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山间草屋 绵延山峰,云雾迷漫,一茅草屋在云雾迷绕的山腰若隐若现。屋内传来阵阵混浊喘息声,让原本沉静的山林覆上暧昧气息。初晨阳光穿透云雾,照进屋内两个交缠的身体上。 缠绵深吻中,男子颤抖着双手,急促地解着女子衣裙。衣衫渐开,女子玉峰渐露,男子将吻下移,如玉肌肤让吻越显贪婪,那样的柔软与光滑是男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未经人事的乌喇那拉珍敏周身绯红,身子不由自主拱起回应。那样的吻与爱抚太熟练,轻易挑起了她未曾被点燃的欲火。 吻,在继续深入,欲望已膨胀极致的佟鄂都扯下了她的裙摆。晶莹剔透的胴体让人窒息,他急切地解着自身束缚。就在他将衣衫卸去之时,‘呯’地一声,草屋柴门被踢开。 两人错愕对望,乌喇那拉珍敏愕然惊醒,抓起一旁衣衫,坐起靠在墙上,用衣衫遮住了她重要春光。 进屋的是一中年男子,男子粗犷威武,一眼扫过屋中情况,他的脸顿显阴沉,一步一步向惊慌的两人走去。走至床前,他怒声吼道:“下来。” 佟鄂都哆嗦而利索地下床,望着双眼几乎要将他活吞的中年男子,他支吾:“统领,我……我……” 望着他的双眼怒似喷火,中年男子怒声问:“佟鄂都,不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许下的诺了吗?”问话声刚落,一记响亮巴掌,便在佟鄂都的脸上响起。 佟鄂都捂着印上五指红印的肿脸,惊慌求饶,“统领,我与敏儿青梅竹马,方才只是情不自禁了。但请统领放心,我……并没有把敏儿怎样,就请统领放过卑职这一回吧!” “并没有怎样?敏儿已是宫嫔,是当今圣上的女人,都已到了现在这样,你还敢说没有怎样。” 乌喇那拉珍敏已平复心慌,听父亲之言,她冷声道:“阿玛,您不要责备佟鄂都了,一切都是女儿自愿,与他无关。倘若皇上要杀要剐,就冲着女儿来好了。反正我只是阿玛庶出,不似姐姐命那般娇贵,想必少了我,阿玛也不会伤心难过的。” “你……”乌喇那拉威武气结,却又很快恢复常色,略带愧疚道:“敏儿,不是阿玛狠心,非得让你进宫。只是这宫门深似海,你姐姐不如你机敏,也不似你貌美,倘若让你姐姐入宫,她将来必定无法保全自身,更别说为家族带来荣耀。” “那阿玛怎又知女儿就可以呢?阿玛既知宫门深似海,却执意将女儿送进去,阿玛就没想过女儿是否愿意?”乌喇那拉珍敏冷笑一声,“到底姐姐是嫡出,当真比我娇贵,我真是怨不得人。要怨,就怨自己投进了额娘肚中,成了庶出。” 女儿的冷言冷语终于惹怒了乌喇那拉威武,他冷声道:“事已至此,想不想进宫已经由不得你。将衣服穿上随我回府,不要等我让人将你强行押回,到时莫怪我这个当阿玛的没给你留脸面。”说罢,他便挥袖而去。 佟鄂都起身,满脸愧色,双眼闪烁对珍敏道:“敏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但此时的乌喇那拉珍敏自知屋外必有不少士兵,她已绝无逃走可能。而父亲的冷酷,亦让她心如刀割,她目光呆滞望着前方,对恋人道歉的怪异浑然不觉。 正文 第二章 常在乌喇那拉氏 回府后,乌喇那拉珍敏一夜无眠。清晨梳妆时,粉面桃花的脸有些暗淡,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下也有了乌青。清风、花影身旁转绕,为她进宫的梳妆忙碌。 清风自小便是乌喇那拉珍敏的丫环,从小一起长大,在她眼中,不管小姐是不是庶出都胜过家中其他小主。见其闷闷不语,她急道:“小姐,今日就要进宫,您可不能这样不高兴啊?” 而花影则是此次需与清风一同随小姐进宫的陪嫁丫环,不管从前怎样,但她知道以后她的荣辱都在小姐身上了,她亦着急劝解:“是啊,小姐,圣旨已下,倘若小姐这样进宫,只怕会让人误认小姐有意违抗圣意,可会遭来横祸的。” 乌喇那拉珍敏看着与她同在镜中的两张焦急脸庞,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道:“放心吧,只要出了这个门槛,我会懂得分寸的。” 吉时已到,乌喇那拉珍敏在清风、花影的搀扶下,上了迎她进宫的轿撵。没有回头再多看一眼,她对这个家已无半点留恋。母亲早亡,在这家中唯一对她好的清风已随她入宫,这个家她当真无半分眷恋。 不顾身后父亲相望眼神,坐稳后,她对轿夫道:“走吧。” 清风、花影见老爷张了张嘴后,终究没有交待便匆匆向老爷夫人福了福,紧随着轿撵而去。 此番新主入宫,并没有像以往一般经过殿选后,再定名分入宫。包括乌喇那拉珍敏内的五位新主,完全是因皇上为掌朝中大臣,而特意从大臣家中各选一名女儿纳入后宫,因而无需殿选。 因未定名分,乌喇那拉珍敏与其他四位新主,暂居在了秀女阁内。 头三日是给新主们的适应时间。在入宫的第二日,她们的册封圣旨便下。乌喇那拉珍敏为常在,同为常在的还有同是满军旗纳喇氏,其余三位:满军旗富察氏与汉军旗孙氏为贵人,唯汉军旗乔氏一人为答应。 三日适应,各个新主们殷殷期盼,只盼能早日面圣,早日承恩。在秀女阁期间,除了乌喇那拉珍敏外的四人,却也开始了女人之间的战争。富察氏与纳喇氏同为满军旗一派,汉军旗的孙氏与乔氏一派,两派针锋相对互相冷嘲暗讽,唯独乌喇那拉珍敏冷眼旁观。她对承恩无半点遐想,反而在夜望星空时,她总不免思起恋人。在她人生暗淡的十几年光阴里,他是她唯一的光明。 今日已是第三日,日子越接近,乌喇那拉珍敏的心越是慌乱。她在内心一次次呐喊,她不愿成为皇帝的宫嫔,纵使他是皇帝,对她而言也只是个不相识,更别谈感情的男子。她想守着,为心中唯一的光明而守着。 心中烦乱,夜已深,乌喇那拉珍敏却毫无睡意,她趁无人注意,披上衣衫,独自走出了秀女阁。 进入御花园,暮色沉重无法看清景色,却能闻到空气中的弥漫花香。乌喇那拉珍敏品着花香,在园内小路绕过几道弯,不禁已来到了花园深处。 见里越发漆黑,让人不由发寒,她却步欲返回。可转身动作却因一丝微弱的‘唔唔’声停止,那奇怪的声音自一旁假山后发出。 这样漆黑的夜色有着这样奇怪的声音,乌喇那拉珍敏只感后背一阵阴凉。 “把她给我处理了。”一轻声尖细的声音又自假山后发出。乌喇那拉珍敏定了定神,向假山靠近。躲在假山一角,屏住呼吸向前探头。 往里一看,她顿时圆睁双眼,惊得急忙捂住了自己差点惊叫的嘴。 正文 第三章 徐更衣 假山后,一宫嫔服色的女子被两太监双手反扣而押,她的嘴里被塞了一块布。乌喇那拉珍敏所听的‘唔唔’声,便是由她发出。一旁太监首领服色的公公应是方才发号施令之人。 他以轻蔑神色看着怒视他的宫嫔,缓缓张口,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小主,你可不能怪我呀。要怪啊,就怪你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是给谁当差,居然敢当着娘娘的面勾引圣上,你说你不是自己找死吗?你以为皇上宠幸了你,给你封了更衣,你就真成了主子了?徐更衣,今天遭此下场,来世可要懂得收敛,安分守己才好,毕竟奴才永远都是奴才,你说是不是?” 徐更衣挣扎得更厉害,望着首领公公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首领公公冷哼一声,“看来我们的小主有话要说,将她嘴上的布摘了,这夜深人静的,看她能使出什么花样来?” 徐更衣嘴上的布一被摘下便怒道:“福康禄,你这狗奴才,我是皇上亲封的更衣,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居然敢这样对我,等我回禀了皇上,看皇上不要了你们的狗命。” 福康禄冷笑,“回禀了皇上?徐更衣,你以为你还可以活过今晚吗?来人哪,送徐更衣上路。” 徐更衣怒声道:“你敢。福康禄,你若敢动我,来日皇上知道必会为我报仇,将你碎尸万段。” 她的话,令端着致命汤药欲上前的太监却步,他回头望向福康禄,“福公公。” “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惠妃娘娘呢,你以为皇上真的会为一更衣大肆彻查吗?惠妃娘娘是大阿哥之母,只要娘娘一句话,没人会为她的死而费神的。”福康禄底气十足。 见已无回旋余地,徐更衣挣扎得越发厉害,破口大骂:“福康禄,你这没根的庵人,助纣为虐,将来必遭天打雷劈,不得……” 徐更衣剩余的话被强行灌下的毒药逼回。没有挣扎,甚至不曾哆嗦,她便七窍流血瞬间倒地。 乌喇那拉珍敏紧捂着嘴,无声地惊叫着。害怕、惊慌让她美丽的脸几乎扭曲。 跌跌撞撞地回到秀女阁,发现小姐不见的清风、花影刚想外出寻找,见其面色苍白归来,清风扶着她,急问:“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看到……”乌喇那拉珍敏望了两人一眼,吞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没什么?方才踩到了一根绳子,我还以为是条蛇,所以跑得快了点。我累了,先去歇了。”她说罢便进了里屋。 “绳子?”清风忍俊不禁。花影嗔道:“清风,你还笑,小姐都受了惊吓,你还笑得出来。” 清风索性大笑出声,道:“花影,你有所不知。咱们家小姐啊,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蛇。只要看到类似蛇样的东西,没看清楚之前她都不敢接近。你说这次还踩上了,她还不吓得丢了魂。” 天边曙光微露,乌喇那拉珍敏一夜无眠,脑中尽是那徐更衣圆瞪双眼,死不瞑目的模样。她虽早知弱肉强食之理,却也没想到在宫中的人命竟如草芥。 只要娘娘一句话,没人会为她的死而费神。多残酷、多可怕的一句话。乌喇那拉珍敏打从心底发颤,她害怕,害怕自己也会有无声无息消失的一天。她不想承恩,更不想因皇帝的恩宠而丧失性命。 天色渐渐大亮,再过不了多久,她便该去坤宁宫觐见皇后与宫中各嫔妃。就在清风、花影进门为她梳妆的那一刻,她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正文 第四章 坤宁宫觐见 “小姐,该梳妆更衣了。”清风与花影将衣物首饰放在妆台,道。 乌喇那拉珍敏接过了清风手中的篦子,轻轻梳理着胸前发丝,道:“清风、花影,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小姐,今天是觐见皇后与各宫妃嫔的日子,还是让我和花影帮你吧。”清风道。 乌喇那拉珍敏沉默着,昨夜一幕再次在眼前浮现,望了望随自己入宫的两丫头,终于道出内心真正想法,“清风、花影,我不想承恩,不想恩承皇上雨露。” 清风、花影面面相觑,花影问:“小姐是因为佟副参领吗?佟副参领是好,但小姐已是常在,是皇上的宫嫔了,小姐总不能一辈子避着皇上吧?” 乌喇那拉珍敏神色暗下,道:“不仅仅是因为他,其实昨夜我并不是踩到绳子,而是……”欲言又止,她握上两人的手,“清风、花影,有件事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许外传,更不许提起。否则难保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两人心头一惊,纷纷点头,“小姐,你放心吧,我们绝不会乱说的。”清风道。 “昨夜…我在御花园里看到一名新晋更衣,被一群太监灌了毒药。当时就那么半碗药下去,她就七窍流血……死了。” 两人脸色皆是一变,心悸的同时亦是不解。在进宫的这三日,她们也知了宫中妃嫔的位分与尊荣。更衣虽为官女子最末小主,但好歹也是皇上的女人,而且还是新晋,恩宠必不会少。她们不禁好奇,那些太监到底与她有何恩怨,让他们不顾生死非置她于死地? 看出她们的疑惑,乌喇那拉珍敏道:“想要她命的是一位娘娘,此事应很快可以盖下去。” “娘娘,是哪位娘娘竟有这样本事?”花影好奇问。 清风年纪稍长,虽同无宫中阅历,却也能明白其中厉害,她对花影道:“花影,别问了,知道了并无好处。我们就照小姐的想法做吧。”她转头又对小姐道:“小姐,还是让我们帮你梳妆吧,清风知道该怎么做了。”自幼与小姐相伴,很多事她都能从小姐的一言半语中猜到全部。 一个时辰后,众人齐聚坤宁宫正殿。皇后钮祜禄氏端坐宝座,接受新入小主的叩拜大礼。因有新主头次叩拜,故而皇后身着正式朝服凤冠霞帔,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尽显国母雍容。礼毕,皇后吩咐内监赏下礼,众人亦谢了恩。 “众小主参见惠妃娘娘。”坤宁宫首领太监徐寿元朝皇后左手边第一座位一引道。 乌喇那拉珍敏飞快扫一眼惠妃,因御花园一幕,她对这个女人总是心有余悸。只见惠妃比起皇后更显富态,珠圆玉润却也恰到好处,不失风韵。大概是大阿哥生母的关系,她华丽服饰足以压过这里除了皇后以外的妃嫔,包括与她同在妃位的贤妃。贤妃只得一女,因而虽与她同在妃位,却也事事低她一等。 众人向惠妃参拜,她也只是‘嗯’了声后,意态闲闲道了声“起来吧。”便再无他话。 在徐寿元的指引下,众人再向皇后右手边第一座位的贤妃一拜,贤妃盈盈一笑,“妹妹们免礼,都起来吧。” 因朝中初定,各宫主位甚缺,皇后以下除了二妃一嫔外,并再无主位主子。因而宫中竞相邀宠为争主位的宫嫔不少。再拜过安嫔,其余的也只是贵人、常在之类的小主,新进的小主们自是不必参拜。 参拜礼毕,皇后自是让徐寿元宣读新进小主们的住处。富察氏与孙氏两位贵人,分别分在了尚无主位的钟粹宫与储秀宫。虽不是一宫主位,却也两宫位分最高者,因而两人欢喜拜谢。 接下来便是乌喇那拉珍敏与同为常在的纳喇氏、答应乔氏。纳喇氏与乔氏分在了贤妃名下,乌喇那拉珍敏则在安嫔名下。三人盈盈一拜谢恩,起身时,乌喇那拉珍敏有意抚过一边脸颊。见其有失大体动作,众人目光皆聚向她。 皇后亦是注意一望,顿时大惊,只见那白皙无暇的脸上,竟有一块覆盖半边脸的疤痕。疤痕的颜色淡浅,但细看之下,那一条条‘小蛇’还是让人不由触目惊心,尤其是在那样原本无暇的脸上,更显恐怖。 正文 第五章 烫手丑女 众人惊愕过后,却是兴灾乐祸地开始议论起来,这样的一位常在对她们而言只是好事。更有细心的看着乌喇那拉珍敏的另一边完美无暇脸庞,心中不由暗暗庆幸,若不是那块疤痕,她绝对可胜这里所有妃嫔。 众人低声窃窃私语,皇后已恢复常色,问:“乌喇那拉氏,你的脸……在你进宫以前,本宫曾看过你的画像,画像上你的脸并无疤痕,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啊?” 乌喇那拉珍敏面色忧伤,福了福答道:“回皇后,嫔妾初入宫那天……不小心将热茶洒到脸上,所以……” “那不曾找太医瞧瞧吗?”皇后问。 “当时只是有点微红,嫔妾并不以为然,可没想到第二天起来就成这般模样了。”乌喇那拉珍敏说着红了眼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更显楚楚可怜。 “是吗?看来还真是造化弄人,可惜了妹妹原本倾城之貌。”皇后悠悠叹来,惋惜之情流露言表。 惠妃瞟了乌喇那拉珍敏一眼,冷冷一笑,道:“原本是倾城之色,可如今的模样怎能伴君左右?” “是啊,皇后娘娘,您还是将她遣了回去吧。要不让皇上看到了,还不得吓昏过去。”安嫔亦急急搭腔道。她可不愿让她入住长春宫,有她在,皇上以后只怕连半步都不愿踏进。想想自己原本就不多的恩宠,她可不想再被她连累。 “安嫔,乌喇那拉氏已经入宫,那与我们就是姐妹,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再说本宫做事自有本宫的分寸,这不是该你忧心之事。”皇后脸色如常,但语中已是不容侵犯的国母威严。 安嫔这才知自己心乱失言,神色已是慌乱,急道:“臣妾并非有意冒犯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一抹冷笑自位居安嫔下位的荀贵人嘴角扯出,望了安嫔一眼,她对皇后恭敬道:“皇后娘娘莫怒,安嫔妹妹那是担心收丑女入她宫中,只怕会连累她原本就不多的恩宠,因而才着急乱了分寸。娘娘就看在妹妹的一片苦心上,饶过她这一回吧。” 荀贵人比安嫔进宫更早,但因不得一儿半女,却落了安嫔之后,依旧是个贵人,因而对她也是诸多不满。见安嫔失言,她自是要趁机踩她一踩。 果然,这明着帮着求情的话里,安嫔亦听出了讥讽之意,脸色更是难看,道:“荀贵人所言极是,妹妹的恩宠哪有贵人姐姐深厚,虽多年无所出,皇上依旧多有眷顾。姐姐洪福有量,不如姐姐收了丑女,让她与你同住翊坤宫,我想应不会影响皇上对姐姐的绵绵长情吧。” 无子嗣之痛被戳,荀贵人脸色一变,道:“那丑女皇后娘娘已安排在你长春宫,凭什么你不要了就塞给我啊?” 乌喇那拉珍敏自小容貌出众,如今却被左一丑女、右一丑女地踢来踢去,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听着众妃嫔们掩嘴的低低笑声,脸上一阵灼热难堪不已,她知道此刻大家笑的不是安嫔与荣贵人之争,而是笑她这个烫手山芋似的丑女。 “好了,大家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样,岂不伤了乌喇那拉氏的心。别忘了,不管怎样她也是众姐妹中的一员。”皇后开口顿平息了殿内所有声音,而后她对乌喇那拉珍敏和悦道:“常在乌喇那拉氏,今日情形你也见到了,本宫虽是后宫之首,此事也不好强施于人。而我朝自先皇开始,便不曾有已封宫嫔送回本家之事。故而本宫只能另寻一空殿让你独自一人居住,只是这殿偏远了些,不知你可乐意?” 乌喇那拉珍敏福了福,回道:“但凭皇后娘娘做主。” 终于如愿避开了这宫中纷扰,乌喇那拉珍敏心中不由深深一呼,方才的尴尬与难堪对她而言已不算什么。最后,她被指至一偏远宫殿—畅音阁。 正文 第六章 畅音阁 畅音阁,位于皇宫最西面,是离皇帝养心殿最远一宫。据说,此宫是先皇为一艺伎所建。当时先皇看中一宫中艺馆艺伎,只因艺伎不得入驻后宫的祖训,先皇无法给其封号,也不能住入后宫。因此,先皇只好另建一不在宫册的宫殿让其入住。而到了本朝,畅音阁便成了一座空殿,再无人居住。 乌喇那拉珍敏,便是本朝妃嫔入住此殿的第一人。走进畅音阁,里面的荒凉可想而知,花木枯萎,墙漆凋落。所幸的是,皇后虽将她致此荒凉之地,却也没有十分亏待她。宫内虽破旧荒凉,却也已经打扫干净,而且也照常在位分给她配了应数宫人。 向里跨进,迎接的宫人们一脸沮丧,只见他们向新主福了福,并没有照例行大礼。乌喇那拉珍敏淡然一笑,她知宫人们的反应也属正常,毕竟跟着她也就等同与她一起,打入这不是冷宫的冷宫。 进了屋内,宫人们不入屋服侍,乌喇那拉珍敏也无心理会。几日来,她从出逃到被抓,进宫又遭惊吓,此刻进了这畅音阁她倒觉得心宽了不放。 “小主,喝口水吧。”清风提着桌间水壶,却发现壶内空空。脸色微微一变,她只道:“小主,奴婢这就给你烧水来。” 清风自小服侍庶出小姐,自是也跟着受了不少气,故而凡事多有忍耐。但花影却不同,“清风,给我。”她接过清风手中壶,站到门外对院中宫人喊道:“你们怎么当差的?屋内一点喝的水都没有。小主渴了,还不快快烧来。” 她的喊声无一人回应,一帮子人只在院中各干各的,对怒气冲冲的花影视而不见。一胆大的宫女嘴里还念叨着:“想喝水不会自己烧吗?自己有手有脚的,凭什么使唤我们?还真把自己当成正经主子了。” “你…”听言,花影气得鼻子都歪了,向那宫女喊道:“你说什么呀你?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那宫女甩下手中虚扫的扫帚,亦愤愤道:“说就说,姑娘能把我怎么着?你看看畅音阁,这是个主子住的地方吗?自己不争气就算了,还连累我们一帮人跟进来遭罪。” “你说谁不争气了?你再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花影气极败坏,说着欲冲上前。 “花影,回来。”见事情将闹大,清风出声制止了花影。 花影回头望了一眼已阴着脸的小姐,无奈只得折回,在屋里愤愤道:“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他们看小姐这样,定是以为小姐此生无望,才敢如此放肆。这才第一天呢,他们就敢那样,那以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乌喇那拉珍敏幽幽叹了口气,沉声道:“花影,算了,别这样。他们这样也是人之常情,的确是我连累了他们,怨不得他们。” “小姐,可是……”花影依旧愤意难消,清风截下了她的话,道:“花影,够了,小姐让你不要说了,他们这样,难道连你也要违背小姐吗?” 知自己言行失妥,花影面露愧色,“我没有。”她对呜喇那拉珍敏道:“小姐,你要相信我,奴婢只是气不过,为小姐鸣不平而已。” 乌喇那拉珍敏又岂能不知她的初衷,她执上两人的手,愧声道:“很抱歉,进宫没让你们过上一天好日子,现在却让你们跟着我受气,是我无用。” “小姐……”两人紧握小姐的手,却也是无语,不知从何安慰。 正文 第七章 初夏 清晨早起,屋内也只有清风、花影服侍。乌喇那拉珍敏脸上洁白无暇,她执起桌间一块透明带着淡浅条纹物质,对着铜镜贴在脸上。无暇的脸再度丑化。 花影为其取来外衣,看着她前后相差万里的脸,忧道:“小主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那外头的人都说小主……” 花影欲言又止,乌喇那拉珍敏接口道:“都说畅音阁常在乌喇那拉氏半人半鬼是吗?随他们说去,嘴长在他们那里,他们想说什么那是他们的自由,我们也不能拿根针把人家的嘴给缝了。” 花影一惊,“小主知道啊。奴婢还以为小主听到这样的话,会难过呢。” 乌喇那拉珍敏面无色,淡道:“难过?有什么可难过的?这半月来,我们听到的还不够多、不够难听吗?没什么可难过的,日子是自己在过,何必在意他人说法。” 不知不觉已过半月,畅音阁里的宫人内监们依如常,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小主。但乌喇那拉珍敏却也觉得省事,他们不侍候,她倒不用刻意小心地去遮掩什么。 花影突然神色暗下,道:“可……小主觉得这样为佟副统领值吗?” 乌喇那拉珍敏纳闷,不知她为何会突出此言,一愣后道:“花影,我这样并不是完全因为佟副统领,你是知道的,怎么还问这话?”心念一转,又急问:“你是不是因为我在外面受什么气了?” 花影急急摇头,“没有,没有,小主别多心,奴婢也只是随便一问。” 清风一旁整理着被褥,笑道:“小主就放心吧,以花影的性格,她能吃什么亏啊。不过……”话峰一转,她凝神一想道:“说起佟副统领,奴婢前些天倒见到他了。” “什么?他说什么了?”乌喇那拉珍敏大惊,急问。 “没有。只是奴婢看到他,他却没看到奴婢。当时他和皇后娘娘说着话,奴婢也没敢上前。” “皇后娘娘?他怎么会跟皇后娘娘在一起?”乌喇那拉珍敏疑惑。花影却一惊,急叉开话题,道:“小主,时间不早了,你该用早膳了。”她说着将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乌喇那拉珍敏套着外衣,不免回头看了一眼怪异的花影,心中纳闷却也不再多问。 许久未曾走动,用过早膳,乌喇那拉珍敏在清风的陪伴下,在畅音阁附近的御花园内走动。已入初夏,园中百花争相开放,谁也不甘落为人后,偌大的花园浸在一片花海中。 走至一排牡丹前,乌喇那拉珍敏望着最为显眼的‘火炼金丹’,“清风,你看这‘火炼金丹’,红得那样娇艳夺目,真是好看。” 清风笑道:“奴婢并不懂得赏花,但奴婢知道纵使摘得这园中最为娇艳的一朵,拿到小主面前它也是自惭不如。” 乌喇那拉珍敏一愣,随后明其意,道:“你还真以为人可比花娇啊?花虽易凋零,但花开花谢,能周而复始。而红颜弹指老,却永不复来,哪能与花相比?” 小主伤色,清风亦心疼难过,沉默片刻问:“小主真要在畅音阁隐忍过一生吗?” 正文 第八章 花园受辱(1) 乌喇那拉珍敏内心微微一震,有那么一丝难过与失落。心伤无语,两人继续朝前迈步。 此地偏僻,虽景色宜人却无他人踏足,周围除了两人的脚步声一片寂静,静得让人心内不由发慌。两人无声迈步,突感身旁不远处的一灌木丛中有异动。 “小主。”清风不安唤道。 乌喇那拉珍敏亦是一阵心慌,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道:“清风,我们上前看看。” “这……小主,我们还是回去吧,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呢?” “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走,上前看看就知道了。”乌喇那拉珍敏拨开清风拉住自己的手,自顾朝前轻声迈去。 清风见拗不过,只好不紧不慢地跟随身后,“小主……”将近灌木前,她停下脚步,紧张地轻声唤道。 乌喇那拉珍敏走至灌木丛前,所见一幕令她瞠目结舌,已由紧张顿变惊讶。灌木丛内两身影相拥倒地,衣衫零乱。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一幕的她,傻愣当场,不知如何反应。 清风上前,顺其目光,看到里面凌乱一幕,大惊,急急扶着小主一起转身,怒道:“大胆奴才,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里面是做什么?” 两身影闻声大惊,慌乱着衣,出了灌木丛,跪倒在乌喇那拉珍敏面前,“小主,饶命啊,小主饶命啊……”开口的是宫女,此时清风才看清她正是那日与花影叫急之人。“是你?”清风惊道。 宫女听言,抬头一望,见是自己宫中小主,大惊,心中顿凉半截。她想以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做所为,肯定是逃不过了。 乌喇那拉珍敏方才只觉眼熟,此刻她却已然知晓。望着衣裳仍未理整齐的两人,怒道:“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宫闱做出如此之事。你们眼中还有王法,还有皇上吗?” 宫女自知求饶无望,低头不再言语。而身着太医服色的男子,却频频磕头,道:“小主,求您饶了彦青吧,这一切都是微臣的错,就让微臣一人承担吧。” 听其言,被唤‘彦青’的宫女一愣,急急叩拜道:“小主,这不关路太医的事。我与路太医自小相识,今天的这一切皆是奴婢自愿,还请小主放了路太医,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吧。” 彦青话音刚落,乌喇那拉珍敏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伶俐声音,“哟,这是怎么了?听闻这里一向冷清,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 乌喇那拉珍敏身子一僵,只听身后密密脚步声,她知来人必不少。见跪在地已面如土色的两人,她机灵一动,拉上清风并排挡在了他们前面,“快将衣裳整理好。”她向两人肃声道。 见两人相互庇护,乌喇那拉珍敏心中已经明白,他们也只是被这皇宫高墙生生隔断的一对。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定要帮他们度过这关。 听其言,两人一愣后会意,匆匆整理衣饰。路太医衣衫简单,他只将颈旁两颗未扣纽扣扣上,再将官帽戴上并已看不出破绽。可彦青发饰已乱,就算衣衫整齐也难以掩饰其狼狈。 眼看来人将至,乌喇那拉珍敏脑中思索着解救之法,神色渐显慌乱。 正文 第九章 花园受辱(2) 心慌地思索着,眼看就要施救无望,乌喇那拉珍敏突然举手甩向彦青,骂道:“该死的奴才,只是让你请路太医来给我瞧瞧,你也去了这么半天。你是不是看我落在这畅音阁此生无望,才敢如此怠慢我是不是?” 彦青手捂高肿的脸颊呆愣片刻,随后会意,急急配合,泣声道:“小主明鉴,奴婢怎敢有怠慢小主之心?只是当时路太医并不在太医院,所以这才来迟了。” 路峰云亦是聪慧之人,见状亦俯首道:“小主,是微臣来迟,延误了给小主治疗,还请小主原谅。” 乌喇那拉珍敏看了俯地的两人一眼,傲声道:“路太医,前些日子让你配的去疤药方配出来了吗?” 听其问话,路峰云心中暗赞小主机敏,一句话便不动声色将前因后果都演了一遍,他此刻不是被召也成了被召了。而且小主此言必能引去来人注意,她们也因此必不会注意到他与彦青的异样。 心中暗赞,却也不禁担忧小主会因此惹来口舌,不由内疚,口中谦卑答道:“回小主,微臣无能,还未找到良方。” 正如路峰云所料,乌喇那拉珍敏的那句‘去疤药方’,惹得来人极大兴趣。 “哟,瞧妹妹这美梦做的……这脸还能恢复啊?都伤这些天了,只怕是无望了吧。” 听声音,乌喇那拉珍敏知道一群人已在身后,想来她们已是看了一会好戏。既是演戏,自得演全了。转身望向来人,见领首的是安嫔,她缓缓屈膝行礼道:“常在乌喇那拉氏见过安嫔娘娘。” “妹妹起来吧。已经没了脸蛋,倘若再屈伤了脚,那可如何是好啊?” 还是那股娇媚声,乌喇那拉珍敏知道,方才开口的必是她。起身淡淡一笑,只是个逞口舌之快的无知妇人,难怪那天会在皇后面前失仪,说出有伤国母威严的话。 只见安嫔望了一眼她身后的路太医,又道:“妹妹找的是路太医?路太医可是这宫中唯一通晓皮肤科之人,看来妹妹的确是下了功夫,是真想治去脸上的疤了,只是……瞧你脸上的那一条条‘小蛇’,还能治好吗?本宫劝妹妹还是别瞎折腾了,省得到时劳心劳力还徒劳无功。”安嫔说着掩嘴直笑,讽刺之意毫不掩饰。 乌喇那拉珍敏对其讥讽仿若无闻,此刻她正惊愕事情如此之巧,难怪她们会轻易相信了她的言语。 此时,同来的乔氏对安嫔道:“娘娘,也不怪姐姐着急。”她说着转向乌喇那拉珍敏,“这担着半人半鬼的名声,想必姐姐的日子也不好过。但凡事都有定数,姐姐也别太强求了。姐姐这入宫第一天就伤了脸,也不知姐姐是与这皇宫无缘呢,还是从前压根就是这副不能见人的鬼模样。” 乌喇那拉珍敏望去,见是与她同日进宫的答应乔氏,只是此时看她的服色,已是与她同为常在了,短短半月便已晋封,还真是不容小觑。 正文 第十章 花园受辱(3) 乌喇那拉珍敏淡淡一笑,“这不是乔妹妹吗?可真快,才半月就成了常在了。只是妹妹说话可要先从脑中滤滤,你是在说我阿玛欺君吗?污蔑朝中重臣,这个罪名可不小啊。再说了,咱们姐妹几人进宫前,皇后娘娘虽未亲见,却也是一一看过画像的。妹妹此话,是说皇后娘娘办事不周吗?” “你……”乔氏结舌,只得道:“姐姐可不能这样胡乱给妹妹安罪名啊,妹妹不曾这样想过。” 乌喇那拉珍敏有意抚过脸上‘伤疤’,她们越要拿她脸作文章,她越不加掩饰,道:“没有最好。我这脸是伤了,但也是进了宫、封了常在。如若伤了变成瞒了,也不知皇后会怎样看待此事?妹妹,舌头长在嘴里,虽不见风,可也得管好才行,要不然哪天闪了,难保不会连累整颗脑袋。” 乔氏无语,安嫔却一声冷笑,“妹妹好厉的一张嘴啊。那日坤宁宫一副楚楚可怜模样,还真没看出妹妹竟有一张利嘴。乔常在胆小,你就别再吓唬她了。有时间还是多找路太医想想法子,把脸上那些吓人的小蛇抹去吧。”安嫔说罢,带着身后一班人离去。 “她们怎么到了这里?”待她们走远,清风好奇问。 乌喇那拉珍敏亦是不解,身后突传来磕地声,只听彦青道:“谢小主救命之恩!小主大人有大量,以前彦青多有不是,现在在这里向您赔罪了。”当她回头,彦青已是磕红了额头,应已是真心内疚。 乌喇那拉珍敏将其扶起,道:“彦青,别这样,磕伤了头就不好了。那事我并不曾怨过你们,原是我连累了大家,我又怎会跟你们置气?” 听其言,彦青更觉愧疚,无言只轻声唤道:“小主。” 已被清风扶起的路峰云亦是惊讶与感激,他俯首道:“小主不仅有倾城之貌,更有容人大量,若小主有朝一日需用到微臣之处,只需告知微臣一声,微臣必鞍前马后,愿效犬马之劳。” 见其言‘倾城之貌’,乌喇那拉珍敏一愣,心念一转,他是精通皮肤科理之人,想必他已看出破绽,故而才有此一说。而彦青则着急地扯着他衣袖,小声嗔道:“你胡说些什么呀?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怎么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啊?” 乌喇那拉珍敏不由一笑,看来这彦青是真直率,她为护她,却没想自己的言语也是落实了路峰云不妥之言。一笑后,她道:“路太医,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会着彦青告知于你。只是以后路太医还是少来畅音阁为妙,悠悠众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了事。” 路峰云回:“小主放心,今日之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乌喇那拉珍敏微微颔首,“那就好,这样于你于彦青都是好事。来日方长,只要耐心等待,会等到那么一天的。”原本给人希望的言语,她却说得充满忧伤。彦青只是宫女,的确会有出宫的一天。但她却是今生已无望再踏出宫门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