶了玻璃一拳。华逸然一坐进来,脸居然涨得通红。我更气,苦主都还没说什么,他还一脸不高兴?

    “又胆小怕事,又喜欢大嚷大叫,你白痴啊?”他哼了一句发动车子,一下开出去好远。

    他把车当飞碟开,居然还有心情打电话:“喂,是我。借你的人用一下。待会儿可能会晚到,会议等我们回来再开始。”听出他是在给满天歌打电话,我脸一黑,死命拉着头顶的把手,紧紧抓住安全带,一刻都不敢放松。

    “路星河啦!出了点意外,没事,一会公司见!”然后,他居然趁着转弯还扭头冲我故意笑了一下,恶意的、阴险的、充满威胁的,看得我一阵发寒却不明白。

    车子在金街中部一家奢侈品店门前停下,大门外还上着保险门。他下车开门,拉着我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我被他拽的胳膊都要脱臼,一路拼命甩拼命甩。可他似乎恶意要让我难受,就是不撒手。

    我们转到侧门,一看是员工通道。他拉我进去,七拐八拐的进了服务区,里面已经有四、五个穿着制服的店员一脸职业微笑的守在那儿,一见到华逸然立刻齐声说:“老板早。”

    他二话不说把我往那堆人面前一推,像丢垃圾袋一样,我一个趔趄,人家直笑着扶住我。

    “赶紧给她换套干净的,要快,人家上午还忙着呢,可没我那么清闲!”

    他气哼哼的说完,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憋笑了一下,便吩咐几个女生把我往更衣室带。十分钟后,换了一套干净的洋装。白色的上衣,香槟色的齐膝百褶裙,款式简单大方。一走出去,立刻又有人把我往沙发椅上一按,两个小伙子“咕噔”一声跪在我面前,吓得我一缩缩。

    他们真是训练有素,一人拉起一只脚,不由分说,扒掉我的鞋,把另一双淡蓝色的矮跟羊皮鞋往我脚上套。我腿上有痒痒肉,被他们一碰“哇哇”直叫,他们也不理我,三下五除二穿好就站在一边。接着又有一个空姐一样漂亮的女店员走过来,把一条和鞋子同样颜色的丝巾系在我脖子上,又递来一个和裙子一套的手包,似乎我原来包包里的东西全在里头了。我的鞋子和原来那个批发市场一百块钱三个的破包被他们放在一个精品纸带里放在我脚边。

    此时,华逸然的语气才稍微缓和了一点,说道:“没你们的事了,忙去吧!”然后插着兜站在我面前,天神一样威风的垂着眼看我:“我从来不欠别人的。走吧!”

    说完,他率先走起来,我只得跟随其后。后面的店员仿佛还在偷偷笑,我一阵恼火,冲着他的背影“鄙视你”,却立刻又听他说:“别在我背后搞小动作!”我一惊,旋即才瞧见他刚好走到一面大镜子前,不禁在心里自赏一顿嘴巴,唾弃自己白痴……

    再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办公室里一片常态,忙什么的都有,井然有序。只不过我跟在华逸然身后走进来,大家不约而同的、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各忙各的。志玲一脸郁闷地抱着文件夹跟了上来,并肩与我走在一起,不时地用眼神发信号。

    “又有新绯闻了?”我用眼睛问她。

    “多新鲜啊!那么明显的被人拽上车,这里人眼睛又不瞎,谁比谁傻呀?”她看我。

    “那怎么办?你得相信我!”我看着她,脚下一阵奔腾,却不知道她把我往哪里带。

    “自己看着办,我可管不了你的事,你嘴巴那么严!”她最后瞪了瞪眼睛,越过我跑到华逸然后边去了。长叹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很无辜。

    会议室里,整个策划、动画、和人力资源的人都到齐了。满天歌坐在最上手,我跟志玲摸索着坐到自己人旁边,显然会议内容我是最后一个知道,明明今天我来得最早!

    华逸然走到满天歌身旁坐下,这才发现上手位居然有两个。满天歌一直朝我这里看,眼中带着奇怪的光芒。我用眼神扮无辜,冲他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又看一眼华逸然,后者脸上淡淡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他又看我,眼神凌厉起来。我“啪哒”一下垂下头,然后又对他用眼神说“真的是个意外”,他才将信将疑的移开目光。

    我敢肯定,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我几乎能看见漂浮在会议室上空的八卦颗粒,透过空气飞速扩散,一下子整个公司的人就全知道了。我则只能无语恨苍天!

    而接下来的会议让我更震惊。

    满天歌宣布,从今天起,豪天正式跟华逸然的华戈合并同类项,公司更名为豪天华戈,老板有两个。股票满天歌占51%,维持豪天和华戈合并前的一切人员分配,两个公司的相同部门合并。说白了就是公司变大了,人变多了,老板一个变两个了,剩下的照旧。

    满天歌还说,公司扩展之后,员工薪金每人上一个台阶,一下就让所有人在震惊当中逐渐衍生而出的恐慌瞬间归零。并且,上海车展的案子结束以后,公司会搬到这栋写字楼的15层以上,15层到22层全部变成豪天华戈的地盘。这样一来,最高兴的就是志玲,都快乐晕了。昨天才说想跳槽去华戈,没想到今天华戈自己向她靠拢了。她坐在旁边,兴奋的一个劲儿暗地里捏我大腿。

    然后,策划部的人针对上海车展的部分开始进行陈述,动画部提出了几个演示。人力资源的人百无聊赖地听着。最后,满天歌突然点到我的名字,我为之一震。

    他说:“路星河,你把手头的工作整理一下,这两天准备去上海。还有小唐,你是上海人,对地域情况了解,这次你要多发光发热。新公司刚刚成立,华总那边的人对我们这里不了解。之前你俩常往华总那里去,今后要多帮助他们。”

    我一脸笑容,满口称是,心中却狠狠攥出血来。不由自主就想起方才华逸然在车里有过一个阴险恶毒的笑容。这个家伙,早就知道我看不惯他,以后借着成了我的领导,一定会给我小鞋穿……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端着盘子走到志玲身边,她却吃得不抬头,似乎故意无视我。

    “哎哟,还生气呐!”我坐下来,把一瓶蜂蜜柚子茶摆在她面前,又哄又骗:“今天早晨你没看见我那惨样儿!华总不小心把我奶茶弄翻了,我摔了一个大马趴,人仰马翻的,都没人样儿了!”

    志玲抬眼看着我,撇了撇嘴道:“难怪你一身新装,价格不菲!”

    我一听乐了,连忙道:“我穿过的你肯定不希罕,再说我也没你那好身材。不过那包包我还没用过,送你吧!”

    志玲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好像在衡量我的诚意。趁我不注意,突然下筷子把我盘子里唯一一块叉烧肉夹走,边吃边说:“说话算话?”

    “必须的!”我笑眯眯的看她。反正是慷他人之慨,为什么不算话?我俩相视而笑。下午上班,我立刻履行诺言送包给她不在话下。

    五点钟,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我刚要起身到洗手间里转悠一圈活动活动,就看见吴嘉楠又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我在心里脸一臭,估计就没好事。

    “圣上有旨,宣路星河随旨晋见,谢恩吧!”自从我叫他一声首辅大臣,每次都玩皇帝臣子的把戏,没留神都把自己说成宣旨太监了,笑得还挺美。

    我心里好笑,拿出抽屉里锁着的那个钻石手链,跟他去了。临走,还冲志玲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子,一脸上刑场的悲壮,她“呸”了一声,端起茶杯准备看好戏。

    满天歌在办公桌前埋头苦干,貌似车展的事情他看得挺重。见我进来才抬起头。吴嘉楠很识相的退了出去,临关门还对着我笑了笑,一脸“好好伺候我主万岁”的坏笑。

    “坐。”说着扬起帅气的笑脸,还一脸殷勤。我看着就觉得他没憋好屁,于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走了过去。

    “启奏陛下,乔美人的生辰贺礼,小的已经准备妥当,恭请我主万岁龙意天裁!”我恭恭敬敬的献上手链和金卡,就差给他来个三拜九叩了,看得他哭笑不得。

    “你别拉着吴嘉楠陪着你瞎胡闹。以为我不知道啊?”他哈哈大笑。我把袋子放在桌子上,他用手指拉着往里瞧了瞧又问:“这是什么啊?”

    “启禀万岁……”我刚想接着演,满天歌扬手扔过一个大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伴随着他的笑骂声:“闭嘴吧你,一天到晚没有正经的,你还是女人吗?”我抱着那堆东西,一躬身:“小的不敢。”偷偷瞧了他一眼,觉得他乐不可支,心里总算放心下来。

    “六万八千的一件钻石手链,我不懂珠宝,唐美人推荐的,我想应该没错。”我实话实说,也没想过故意要拿志玲当盾牌,但是有人跟我一起上刀山,也不会太孤单吧,我真邪恶!满天歌看也没看一眼,貌似真像志玲推测的那样,他根本不在乎那是什么东西。

    “你给自己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容特别好看,好像全副心神都在我身上一样。我心说别以为你拿钱贿赂我,我就能挺身而出给你当挡箭牌!

    “我吃了。”我低着头说。

    “啊?”他大叫一声,估计以为我吃钻石了。我“噗哧”乐出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把福利跟唐颖姗一块换成大餐了。”

    他松了口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跟小唐关系不错啊?”我看着他没明白,他又说:“下午见你把华总送的包给她了?”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答道:“小唐什么也不知道,我跟她说给一个崇拜您的小妹妹挑的礼物,她以为是给您的名门闺秀朋友选的。至于那个包,她喜欢就送她呗,反正是华总赔给我的。”我尽量把问题言简意赅的说清楚,省得我们大汉老板疑神疑鬼。

    果然,满天歌挑了挑眉说道:“你还挺会跟她编瞎话的。”然后又打量我从头到脚的行头,接着说:“华总无缘无故干嘛给你买套衣服?”

    不说还好,一说我就一肚子火儿,立刻排山倒海一般倾泻出来,说他如何如何“无聊”,如何如何“无理取闹”,如何如何拿员工的勤勉不当回事。趁着华逸然还没有正式入主豪天的办公室,先在满天歌面前表表衷心。说完还一脸特别忠肝义胆的看着满天歌的大汉脸,让他知道我有多么讨厌面对华逸然。

    满天歌半晌无语,站起身走出他的办公桌,拉着我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忽然指着刚才扔给我的包说:“既然那么讨厌,就别要人家东西了。把那里面的行头换一换,晚上陪我去吃饭!”

    我眉头一皱,小声问,非常卑躬屈膝的:“请问陛下,这一餐是何性质啊?”

    满天歌一瞪眼,好似真是个封建专权的皇上,大声道:“什么性质?命令的性质!少废话,赶紧去洗手间换了去!”

    这一下子我可真是自讨苦吃,苦着脸哀求道:“我能不能下了班再换啊?现在人那么多,我刚出您办公室就来一套新衣裳。早晨刚一套华皇上的,下午又来一套您的,明天人家就该传我门口挂牌营业了……”

    我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过,抬头看一眼满天歌,他正无奈的看着我,好似拿我没辙一样。老半天才说:“我托你办点事,就这么难啊!”

    “您不在小人的位置上,您不知道小人的难处……”我越发说得凄惨。

    好似见不得我这惨样似的,满天歌忽然黑起脸道:“我没时间等你下班。现在,你立刻出去,带着小唐早退,然后把她打发走,把衣服换好了楼下等着我去!我找你当个幌子,你还得再找个幌子,这叫什么事?”

    他气哼哼的把我推到门边,似乎又想起什么来,道:“您还是别在公司楼下等了,免得再来点风吹草动,您那小胆儿就吓破了!打车到展览馆前的宾馆门口等我。快点啊!”

    说着话,一开门把我丢了出去。然后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门。就近的几个人吓了一跳,纷纷望向我。我怀里抱一个大包,站在那儿活像一个被扫地出门的怨妇。吴嘉楠抬眼冲我报以同情的微笑,而我杀人的心都有了!

    走回座位,“呱哒”一下把包扔在桌子上,恶狠狠的指着那个包对着空气站了半晌,心里滔滔不绝的骂了一个昏天黑地。对面的志玲看着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猜测我受了窝囊气,一个劲儿的乐。

    我骂够了一扬脸,道:“收拾,赶快,出差!”

    志玲眨巴眨巴她美丽的大眼,看了一眼表不能接受:“干嘛呀,快五点半了,还有半个钟头下班了!”

    我没好气:“少废话,赶紧走,不要脑袋了?”说着我已飞速收拾好东西,拿起我原来的地摊包包,拽着满天歌塞给我的东西,转身就走。

    “哎!那也得等我一下啊!”志玲手忙脚乱的收拾完,追了出来。

    一边下楼我一边飞快地交代一声:“我以姐妹名义发誓,你知道太多绝对没好处,我现在就是个例子。老板让你掩护我撤退,所以一会出去你就下班了,我要继续苦命的被劳役去!”

    志玲很机灵的一搭我肩膀,盯着我手里那个可疑的大包道:“不会是色相差事吧?”我猛地回头,五体投地的看着她,眼眶都要红了。

    “噢噢噢,乖了乖了!”她夸张地拍着我的头,嗲声嗲气地说:“平常心,平常心。一切见机行事吧!有空别忘了一五一十的给我坦白出来。”

    然后电梯到底,我俩出了公司,各奔东西。

    我换上满天歌送的衣服,是一套很漂亮的小晚装。淡淡的湖绿色,跟我今早穿的裙子一样的颜色,当然这一件贵多了。后背V字开衩到腰上。更有甚者,连隐形胸贴都给我准备了。刚看到时我都快哭了。他怎么知道我多大的尺码?这衣服幸亏没在公司里头换,看来我还是很机灵的。

    包里还有一双鞋。他跟华逸然不约而同的都认为我应该穿矮跟皮鞋,也选了一双很漂亮的小鞋子,淡淡的青色,漆皮锃亮,我很喜欢。然后又翻翻大包,还有手环、项链、耳环,包包,选择的搭配都很有品位。我穿戴好,走出宾馆的洗手间,把换下的东西都塞进大包里。满天歌已经在大堂等我,一见我就皱眉头,我心说哪里穿错了吗?

    “你这妆也太淡了,而且还脱妆。”他捏住我的脸,掰过来掰过去,像在市场挑桔子,我有点不高兴。只听他又说:“还有时间,得找人帮你弄弄。”说着大手一拉,把我带走。

    他趁这会儿功夫换了一套纯黑色的手工西装,黑外套黑衬衫黑裤子,好像他特别适合这样刚劲强猛的打扮。我跟在他身后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小鸟依人。这种场景通常不是只有在漫画和偶像剧里才有吗?我偷偷笑起来,反正痛苦也是他,快乐也是他,来都来了,就高兴一点吧,难得有机会打扮成这样子!

    他锁了车便带我走进一家美容店。总是那种旁若无人的姿态,我渐渐能够体会志玲评价他的话了。

    再一睁开眼,就瞧见镜子里有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很难形容,只能觉出一点来我是真的不会化妆!造型师把我的头发拢起来做了一个很俏皮的花样,还在发髻左侧插了一朵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玉兰花。然后他把我转过来,朝向后面看杂志的满天歌,说道:“老板,您看这样可以吗?”

    我眼一翻,都懒得吃惊了。又是“老板”!这俩人到底跨行跨了多少啊,年纪轻轻的!

    满天歌放下杂志抬起头,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赞许,但不是惊艳,说明我底子不好,让人有点沮丧。只听他说:“你已经很厉害了!这需要化腐朽为神奇啊,只要她不随便翻白眼,勉强能算半个淑女。”

    我忍不住又想翻,却被那个摆弄我半天的帅哥捏着下巴抬起头。他看着我很仔细的研究了一下说:“还可以啊,皮肤很细,上妆很容易,也很自然。称得上是个秀色可餐的小美人!”我觉得自己像个论斤卖的大猪头,被别人评来评去。但他说我“秀色可餐”,还说我是“小美人”,我很开心。于是对着他笑了笑,他也对我笑了笑。

    满天歌看着我俩“眉来眼去”,忽然粗声地说:“你小子别乱打大嫂的主意!”

    我下巴一抽,还没来得及冒黑线,他已起身走过来拉起我:“走吧,时间到了。”抬头看他的大汉脸,心里一阵“啐”。说谎话眼都不眨!

    接下来,便是盛装打扮的我出现在华逸然和陌小乔面前。

    满天歌搂着我亲密无间的走进餐厅,一眼就看见小包里的两个人。走进去后,陌小乔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他还一脸没事人似的替我拉椅子。其实根本不用猜,能让他如此大掏腰包、大动干戈的阵仗一定和这俩人有关。只不过说到底还是被他利用了,想到心里就不痛快!

    那俩人显然不知道我要来,所以陌小乔穿得很普通,头发也没怎么弄,估计以为又是三人行。结果我一身夸张的出现,铁破眼镜,让女人恨死我,让男人看死我。

    从我们一出现,华逸然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我,瞪得都快出血了。他先是从头到脚打量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包和我脸上的笑容。下一刻,表情便冷淡而鄙夷,好像我不配这么打扮一样。我才不理他阴阳怪气的脸色,在满天歌温柔的对待下笑得更甜。我气死你们!

    “天哥!”陌小乔甜甜的叫着,我不看也知道她正用眼睛杀死我。

    “你们等很久了吧。都怪她,磨磨蹭蹭!”我们落座,满天歌一边说还一边推我的头,装得老夫老妻似的。我瞪他一眼,伸手扶了扶发型。别推呀,好不容易做次造型,好歹也多保持一会儿。

    好似故意一样,满天歌对面是陌小乔,我对面是华逸然,座位安排十分诡异。男人的目光复杂且深沉,女人的目光阴狠而毒辣。我偷瞄一眼满天歌,他居然不疼不痒,还在恬不知耻的对我笑!

    “小乔,这是我那份儿!”他倒好,也不理人家尴尬,上来就送礼,说话还用手肘推我。我慢吞吞地从包里拿出包好的盒子,根本不难想象,小乔美人瞧见那盒子的一瞬间有多么恨我。

    “唉呀,我实在太忙了,不信你问逸然。让你嫂子去挑也是一样的,对不对?”跟着满天歌就说了最重磅对白,立刻便能看到对面两个人在眼中将我千刀万剐。

    “多谢。”陌小乔伸出的手仿佛在那个瞬间发出了一股强劲的内力,差点把我震飞。我假得不能再假的笑了笑,本分的跑龙套。

    然后他们三个便开始东拉西扯,聊着他们之间的默契。席间我开始坐不住,因为他们的话题越来越无聊。无非就是陌小乔玩了命地左勾右引,两个男人却来回地躲闪回避。我百无聊赖的在一边挖甜点吃,太甜了,我不喜欢,可又没别的可吃。眼睛便忍不住四处乱飘,看看这里,又望望那里。

    “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满天歌的声音突然靠近,微一侧脸就见他近在咫尺的笑脸,吓得一噎,一大口冰淇淋咽进肚子里,凉得脑门直疼。马上习惯性的要伸手,满天歌的手却更快,一边轻揉我额头,还一脸宠溺的笑:“瞧把你吓的,胆子比老鼠洞还小!冰着了吧?”

    我傻呆呆的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前的笑让我晕眩。一瞬间,仿佛看见了魏钧一边吹我被烫的手,一边在嘲笑我的情景。眼眶“忽”的一热,居然逼下泪来。

    满天歌怔了一下,忽而俯身吻住我的泪,当着面前的两个人。然后一路滑下,舌尖在我唇畔勾了一下,笑眯眯的像是要把我宠上天。声音低润温存,语气轻缓,怕一口气把我吹飞了似的:“你多大了,吃东西还漏嘴巴?”我看着他舔我唇边的巧克力,看着他皱眉说道:“太甜了。我记得你喜欢吃咸的。要不要换别的?”顿时有点撑不住,抓住他的手猛然低下头。

    不要这样好不好!这会让我越来越鄙视自己。我不愿在这几个人面前想起魏钧,我不喜欢那样的感觉!

    “我去洗手间。”我低声说,声音有些无奈,有点颤抖。

    “前面左拐。”满天歌绅士的站起身,关切的弯腰看我。他一边扶着我走出位置,一边趁机附在我耳朵边上,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好吃的吃得太多,撑得难受了吗?”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一拳捅在他肚子上,很破坏今天的淑女形象。

    我没看任何人,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洗手间,而且是二楼的。因为不想像电视剧里那样,一会儿小乔美人也扯个由头跑来洗手间,还得再陪她一顿针锋相对。

    二楼是宴会厅,这会儿正闲着没人来。正好可以一个人清静一会。

    站在公用的洗手池前,看着大镜子里的自己。我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为什么要穿成这样让人误会?你以为在帮满天歌吗?你是在害你自己!他利用你,而你呢,能把持多久,能控制一颗思念过剩的心吗?

    看着脸上明媚的妆容,忽然觉得自己真可笑。分明看清了这几个人错综复杂的联系,却没有断然拒绝……为什么?只因不想彻底跟过去说再见,只因还是不敢面对……我闭上眼,流下一滴泪,却觉得那不是泪,而是耻辱,是看清自己的耻辱。

    很久以后才睁开眼,镜子里却多了一个人。我吓的猛一转身,看见华逸然的一瞬间,眼中早已蓄满难堪的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不可思议的瞪着他,已经意识到,他对我的事竟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洞悉力。有些害怕的后退,臀部抵在了水池上。

    华逸然慢慢走近,不回答,也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我。他总是这样,没头没脑,又莫名其妙。我被盯得发毛,侧身要走出去,他突然拽住我的手臂,狠狠把我丢回了原地。而后迅速靠近,面无表情的压过来,我惊恐的伸手抵住他,想大叫,却不知道有人来了我又该如何解释。倏然发现,我被缠住了,在一张暗昧不清的大网里。而且身份尴尬,竟然挣扎不得,也叫唤不得……

    “衣服挺漂亮。”他忽然双手扣住我的腰,把我拉到贴在他身上。我感到一股潜在、正待爆发的怒气。而这没有任何理由的动作无疑是一种侵犯,我条件反射的扭动身体开始挣扎。

    “你干什么?”使劲的掰他放在我腰侧的手,他便突然松手,下一刻却把我推进男卫生间里。我怕得大叫一声,他冲进来把我按在墙上,低低的声音迎面吹来:“嚷嚷什么?想叫给谁听?”

    我不明所以的瞪着他,不明白他突然发疯是为了什么?但有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言语之中有着很龌龊的含义。而我,面对强势,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

    他的手指忽然滑向我的背部,沿着脖子一路向下,在光裸的V字开衩里游走,惹起肌肤泛起一层颗粒。见我紧张,他轻蔑的哼了一声,似乎今晚特别恨我。

    “他给你选的?”他说,声音低沉迷惑,却充满不屑。手指已经滑到底部,居然钻进了开衩的部位。我低叫一声,眉头紧紧骤起,一脸愤怒、厌恶。

    “不用那么看着我!”他咧开嘴,脸贴近我的耳朵,似乎有意让我听清楚他的话:“如果你真是个贞节烈女,为什么要接受他的邀请,加入这场游戏?”

    他整只手忽然用力,从开衩部位向下握住我一侧臀瓣。他的手突然插进来,使腰部和胸部的衣料绷起来,显得异常色。我的瞳孔瞬间放大,几乎要晕厥过去。他力量大得吓人,而我开始意识游移,不敢相信他会对我做这种事!

    “回答我,衣服是他选的吗?”他的手在我身后作乱,脸稍稍离开耳际,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你让他上过了吗?”

    我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哑巴了一样,只能吸气不能吐气。耳边只有他鄙夷、轻蔑的欺负的话:“如果上过了,那也让我尝尝如何?”突然,他用力托起我的臀部,一条腿的膝盖弯起,挤进我两膝中间顶住下体,几乎要把我举起来。我吃痛,吓得大叫,他的唇便压来,吞没我的声音。

    我感受到他对我极尽凌辱,却不知道自己真正做错了什么。我害怕,害怕他趁我僵硬无措的时候,在这种肮脏的地方占有我。我撑大眼睛,希望他能看见我眼中的乞求,能唤醒他一丁点的理智……可我却听到裙子一声“尖叫”,被他用力扯开了。

    “不要!”我也尖叫,意识到事态真的严重了。

    他不理会我,按住我的腰压向他。另一手捉住藏在薄纱里乖乖睡觉的胸部。变得暗哑的声音邪恶的痛斥道:“我以为你在KTV里说的话是真心的,却没想到,不过是你钓凯子的手段!你真是厉害,居然能让满天歌那样的男人为你团团转!你不是想要替身吗?来找我!我可以给你更多,而且更露骨!”

    “你放开我!”我没力气解释,只想逃。泪水此时奔涌而出,什么也不为,单纯是因为害怕。

    “为什么?”他恶狠狠的抱起我,把我压在墙上,手从低下探进来,让我哭得更厉害。

    “因为我不像魏钧?还是觉得我在床上不能满足你?你喜欢粗犷的男人对吧?现在我来教你,什么是男人!”我听着他暴怒的声音,有一瞬间觉得他说的不是我。

    “我不是……”我又哭又喊,无法再顾及别人怎么看,只想赶紧逃:“你放手!求求你……”

    泪水让我瞎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他扯烂。他的力道在我身上肆虐,我只能拼命哭喊、求饶,什么都想不起来。身体下沉,碰触到冰凉的地板。我瑟缩的趴在地上,一股杀气倏然盈满胸间。我拼命的冲到厕所的窗口,打开窗子,爬上去……我想跳下去,觉得二楼的高度顶多就是摔断腿,那也好过在男卫生间里被一个丧失理智的疯子欺负!

    刚刚爬上去,就觉得腰再次被人捉住。我大声痛斥道:“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星河!”有人叫我,我回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很久之后才能看清那张豪放的脸。我放声大哭,拼命的抽打满天歌的胸口,然后勒他的领带,想要掐死他。一边大哭一边怒吼:“你为什么要让我做这种事?为什么要让我来!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这群疯子!我抽死你!抽死你!”

    满天歌将外套披在我身上,把我紧紧锁在怀里,很严肃地向我保证:“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很久很久之后,我都不能移动,觉得两腿之间痛极了。华逸然背靠在一侧墙壁上侧头看向我,眼中居然有比我还要撕痛的伤楚。我不懂,你痛个屁!伤害我你还痛了?

    坐在窗台上,靠着窗户,揪着满天歌的衣服被他抱着,一动也不动。我目不转睛的瞪着华逸然变得越来越痛苦的脸,好似要将所有伤害和屈辱都还给他。

    然后,满天歌稍微松开我,定定地看着我说:“坐好,不要做傻事!等着我!”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心里其实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他看着我皱起眉,猛然转身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拳打在华逸然俊美的脸孔上。

    华逸然被他直接打倒在地,就在我刚才趴着的位置上,似乎这一拳不轻。我昂起脸,冷冷得看着,心中麻木得没有一丝感觉。他爬起身,一拳又打回去,满天歌便栽倒在一个水池边。然后再站起来,又扑上来,大声嚷道:“你有本事就不要让她来招惹我!”

    一拳。

    “那你就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拳。

    “如果你怕了,就干脆把她让给我!”

    一拳。

    “我怕你伤不起,混蛋!”

    一拳。

    “那你就来动我的女人?”

    一拳。

    “她真的是你的女人吗?”

    一拳。

    “你说什么!”满天歌突然停住,揪住华逸然的衣领,却见他笑得讽刺。

    两人的脸上花花绿绿的好不精彩,华逸然被满天歌狠狠揪着,脸虽然没有转向我,却举起手指着我道:“满天歌,你绝对不会是她第一个男人!”

    我的头“轰”的一声,彻底炸了。突然想起来,刚才他的手似乎已经探入了我……勉强望过去,华逸然恰巧也看过来,眼中盛着满满的嘲讽。我真不明白,他哪来的那么多讽刺,哪来的那么多不平衡!

    “那又怎么样?”满天歌狠狠扯着他的衣领,高昂着头垂眼瞪着华逸然的眼睛,“只要我想,我可以是她最后一个。”

    华逸然愣了一下,旋即好笑的摇了摇头。因为被满天歌拎着,他的头摇得很不潇洒,但脸上轻蔑无奈的表情倒是气势十足:“我看你是没听明白!”

    “什么意思?”满天歌看也不看我,皱紧眉头寒声道。华逸然却轻飘飘的瞥了我一眼,无视我受伤的表情,硬是说了下去:“她还是纯洁的,我也很惊讶。”

    “铮”的一声,脑海中有根弦猛烈间被硬生生扯断。我闭了闭眼,觉得这一切真是荒谬!

    满天歌不敢置信的扭过头看了看我,动作十分僵硬,我却更加觉得被他这个动作羞辱了。你僵硬个屁!你是觉得我就应该跟很多人上过床吗,还是说,你觉得我至少应该跟魏钧上过床?但无论是哪一种,关你们鸟事情?

    “砰”的一声,华逸然应声又倒地,摔在门边。他坐在地上低低的笑起来,笑得天寒地冻,仿佛从冰山上吹来的一股寒流。我知道满天歌又给了他一拳。而这一拳才真的是为了我。可我只觉得哀凉又愤怒。

    很久以后,华逸然站起来靠在墙上,似乎没有离去的打算。满天歌也站在另一边,一手叉腰,一手撑在门上喘着气。

    两厢无语,相对无言。我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碎不堪,几乎衣不遮体,丑态毕露。紧紧拽着满天歌的外套蜷缩在窗边,心里好不哀伤。后来满天歌到楼下的车里去拿我换下的那套衣服。这真是讽刺,华逸然扯烂了我身上的衣服,我却要穿着他送我的衣服回家,好像还得感谢他早晨弄翻了我的奶茶!早知如此,该让他扯那一套,这样以后我俩就谁也不欠谁的。

    满天歌临走的时候,恶狠狠的指了指靠墙站着的华逸然。那意思好像是“你给我记着”什么的。华逸然也是用同样挑衅的目光回瞪过去。可我知道,他们绝不会真的因为我而撕破脸。如果陌小乔横在他们中间都不能,我又算得了什么!果然,满天歌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力的苦笑了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自从我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和魏钧有关,心中那股久藏不灭的空虚便又加深。然而今天的事则正巧提醒了我,那种空虚到底是什么。从头到尾,他们嘴里的愤慨,拳头里的怒火,统统是为了别人。明明是你惨遭施暴,可他海扁凶手的真正理由却不是为了你,而是借题发挥的意味更浓。

    不可否认,这一次我被利用的很彻底!虽然知道自己只是个跑龙套的,可那份无所寄托的落寞却仍是让人难堪。因何会活的如此可笑,又变得如此不知所谓?说到底,还是因为曾经有些期待满天歌会是我心里的那个魏钧……

    这下可算看清楚了吧?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谁会是谁的替身。既然连魏钧本人都做不成你心里期待的那个,那满天歌就更加不可能。这样空将一份执拗的痴迷架在一个无心的傀儡身上,最后可笑的可不就是自己吗?

    很久以后,似乎听到站在远处的华逸然说了一句对不起。我靠着窗边,凝视窗外树叶沙沙耸动,心情如同深海底的泥,混沌不堪。又因为方才的自我剖析而越发麻木,没有表情。淡淡的扫过去一眼,见他的眼神已经重回漠然,连带着那句对不起也显得有口无心。

    他似乎动了动,余光瞥见他正望着我。我装作没看见,此刻根本无法再面对他。他也明白我心里的反感,所以只是侧过脸来,并没有靠近。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重复了一次,声音大了些,语气也郑重了许多:“对不起。”

    这次我缓缓回过头,便碰上他饱含复杂意义的目光。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那目光竟然同我一样,也透着哀凉和自鄙。

    我不懂,他窝囊什么,又怎么会窝囊?于是我忍不住冷笑道:“你想听我说什么?没关系?”

    其实他也知道那声“对不起”根本起不了作用,于是视线也就落下,再也没什么话好讲,直到最后都保持了沉默。

    后来,整件事过去很久以后我才得知,华逸然发疯是因为,我去洗手间后,满天歌便跟着我出来,接着小乔美人又跟着满天歌出来。在一楼的洗手间,满天歌没有等到我,却等到了陌小乔突然冲上去的热吻。随后赶到的华逸然亲眼撞破了他们,厉声骂走了陌小乔。之后两个人便开始到处找我,然而第一个发现我的人却是一腔怨气的华逸然。

     正文 第七章  暴风之前

    最近我稍微梳理了一下自己跟两位老板的关系,还把近一个月来发生的几件“大事”挑出来,跟风晴私下里讨论了一番。

    我大概表达了一下自己对整件事的看法,认为我能理解那两个人的纠结之处。可当我说到华逸然在男卫生间“吓唬”我的事时,一向如微风一般淡定的风晴激动了,差点操刀杀到公司去跟他拼命。幸亏我一直嚷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才勉强平息了风晴为我两肋插刀的仗义举动。

    末了,她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了我很久很久,似乎好几次话到了嘴边都说不出口一样,终是叹了口气说道:“你太单纯了,小心又被人当枪使!”

    我想为自己辩解,她却又说:“说你单纯都算抬举你了,你根本就是幼稚,甚至有的时候还蠢得可怜!正常来说,在二十一世纪活到你这么大,还能有这种心性也算一种奇迹了。如果你那些所谓的‘理解、体谅、宽容’还能被视作美德的话,你该活在奉行‘仁义礼智信’的古代。活在现代,吃亏不说,还会被人嘲笑!”

    我很迷茫,听了她的话心里莫名的空荡荡,因为风晴异常严肃的表情让我仿佛看见自己脸上写着“傻瓜”两个字。如果真如她说的那样,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华天优异的事以后,我已经很努力改造自己了,难道连一丁点成果都没有吗?

    后来我又追着她问过很多次,她却再也没有将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周四的午休时间,我一个人爬到12楼阴面的露台上,细细想着风晴的话。

    耳边风声很响,我靠着天线栏杆看着远远的天空。不确定眼中是否如心中那样,雾霾而彷徨。我的名字叫星河,小时候曾以为自己是从星星上走下来的,仰望星空却没办法回家,于是总觉得孤单。长大后才懂得,那是因为身边缺少同类,没有归属感,一点一滴积压在心底成了寂寞。

    走到露台的边缘向下望,地面很遥远,让人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正出神的看着楼下蚂蚁一样的景物,身后的铁门被人一下子推开,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不期然间便对上转身要走的华逸然。适时一股狂风骤起,我的裙子和头发被吹了起来。

    那风来的好突然,我眯起眼,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华逸然开门的一瞬间,很惊讶的看了我一眼,一见是我立刻就要关门走开,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顿住,最后还是进来了。他朝露台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远远地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

    我们之间发生那样一场浩劫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他没再理我,甚至连工作中都尽量避免和我接触。隐约觉得,他好似不像满天歌那样可以在我面前来去自如,一笑而过掩饰内心各种的纠结。他只能不理我,当我不存在。于是我也不理他,任由他像空气一般飘过。

    幸亏那天没有造成无法弥补的恶性伤害,虽然也一度对他产生了一些心理阴影,可日子要过,班也得照上,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既然他不再找我麻烦,我便当他那天喝高了并非故意欺负我。如果实在太尴尬了,就想想他那一脸郑重的第二次道歉,心里也就平衡下来。

    我仰望蔚蓝天空,风在周围嬉戏穿梭,如同身置空中楼阁。华逸然保持静默,趴在不远处的栏杆上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瞪着对面的高架桥,听着“咣啷咣啷”成铁飞驰而过。

    半晌后,我举步要走,他突然开口,声音温温的,被风吹到我耳中:“你在想什么?”

    我停住脚步转身面向他,他则已经靠在栏杆上看着我,神情很淡,貌似真的当那天的事情不存在了。也好,我也不想矫情,毕竟那种事总记在心里容易落病。于是我便学他平时那样,挂起客套而淡漠的笑容,答道:“有些问题想不通,所以在这儿醒醒神。”

    “有什么问题想不通?”他问,目光专注。我微微愣住,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没想到他会继续问,所以也就答不上来。

    “什么问题想不通?”他忽然又问一遍,凝视我的眼神飘向一边,躲开我呆愣无措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的好奇心似乎异常旺盛,刨根问底的口气虽然很淡却很坚定。从没见过他对什么事特别好奇,于是我也很好奇,下意识就向他走过去。走近后才瞧见,他那张白皙的脸竟晕着一抹粉红,也不知是酒精熏的,还是别的什么。我挨在他身边站,面向外面趴在围栏上,自己也很诧异,居然能跟他平心静气的聊天。

    “最近有人批评我太幼稚,我想不通,所以在这里思考。”我说,只把心里那层最秘密的忧虑当作笑话说给他听。

    华逸然垂眸瞥了我很久,也转过来侧身靠立,然后看着我说:“你会特意跑来思考这种问题,就说明你很幼稚!”说完又喝了一口酒,歪着头看向对面的城铁。

    我被他说得心底一沉,抬眼望向他,见他愁眉深锁,一副感慨“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我真就这么幼稚吗?

    “你不幼稚,怎么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跟我说话?要我说,你这不叫幼稚,你这叫脑子缺根筋!可千万别跟我说,你是因为性情开放,对那种事不往心里去!”他忽而说了一大串话,似乎是在回答我心里的问题,说完还很用力的捏瘪了空啤酒罐。

    我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瞪着他。先不说他怎么又跟我心里的旁白对话了,单说他这更加尖刻的评价就够让我惊愤交加了!风晴不过是将“单纯”升级为“幼稚”,我的自尊心姑且勉强可以接受,可他居然又将它升格为“缺根筋”?是说我不对你横眉立目就是缺心眼吗?我简直不能理解他这种思维模式。风晴果然没有说错,我的宽容又被人嘲笑了!

    “你的思考模式异于常人耶!”我几乎要羞愤难当了,忍不住突然大声咆哮。

    华逸然似乎是被我没有任何提示就忽然爆发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抖了一下,惊愕的瞪了我一眼却什么也没说。而我根本不能接受他这种骂完人就闪的做法,依然很大声的尖叫道:“我怎么缺根筋了?我这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不好!我原谅你还原谅出错来了?是不是见着你就给你两刀,你就觉得我不缺根筋了?”我叫得理直气壮,而且越说越觉得自己得理,分贝不由得成倍迅速增高,裹在呼呼的风里,小刀子般十分有力。

    华逸然好似是怕了我,皱着眉头直往后躲。一双手捧着那小小的铁罐在手里捏来捏去,发出刺耳的金属噪音,好像是要用那种声音遮盖我刺耳的叫声。我气愤的瞪了他一眼,他却冷哼一声又瞪回来。

    我一撇头,气得不想再理他。静默几秒后,他忽然朝我迈了一步。我莫名其妙的看他,见他整个上身向我压了下来,越靠越近,还一脸严肃。我一动不动的冷瞪住他,想看看他又玩儿什么鬼把戏。在离我的脸大约两公分处,他停了下来。一张冷冰冰的酷脸就悬在我面前咫尺之遥,皱眉望着我。

    “什么呀?”我又厌恶又腻烦的大叫一声,口水差点喷他脸上。他似乎真的很怕我大声嚷嚷,立刻弹起来退了回去。

    “你又为什么一点都不怕我?”站直身体后,他居高临下的瞥我一眼,样子居然像在闹小别扭。

    “我怕你干什么?”我拧着眉头皱起脸,露出一个奇特的讽笑,觉得他真是无厘头。他看着我怪异的笑容,眉头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很久以后才又说道:“你的思考模式才异于常人呢!”然后哼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我怔了好一会,快速分析了一下他的前言后语,突然“扑哧”一笑,有些明白了。

    “哎呀,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再乱来了呀。”我斜睨了他,见他脸上划过一丝异样的尴尬,也就说得更加自信,“何况那天天总已经替我揍你了,再说你也道了歉,算我没吃太大的亏……”我话还没说完,他居然又一脸怒容的瞪住我。

    “干什么?我又哪儿招你了?”真不明白他翻脸怎么比女人翻得还快。

    “你知道吗?”华逸然又向我迈了一步,语气开始不善起来:“我特别烦看见你这副宽容的嘴脸!让我觉得特别愚蠢!”

    “我说你怎么不知好歹啊?”我险些眼冒金星,被他这种忽起忽落的更年期才会出现的烂脾气搞疯。华逸然根本没理我,而是突然把手里的易拉罐往我身上一扔。我低头看着他扔我,张了张嘴,居然没法形容他这个举动。接着就是噼里啪啦好一顿骂:“你以为你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当然,别人不是按你的想象在生活。你没吃亏?我要是真把你给上了,你没吃亏就活见鬼了!”

    他一通脸红脖子粗的狂吼,也不知道我是踩着他哪根筋,居然一下子激动成这样……可话里话外却是听出来,这家伙似乎还算良知未泯。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我忽而想起了风晴。当初从华天优异出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抻着脖子瞪着眼睛教训我。再看看眼前这个华逸然,顿时有点想笑……

    “你笑什么笑!”见我又笑,他则更加恼羞成怒,居然还动手推了我一下。我站好看向他,发现这人真的很容易脸红,似乎一激动脸就会通红。

    “我又没笑话你!那么穷凶极恶的干什么?”我越发恶劣的大笑特笑,故意戳穿他的伪装。华逸然则瞪着我的笑脸一下子没话说了,无语站了半天。

    等他好不容易收起怒容慢慢恢复成淡然,才眯起眼,好似懒得再看我一般:“你根本不了解男人。男人想要的时候没那么多理由!也根本不会在乎心里的人是谁。”

    然后他又瞥我一眼,好像很轻蔑似的,打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所以你吃亏了就是吃亏了,甭给自己找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逃避没有用!”说完再也不理我,头也不回地率先走出天台。

    我被他说的愣住,心中的某个一直不愿正视的点被他狠狠的戳中。一种极端尖锐地刺痛在我刻意遗忘掉的某处猛然一划,清晰得再也无法逃避,令我呆站在天台上,久久不能醒过来。

    华逸然猜对了!我确实一直在找借口。我原谅他,还把他那天的行为当成是“吓唬”,那么给魏钧找的借口又是什么?朦朦胧胧的,我好似能明白风晴那时的欲言又止了。她说话到底还是顾及了我的感受,委婉了许多。

    华逸然说得没有错,无论我有多么不想承认,我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周末下班,我被拉到“刚果布拉柴维尔美国七十二种口味冰淇淋店”。志玲坐在我对面,一直眼巴巴地等着。可我没脸告诉她最近都发生了什么。每一件事都不是能坦然说出来的,随便一个冰山一角都足以造成滔天雪崩。况且,我也不想在身边培养出第二个何娜!

    我吃我的哈根达斯,当她的眼神不存在。志玲忽然一拍桌子,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她也不理,劈头盖脸指着我就嚷嚷:“再给你最后两天期限,下周咱们就去上海了,去之前你要还不跟我说实话,别怪我翻脸!”她的口气好像在教训孙子,让我一时也很难堪,突然生气起来,觉得她无理取闹,一点都不尊重我。

    “你有没有搞错啊!为什么我什么事情都要跟你报备一声?你是我妈啊?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脑子一热,口不择言。

    志玲突然怔住,呆呆的看着我说不出话来。我看着她的表情突然觉得她好可怜,不应该这样说她。抬起手想摸摸她,再说几句好话,她突然拿起面前的汽水朝我泼过来,大声骂道:“你这个小泼货,十三点!你以为姑奶奶稀罕啊!”

    说完拽起她的包,扭着腰气哼哼的走了。我的脸红一阵青一阵僵在当场。那感觉很懊恼,也很窝火。

    其实我的心情也不好。今天下午,满天歌突然对我们说,车展的现场活动被华天优异包了,他们全权负责所有宣传活动,而我们只负责开幕和闭幕。上次的泄密事件虽然已经查明,可满天歌和华逸然却选择了内部消化,泄露给华天优异的资源也没追回。非但如此,连车展这张饼居然也给华天优异分走了大半张。公司这次明摆着是吃亏吃定了,更别提去上海我还要和华天优异的人碰面。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实在很复杂。

    我把志玲气走了,垂头丧气的回家。想起这个月的两个周末我都过得惊心动魄,今天回家也不知道会如何。带着一种惯性的心态,下意识就觉得会有事情发生。果不其然,回到家,开门,进门,关门,然后傻掉。

    屋子里空荡荡的,家具全部不翼而飞。唯一让我有点安慰的是,风晴正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安静的读书。看到我回来了,她还很好心的合上书冲我笑了笑。要知道,风晴可不会经常笑,要是她笑了,只有两种可能:天堂或者地狱。

    我呆立当场,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头,哑巴了半天终于问道:“天堂?地狱?”风晴笑得更开心,回答:“富贵人间。”然后,很奇妙的,我坐在了奔往富贵的出租车上。

    风晴的话很少,跟她在一起这种突发状况很多,也习惯了。我们在一座高级住宅区前下了车。她拉着我破门而入,高傲的姿态让传达室的安保问都没敢问。然后我们进入了一栋大楼,上了电梯,到了二十二层。

    二十二层只有一家,电梯直接入户,我瞠目结舌。电梯外是个装饰华美的私人门厅,再往里走才是住家的高防锁大门。风晴很熟练的在电子锁上输入了一串密码,带我穿越了那道陌生的大门。

    一进门,便迎面走来一个花枝招展的男人。那种冲击力太强大了,劈头盖脸的。视觉系,没错,是个完美的视觉系男子!在我扭曲的审美世界里,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画一般的存在。我感动到眼泪都要喷出来了!

    我激动地打量他,想着是不是要跟他说日语?一转念又不对,谁说视觉系男子就一定是日本仔?总之,我又敬爱又欢喜地站在那里,被他踩中心中的乐土。只听风晴对那个男子说:“要我住这里也可以,我得带着她。这是我的宠物。”

    我傻了一下,扭头看风晴,下巴掉在了胸脯上。认识她三年多,住在一起两年了,从来没发现她说话这么电波系。不由得换上崭新的目光,重新审视我的室友,觉得她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那男人围着我绕了一圈,手拖着下巴,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的看,然后说:“什么品种?”

    “兔子。”风晴说。随之我的下巴又掉了一次。心说原来她真的觉得我像兔子。

    “也可能是猫,算猫兔吧!”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我愣怔的看向花样男子,男子却对我笑说:“证明一下!”

    于是我一边喵喵的叫,一边“呱哒呱哒”蹦了两蹦,用我的方式搭上了风晴的电波频率。没想到那男子眼中立刻画过异彩,击掌道:“住下吧。”

    就是这样简单,做梦似的,我跟着风晴住进了“富贵人间”里。这个周末果真没令我失望,也很刺激……

    随后便发现,我的东西已经原封不动的搬进了这座豪宅里的一个房间。看情形就知道是风晴干的。一般来说,风晴最知道我重视什么、轻视什么。所以最重要的东西都搬来了,被我无视或根本就忘记了的东西,她都自动帮我扔了。说实在的,我特别羡慕她这种干脆又自信的风格!

    房东也就是那个视觉系花美男,名叫静川,很有意境的一个人。他是风晴的责任编辑,也是她的经纪人。

    见到此男之后我才知道,风晴老早以前就红了。她的小说在美国登陆,非常畅销。我却在想,她这样的人塑造出来的推理世界会乱成什么样子呢?不得而知,因为她写的是英文小说,我看不懂。

    旋即我又发现,风晴和静川之间的感觉非常诡异,常常有无名电流当空击中。但看得出来,静川的伏特高一些,风晴则不疼不痒的时而接住,时而无视,十分帅气。

    晚上,我和风晴在厨房准备晚餐。我猜她可能不用掏钱付房租了,而我还要自力更生。不过她说因为是静川求她来住,所以我的房租可以照以前的价钱来。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件天大的喜事,这便宜占得简直都会战战兢兢,便更加殷勤的准备晚饭,讨好新房东。

    静川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卸妆之后的他有张特别漫画的脸。估计是因为长期化妆的缘故,气质都变了。他也很高大,让我不由得怀疑起是不是我开始转运了,最近周围竟是这种人。

    “他长得好漫画啊!”我偷偷瞄一眼,对风晴说。风晴切菜切得飞快,平时的晚饭都是她在做。我白天上班,家务就归她管。我俩的感觉,就好像上班族丈夫和家庭主妇人妻一样和谐。

    “你不要打他的主意。”风晴淡淡地说,眼睛盯着菜也不看我。

    “干嘛?你吃醋啊,你舍不得啊?”我打趣,很想看看她在意起男人来的样子。她却嗤之以鼻的冷笑一声道:“他口味重的很,我怕你那纯情的小心灵受不了!”我吐了吐舌头,心道:你们都进行到哪一步了呀……

    “自然是全垒打。还用问。”风晴一边把菜盛盘,一边淡淡地说。早就习惯了被她读心,却忍不住想起华逸然来。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很认真的问,想着风晴要是嫁人了,我也得早早安排自己才好。

    “见鬼!你搞什么屁啦?”她突然用刀面敲我的头,我差点吓疯了。赶紧一缩头,告饶。

    “谁要嫁给那样的人啊!”风晴翻着眼睛,开始狠狠的剁鱼,我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想笑。虽然她嘴硬,而且还一脸不屑的样子,可在晚饭上桌前,我看见静川偷偷吻了她,就在冰箱前。他们以为我在洗手间,没想到被我看见了。风晴面无表情的走到桌边,静川则冲我飞眼,一副自来熟的嘴脸。我笑着给他们盛饭,一家人似的,感觉特别好。

    大家刚开始动筷子,大门的电子锁响了一下,门被打开。只有我大惊小怪的“啊”了一声,那两个人却全都视而不见。餐厅离玄关有个拐角,看不见人。我看向静川,他却对我拼命的笑,起先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下一刻立马就懂了。

    华逸然竟然出现在家里。还拎着一大塑料袋的啤酒。一进屋就迅速脱了上身,一下子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餐厅看也不看一眼,打开电视机边喝边看。

    “你注意点形象,家里有客人!”静川用筷子敲碗,还在对我坏笑。我马上看了一眼风晴,见她似乎也有些错愕,才知道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华逸然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正想说什么,一眼看见我坐在桌子旁,霎时就愣住了。整个身体扭曲着趴在沙发靠背上,拎着一罐啤酒,大眼瞪小眼的望着我,话也没说出来。我张着嘴,嘴里还有来不及吃掉的饭粒,大概很像《九品芝麻官》里的星爷,完全锈豆了。

    我们被点住了几秒钟,还是静川第一个开口。他很没礼貌的用筷子指着华逸然:“这是我弟弟,华逸然。”说完就闷头扒饭,似乎觉得没必要互相介绍,只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的关系。

    我终于知道华逸然别扭的性格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家族遗传,兄弟两个都是怪里怪气的人。风晴冲我挑了挑眉,有两个意思。第一,我不知道,别看我。第二,这下怎么办?然后她也开始闷头扒饭。只剩下我和僵住的华逸然隔空相望。

    “这就是你的房客?”很久以后他貌似回魂的开了口,对着静川说。

    “对。风晴是我的……”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征求风晴的许可,然后接着说:“你都知道啦。这位是她的宠物,必须带在身边。”

    华逸然一脸“原来如此”的看了我一眼,也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若有所思地盯了我一下,旋即转身去看球赛,不理我们了。

    “你吃饭了没有?过来一起,她们手艺不错哦!”静川边吃边说,头也不回。

    我看着他俩闲话家常的样子,脑子里忽然有些穿越。一直在想华逸然在我面前出现过的各种样貌,一时之间忘了回神。然后听见他放下易拉罐的声音。不一会儿,拿了副碗筷回来,坐到桌子前。似乎是没有想到他真的过来了,静川先是诧异的挑了挑眉,然后又看了我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继续吃饭。我接过华逸然的碗替他盛饭,他一直盯着我看,让我有点坐立不安。

    “你能穿件衣服吗?”我把饭递给华逸然的时候,静川又说。

    不由自主又看向他,猛然间发现,靠,我的老板居然半裸着身体坐在我眼前吃我做的饭!我后知后觉的呛了一大口口水,猛地咳嗽了一阵,十分尴尬的把头转向一边。余光觉得华逸然好似僵硬了一下,然后口气又臭又硬的说道:“这是我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高兴可以把眼睛戳瞎!”

    咳!又呛了一口,脸都呛红了。太不习惯了!他平时在家都这么说话吗?公司那个僵尸帅哥去哪儿了?抬眼看风晴,她仍是面不改色的挑鱼吃,好像在说“别理他们”。但我不是风晴,没办法视若无睹,只能盯着眼前的菜花,再也不敢乱看。一顿饭吃得相当诡异,大气都不敢喘。

    晚上躺在自己房间里看日剧,剧情却完全没进脑子,一直在反复看同一段内容。

    这回真是Shock到了!到现在都回不了神。这里竟然是华逸然的家,他居然莫名其妙的成了我的房东。在外他是老板,回家他是房东,是说我被他吃定了吗?还有,他居然什么也没说就默许我住下了?这更让我不知所措。如果他大声嚷嚷着把我赶出去,或许还正常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风晴租下的房子,我只是顺带的而已。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现在轰我走,也得给时间找房子。何况看这架势,我走风晴就走,风晴要是走,静川估计就得疯。

    于是乎,我抱着枕头无声大笑,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不再理会心底那处莫名而起的忐忑难安……

    随后我又追着风晴长舌了好久,把过去跟华逸然一起的方方面面全对她说了一遍。风晴安静的听着,抱着我的兔子枕头,眼睛眨也不眨。等我气喘吁吁的说完,她才对我说:“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华逸然可能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我们对他来说,或许根本等于不存在。你不要自己在那儿瞎闹腾了。”

    她说的太轻松了,我忍不住有点激动:“可是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呀!今后相处会不会很尴尬?”

    风晴忽然把枕头扔过来,淡淡地说:“不然我们还是搬走吧。看你闹腾得不行。”

    “等一下!”我连忙拉住她,心里一阵别扭:“我可不想跟静川结仇。他好不容易说动你,要是因为我跟华逸然这点破事让你们劳燕分飞,我罪过太大!”

    风晴推了我一下说:“你别在那儿自我合理化了!住就住,走就走,哪有那么多麻烦事!”

    我跌倒在地,头上打下一束追光,不甘心的磨磨叨叨:“但是、但是……人家还是会担心嘛……”

    “那就走!”风晴说。

    “可是……我不想被静川怨恨……”

    “那就留下!”风晴又说。

    “可是……华逸然……”

    “那就走!”风晴走到门口,转身对我说。

    “我说过我不想……”

    “那就留下!”她开门走了出去。留下我独自挣扎。

    周六一大早,收拾好出差的应用之物,便搬着电脑跑到客厅里去。客厅朝阳有一个大露台,落地玻璃门前有一块人形毯子,模样很奇妙,戳中了我心中的某个混蛋的点。所以我就毯子上一趴,电脑往地上一放,开始上午百无聊赖的活动。

    夏天就快过去了,早晨特别凉爽,阳光也暖融融的,不那么烫人。看着静川家的露台,发现这个男人竟是意外的温柔。他家露台上养了很多花花草草。吊兰、紫苏、小叶月季,什么都有。要是再有只大猫趴在那里就更好了!

    我搬了一摞少女漫画,比较H的那种。在家里都是自己人,也就不用顾忌什么。电脑里放着小野丽莎的《浪漫嘉年华》,手里翻着右京彩音的《媚药咖啡店》,自由自在,十分极乐。

    这家是双层复式,楼上是静川的工作间,面积大得很。白天他跟风晴都在楼上,不知道在做什么。风晴总说我被严重洗脑,看不清楚现实。可我只知道,喝茶、听音乐、看漫画时我很快活。

    《媚药咖啡店》是个很奇特的故事。男主人公开了一家破破烂烂的咖啡店,非常随意。他让店员按照对客人的第一印象来泡茶,就是店的特色。男主角自己也是个神风俊朗又很神秘的人,泡得一手好茶,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并且还因为自己亲手泡出的茶,抓住了心爱的人。

    他的店里没有菜单、而且从来不卖咖啡。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既然是咖啡店,就要有菜单,有菜单就要写上咖啡,否则客人就会觉得很奇怪。但我讨厌咖啡,所以干脆没有菜单。再说,让客人期待着不知道会上来什么的感觉不是很刺激吗?”每次看到他那样垂着眼睛,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的为人们指点迷津时,心就会跟着揪紧。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种感觉,魏钧身上也有。他是那种会无限接近你,但却永远不会让你看透他的人。曾经觉得,他对我展露的笑容,对我说过的话,都是一杯适合我的茶,是他亲手为我泡的。有的时候,我想变成他手里的工作,或是他关注的事物,因为觉得被他那样细心的对待,感觉好幸福。可惜醒来后才发觉,那些幸福全都不属于我……泪水不知不觉地滴落在漫画书上,看着里面的某个情节,又想起了过往。

    有人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我推开漫画,把手压在脸下假装犯困,其实是不想让身后的人发现我忽然变得悲切的情绪。特别执着、特别忘不掉一件事真的让人好痛苦!

    好像有人拿起了我的漫画,还感觉那人在看。女人在某一时刻的感觉很奇妙,不用看也能猜出所以然。华逸然坐在我身后,安静的翻着我的漫画,一声也没吭,真的当我睡着了一样。过了很久,我的眼睛都趴疼了,他也没走开。

    “周一怎么办?”他忽然说。我的耳朵立起来,动了一下。

    “要一起去机场吗?”他接着问。我抬起头适应了一下,睁开眼,却还是不敢回头。又听他说:“不然就你先走。”

    一想也对。我住他家这件事要是被公司的人知道了,那还了得?而且要怎么对满天歌解释?虽然我无需向他解释什么,但他一定会问。而我似乎也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总不能说,我被可能成为他未来大嫂的风晴当成宠物,带到他家的吧?

    坐起来,听着露台屋檐下随风摆动的风铃发出“叮当叮当”的轻快脆响,有些迷茫。后来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偷偷回头去看,见他正躺在沙发上安静的看漫画。那一刻,虽然他的存在感很强烈,却没觉得被打扰。而且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竟意外的相安无事。

    所以,当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段日子的时候,依旧会觉得那个星期六的上午既安宁又踏实……

    虽然我经常考虑什么是“缘分”,却从来不知道“孽缘”也会让人怦然心动。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发现了华逸然的另一个小毛病。他似乎很讨厌、特别厌烦、相当痛恨静川化了妆的脸。一见他夹枪带棒的讽刺静川,而静川便用让他更加讨厌的方式对待他,心里便奔跑着开遍一望无际的小野花。难得逮着这种机会,特爱看他难受的模样。瞧着那张脸在红白绿黑间交替,特别过瘾。他跟满天歌不同,在公司里一天到晚满脸严肃,笑话也不会说一个,生怕人家靠近他似的。如今和他私下相处,短时间内我还真不适应。

    “去跟猫咪买菜去。家里一周的食物,昨天晚上加今天中午全吃完了。”静川头也不回的对身旁的华逸然说,唇畔吊着烟,一身豹纹皮裤,妖冶的脸上浓妆艳抹,正在洗碗。

    “猫眯”当然是在说我,因为静川说我的习性更像猫一点。我趴在开放式的操作台上,一边支着脑袋欣赏他完美的形象和脱离的行为,一边摇头晃脑的笑眯眯。

    “为什么要我去?”华逸然擦干一个盘子放进碟架,好似不能接受的看了我一眼。

    “当然是你去。”静川扭过脖子惊愕的瞪他一眼,眉头打结,用他千娇百媚的眼神盯着华逸然。香烟在他嘴里一跳一跳的上下摆动,“难道是我?我是大哥,那是弟妹,像话吗?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的头“咣当”一下无声坠落,趴在操作台上。再抬起来就看到华逸然冷冷瞄过来的眼神,极地深寒一样。

    “你脑子有问题啊?”他很不满意的把碗一扔,靠在水池边擦手,似乎不打算接着擦碗了。

    静川却回头冲我眨眼睛,还动了动脖子一副欠抽样儿,仿佛在无声的讽刺华逸然。我觉得他很不厚道,兄弟吵嘴还把我也扯进去,又不是玩过家家。只好撅起嘴,默默离开是非之地,下楼买菜去。

    好在小区内就有超级市场,走不丢。不然还真担心一出家门就回不去了。

    女人一进超市就是疯狂抢购,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看见什么都好,瞧见什么都想要,这个特价也便宜,那个促销也划算,我也不外如此。大包小包一大堆,油盐酱醋、蔬菜水果、肉啦、米啦、面啦、油啦、零食啦什么的,买了一大堆。出门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居然还很贴心的帮华逸然买了酒。

    这两个人估计平时不怎么在家里吃饭,什么存货都没有,一点都不像过日子的人。我一边想一边看着堆在脚下的吃吃喝喝,顿时觉得自己很傻。一个人出来,买这么多东西干啥,这下搬不回去了吧?想打电话又发现没带手机,心里一阵鄙视自己。正在发愁的时候,觉得身边有个影子蹲了下来,仿佛在捞我的东西。我瞥了一眼,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干嘛?良心发现了?知道来帮忙了?”我阴阳怪气的一顿哼哼,直觉就是华逸然。等那人笑着站起来,我却傻了眼。竟然是魏钧!

    “你怎么还是这么后知后觉的?总是跟陌生人说话?”他看着我,阳光刚强的脸上温柔似水。

    “你是陌生人吗?”我下意识的回嘴,却马上意识到这样说也很不妥。他为什么不是陌生人?我就应该把他当成陌生人!

    魏钧看着我的眼神好像要滴出水来,特别温暖。我心里一阵酸楚。以前我一个人去超市,他在家等我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我常常买了很多拿不回去。正着急时,他总会及时出现,一边嘲笑我一边帮我提起大包小包,样子很像一对甜蜜的夫妻。我一直不肯相信,那么温柔细心的人,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怎么买这么多储蓄物资,战备粮啊?”他那把好听刚劲的声音一下将我从往日的温柔中拉回现实,瞧见他正轻轻翻着我的食物。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来,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我要怎么解释我也在这里?

    “下周出差了,帮室友买的存粮。”我急中生智地说,心里闪过风晴的影子,其实也不算说谎。

    “哦?你现在有室友了吗?”他蹲在地上,就像以前一样,开始给我随便乱放的东西分类。把零食的部分放在一起,油盐酱醋,瓜果蔬菜、冷荤米面分别调整好放在一起。然后站起身,笑着问我:“你现在住这里?”

    他的笑容永远能抵达我的心底深处,让我不能自已的被他吸引。我别开眼,深吸一口气,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于是反问道:“那你呢?你也住这里?”

    我用了“也”,一不小心就回答他了。心里急得直跺脚,无奈在他面前无论怎样都会提不起精神来,只要是单独面对他,我就特别没有防范心。

    “我来看朋友。”他淡淡地说。

    我抬头看他一眼,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今天他没有西装革履,穿着便服。但那立起的衣领和雪白的裤子,一看就知道是牌子货,不便宜。而我则一条五十元钱两条的运动七分裤,一双拖鞋,一件套头背心,格外寒酸。

    朋友!他现在的朋友都住在这种昂贵的像要喝人血的住宅里!那就是他为之不懈努力的目标吧……一种强烈的阶级感让我认清,面前的魏钧已经是高官厚禄,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魏钧了,就算他的动作、他的笑容还能让我找到往昔的影子,但现实就是现实,谁也改变不了。

    我心里酸楚的很,不确定脸上有没有挂相,只觉得魏钧向我迈了一小步,声音低低的说:“让我送你好吗?”

    我低着头心慌意乱,一阵矛盾纠结。我知道这时候应该斩钉截铁的拒绝他,应该毫不犹豫地跟他划清界线。只不过,他的声音低哑又温柔,认真而又诚恳,好像我不能拒绝,我一拒绝他就会很伤心。

    靠!薄弱的理智痛骂一声,连忙狠狠掐手心提醒自己,他伤不伤心和你没关系,他有太太有家庭,早就不该再和你瓜瓜葛葛,缠绕不清。

    想清楚后,我仰起脸,模糊着视线看向他,认真地想要拒绝,却正迎上他抬起的手,被他抚上面颊。那手掌带着让我心乱的温度,一瞬间,有种湿润不由自主就滑进了他的手心。

    “别哭。”他拧着眉头看着我,轻轻地说,“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我猛然惊觉自己又没出息了!暗暗咬牙,想起风晴那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的表情,下意识就要退。魏钧却不愿放手,反而更进一步突然抓住我的手,很激动地说:“星河,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一次好吗?”我被他的话猛然撕裂了半愈的伤口,吓得条件反射的挣扎起来。最近我很怕别人突然这样抓住我,像有了心理阴影一样,男人的力气让我开始恐惧……

    “魏钧,别这样……”我的声音很微弱,说的很没底气。

    “星河!我只要你一句话而已!”魏钧变得越来越激动,牢牢拽住我双手,让我动也动不了。

    啪眼前飞过一个物体,像一支利箭钻破我和魏钧面前缠绕的空气。咣啷啷!铁罐坠地的声音乍响,放眼看去,是一只被捏扁揉压成一团的百威啤酒罐。我倏然回头,便看见华逸然插着兜站在不远处。

    他穿着拖鞋,一只鞋子已经踢飞了。正光着一只脚站在那儿,不怎么帅气……心里那股纠结情绪顿时烟消云散,被他好笑的样子逗得“扑哧”乐了出来。

    魏钧脸色很难看的望了我一眼,紧抓着我的手就是不放。华逸然的脸则是连一丝表情都没有,眼神直直的穿过我,当我是透明空气。我立刻意识到,他是真的怒了。因为往常如果我嘲笑他,要么他就冷冰冰的用眼神杀死我,要么就是毫不留情的骂人,甚至偶尔还会出现无厘头的举动。但此时此刻,他怒瞪的眼中仿佛只有魏钧,一双阴鸷的眸子几乎喷出炽炎来。

    不明所以的,那张白皙的俊脸上,除了漠然就只剩下杀气!

     正文 第八章  心是两瓣

    场面很激动!根本不容多想,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我眼睁睁的看见华逸然踹掉了另一只拖鞋,赤着一双脚冲过来,那会儿的速度估计刘翔来了也得靠边站!他一个恶虎掏心就扑向魏钧。不是我画面感太强,而是他真要张开血盆大口把魏钧撕碎似的。他一拳击中魏钧的下巴,巨大的冲击令魏钧猛然向后栽倒。我的手还被紧紧拽着,这一下他虽然松了手,但惯性将我一带,也向前飞了出去。

    华逸然反手拦了我一下,让我不至于摔倒。随后猛地推开我,嫌我碍事一般。被他带着恨意一推,我立刻坐在地上,一下子砸烂了一袋米醋,扑鼻的酸气腾空而起,还染了裤子。

    顾不得一肚子醋,我飞快的爬起来过去拉他们,却根本没有我下手的地方。华逸然疯了似的按住魏钧,左右开弓一阵痛殴。见过男人打架的人肯定知道那种状态,杀人一样。超市里的客人们都被这一幕吓呆了,纷纷聚在门口不敢出来。

    华逸然单膝跪在地上,一脚跨着魏钧的腰侧,放倒他,按住他,不停手的打。魏钧的脸很快出了血,我意识到华逸然根本没打算留手,赶忙跑过去拉他。我扑过去从背后抱住华逸然,贴着他的后背架起他的胳膊。他一边挥动拳头,有好几次手肘都撞到我。我顾不得喊疼,拼命的拽他。他太沉了,我几乎是缠在他背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他才能稍微离开魏钧的脸。

    华逸然一句话都不说,眼睛不错珠儿的怒视着魏钧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都冒了血丝,被我拖拽着还想动手。魏钧居然也不说话,被打的时候竟然连手都不还,就那么让华逸然按着一动不动。我来不及去看魏钧的伤势,只能先把华逸然架开。他似乎也知道我在拉他,也就不再用力挣扎,否则就凭我根本别想动他分毫。

    一群保安跑过来时,魏钧站起来,有人问他要不要报警,他却摇了摇头。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走到我们面前,明显是在刻意忍耐,冷道:“这样就可以了吧?”

    他在问华逸然,而我却听不懂。华逸然脸色煞白的瞪着他,歪倒在我怀里,我拉他拉的坐在地上,连带他的姿势都很狼狈。

    “如果一顿打就可以了,也太便宜你了!”我听着那牙缝里蹦出的话,才想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跟魏钧说话。

    我迷茫的看向魏钧,他的眼中居然浸透一抹阴冷的寒光,看得我不禁发抖。这样的眼神我从没见过,仿佛一下子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随时候教。”魏钧说,雪白的裤子上也蹭上了血迹,脖领儿,胸口,斑斑点点,全是污渍。

    他站着,而华逸然坐在地上,有些缺乏气势。一愣神的功夫,华逸然立刻扭了几下甩开我,也站了起来。

    “那你最好小心一点,别被我吃干抹净!”他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冰冷的眼神像极一头雪白的公狼,挑衅的对着魏钧。

    “彼此彼此!”魏钧哼笑一声,旋即侧头看了我一眼。而那一眼似乎特别深特别深,深到好似在指责我是一个欺骗丈夫,在外玩乐的坏女人一样。

    我被他的眼神欺负了,“腾”的站起身来,目光也渐渐泛冷。忽然就觉得他好自私,似乎从头到尾都只在乎他自己!他不理我的眼神,径自整理了一下,转身离去。

    一场斗殴默不吭声的开场,没有任何嘶吼叫骂,一切在安静中进行。然后又在平静而又充满威胁的氛围中散场。周围的观众们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其实,别说他们了,我都有点晕头转向。魏钧的态度就很奇怪,而华逸然的反应则更加奇怪。

    我正发愣,华逸然一转身面对我,惨白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的白皙,却还微微发青,似乎余怒未消。他瞪着我的眼神快把我撕开,让我越发错愕。

    半晌,他突然抬起手,我以为他要打我,吓得一缩脑袋。然后再看他时,发现他紧紧抿着嘴唇,两端唇角微微扯动,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说不出口的话,食指在我头顶上用力向下甩了几下。无声说着,“你干的好事!”

    他跟满天歌一样人高马大,站在我面前可以挡住半边天。我缩在他面前被他恶狠狠的用手指着,心里顿时产生错觉,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了一般……四周的人把目光全都抛向我,脸上还挂着会意地笑。再低头看看自己,拖鞋、家居装,身后是些柴米油盐,臀上还沾着一大摊醋。面前的男人,显然也是家居装,还赤着一双脚,拖鞋在远处飞的东一只西一只。

    这个小区的住家全都非富即贵,而且超市也是对内营业。我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成了一个红杏出墙的坏女人。丈夫刚刚打跑了第三者,而我只能乖乖的等着他领回家修理……

    华逸然冲着我发完狠,一扭头走向远处。他先是找回了自己的拖鞋,然后就朝回家的方向大步走去,置我于不顾。我顿时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无缘无故又被他记上一笔烂账。想来,方才要是他乖乖陪我来超市,原本什么都不会发生。我撇着嘴,正蹲在地上看着那一堆东西发愁,一双穿着拖鞋的脚便进入了视线。一抬头,竟是静川的笑脸。

    静川帮我拎着大部分的沉重物资,只让我拿着零食和啤酒。我俩并肩而行,一路上相对无言。转过一个凉亭,他忽然开口,眼睛正盯着我手里的一打百威啤酒。

    “他对你那么恶劣,你居然还给他买酒喝?”静川的声音透着好笑跟不可思议。我心里也八百个不乐意,耷拉着脑袋说:“一不小心就当烂好人了……”

    没想到静川忽然叹了口气道:“他那个脾气,也不是对谁都那个样子。我今天也是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儿。以前对陌家那个小妞儿也没见他激动成这样子。”我诧异的看着静川,他的表情却不像在安慰我。

    “你为什么肯让我住在你家?”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很想问,而且很想他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

    静川看着我沉默了一下,然后直视前方说道:“你跟风晴感情那么好,不会不知道她害怕男人吧?”

    我一下子站住了,愣在那儿。这话让我既惊讶又错愕,甚至有些难以置信。风晴会害怕男人吗?那样淡然、对什么都无所谓的风晴?

    静川没等我跟上,一个人继续向前走。我忙跟上去,心里径自百味杂陈。进门以后,看见华逸然已经回来了。风晴先是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静川,后者耸了耸肩,不发一语的把东西塞给她。她便什么也没问,兀自去忙。

    华逸然坐在客厅里,也不知道是他本就擅长收拾心情,还是习惯了压抑,反正又是一脸淡漠。明明刚才还狂怒着像头狮子,这会儿整个人又轻的都快看不见了。我走过去,瞧见他手背上全是血,一双光裸的大脚上也磨破了好多。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谁也不理,拿着罐啤酒盯着电视里的人发呆。

    蓦然,竟觉得他那淡漠的样子有点惨,甚至有些孤单,好像根本不是淡漠了别人,而是封闭了自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我拿着药箱走到他跟前,坐了过去。

    我盘腿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开药箱,拿酒精棉,动作利落的下手捏住了他的脚。

    华逸然原本正愣神,不知道神游去了哪儿,我一抓他脚,他吓了一跳。脚立刻一缩,有点不知所措的吼道:“你、你干什么?”

    真想把酒精棉塞他嘴里!我举起手里的药品晃了晃,哼唧道:“给你上药呗!还能干什么?”

    说着就又拉回他缩起的脚,狠狠地拍了一下道:“别乱动,老实待着!”

    他哪里肯老老实实让我动手动脚,又挣扎了好几下,我嫌他别扭的烦人,索性一赌气把那只脚抱在怀里,一仰脸开始耍无赖。反正伸手不打笑面人,我这不光笑了,而且对他还这么好,看他怎么着。华逸然瞠目结舌的瞪着我,脸上乍青乍红,很不自在。脚被我抱在怀里过了很久,又被我抻得快从沙发里掉下来,最后只得脸一黑,放弃挣扎。

    漾起胜利的笑容,开始给他清洗伤口。不摸不知道,一摸才发现,这货怎么连脚上的皮肤都那么细致捏?一不留神,又忍不住多摸了两下,头顶立刻又在吼:“你又干什么!”

    我“啧”了一声不理他,撇着嘴,感叹造物主真不公平,把个好皮肤给这么个糙老爷们儿!不顾他越来越愤怒的吼叫,摸来摸去,还扣他脚心,必须得让他体会一下玩弄别人的下场。

    “您这脚丫子上全是小细口子,我不摸摸怎么知道还哪里有啊?”灵机一动就找到一个相当得意的借口,仰眸便瞧见华逸然通红着一张脸,怒视我。我偷笑了一下,抓摸完一双脚又来抓他的手。

    “手我自己来!”他被烫着一样忽然抽出被握住的手,想发作却还得忍耐。我看他一眼,冷冷的哼道:“刚才脚你怎么不说自己来?手好弄你倒自己来了?怎么这么贼呀?少废话!手要不让我碰,就把刚才脚上的服务还给我!”

    他被我说的脸上迅速染起红晕,让我眼前忽然亮起小灯,仿佛这时的他头顶上开出了一朵小花,异常可爱。我这样的一琢磨,也不知道有没有变花痴,就觉得他看我的目光也缓和了许多。趁他愣神,我一把抢过他的手,十分粗鲁的擦一下上面的血迹,疼得他直咧嘴,他一瞪我,我便笑开怀。

    一边擦一边瞧那斑斑点点猩红的颜色,有他的,应该还有魏钧的。想到魏钧,我心里又是一阵难受。等到帮他处理完伤口,我们之间便恢复了往常那种习惯性的沉默。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了晚饭,谁也没再开口打破。

    准备晚饭的时候,我的心情很低落。因为记着静川说的话,总是觉得对不起风晴。风晴似乎也察觉出我的不对头,一边切菜一边不住地瞄我。等她把手里的菜全都放进盘子里,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把刀往案板上一戳,大声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你那双兔子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怎么了?又受什么刺激了你!”

    被她一嚷我“哇”的一声扑了上去,紧紧抱着风晴的腰,吓得她连连后退。我像八爪鱼,牢牢钉在她胸前,不管她怎么推怎么吼叫我都不离开。最后,她筋疲力尽,只得任由我抱着,无奈地说:“你到底是发什么病啊!”

    “是我太幼稚,有时还很无知……对不起……”我把脸藏起来,细声说。风晴则好似被震慑住,半天醒不过神来。我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用围裙擦眼睛,然后对她说:“而且我还太迟钝,跟我在一起,你一定很受罪吧?”

    原以为我这么说她会很感动,没想到她居然很严肃的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发现不了呢!终于自己明白过来了,可喜可贺!”

    我破涕而笑,捶她一拳。暗下决心以后不再傻乎乎的要人照顾,也得快点变得会照顾别人才行。转身时,华逸然刚巧洗完澡出来,正呆站在客厅里看着我们,头发还在滴水,毛巾挂在头上,对我刚才那一幕很无语。

    “伤口不能沾水,你有没有常识!”被我一吼,他微微蹙眉,旋即白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吃晚饭的时候,风晴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偶尔会露出几个诡异的笑容。我偷眼看静川,想从他那里得到些提示。但他只是如往常一样时不时给风晴夹菜,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华逸然坐在我对面,一脸如常。有时候我真想一直捏着他的脸,看他到底能忍耐到什么程度。似乎发觉我在看他,他忽然抬眼,锐利眸光刺过来,我赶忙低头夹菜,不再乱看。是时,放在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谁的?”静川像个一家之主,开口问道。

    “我的我的。”我连忙起身跑过去拿手机。

    早就换了手机铃声,不再是《男人的好》,而是那首《没关系》。铃声一响,我惊跳了一下,偷偷看一眼华逸然,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放了心。我猜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设这首歌是什么意思,所以铃声在他面前响起来,我有点心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个不认识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怕是哪个同事有什么事,毕竟马上要出差了。

    “喂?”

    “是我。”那边立刻传来一个低哑的男人声音,我一时没听出来,下意识就问:“您哪位?找谁?”对方忽然沉默了,我听着空洞的话筒有点不耐烦。大晚上的,人家正吃饭,来个说一句就不吭声的电话实在很恐怖。

    “喂?”我声音又大了一点,回头看一眼饭桌,那三个人也都担心的看向我。

    “我是魏钧。我在楼下,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对方忽然说,而我吓了一跳,手机险些滑落出手。忙掩饰的一转身,背对餐桌对着电话佯装镇定地说:“你打错了。”然后马上挂掉电话,回到饭桌继续吃饭。

    风晴看我一眼没说什么,但我从她的眼神看出来,她很清楚电话那头是谁。她太了解我,只要碰到魏钧的事,我的反应就不正常。电话立刻又响起来,张宇粗放的声音一下子让我心乱如麻。我忙又接起来,却不敢再看众人:“喂?”

    “我会一直等,我……”我又挂断。心里已经翻江倒海的吃不下去东西。真想不到,今时今日在电话里再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居然还会这样窒闷。

    ……你说那个KAVANA多么贴心……铃声又起,缭绕在饭厅里,像个骚扰电话。静川已经停下吃饭的动作,托起脸颊在斜对面看着我。风晴依旧自顾自的夹菜吃。我端着饭碗,不确定手有没有在发抖,也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华逸然,我知道他那么厉害,应该已经看出端倪。

    “喂?您哪位?”华逸然突然出手,拿起我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擅自接通了我的电话。我猛然抬头惊恐的看他。他一边眼神冰冷的盯着我,一边听着电话。我开始头疼,眼前发晕,不知道他听见魏钧的声音后又会怎么样!

    大约过了十几秒,华逸然把手机朝我一递,说道:“挂了。”

    他看我的眼神太过凌厉,让我不确定他听到了什么。而后他不再理我,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又当什么都没发生。

    “下次再有这种电话,让他俩帮你接。”风晴突然开口,语气淡漠的都有些轻蔑了,给我盛了一碗汤,接着又说:“有时候让男人出面,会省下好多麻烦。”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一直在想发生这种事今后要怎么面对华逸然。

    果然,华逸然一出声电话就没再响过。晚上九点钟,我洗完澡走出浴室,看见大厅一角的单人沙发上只坐着华逸然。

    “他们呢?”我问。他的脸冲着二层扬了一下,又转回看着电脑。看他聚精会神,我悄悄走过去看了一眼,一看是一组数据,赶紧识相的退开,估计是他的生意。

    拿出一瓶饮料边喝边小声看电视。电视里在播很恶心的剧,我看了几眼觉得无聊就关上电视准备回房间去。

    余光瞧见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魏钧说他会一直等下去。我看着月亮想着他等我的样子,不知不觉就走到露台上。其实二十二层向下什么也看不清。如果他站在阴影里,我更加不可能看到。但就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眼,看看他会不会真的一直等。魏钧这人或许卑鄙,或许残忍,但他一向说到做到……

    露台有半扇透明玻璃做的防护栏,可以看到景色,接受阳光,风从头顶吹进来,人在玻璃中像站在一只高脚杯里。一眼看见地上有个影子。一瞬间,心蓦然抽紧,目光全被那抹不真切的人影抓住。双手不由自主地按在玻璃上,如同站在飞回外太空的飞船里,见他恋恋不舍的举目送我。

    如果他不曾让我伤心欲绝,我想我会留下绝不会走。可是……太久了,我找寻的太久等得太久,再也不想配合只想回家。

    月光洒进玻璃罩中,仿佛看见时光在面前凝固。遥远的地面上,一片灯火中,那个人刚好仰起头,而我们的视线大概也在那一刻于半空之中不期而遇。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我突然转身不顾一切的奔出去,像被月光施了咒。没关门,赤着双脚,仅一瞬间就成了疯魔……瞬间的意动或许就会成就永生永世的毁灭!我懂得,这一次若是放纵,将会带来无休止的后患。但我控制不住,我想见他!

    我承认都是誓言惹的祸……偏偏似糖如蜜说来最动人……

    再怎么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

    我奔出大堂,冲出楼道,跑到一片路灯昏黄之间,看到了魏钧忍耐而又动情的眼。他的脸被打得肿成一片,额头贴了纱布,样子看来很疼很狼狈。我一下子跑到他跟前,再也不想去想他会怎样看我,只想令心中的乱得到平息。我抱住他,头钻进他怀中,低沉的放声哭泣。

    两年了,自从他两年前对我说“星河,你走吧”之后,我便不曾如这般哭泣过。我毫不保留,想要哭光心中的痛,哭丢心里的恨,哭得令他后悔,哭得让自己看清。

    我不要再这样缠绕不清,若要彻底了断便就在今夜。我想对他说,“魏钧,你走吧”,然后报了仇,解了恨,转身之后不再想着他,不再怨着他。放了他,也放了我自己!

    他抱着我收紧双臂,不再似从前那样只有哥哥对妹妹,而是男人对女人。可我却知道,无论如何我们已经错过,错过的事没办法追回,错过的时间也没办法追回。我无法再承诺什么。今夜,我的哭泣只为悲伤的过去。

    魏钧,这是你欠我的!

    “星河!”他抱着我低叫,将头埋在我颈项之间。而我则在他浓重的喘息中逐渐平复了心中的悲痛。推开他,我垂着眼颤抖的开口:“你想说什么,都在此刻说完。说完了,不要再来找我!”

    “星河!”他难受的喊住我,声音里几见哽咽。而我终是不再看他,要让他明白时光匆匆一过,便是丢了他也丢了我。

    很久以后,他猛地抱住我,恍若有无尽的追悔,低叫了一声:“我很想你!”

    心里若说毫无动摇那是不可能的,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等着,盼着。等过黄昏日落,等过雨过天晴。曾经苦苦守着电话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错过。那时,我最想听到的,就是这句“我很想你”。

    有一天我终于熬不住,冲动之下找到了他。记得很清楚,他带着何娜在沸腾鱼乡吃饭。

    我哭着问他爱不爱我,那时他别开眼看着墙。于是我忍下屈辱,又说,如果只有一次机会你也不选择我吗,而他依旧不看我。最后,我逼自己放下一切,说了这辈子最没有尊严的话,我说,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可以吗。那时他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没有今夜的情,也不见丝毫的不舍。

    他说,我跟何娜在一起很久了。星河,你走吧!

    “是你让我走开的。”我抬起脸,看着他的目光融进灯光,就像歌里唱的那样,藏着让人又爱又怜的朦胧。

    “是我错了。”他望着我,眼神痛苦而悔恨。我相信了,因为一直相信他的眼睛,所以那时他叫我走开,我也就走了。

    “现在你又在犯错。”这次换我别开眼,看着远处的路灯。

    “我不怕,因为没有你,怎样都是错!”他望着我,好似要将我吸进眼睛里。

    “可我怕!”我扭过脸,闭上眼,摇着头:“魏钧,我承认忘不掉你,可从未想过再一次接受你。你让我走开,我就走开了。那时已是最后的力量。你不懂吗?当初我是拼尽全力走近你,离开了就没力气再走回去!”

    魏钧的脸很哀伤,月光下的他几乎飘渺。不确定我说的话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但至少看清了他眼中的绝望和撕痛。

    “星河!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捂起脸,低哑的声音开始颤抖,是种破了音的沙哑,“你明明是属于我的!”

    他的脸垂在我肩膀上,高大的身躯压在我消瘦的肩头,深深把脸埋起。我抬起头,天上月明星稀,夜空幽媚而深邃。想着那遥远的一颗最闪亮的星星,会否是我的归宿?

    魏钧走后,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还不回去,也不知道我应该回到哪里。我的心在很久很久以前,以为找到了栖息的枝丫,便试着停泊靠岸,却在一夕之间忽然被人推开。然后我开始漂泊,并一边流连难舍一边回着头,可眼中至少还能有处地方。

    如今,我空洞的瞪着漆黑前方,只剩下无尽的空虚。这次魏钧真的走了,换我把他赶走。即便我还爱着他,却把他狠狠地推离了。因此,心也跟着无处可去。一阵夜风吹过,我觉得很冷。

    我赤着脚,久久动弹不得。好想回家……小时候的那种感觉又来敲门,我仰望星空,想要找寻属于自己的地方,可是满天璀璨那么多,竟没有一处是属于我的!

    “你到底要在那里站多久?”身后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我知道华逸然早就跟了出来,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慢慢转过身,不看他,一步一步走回那个落脚的地方。他跟在我身后走进电梯,似乎在等我开口。我望着他微笑,笑得漫无目的,他低垂眉眼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就那么离不开他吗?”很久之后,他猛地别开脸,仿佛再也不想看见我的笑容。这才发现我们一直站在电梯里,忘记按下二十二层的按钮。

    “这下离开了。”我的眼神空洞的穿过他,落在他身后的镜子里,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面孔,没有怨恨,没有不甘,没有期待,没有思念,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虚无。

    “一切都结束了。终于结束了……”我闭上眼,坚定地说。

    然后我感受到了华逸然强有力的手臂,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僵硬冰凉,居然还有一丝暖意。我张开眼睛,看见自己被他打横抱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头脑昏乏,看着他俊美到不真实的侧脸,火烧般的炙热滚在心怀里,逼着热泪决了堤。

    一股一股,没完没了的泪珠断了线般滚落,染湿了他肩臂,也困紧了他眉头。

    这一次我烧得很厉害,几乎一整夜都在说胡话。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淡定的身影在我床头晃来晃去,我想一定是风晴。

    夜里,又梦见自己是那条快要干涸的鱼,认命的躺在浅滩上,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口渴,好干,身体好痛。忽然,一注清泉从天而降,落在我的身上,我张着鱼眼,开始喘息。那清泉源源不断没有穷尽,我活了过来,张开嘴饥渴的狂饮……

    睁开眼时,有人把我抱在怀里。像我妈,一口一口的喂我水喝。我烧得晕晕乎乎的,喉咙里像着了火。那杯水恰逢其时的救了我。喝完水,我挣扎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开始胡乱撒娇。我只有这一个朋友,无助的时候就想要依赖她。我抱着她,挂在她肩头,觉得她好温暖,好有力量。

    “对不起……”迷茫的开了口,想说话,声音却嘶哑的不成样子。

    “我也不想这么没出息……可就是忘不了他……”我开始抽噎,“我赶走他了,他很痛苦,像我当初那样……”

    我死命地搂紧好友,因为只有她最了解我的心伤,只有她不会鄙视我的痛苦:“为什么……他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即使不爱我也没关系,我原本可以大方退场……可为什么要那样结束,为什么让我背黑锅,再被所有人踏上一万只脚……这算是我自取其辱的报应吗?”

    我皱着眉,把脸埋在风晴的颈窝里,感觉她冰凉干净的气息熨帖在脸颊上,如一味凉药压住了心中不断涌起的怨愤之火。

    每每面对魏钧,只能与他谈“情”的部分,万难去碰那处“利”字疮痍。付出时我从未想过有多少回报,更不屑以利益衡量我的感情。只是万万想不到,过往之中最最伤人的却不是他欠了我的“情”……这才真真叫人情何以堪!

    “我知道你会骂我……”我把脸埋进她的衣服里,几乎可以想象出她那无奈的表情,“这次我听话了,赶走了他……可我不是你,也修不来那份淡定……爱上、就忘不……忘不了……”我说到了哽咽,她则用手轻拍我的背,缓缓的,将一股沉默的力量注入。

    “风晴对不起……我还做不到你说的那样,可我会努力……会努力的……”我不依不饶的揪着她,开始撒娇:“唱歌给我听吧……《桂花酿》可以吗……”

    不久后,耳边悠悠扬扬,不真切地响起那首缠绵悱恻的《桂花娘》,因为是风晴在唱,没了满天歌的嘶哑沧桑,低低暖暖。渐渐的,我终于在她温柔的歌声中垂泪睡去,没有再做那个噩梦。

    星期天早晨,或者说是上午,我醒过来。烧还没退干净,但是躺着太累,所以起了床。客厅里,大家都在。风晴在看书。华逸然玩儿电脑,而静川居然在做饭?

    “咦?猫咪你醒了?好点了没?”他穿着风晴的围裙,怪模怪样的举着一个汤勺,依旧刁着烟,化着浓妆。

    “嗯。”我点点头,看着他那恶搞的样子,无力的抽笑。他似乎也察觉出自己有多好笑,俊美的脸上闪过些些的不自然,“风晴交代了,你退烧后要喝皮蛋瘦肉粥,我正研究呢。等会就好,你乖乖先坐坐啊!”许是大病初愈心灵脆弱,我突然就被他那一脸慈爱的样子感动了,眼圈一热,对着静川开始抽鼻子。

    “别别别!你怎么眼圈又红了!”他吓的连连倒退,一副见鬼的神情。

    “谢谢!”我诚恳地望着他,要不是因为他是有主的草,我就扑上去抱他了。静川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浓妆的脸看不清楚脸色,可拿勺子的手却红了。又看看华逸然,顿时觉得这两个人果然是兄弟。

    我抱着杯子,泡了一点盐水,因为昨晚流的眼泪太多了,有点脱水。风晴看看我,朝我伸出一只手。我嘿嘿一笑靠过去,躺在沙发上又枕着她的腿,见她手里又是一本厚厚的英文书。

    “我想要一个漫画男主角一样的男朋友!”我盯着风晴的下巴,开始说每次固定的对白。

    她翻了一页书,答道:“是吗?知道了。”

    这个对白是从我们第一次住在一起时开始的,那时我刚刚被魏钧甩了。后来每次发烧醒来,都会这样说一次,仿佛把风晴当成了菩萨,对她许愿一样。而她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每次都说“知道了”。总是被她这般体贴的关照,我便常常会想,这样的女孩一定要有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来疼爱才行。想着,便看向在厨房忙碌的静川,不知道是否可以替她感到甜了呢?

    平静的躺了一会儿,我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视线落下时刚好看到角落里的华逸然。旋即想起,昨晚似乎是他抱我回来的……华逸然一直没有看我,一如既往的无视我,我也习惯了。

    又过了一会儿,风晴合上书开始玩儿我的头发。我看着她笑眯眯:“昨晚辛苦你了,我老是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真是苦了你!”闻言,她淡淡的看我一眼,没答茬。

    “对了,昨晚我烧迷糊了,根本没听清你唱歌,现在补给我吧!”眼睛闪动着期待的光,因为风晴不爱唱歌,只有我发烧求她才会唱。果然,她脸一黑,用力捏起我的脸,细声教育我道:“人不知足会活不长的!”

    “唉呀!是你说的,我发烧了就有特权,你摸摸,还没退烧呢!”说着就拉她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风晴不理我耍赖吵闹,忽然起身,我的头一下子栽到沙发上。她一边走一边又说:“让华逸然给你唱,他唱得比我好。”

    我一下怔住,没明白。坐起身看向华逸然,见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电脑,状似什么也没听见。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却在逐渐泛粉中……

    朦朦胧胧的,忆起昨晚颊边的触感,和吹拂在耳畔的镇定气息,还有那睡梦之中整夜未断的低醇歌声……一个怪异的感觉赫然闯进脑海,让我一下子不敢再说话。

    莫非昨晚为我唱歌的人,不是风晴?

     正文 第九章  多情沪地

    上海方面有分公司照应,出差的人不多。两位老板带队,我和志玲鞍前马后。

    八月底正是最热的时候,开幕加上宣传会让人忙得要爆炸了,志玲还闹冷战,我也没空哄她。

    周三傍晚,闭馆的时间一到,所有人无声的“唉呀”一句,全身松懈下来。大家都站在展馆外的停车场上,要不是满天歌还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训话,估计一票人都得原地趴下。

    满天歌就像个永远不知道累的机器人,高高在上,永远都意气风发。这一段时间他一方面为车展的事情忙,另一方面还要操心豪天与华戈合并的事情,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其实这是很反常的现象,我进豪天虽然只有一年多,却经手了很多大型的案子,从未见过满天歌如此绞尽脑汁、甚至到了要拼上体力的地步。

    好不容易才盼到他训话完毕,大伙儿散去。我慢条斯理的往更衣室挪。志玲还是一溜烟的没影了,一点机会都不留给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背负着让同事情破裂的责任,继续独自饮恨。

    今天的夕阳比哪一天都要艳丽,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看着西天那轮红日,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血色残阳。残留下那样耀眼的余韵,虽然能够让人联想到白日之时的风光,但也不免会看到那光芒落幕后的悲凉。不知道是不是可怜自己,看着那样凄美绝伦的景象,真是令人感伤。

    在自动贩卖机前,我捅出一灌咖啡来。靠着员工通道的大门,凝视起北方的天空。刚喝了一口,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阵刺鼻的烟草味。我寻着那味道转了个弯,便发现满天歌正坐在一处台阶上,一个人愣愣的看着夕阳发呆。

    他今天穿了一条很潮的黑色松腿式牛仔裤,黑色T恤外搭一件牙白色的西装,很少见的为自己配了一条英国米字旗的小方巾斜挂在后腰上,既年轻俊俏又不失粗犷本色。我不常看到他做这样的装扮,也不知道今天吹得是哪阵香风。

    满天歌叼着烟,一只手撑在身后,一脚弯曲一脚伸直的坐在台阶上,模样很疲惫。原本英气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眸中的光似乎都要被夕阳映红。他仿佛根本没有发现我,一口接一口的抽烟,刚毅俊朗的侧脸拉出某种让人心酸的线条。

    我一转身回到自动贩卖机那里,又捅出一罐宝矿力水特来。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他。

    “给。”我走到满天歌的面前,把饮料递给他。看着他这么抽,一口接一口全是闷烟,也不知道那一簇火苗里点燃了多少烦心事。

    满天歌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蓝色易拉罐,不接也不拒绝,居然连看也没看我一眼。我看着他那刻意疏远的样子,心里发出一阵感叹。

    其实满天歌这人是典型的粗中有细,不走近一点根本发现不了。只要不老拿他跟心里的阴影比较,自己先豁达了,跟他相处也可以很简单。

    我“喀吧”一下拉开饮料罐子,挨着他坐下,又扯过他的手来把罐子塞给他,才说道:“难得我也请一回领导喝水,怎么那么不给面子呢?”

    满天歌拿着那罐宝矿力水特,没什么表情,问道:“你怎么还没下班?这几天不累吗?”

    我看着挂在我们面前的红日,有气无力地说:“累啊!能不累吗?这几天跟驴一样满场跑。刚要走,都怪这夕阳太漂亮。”

    说实在的,自从那次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华逸然互殴一顿之后,他私底下就再也没有找我帮过什么忙。对他,纵然我也有心回避,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怎么把我公司说的像一牲口棚似的?”满天歌斜睨了我一眼,嘴里跟我开玩笑,脸上却连一丁点笑意都没有。他忽然仰头喝了一口我给他的饮料,似乎不太喜欢那个味道,一皱眉头道:“这什么玩艺儿?怎么一股游泳池水味儿?”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惊奇地问道:“你没喝过这个吗?”他看了一眼我大惊小怪的脸,又闻了闻那饮料,说道:“我不常喝饮料。”

    旋即我想起来,这人的确不喝饮料,除了喝酒和咖啡以外,他只喝一些纯净水。

    “日本名产,宝矿力水特。”我指着他手里的罐子道:“是日本流行的电解质补充饮料,由大冢制药株式会社研发。因为与人体体液相近,所以能迅速补充人体流失的水分和电解质。疲劳过度的时候,还是少抽烟,多喝点运动饮料比较好!”

    说完,我站起身拍拍手准备走人。满天歌看了我一眼,一仰脖子“咕咚咚”把水全干,感觉像喝药一样痛苦,喝完后一捏那易拉罐,对我说:“难得你也慷慨一回,我得给足这个面子,是吧?”

    然后他也起身,颇帅气的掐熄了烟头,指头一弹,便飞入了一旁的垃圾箱里。

    “走吧。我送你回宾馆。”满天歌笑了一下,可我却觉得他笑得很勉强。

    “您今天怎么了?刚一下班怎么就这么萎靡不振的呢?”

    满天歌早已大步走在我前头,我小碎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宽厚的肩背,竟然觉得那上头落着一抹寂寥之色。

    “你不是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吗?”过了很久以后,他在前头突然这么说。这一问一下把我问住,让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干在那里直瞪眼。

    满天歌似乎也感觉出来,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冲我一乐,仿佛想要粉饰他刚才的小心眼一样,又道:“我那么说也是因为不想再麻烦你了。”

    只这一句话我便已经明白。肯定又是跟小乔美人的事有关。这件事对我果然最有效,一下子就让我闭嘴,再也不想假装体贴的跑去关心领导的身心健康!

    满天歌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让我先上,他跟着也坐了进来。

    车缓缓向前行,上海市区的路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路也是走走停停。满天歌一直沉默不语,车内的气氛也很压抑。

    “怎么没见您和华总一起出来?”我实在没话可说,又不想两人之间的氛围一直僵硬着,便硬是扯出这么一句来。

    满天歌一只手托着下巴,手肘支在车门玻璃上,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外头的马路,好似听不见我说的话,又好似在犹豫该怎么回答。过了很久他才低低的说:“陌小乔七点半的飞机到上海,他接机去了。”

    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陌小乔盯梢盯得还真紧,怎么那么无孔不入的?

    “唉呀,我的大老板,看来以后志玲再给我安排相亲,我该把您也捎带上。”我佯装轻松的一撞他的肩膀,希望藉由自己耍宝能让他放松下来。

    满天歌沉着一张大汉脸,被我撞得晃了一下,也不看我,突然问我说:“你管唐颖姗叫志玲啊?”

    我愣了一下,旋即想起自己一时习惯,在他面前没有转换过来,就把志玲的外号给泄漏了,贼笑了一下道:“对啊,因为她实在太美丽!”

    满天歌似乎笑了一下,好像很无奈,又好像很不情愿,完全是为了配合我一样,笑得特别丑,跟哭似的。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忽然开始生气。总觉得他这样的男人不该像我一样,沉沦在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情爱中,任由自己腐烂、堕落。

    适时,出租车恰巧塞在了车潮里,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我突然一拍满天歌的肩膀,朗声道:“走!咱们喝酒去,我请客!”

    说完,他愣愣的看着我,好似不明白我在发什么疯一样。我掏了车钱,拉着他就下车。我们穿梭在马路当中,我牵着他的手,那感觉很奇特。这种时候,他不是老板,只是一个迷失了的孩子。我的手指握住他的手掌,用一种轻轻地,但不至于脱落的力道。

    满天歌格外听话,似乎很乐意被我这样拉着手走路。我在他前面,学他每次拽着我那样,一路横冲直闯,直到他忽然在身后拉了我一把。我回头,他的脸朝侧旁歪了一下,旁边是一间小酒吧。

    酒吧是地下式的,要走下很深,感觉好像要下地狱似的……满天歌忽然那么形容了一下,嗓音干涩中还带点凄惨。我被他今天格外的悲观弄得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这里似乎还没有正式开始营业,只有零星的散客,我们是来的最早的人。

    我拉着他窝进一处僻静的卡座里,满天歌一点都不把我微薄的薪水放在心上,张嘴就要了一瓶超级贵的洋酒,我险些晕死过去,自己缩着头只要了一瓶啤酒。

    他又点烟,然后动手开酒。我忽然想起华逸然,因为这两个人似乎都很能喝酒。酒入杯,溢满杯壁,香槟色,却比香槟烈上数倍。苦酒伤人,也不知道满天歌的酒到底有多苦,伤又有多伤。

    他不理我,先兀自灌了几杯,好似赶时间似的,然后才拎着杯子窝进靠背里喘气。我抱着酒瓶,看着男人指间的烟,掌中的酒,倏尔开口。

    “我打算忘掉魏钧。”我说,用刚好让他能听见的声音。满天歌果然抛过一记视线,带着让人看不下去的嘲弄,我避开他黑眸之中压抑的光芒,接着说:“他来找过我,我拒绝了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只是想着如果告诉他我做得到了,他是否也能重新振作。看着他,像看一个同病相怜的人。

    “为什么要告诉我?”他说,凝视我的眼睛又黑又深。

    “不知道。”我摇着头,心底确实没有答案。

    “你忘得掉吗?曾经爱得那么深?”满天歌放下手里的杯子,两手大开搁在靠背上,仰起脸垂眸看我。

    “不知道。”看了他一眼,说的很平静,“但我会努力的。因为如果迟迟不想忘记他,就永远也无法获得属于我的幸福。”

    我曲起双腿,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像一只想要取暖的猫。满天歌脸上的硬线条似乎松弛了一些,他凝视我的目光有些飘忽,半晌低低的说道:“路星河,我能抱着你吗?”

    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起身走过去在他身旁挨坐,主动靠近他,趴在他胸前。我窝在他怀里,却觉得其实是我张开了一个慷慨的胸怀,须要被抱住的人是他。此刻,我俩就如雪地里迷途不前的旅人,相互依偎取暖。

    那一刻,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想要那样做。满天歌轻轻拥住我,把脸依偎在我的发中,低哑的声音离我很近很近,他说:“你是个好姑娘,可我不如你潇洒……人在饥寒中太久,会无休止的渴望果腹的东西。即使弄到手,也会想要得更多!因为这种人最没有安全感,也最自私。你对别人太仁慈,让自己吃大亏,这种人也不会同情你……”

    听着他低沉的呢喃,气息平和,夹杂着酒气,烟味,混合着苦涩,忧伤。眼眶开始湿润,一边隐约揣度他的潜台词,另一边心底已经起航的船又险些搁浅。他这是在说我,还是想点破什么禅机呢?

    我的脸贴在他胸前,感受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猜测他心中的隐忍和渴望。我闭上眼,淡淡地说:“我不怕,没人能永远不吃亏。”

    “为什么你可以做的到?”他说的很缓慢,我知道他一定很累,很疲惫。我听到他的话,心里却开始泛酸,只有自己明白,说那种潇洒的漂亮话容易,做到实处时会有多难!

    我抬起头,看见他闭着眼睛。那样的倦容,雕铸在他英武的脸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动手去抚平……我的手在半空中被他拦截,他突然睁开双眼望入我仰望的眼中,目光晶亮,烁烁放光。我那只脱离理智,跟随一时意动的手被他牢牢握在掌中,停在他脸颊旁半寸的地方。

    我看着他拉着我的手贴上他的面颊。掌中的热度丝丝熨帖在心底的凉,他的眼中有情,也有挣扎和犹豫。我被迷惑一样望着他,不确定那样复杂的目光里到底藏着什么,却不挣扎,不反抗。

    “你这样,男人会以为你在勾引他。”他说,嗓音低柔,干净,此时似乎在和我调情。

    “我不是,你知道的。”我说,浅浅的笑他。

    “我不知道。”他否认,并猛地拉近我,让我更深刻地感到他的炙烫。

    我的笑容有些尴尬,却只能轻声对他解释:“但我知道就行了!我不会把你当谁的替身,所以你也不要把我当成别人。”

    他不理会我的意思,只是深深的睇视我,然后问:“路星河,你喜欢我吗?”

    我看着他,出心里话:“比较喜欢。”

    满天歌似乎震动了一下,原本挂在唇间的笑更僵硬了,又道:“因为我像他?”

    听他那样说,心底被抽了一下似的那么疼,忙扯出一丝诚恳的笑对上他又变得忧愁的脸道:“说实话,你并不像他。”满天歌根本不相信,托起我的脸,仔细地扫视我的表情,好似在寻找什么。

    “你跟魏钧不是一路人。你永远不会变成他那样,你比他诚实,也比他坦荡。”我说完,觉得他捏住我下巴的手紧了一下。我笑,看着他微露惊讶的脸,又道:“至少在我心里,你是一个有品格的人,一个有原则的老板。你不会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欺骗自己的爱情。”

    我望着满天歌怔住的神情,慢慢离开他的怀抱,伸手拿过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半晌,他的脸上逐渐布满不明所以的阴沉,口气闷闷的说:“而你经常会跟你认为的有品格有原则的人,这么亲密吗?”

    我被他露骨尖刻的语言呛了一下,皱眉回望他,而他则目光浓烈的直视着我,好似情绪突然变得很坏。

    “那是因为,偶尔的时候我会把那样的人当朋友。”我直直瞪着他,有点介意他话语里的轻蔑,“当然,这种偶尔通常也要看我的心情,还要看具体情况值不值得我这样想!我也不是一个会随便认朋友的人!”

    说着,我有点气着了,拿包就想走人。

    “路星河,如果我追你,你给的起吗?”满天歌忽然在我身后幽幽地说。我心里顿了一下,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酸。回头,唇角还挂着一滴苦酒,只能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我直直望入他定在我眼底的双眼,苦笑一下,替他回答:“还是说,我是一记不错的麻药,可以让你暂时忘却痛苦,帮你逃离苦海?”

    我说的心酸,却不是为自己。说完又拎起酒瓶昂首喝了一口,液体自我唇角淌下,我却顾不得,只想赶快将那闹死人的苦涩统统咽下肚去。然后,我感到温热的指头划过我的唇,迷蒙的双眼看到满天歌皱着眉头,指尖粘着我的酒,放入了他的口中。我的心猛然跨跳了一拍,因为他这过分暗昧的举动……

    他轻笑,眉头却越蹙越紧,忽然头压下,吻住我的唇,舌尖飞快地扫过,然后又马上分开。似乎在品味我唇边的滋味,然后才笑着说:“你是一记良药,但却不是麻药。虽然很苦,但利于病!”

    心里别扭归别扭,可他的样子太不着痕迹,连偷吻都显得理所应当。我很无力。唉!我原本就不是一个会记仇的人,有的时候自己也会很痛恨自己这一点……

    趁我不知所措的僵住,他又把我拉回怀里,感到他的身体似乎松弛了不少,不再尴尬,我也渐渐放下心。

    “你真狡猾!”他抱着我,似乎带着几分醉意地说道,“你轻易向人敞开心扉,却又不准人进入。叫人站在你窗口,望也不是走也不是,真的很受不了!你这样就叫勾引,知道吗?”我只能笑,其实我知道,对别人肯定不能这样,但就是莫名其妙的,直觉的嗅觉告诉我,对满天歌不用担着那种心。

    “不要同情我。”他又说,揽住我臂膀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我跟你的情况也不一样……别用看难兄难弟的眼神看着我!”

    我酒量不济,一瓶啤酒就已经如坠云雾里,满天歌说的话在我耳边开始变得不清楚,我只能安静的听着,不再发表见解。后来他又说,声音里夹着沉重的叹息:“她就是那样的人……一边让人为她疯狂,一边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子,喜欢玩弄男人的心?”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我稍稍离开他,四肢有些麻软,酒精在我体内游走,开始作祟。

    “喂?逸然,接到啦?”我听见他接起电话,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眯起眼,看着对面一桌人。

    “我在喝酒,跟路星河一起。你们过来吗?”他突然这么问,我吓了一跳,旋即有点不自在。为什么要让华逸然带着陌小乔来呢?又瞟了一眼满天歌面无表情的酷脸,没有答案。

    我没再要酒,只是窝坐在那里不动,也不想说话。满天歌开始自斟自饮,仿佛也开始没什么话说。气氛全因为那一通电话被打乱。

    华逸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九点。酒吧里开始有驻唱的小乐队在表演,我那一瓶酒的劲儿早就过去,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

    他们一到,满天歌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一扫方才的郁气,又玉树临风起来。我看着他张罗着我们一起去吃饭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累。一个人怎么可以刚刚在人后哭完,又在人前这样去笑呢?

    托辞想走,却被满天歌拉住,说什么也要一起去。似乎是我今天多管闲事的报应来了,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这次算他照顾我,没去那劳什子的西餐厅,而是到了一家海鲜菜馆。华逸然一如既往话很少,一门心思的照看陌小乔。美人则一直盯着我,让我如坐针毡。

    席间,陌小乔突然就问我:“最近咱们还真投缘,走到哪里都能碰上。你是不是真的在跟天哥交朋友啊?”

    我正一口蚌肉下肚,她突如其来这一呛声,居然就噎住了。我憋得难受,肉卡在食道里,气都没了。一旁的满天歌赶忙倒了一大口酒给我,一边拍我的背,一边让我赶快喝了。

    举着杯子被噎得直瞪眼,一口酒下肚,气是通了,眼泪却被辣了下来。赶紧捂住嘴红着脸瞪满天歌道:“这是什么呀?这么辣?”

    他看着我好笑,朝我竖起一根大拇指道:“牛!一口下去三两多!你还说你不会喝酒?这是白的!”

    我两眼一翻,心说你弄死我得了,抬手就给他一拳。一发力,顿时觉得酒气冲上来,手都脱力了。

    “别气,别气,我给你要一碗醋。醋解酒!”满天歌握住我的手,笑得好似很开心似的,我却仿佛能看到躲在背后的哭相,心里一软,啥气都没了。

    陌小乔看着我们好似无视他,水汪汪的眼中忽然漫起一层水雾。她颤抖着手端起面前的茶碗,别开视线喝了一口。我余光看见这一幕,顿时觉得自己真没劲,跟一个小我六七岁的小孩一般见识。于是,便转向她,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以前那是吃饱撑的,拿我开涮呢!”

    她放下茶碗,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那一下好似负载着千万斤的重量,让我看着居然觉得她很惨。看了一眼满天歌,见他不动声色的接过服务员拿来的醋放在我面前,脸上似乎也不好看。又看向华逸然,他垂着眼,白皙的脸上晕着一抹不自然的颜色,青不青红不红的。

    一股诡异的气旋开始在四周蔓延开来,似乎全是因为美人那四两拨千斤的一笑。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发觉这些人背后肯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别听她胡说!”满天歌忽然嗤笑了一下,瞥我一眼状似玩笑,半真半假地说:“刚才在酒吧她还说喜欢我呢,这么快就想撇干净,门儿都没有!”

    我正端起醋碗,被那醋酸的味道刺激的鼻子一抽,听见这句话,差点把醋泼他脸上。一抬头,便看到华逸然正冷冰冰的盯着我看,眉头紧紧皱着。

    “那是你问我的,我的意思是不讨厌!”扭头就瞪满天歌,怎么也想不到他是这么一个大嘴巴的男人!

    “我问你喜不喜欢我,你就说喜欢?”他也干脆转过身来,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很严肃地瞪着我。

    我被他这样一问,弄了一个大红脸,我那意思只是普通朋友的喜欢,他却硬要扭曲到那层意思上。也怪我,喝点酒就管不住嘴巴乱讲话,不清不楚,让人拿住,现在活该只能在心里默默抽自己嘴巴子。

    “我……我……”我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开始口吃,心里气到想撞墙,满天歌却还在好整以暇的看我结巴。一怒之下脱口就说:“我说比较喜欢,你聋啦?你要是女人那么问,不讨厌照样说喜欢。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嘛!”

    满天歌突然铁青着一张脸,朝我压过来,都快把我压到墙上,别处几桌人都朝这边看过来,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我是个男人!”他特意压低声音,轻轻地说。我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过分,一咬唇,干脆不接这下茬,混过去算了。

    “够了!”陌小乔突然大喊一声,一杯茶水猛地就泼了过来。我一闭眼,心道:完了!继志玲之后,我又要被女人泼茶了!

    等了半天也没动静,睁开眼一看,被泼的人却是满天歌。旋即,陌小乔低低的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话:“既然她那么喜欢你,你从了她不就得了!何必这么幼稚,对一段过往念念不忘?你放手,大家都干净!”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华逸然跟着站起来,她又叫道:“你不用总跟着我,死不了人!”

    然后,陌小乔奔了出去,好像演电影一样。我僵在那里,当个可耻的看客,因为她的话里根本没有我插进去的余地,她所说的,只是他们三个人的世界。

    满天歌垂着眼,一瞬间,全身的伪装全部垮掉。阴沉着一张脸默默坐回他的座位。满脸的茶水,额头上还挂着几片茶叶,也不擦。我也不敢多管闲事地再去惹他。他拿起一杯酒,什么话也没有,开始一杯接一杯的灌。

    “这样你就满意了?”华逸然忽然说话,语气里明显有强压制的怒火,他似乎不屑看我,只是死死的盯着满天歌。

    “这是她欠我的,只是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那以前的我又算什么!”满天歌话说得很硬,我却听见他声音背后的颤抖。

    “你这样做,跟她有什么区别?”华逸然掏出烟,点上,向后靠了靠。我惊讶的看着他,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抽烟,我还以为他不会。

    满天歌顿住,抬头看向他,目光萧瑟,似是在嘲笑:“那你呢?明知道她永远不会回头看你,你又是为什么?”

    这话说得算是很重,削人自尊,驳人颜面,好似一把双刃的刀,划过自己又割伤别人。华逸然果然别开眼,不再瞪着满天歌的脸,脸色僵硬了一下。

    “事到如今,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满天歌猛然起身,大手胡乱抹了下脸就到前台去结账,然后独自走出了餐馆。

    华逸然坐在我斜对面,默默地抽烟,模样和满天歌不同,表情很淡薄,眼神却很阴郁,仿佛可以藏尽所有狂风暴雨。

    我肚子虽然很饿,也不好再下筷子吃任何东西,只得僵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正踌躇要不要扯个由头开溜,就听见华逸然开口问我。

    “你真的说了你喜欢他?”我听见他那冷飕飕的语气,没来由一阵心慌,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总觉得说什么都像是在辩解。

    “嗯。”最后只能点头,简单的承认下来。

    华逸然忽然捻灭烟,举起杯子抬手就朝我泼了过来。我一脸跟满天歌同样的茶水汤,怒火立刻爆炸。

    “你干嘛?”我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从没见过这么过分的男人。周围的客人也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好似我真是什么该泼的人一样!

    “让你醒醒。”他蹙起眉,淡淡地说道,“我早就警告过你,有些男人招惹不得,你居然还敢去碰!”说完瞥着我,居然开始动筷子吃起菜来。

    我大眼瞪小眼的瞪着他,心里翻江倒海说不出话。他没事人一般开始默默吃饭,我的肚子也饿到不行。抽了一张纸巾擦一把脸,我也狠狠的夹菜吃,最好把好东西都吃光,一口都不给他留!

    他吃了几口仿佛没了食欲,擦擦嘴,靠在椅背上望着我狼吞虎咽的吃相。我一开始带着气愤的情绪吃得一张脸风起云涌,吃着吃着突然觉得,他会不会是看出我饿得难受,所以故意带头开始吃饭?偷偷瞄了一眼闷不吭声的华逸然,发现他正用一种专注的眼神看着我。突然开始紧张,异样的感觉从脚心逐渐上升,迅速窜起来,钻进四肢百骸,让我很不自在。赶紧掩饰的喝了一口水,又咳嗽了两声再看过去,他便低下头玩起手机,不再理我。

    后来这顿饭吃得很安静,直到我饱得再也吃不下,我们才走出去。

    周四一早开始,对我来说就是个炼狱。因为,华天优异负责的会场部分介入进来,因此会让我碰到魏钧。

    华天优异这次总算出了一个比较有福利的点子,就是让工作人员全部COSPLAY赛车手。本来我就是一个极限控,对赛车手的制服有种狂热的爱意。这下子,全场的小伙子一人一套奔驰车队的车手服,帅气又迷人,差点爽翻了我。

    满天歌今天没来现场,不知道去忙什么。我很是失望,因为一直渴望能够参观他穿车手服的样子,花痴到不行。还好,还有另一个领导留下来以身作则。我正在现场巡视,就见华逸然一身奔驰F1车队的制服,从大厅另一头走过来,神风俊朗的。

    这简直就是上天对我这些日子受的苦所给予的最大安慰!我笑眯眯的眺望对面的领导,一不留神撞上了身后的人。一回头就看到魏钧英俊的脸。呃……这是漫画吗?不久前他才被华逸然打得像个猪头,想不到回复得竟然这么神速!

    “啊!魏总!”我礼貌的点了一下头。他是对方也算是友方公司的领导,我总该给些面子。

    魏钧匆匆回头交待了一下,然后转身面向我,露出一张好看干净的笑脸,道:“这三天我一直在外围,都没机会看到你。最近还好吗?”

    我心说,上周六才刚见面,还不到一周就说的好像“好久不见”一样,果然是个十足的场面人。我马上也展露官方社交的微笑,说道:“还行,接下来的部分要麻烦贵公司的同仁了。”

    “彼此彼此。”

    魏钧也笑得很官方,似乎不久前那个伤心欲绝的男人根本不是他一样。我心里微微有些发凉,有点庆幸那一晚没有被月亮迷惑,一不小心就从了他。旋即却又觉得自己那场高烧有点可笑,对方似乎意外的不受影响呢!

    我们彼此笑得太假,我又寒暄了几句就想离开。魏钧忽然拉了我一把,手凑过来在我脸上蹭了一下,样子很认真地说:“有点灰。现在好了!”

    我被他这么一搞,有点心烦,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干嘛要突然表现亲密。一转身就看见华逸然站在我身后。心里一沉,心说好你个魏钧,当着人给我挖坑!

    “华总早!”我恭恭敬敬的问安,华逸然无悬念满脸霜雪,冷冷盯着魏钧,对我视而不见。魏钧对他微微一笑,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同样也是一身车手服,两人面对面站着,有种很奇妙的对峙感。

    我缩着头刚想溜,就听华逸然说道:“路星河,我的一只手套丢了,你说该怎么办?”

    我一愣,随即看向他的手,一对手套好端端的戴着,怎么说丢了呢?华逸然依然不看我,保持冰天雪地的一张脸还在等我回答,我便随口道:“另一只也扔了呗,反正都不能用了。”

    听我这么说,华逸然侧过脸瞥了我一眼,那目光中似乎沁着某种称赞的意味,看得我莫名其妙。他也不在意我用眼神讽刺他有毛病,接着又说:“魏总,听见了吗?她说扔掉,反正都不能用了。”

    魏钧的脸上迅速刷过一丝狠笑,接着,华逸然又穷追不舍的说:“要是我,丢了就丢了。真在意的东西也不会丢。丢了又回头找,哪儿是丢东西啊,丢人嘛!”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嘴里说丢掉,说到底还是舍不得。你一不留神,说不准就会跑去找了!”魏钧冷笑一声,也不看我,笑里藏刀的勾起挑衅的笑容。

    我皱眉,有些听不懂他们的话。我会背着华逸然去找他吗?先放下我找不找他不谈,为什么要背着华逸然做这事呢?正盘着手琢磨,就听华逸然呵呵笑了几声,我从没听过他这种笑,忍不住抬头看他,他也正看向我,歪起嘴角带点邪邪的味道,轻佻得不得了。

    “路星河你说,勉强找回来的东西还能再用吗?还是直接换新的过瘾吧?”

    我好像有点明白他在讽刺什么了。顿时觉得这货嘴真贱,可又忍不住想配合他嘴贱,于是就说:“最好再换个名牌货!旧货又破又没档次,换个高档的用起来拉风,拿出手也有面子!”这话是故意说给魏钧听的,现在他有个大官老丈人,又有个千金太太,当然是越换越高档。

    华逸然好似很满意我的话一样,突然伸手拉住我,抬腿就走,看也不再看魏钧一眼,仿佛一位凯旋得胜的骄傲将军。我也没回头再去看魏钧的脸,这次是真的把话说绝了,断也就断干净了……

    走到没人的拐角,华逸然把我甩向墙边,脱下手套放在我手中。我愣怔的看着他,不明所以。他抬眼,目光严厉的看着我,冷森森的开口:“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丢了的东西再捡起来用……”他顿了一下,又向我靠近一些,低低轻轻的说:“很脏!”说完转身便走,留下一对残留他掌温的手套。

    无意识的把手套戴在手上,宽大绵厚的裁制裹住纤细的手,脑子里全是他冷酷的话语,里面的温度却让我错愕。他的眼神虽然冰冷,口气也很臭,可弦外之音却没有恶意。与风晴的刀子嘴不同,是一股陌生的力量……

     正文 第十章  微妙发现

    最后一天我终于逮住了志玲,又哄又逗又耍赖的跟她道歉。志玲这回是真的被我气着了,盘着手站我面前,不苟言笑的说道:“那你肯坦白了吗?”

    我头一垂,双手举高,无奈的点点头。她挑了挑眉又道:“知无不言?”我再点头,心里想着两个领导的事还是不能太坦白,有些八卦可以拿来鸡婆,有些打死也不可以。

    志玲见我态度诚恳,平了平她的怒气,终于肯和我一起吃午饭了。趁这个机会,她像审犯人一样揪住我,狠狠挖开我的老底。华天的事,魏钧的事,何娜的事,风晴和我一起住的事。方方面面,毫无保留。长舌完毕,她托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我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就直说!”

    志玲冲我翻了翻大眼,笑嘻嘻地说:“你来豪天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是个那么软的柿子呢?以前居然任人搓圆压扁的?”我很丢人的一低头,默默地说:“人总是要有长进的吧!”

    “那倒是。”志玲点头,旋即看向远处几个华天优异的人,悄声问我:“这次活动里有没有以前搞你的人?”

    我看她一眼,很警惕:“你要干嘛?”志玲头发一甩,坐直身体,阴森森的说道:“干嘛?让他们知道知道豪天人的厉害!敢动唐姐我的人,找死!”我“扑哧”一声乐出来,嘲笑她说:“你跟天总年头太多,江湖气真是学了不少。”她也大笑,还用长腿踢我。

    今天是公开展示的最后一天,总算能松口气。等到周六闭幕一结束,这项筹备了一个多月的大活计就算告一段落。快下班时,我从前面转到后面,想先去换衣服,一下班就早点走。推开通道的门却看见魏钧站在那里。本不想理他,但通道给人的感觉很尴尬,好像随时随地都会被他拉住一样。所以走过的时候,我全身紧绷。真没想到就算下定决心要忘记他,身体居然还不习惯,走得像个机器人,白痴一样!

    我伸手去拉对面的门时,他终于开口叫我:“星河,我们谈谈。”

    好吧,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一刀,那就不要躲了,有什么话全说透了干净。于是便转过身靠在安全门上,等他开口。

    昨天就觉得他憔悴了,也瘦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华逸然老是干净啊脏啊的刺激我,再看见他不由自主就生出一丝戒备。这念头让我涩了一下,才猛然发现原来魏钧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是个危险人物。只不过以前总是骗自己,放任自我蒙蔽,现在理智一下子挺立起来,让我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有事吗?”我尽力平静,声音却还是颤巍巍的没什么底气。胆量依然没见涨,这让我最近格外强大的自尊心很不能接受。魏钧走近,目光缠绕,我不想接收他眼中的信号,从那晚在华逸然家楼下开始,就已经决心了断。

    “我……”他欲言又止,伸手想要拉我的手,我躲开了,被他的手擦过手背。他挫败的垂下手,眼中忽然升起一丝不甘,有些狂野的盯着我,让我有想逃跑的冲动,但我不跑,无论他要干什么我都不跑了。

    “原本没想到能在展会上见到你。我以为你不会来。”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向后抓拢头发。我熟悉这个动作,这代表接下来他要说很多话,“我还担心你和旧同事碰上会有摩擦,所以这次带的大部分都是新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打断他,不想说这些没有营养的叙旧话。他看我一眼,继续说:“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别有深意的眼神让我很不高兴,那样酸涩的目光不该是他该有的。有别人在场时,他就公事公办的面对我,一旦只剩下两个人了,他又开始展露他的情伤,这算什么!

    “谢谢你还担心我。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会念念不忘呢?”我笑了下,知道笑得还不够好,还不够洒脱,但至少能说出像样的话来了,就值得庆贺。

    他忽然伸手抚上我的脸,我来不及躲掉被他捉在手里。他的掌心很烫,还微微颤抖,我的脸冰凉,有些麻木。他又贴近了一些,好让自己的手不再难堪,低声问我:“你还恨我吗?”

    我皱起眉头,不喜欢他这时候问这种话,于是冷冰冰的反问:“事到如今,你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没有吗?”他勾起唇,眼睛亮晶晶的却没有笑意,只是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

    “没有。”我坚定的回视他。

    他抚住我的左手抖了一下,下一秒右手又上来,双手捧住我的脸,头压下,唇压下,吻上我。他急切辗转、仿佛寻找丢失的记忆,我一动不动被他捉着,意外心里竟连一丝涟漪都不再有。我太过平静的样子好像刺激到他,他倏然抬起头,深深望着我,眼中燃起一团烈火,剧烈的急喘,嘶哑的低叫一声:“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你怎么可能拒绝得了我?”

    他的声音让我的心都皱起来了,我哀痛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事到如今,这样缠绕不清又何苦呢?低沉宏亮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四处碰壁,好像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回荡了很久。我别开眼,他慢慢放手,却不肯离开。

    “我知道为什么!”他微笑,笑得苦涩,我仿佛看到两年前的自己,突然对这一切感到厌烦。他自嘲的哼了一声,然后低哑沉稳的声音好似从胸腔深处发出,隆隆的拍打我的耳膜:“果然是又旧又破就要扔掉,再换个名牌货,对吗?”

    我被他这句话彻底激怒,立起眼睛瞪着他说:“魏钧!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从来也不是我的,就算旧了破了,换得也不是你呀!再说,我哪来的名牌货?你的何娜才是个硬牌子!”

    魏钧勾着轻蔑的笑,抬起手将我按在他的双臂里,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你没名牌?别骗自己了,我听说满天歌在缠绕你,而你不也已经住进华逸然家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敢置信的大吼一声,不知道是愤怒我被羞辱,还是愤怒他居然一同羞辱了三个人。

    “难道不是?他俩不就是可供挑选的大名牌吗?”他笑得都开始扭曲,那样的脸我没见过,也不认得。

    “你住口!别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唯利是图!”我瞪着他,第一次想要动手打他。

    “你还是没变。”他笑意更深,看着我依旧深情,眼中却没有让我可以接受的部分,“你以为那两个人是什么好东西吗?别说华逸然有女人,就算是那个满天歌,他心里想什么我比你清楚!你算什么,星河?别骗自己了,他们不会给你这种普通姑娘任何希望。你能在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呢?”

    “你住口,魏钧!”我哀恸的看着他,不敢相信羞辱再次从他口中听到,“别让我后悔曾经爱上你,不要这样!”

    魏钧不理会我的恳求,着了魔一样双手捧住我的脸,让我清楚地看见他眼中两簇旺盛的火光。我不懂,他的眼中为何也会有恨意。他在恨谁?难道是我?

    “你总是不记得,星河!”他摇头低笑,笑得让我颤抖,我怕他那样疯狂的眼神,“人嘴两张皮!你还没有接受教训吗?一个人真的想要骗你的时候,你是根本分不出来的!谣言更是如此,难以分辨,一日千里拦都拦不住。只有你,天真的躲在你的小屋子里,以为不出来别人就看不见你。星河,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太天真!”

    “你给我住口!”我真的怒了,伸手拼命的推他,想将他推离我的面前。我讨厌他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那太讽刺了,明明就是他亲手把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什么他现在还有这个勇气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这些。我大口喘息,想把胸腔里的一切郁闷全都挤出来,却发现每喘息一口气,都疼得想哭。大概鱼躺在旱地里垂死挣扎就是这种痛苦吧。

    “我说错了?”他不肯放过我,忽然松开对我的束缚,冷冷的看我。

    我第一次发现魏钧居然把我看的如此透彻,就连我内心深处悄悄藏起的一些侥幸都被他识破!但他用对我的了解,掌控我,伤害我。现在我明白了,也终于看清楚了,我决定不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对,你错了。谁说谣言就一定有人相信?别忘了,谣言本身就是谎话!只有瞎了眼的人和黑了心的人才会相信谎言,制造谎言。”我看着他,估计眼中血红,他安静的看我,一言不发,等着我继续说,“天总才没缠绕我,要是一定要说谁在缠绕我,你该先问问你自己!华总很爱他的未婚妻,我们之间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你最好弄清楚,两年前是你让我替你背了那么大的一个黑锅!你跟何娜一起骗了我,现在你却要来告诉我,我应该相信你是吗?”

    我越说越亢奋,隐约想起华逸然那句尖刻却又十分正确的话别找借口。不想再骗自己,魏钧和我之间的问题根本不像我刻意美化过的那样,单纯只是个单相思的戏码。我曾经被他体无完肤的利用过,我已经不能再回避这个事实!愤怒的声音围绕在我俩之间。直到四周安静下来,可以清楚地听见两人的喘息声。

    “如果什么也没发生,又何必急着辩护?”魏钧的语气显得特别理所应当,他的样子真是荒唐。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资格来质问我吗?”我冰冷无比,舌头上都要挂上寒霜。我们针锋相对的互瞪对方,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对待他。

    过了很久,魏钧后退一小步,低垂眉眼,一声不吭。我微愣的抬头,他却伸手盖在我的头顶,摸着我的头发,像对待一只小狗。然后恢复了平和的声音:“我知道了。对不起!今后不会再问你了!”

    他的样子好像很失望,也很受伤。看他痛苦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了自己。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想我是做到了。我想起自己不只记得他对我的伤害,还有他的好,他的温柔。于是我平静下来,不再针锋相对,叹了口气道:“我们之间何必要这样?见面正常打声招呼不就行了?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知道爱上一个人有多么辛苦……”

    “谢我?”他好笑的看我,摇了摇头,自嘲的别开眼道:“不用这么以德报怨吧?现如今的社会不流行这种,你应该恨我,然后找个机会狠狠报复我!”

    “可我不想活在痛苦里。”我笑了,这次笑得发自内心,想跟他好聚好散。最后才补充道:“我不想因为恨你而让你永远扎根在心里,那样再碰到喜欢的人怎么办?怎么有资格再去爱上别人?”

    大概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我眼中的告别信息,他双眸里迷蒙的光芒竟开始变成一股凌厉。那眼神太尖锐、太刺目,但我不愿退缩,还是对他笑着。半晌,听他叹息一声道:“我跟何娜分手了。”

    不想再刺激他,只能说:“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笑了,有些落寞:“以为我还有机会。”说完转身想走,顿了一下又回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也不等我接就放在我手里。然后抖擞精神,想要尽量笑的潇洒,对我说:“这是老早以前就想给你的,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太多,我没资格了。算我道歉吧,别拒绝我!”

    我看着手里小小的绿色绒布盒子,戒指盒子的大小。手心的温度不由得上升许多,但还是冲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魏钧走了,带走了我心里的一块病。我不知道会不会痊愈,只觉得轻松,至少以后再遇见他的事,应该不会再发烧了。打开那个盒子,目光一炙,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但这次的泪不酸也不苦,只是有些怅然。那是一条项链,坠子是行星,做工很精巧,行星环是金色的,围绕在水蓝色的星球旁。

    他记得我说过的话,他真的找了一颗星球给我……

    泪如泉涌,这个时候别鄙视我,真的,心就像被谁揣了一拳。我靠在门上,泪水一颗一颗滴在蓝色的星球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时,门外有个人大喊了一声:“华总,您还没走呢!”我“腾”的一下站直了,好似背后的门是烧红了的烙铁。来不及抹干脸上狼藉的痕迹,就惊愕的回头去看。

    华逸然冲身后点了下头说了句什么,那边的人就走开了。然后他转身面向我的方向,透过门上的可视窗看着我。我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但这也太巧了,几次我跟魏钧在一起,他都碰巧在场?

    原来我们就搁了一道门。一想到我和魏钧的争执一字不落的被他听去,就开始恼羞成怒。

    我靠!这人不懂啥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就算不小心听到了,给点教养好吧,识相点避开好吧?现在他还想干嘛?居然要拉开我面前的门!这种时刻,我很不想面对他好吗!无论如何也该留些面子给我啊!

    他的手在门外握住把手要拉,我赶忙从里面拽住,发死力拖住,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进来。此时此刻,对我而言他是ET,是僵尸,是生化危机里满街乱窜的怪物!

    我俩一里一外的拔河,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他突然抬起头看我,不耐烦的瞪我。趁我微微错愕的时候使劲一拉,门带着我飞了出去。我跌在他胸前,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我就弹开,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只好准备开战。

    “你这么盯着我看,非常、非常没有礼貌,知道吗?”张嘴他就恶人先告状。

    “你混蛋啊?偷窥狂啊?偷听过瘾吗?有奖拿啊?超市那次也是,楼下那次也是!”我气得口不择言,完全忘了他是我的老板之一。其实只是想稍微维护一下自己的面子。他被骂的突然就脸通红,也搞不清是哪个词有这么大的威力。那张本就白皙发透的脸此时都出现了酱紫色,估计从小到大,没人这么骂过他。

    他气愤的一指身旁,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电脑控制屏,那是他的工作之一。他放下手,另一侧的手马上又指向另一边,我立刻又扭头看去,走廊尽头的大门上挂着粗粗的锁链。我愣了愣,十分不愿意承认他的意思。

    “你是觉得,我该在你们说话的时候,旁若无人的走过才不混蛋吗?”他果然得理不饶人。

    我急中生智一指他身后的楼梯道:“你不会到二楼去吗?或者干脆藏起来别让我看见你!你不知道回避吗?”

    “我为什么要回避!”他的样子像是要吃了我,拳头攥的死紧,我有点害怕,怕他万一控制不住情绪会揍我。

    “我在调系统!我才不像你,工作时间跟老相好鬼混!拍电视剧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厌恶的瞪我,说的毫不留情。

    简直快疯了,被他粗俗的用词刺激到了,真后悔刚才还替他说话,早知道就该跟魏钧一起骂他!最可气的是,现在他还一副不领情的模样,装聋作哑的无视我是被拦住的事实,好似我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一样!

    看见他那一脸蔑视的表情,我实在气得不行,开始不顾一切的冲他大声嚷嚷:“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女生耶!你说话不能客气点吗?我是欠你钱啦,还是烧你们家房了?我干什么了,你看我这么不顺眼?”

    被气的红了眼圈,自己都唾弃自己,可也顾不得那么多,口水一滴不落的喷在他英俊的红脸上,“说你偷听说错了吗?再一再二不再三,你是不是男人呀?”

    “你少臭美了!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想什么美事呢你!”他也开始大声吼叫,要把口水喷回来,好像很介意我总说他偷听,“再说,既然知道自己是女生,秘密的话就该咽肚子里。谁像你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他有一腿!”

    “啊!”我狠狠摇头,大嚷大叫,被他荒谬的言辞气得七窍生烟。他分明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还欺负我的人格!

    他不理我歇斯底里的喊叫,伸手拨开我就想过去。我被他手碰到的一刹那,忽然就像得了失心风一样,脑子里只想着“我抽死你个王八蛋”,于是想也没想就捉住他修长白净的手(当然现在红透了),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了下去。一边咬还一边呜呜的哭着说:“我咬死你!我咬死你!你这混蛋!”

    意外是他并没叫痛,觉得奇怪便抬眼看他,口水泪水交替混杂在一起流了他一手背,而且不确定有没有鼻涕。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我魂差点吓飞了。这货眼睛通红的死死瞪着我,好像我是杀父仇人。我瞬间恢复理智,慢慢松口扔掉他的手,手背抹抹嘴边的口水,小心翼翼的望着他。

    “你、你居然咬我?”他的脸压下来,和我眼对眼鼻对鼻。我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一不小心他又诬蔑我非礼他。

    “是、是你太气人了!”我这次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铁了心跟他耗到底,小声嘟囔,连嘴都不敢动,生怕碰到他。

    “你知道我是你的老板吗?”他恶狠狠的笑了,笑得让我毛骨悚然,“而且我还是你的房东!”

    他、他终于开始用这双料身份压制我了!我很没骨气的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说实话,我认为咬他的时候,那个人不是我,指不定是哪个恶鬼上身了,谁还记得什么老板不老板、房东不房东的?

    瞄了一下他的手背,整整齐齐两排牙印子,渗着鲜血。这一口算是到位了,他要不是男人,手掌大又厚,估计得被我的獠牙咬穿了。盯了我一会,可能看出我有悔改的意思,他便缓缓直起身擦着我的肩膀走了出去。我刚吐一口气,他却又停住,侧转过身,用一种很微妙的表情斜睨着我,又道:“你这野蛮人……以后没事别随便招惹男人,你玩儿不起!”

    “我什么时候招惹男人了?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下贱呀?”我又用了一个非常“严重”的词汇,但这次是故意的。

    果然,他一转身又走回来,脸上闪过一丝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郁闷,状似轻佻的抬起另一只没被我摧残的手,反手揪住我胸前的衣服,几乎是半提半拎的拽我到他面前,高傲的低道:“给你个警告。对不喜欢的男人,别没事就摆张无辜的脸装可爱,更加不要让他对你有机可趁!”说完一扔,像丢破布一样甩开我。我瞪着他,因为他的话脑子又转筋,心里有股无名火窝着发泄不出来,觉得超级委屈。

    他目光一闪,又补充道:“还有你那自来水一样的眼泪!漫画啊?一天到晚,有事没事就泪光闪闪,博同情啊?”

    我倒抽一口气,都被气木了,只能无声威胁的狠狠看向他另一只好手。华逸然意识到我的目光,很识相的把手背到了身后。然后倒退两步,终于走了出去。

    晚上我疲惫的摔倒在床上,趴着一动不动。志玲没回家,非要跟我一起住宾馆,说感觉像住集体宿舍。她在旁边的床上看美容杂志,见我要死不活便伸过长腿蹬了蹬我:“唉,你怎么了?”

    “我烦!我累!我难受!”枕头蒙着头,声音嗡嗡的传出来。志玲“哦”了一声,回去看她的杂志。过了一会儿,我喘不上气来才把头伸出来,侧脸看着志玲完美无暇的脸。

    “小上海,我很严肃的问你一件事,你要负责任的回答我。好吗?”我半睁着眼,有气无力地说。

    志玲瞟我一眼,“嗯”了一声。我很不满意她敷衍的态度,“噌”的坐起来,指着她说:“你那是什么态度!亏我把你当成公司里唯一的朋友!往日里端茶跑腿打探消息,帮了你多少次,死没良心!”

    志玲翻白眼,合上杂志坐起来看着我:“OK OK!好吧啦?我负责任,你让我怎么负责任?”她冲我抛媚眼,一脸不正经。我被她的媚态逗乐了,只好说:“摸着良心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志玲双手捧胸,一脸惊讶,像看白痴一样:“哎呀呀,人家胸部太丰满,良心摸不到的啦!”我瞪眼,眼冒火,她却咯咯笑弯了腰。再坐起来后,她看着天花板很认真地想了下才道:“你这人吧……小心眼,贪小便宜,小奸诈,小刻薄,恶趣味又没女人味……最近又要加上一点,色大胆小怕狗咬!”

    她说着我已经举起枕头在瞄准她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她笑眯眯的看着我甜甜的道:“不过总的来说还不错!”说完就趴回原来的地方接着翻杂志去。

    我嘟嘟囔囔也躺回床上,又说:“你说了那么多,哪一条是在说我不错啊?”她晃着腿,一边翻页一边哼唧道:“哎哟,人无完人嘛!别计较那么多啦,有缺点才可爱啊!”

    被她这么一说,我鼻子一酸,好感动。转过身背对她,好半天才又说:“志玲我问你哦,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哦,我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哦……”

    “要死啦,你到底问不问?”背后飞来志玲的枕头,我赶紧往下说:“其实我也不晓得怎么说啦!烦得很!就是今天有个人突然跑来警告我,让我别装可爱、别让人对我有机可趁。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身后很沉默,安静了很久,我差点以为她睡着了。猛地翻身皱眉看向志玲,却看到她瞪大眼睛望着我,眼中带着讥诮的笑意。

    “看什么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点恼羞成怒。

    “什么人对你的警告啊?男人还是女人啊?”她颇有经验似的说着。

    “男人女人有分别吗?”我看着她,心里也在飞速思考。

    “当然有啦!要是女人说法可就多了,情况不一样,意思也不同咯!如果是男人的话,我能想出来的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我“噌”的坐起来,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就是……”她得意的卖乖,忽然又飞过来一个枕头:“他想泡你!”我挥开她的“凶器”,见鬼一样瞪她,抄手就把枕头丢回去大喊一声:“才怪呢!”气哼哼的躺下,砸的席梦思床直颠腾。

    志玲看我的反应很诧异,问道:“怎么会呢?依我的经验来看,男人对我说这种话,十成十是他看上我了,但却心高气傲觉得条件比我好,拉不下脸追我又不知道我看没看上他,所以丢出这样的话来刺激我,警告我不要招惹别的男人!”

    “那是你!”我白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哪能跟你比啊?在你身上的可能性到我这儿都得成了反转剧。你那么漂亮,当然能那么想了!”

    志玲美得飞上天,突然蹦到我床上来抱着我狠狠亲了一下,又笑又叫地说:“亲爱的,你就是太坦白这点最可爱了!”

    我嫌这个肉弹美人太腻味,直推她:“对对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不过我倒很好奇,是哪个臭男人对你这么说了?”志玲像骑着抱枕一样扒着我,我热得不行,看她一眼,保持沉默。见我闷不作声,她娇哼一声道:“刚还说人家是你唯一的朋友呢!亏我拿你当好姐妹,还瞒着我!”

    “是公司里啦。”我翻身挣脱她。她更加不依不饶,往死里折腾我。叹了口气才又说:“以前在华天优异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拿我当姐妹,可离开后却再也不想见她们了。我怕万一有一天离开豪天华戈,也不想再见你。我这种心情你能理解吗?”

    说完,志玲在身后沉默了很久。我回身看她,见她很严肃的看我,脸上竟然有种从未见过的深沉。却只有一瞬间,就又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肉弹美人。

    “而且你都那么推测了。我更不能说了。”我愁眉苦脸地说。她一激灵顿时来了精神,嚷嚷着:“那我更想知道了,你快说!”看了她很久,心里斗争着到底要不要说出来,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是华逸然。”

    这三个字一出口,志玲脸上的笑容“刷”就冰冻,迅速消失,转眼像换了个人似的。我心底一沉,耳边传来模糊的声音,昔日狰狞的女人面孔慢慢浮现出来。

    就在这时,志玲突然拧住我的脸,笑得奸诈:“好哇!怪不得人家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呢!你这小蹄子,不声不响的,平时跟个好人儿似的,居然背地里挖姐的墙脚?”

    我的脸被她一双手都拉变了形。看着她对我又揉又捏又搓的,我竟然一点脾气也没有。

    挖你的墙脚?那墙脚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再说,就算我要挖,挖出来也不会是我的,你激动屁啊?

    她拍着我的脸,横眉立目的瞪我,像个女坏蛋:“刚刚是不是以为姐翻脸啦?哼!告诉你,你这种暗地里兴风作浪的行为,要不是姐宽宏大量,早把你剁了!还不快谢谢我?”

    我又气又笑的瞪她,两人笑成一团。半晌她又问:“他不是有未婚妻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算不算小三儿?”

    “滚!”我拧她一把,她“呀呀”的鬼叫,推开她逃到她的床上才道:“你别按你的思路胡来。他哪儿能是那意思啊!”

    “怎么就不能啊?”志玲皱眉。

    “要是他用死瞪我那眼神瞪你一次,你就知道能不能了!别胡咧咧了,睡觉!”我翻身,躺在她的床上关灯不再说话。不久后听见志玲在黑暗中喃喃地说了一句:“打赌吗?赌一个月的工资。我赢了,我要给你当伴娘!”

    后来,直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才发觉眼窝早就热热的,赶紧拽过志玲的被子,迎面一股扑鼻的香。

    不由心里笑骂,臭丫头,一床被子搞这么多飞机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