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不白之冤   “嘶……”   呻yín了一声,华紫菀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发现头顶和四周都是黑洞洞的。她怎么会在这里?华紫菀摇了摇头,她记得今日是姑母华连翘十数年来第一次回柳州家中探亲,爹娘都张罗着给她和姑爷好好吃了一顿颇有家乡风味的美食。然后……   华连翘说这么多年没有回家,这次专程带了一本孤本的佛经回来,要华紫菀供奉到华府后院的佛堂内,求佛祖保佑华府世代荣华富贵。   这是姑母一片心意,华紫菀自然是照做了。她让爹娘和姑母姑父聊天,自己带着丫鬟当归跑到佛堂里去供奉佛经。因为华连翘说供奉佛经之后要在佛像前诵经七七四十九遍才能彰显诚意,所以华紫菀就让当归在一旁候着,自己去蒲团上跪着捧经诵读。   然后,她的后脑被人重重打了一棍,就一头栽倒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华紫菀想起来,撑着手臂想坐起来,结果一低头看到眼前的场景吓得惊声尖叫起来:一个赤身男子双手摁在她的两侧,然后脸朝地趴在她的旁边,而她则是蓬头散发衣衫不整非常狼狈。   “当归!当归!”华紫菀吓得发抖,急忙尖声叫着当归的名字,却发现当归早已不在佛堂里,这里黑洞洞的只有她和趴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华紫菀费力用手推那男子,却发现那男子死沉沉地趴在那,身上的体温有点不同寻常的低。   这可如何是好?华紫菀慌了手脚拼命推搡,奈何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以她这个年纪的气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的。就在华紫菀无计可施的时候,佛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刚要扭头去看,就见门口一道纤细人影提着一盏灯笼将她照的一清二楚!   “啊——”   华连翘一声惨叫将紧跟着她一道过来的华父华母也吓了一跳,他们二人往佛堂里一看,华母就哀叫一声晕了过去,华父脸色铁青地扶住将她安置在一把椅子上,大步走过来一把拽起趴在华紫菀身旁的男子,冲着华紫菀嘴唇哆嗦:“你,你这个……”   原先尖叫的华连翘倒是回过神来,安抚自己的兄长:“哥哥你别动气,这件事情不宜声张,我们先把这jiān夫绑起来再说。”说着就去拽那个赤身男子,结果那男子一咕噜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华连翘大喊一声:“夫君!”提灯一照,就看她那官至户部尚书的文弱夫君口吐白沫气都断了!   “紫菀,这是怎么一回事?”华父脸色极为难看,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直看重的女儿居然和自己的姑父卫珖交缠在一起,甚至于这姑父都瞪目吐舌地死在了她身旁。   华紫菀吓得发怔,一直摇手:“爹,女儿真的不知道,女儿在佛前诵经,当归也一直跟着女儿。然后,然后女儿忽然就什么都不知道,醒过来当归也不见了,姑父……姑父他就在这儿。我什么也不知道,爹你要相信我!”   华父锁着眉看华紫菀,然后扭头看了看妹夫的死状,等他看清楚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了。卫珖唇边的白沫散发着一股药味,华府的人都熟悉药性,那分明就是催情的东西,再联系一下华紫菀和卫珖的模样,在场的人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不要脸!”华连翘痛哭失声一个耳光砸了过来,“两年前哥哥嫂子带着十三岁的你去京城拜访我,我就看出你对卫珖有爱慕之心,所以我才一直避着不肯回家。我还以为过了两年,你也长大懂羞耻了,没想到你居然给自己姑父下药,害的他耐不住药性横死!” 正文 第2章 冤死狱中 1   “不是这样的姑母!”华紫菀大叫一声喊冤,“我真的是来佛堂奉经书的,当归可以作证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华父忽然厉声呵斥一声:“混账东西,这个时候还狡辩。我和你娘还有你姑母一直在花厅喝酒,就是当归那丫头跑过去不知和卫珖说了什么他才离开,之后当归就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小姐……你撒谎,可……可不要带上奴婢。”一直躲在门口没有露面的当归突然开口澄清,“就是你吩咐奴婢去找卫大人过来的,然后你还特意嘱咐我别那么快回来的。”   当归嗫喏的话彻底将华紫菀最后一丝理智击溃,她看着华连翘和华父那鄙夷不屑的眼神,屈辱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当归你为何要陷害我,我真的没有叫姑父过来啊!”   华连翘朝着她的脸上啐了一口,然后扯住华父的衣袖说:“哥哥,眼下这事情必须报官了,卫珖是户部尚书朝廷命官,死在咱们府上咱们全家人都逃不了干系。我虽然已经嫁给卫珖,但是我还是姓华,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华府完蛋。”   华父不过是自幼行医,虽说曾经在宫里太医院呆过一段时间,但到底也没什么经验,只能信任自己妹妹了:“那你说怎么办?”   “把这不知羞耻的东西交给官府处理,治她个谋害朝廷命官的死罪!她一死,华府就安全了!”   “我冤枉!我冤枉!”   “哎呦哎呦!”   半夜,柳州府衙大狱里此起彼伏的喊声,除了喊冤的就是受刑者的哀嚎,但是没多久这些人就扛不住大刑招认画押了,只有一个人除外。   衙役王大骂骂咧咧地拖着沾了辣椒水的皮鞭往回走,那皮鞭都裂开了半截,上面黏糊糊的都是血水:“这个丫头真他妈的倔,又是夹手指又是皮鞭子抽,来来回回换了十来种刑罚了,嘴里就一个冤字,别的一句话都蹦不出来!”   李二也跟着附和,他也没有少吃这丫头的苦,瞥眼看了一眼捆在受刑柱上晕死过去的瘦弱身影,他不由得感慨:“这丫头真的为了霸占自己姑父给人家下药,结果把人家给弄死了?看着真不像啊,你是没见她被送来的时候,那时候脸蛋干干净净,柳眉明眸,别提长得多美了。别真是被冤枉的吧?”   王大喝了一口茶歇口气,不屑地撇撇嘴:“冤枉的怎么样,不冤枉又怎么样?她在这里头不知道,她娘自觉无颜面对她爹跳井自尽了,尸体都没有装殓直接就被她爹装进草席子里扔在了乱葬岗,她爹这完全就是不想认她们母女了。而且,那个卫珖是户部尚书啊,这么死在外头,都惊动了陈王。陈王你知道吧,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之一啊,陈王下了令要这丫头招认画押,谁敢不听。”   华紫菀迷迷糊糊地晃了晃头,她依稀听到自己面前的两个衙役在交谈。他们说:娘跳井自尽了,位高权重的陈王要她给姑父偿命!   但是,药不是她下的,人不是她杀的,她为何要认!   勉强咽下一口血腥气,华紫菀挣扎着大喊:“冤枉啊!我没有杀人,我冤枉啊!”   王大和李二对视了一眼,正要起身继续行刑,就听到一串脚步声传来,外面进来一个人,厌恶地撇了喊冤的华紫菀一眼,悄悄对王大李二说了几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王大和李二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喊冤的华紫菀,对她说:“华小姐,你也别怪我们,我们也是听命办事,你要是真冤枉,就到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再找你的仇人报仇吧!” 正文 第3章 冤死狱中 2   华紫菀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大和李二,李二有点不忍,解下腰带一把蒙住她的眼,嘴里嘀咕了一声对不住了。   “呃!”   华紫菀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脖子上就被套上一根皮鞭子,皮鞭子韧性十足,套在她纤细的脖子上立马就勒得她呼吸停滞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意识在一点一滴流失,华紫菀被蒙住的双眼倏地睁大,踢腾的双脚一顿耷拉了下去。   ……   正在华府焦急地等待消息的华父和华连翘端坐在前厅,天还黑着,明日就是陈王给的最后期限了。   “老爷,姑奶奶!”   外面气喘吁吁跑进来府里的小厮,喘着粗气回答:“大狱里传出消息,说是小姐认罪画押了。还有,小姐自己觉得死罪难逃,就趁衙役不注意,用腰带挂在牢狱的栅栏上自缢身亡了。”   华连翘心底里松了口气,回头对明显也安下心来的华父说:“没事了,哥哥。至于嫂子,她没有教好女儿,害她丢尽我们华府的脸面,跳井自尽也是罪有应得。等过几日这风声过去了,你就和妹妹到京城去,妹妹介绍几位京城闺秀给你,以你的才学和名气,还怕不能名满天下!”   华父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正要招呼华连翘去歇息,屋子里的灯盏忽然“嗖”地一声灭了。   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微弱地喊:我冤枉啊!   华紫菀从朦朦胧胧间醒来,强撑着全身骨头的疼痛站起来,华紫菀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口枯井里。   这里是……   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华紫菀发现这里是华连翘在京城的府邸——卫府。而这口枯井,是卫府荒废掉的佛堂旁边的。卫府的佛堂和华府不一样,卫珖的母亲信佛,但是多年前已过世,卫珖为了避免睹物思人,从来都不到这里来。华紫菀记得两年前在卫府,自己追逐蝴蝶跑到这里,然后因为野草树叶的遮盖没有看到枯井,一下子跌了进去。   这是两年前!   华紫菀晃了晃脑袋,离开卫府返回柳州的路上遭遇了山贼打劫,华紫菀乘坐的马车翻下山崖,苏醒后她忘记了不少东西,现在却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些片段来。   她四下看了看,她记得那枯井里头的石头上有踩踏的地方,她勉强踩着爬到了井口。一翻身跳出来,华紫菀刚要离开,就听到佛堂里传出异样的声音。   “王爷,妾身可是好久没有见到王爷了。”   甜腻腻的嗓音带着令人羞耻的情绪,那是华连翘的声音。   华紫菀一怔,躲在墙根下听起来。   “本王也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不过你也知道最近父皇交待了几件大事去办,本王根本不在京城。”男子声音慵懒磁性,带着一些喘息,“本王的好连翘,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你兄长从柳州挖到京城来,本王身边需要一个忠心耿耿又医术卓绝的奴才,你兄长胆小怯弱,最好不过了!”   华连翘嘻嘻笑着,然后突然愉悦得喊了一声,喘息着说:“陈王殿下别急嘛,等到您需要的时候,我就去柳州把他们接过来。”   “哈哈,连翘的确知本王心意,如果不是卫珖那傻子已经娶了你,本王还真的想纳你为妾。”   “那不如我把卫珖毒死,那王爷不就可以娶我了吗?” 正文 第4章 祸根深种   “哈哈哈,你这个毒辣的荡妇!”   华紫菀扶着墙根听得满腔怒火,却也冷汗涔涔:原来她那个看起来在人前尊贵高雅的姑妈居然是这样的人!联想到在柳州牢狱里听到衙役们的对话,这里面的陈王就是非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捏紧了拳头,华紫菀暗想不能被华连翘发现。   “小姐,你躲在那干什么呢?”刚刚跑走的当归好巧不巧地跑回来,看到猫在墙根的华紫菀就是一嗓子,华紫菀想阻止都来不及,佛堂里的动静一下子就没有了,华紫菀能感觉到那种紧张的空气都凝固的感觉。急中生智,她朝着当归喊了一声:“我刚刚追着那只蓝色的蝴蝶过来的,我以为它钻到草丛里去了,结果看不到了。算了,时候不早了,爹娘也收拾好行李了,我们去和他们会合再找姑母告别吧。”   说完,华紫菀就急忙往外走,走到院门口就拖着还想继续追问什么的当归赶紧离开了。   走出很远的地方,华紫菀这才甩开当归,漠然离她远了几步——前世里当归在紧要关头诬陷她,其中必定有鬼,她今生断然不能再轻易相信当归这样背弃主子的小人!   当归被华紫菀甩得莫名其妙,撇撇嘴跟着华紫菀往客房那头走。华父和华母已经等着她们了,看到华紫菀回来,华母急忙询问她躲到哪里玩闹去了太不知礼数,华紫菀看着自己的娘亲,想着她被自己牵连投井薄葬,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淌。华父扫了她们母女一眼,微微训斥:“紫菀,以后可不许这般胡闹,说出去叫人家笑话!”   华紫菀心里冷笑了一声,在她这个爹眼里华府的声誉重于一切,难怪最后会做出抛弃妻女的事情来。   “女儿知错了。”华紫菀表面上敷衍了一下,又问,“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姑母呢?”   华母以为华紫菀流泪是因为怕华父责骂,嗔怪地瞥了华父一眼,然后安慰女儿:“是啊,我们在京城也打扰你姑母姑父多日了,现在收拾妥当就该走了。”   一家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温柔的笑声:“哥哥和嫂子这就要带着紫菀回柳州吗?我还想让你们在京城多待一段时日。最近卫珖也忙着户部的事情,腾不出时间来我们一家人聚聚。”   华紫菀看到华连翘一身衣裳整洁,鬓发也是非常齐整,不免心里嗤笑:表面是高雅贞洁,背地里却是狠毒yín荡,以后她真该对她的姑母刮目相看。   华父华母寒暄着说打扰多日该回去了,柳州的药铺也需要人打理。华连翘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华紫菀,但是华紫菀就是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该死!   华连翘在心底咒骂:陈王已经三个月没有找过她,今日好不容易抽出空来与她私会,偏偏被这个臭丫头撞到了。但是华连翘也不知道华紫菀到底听到了些什么,看到了些什么,但是她出现在那里就是一个潜在的危险,陈王正努力博得皇帝的欢心绝对不能沾染任何污点。   “那这样吧,既然你们执意要回柳州我也不好阻挠,马车我都差人备好了。哦对了,马夫我也精心挑选过,他们常年走南闯北熟悉道路,可以帮你们省不少时间。”华连翘一如往昔面面俱到,华父华母都向她道谢。 正文 第5章 急中生智   跟着华连翘一起出了卫府大门,果然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一辆稍大是给华父华母备的,一辆较小是给华紫菀和当归用的。分别的时候,华连翘状似无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微小的动作被一直注意她的华紫菀看得一清二楚,她打量了一下那马夫,看起来动作利落,腰杆笔直,倒是更像一名兵卒。   心中冷笑放下帘子,华紫菀回忆起当初那场诡异的翻车事件,马夫声称是节省时间,带着他们走的路很是颠簸,也不是常走的官道。然后就在他们经过一处断崖的时候,华紫菀那辆马车上拴着的马忽然就像是疯了一般往断崖边跑,华紫菀和当归一慌,马车失去重心,一咕噜翻进了崖下。幸好崖底居然多年雨水积出了一个不小的湖泊,再加上树木茂密,她和当归虽然伤的很惨,却没有致命。   这绝对不是偶然发生的。   想起华连翘那个阴毒的眼神,华紫菀敢肯定,一切都是陈王和华连翘的斩草除根之计!   “咣——”   “咣——”   “咣——”   在马车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忽然远处巍峨的皇宫里传出三声钟鸣,城门口的士兵齐齐跪下。华紫菀刚刚掀起帘子,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有人尖锐的嗓音。   “都让开!秦王殿下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当归被这不同寻常的情景吓了一跳,那钟鸣的余音还嗡嗡想着。   “三声钟响,不是太后就是皇后崩逝了。”华紫菀说道,而且众所周知秦王是皇后的幼子,他急冲冲往回赶,多半是皇后去世了。   脑中闪过一计,华紫菀掀开马车上的门帘弯腰挪到马夫身旁。正拉着缰绳给前方急促而来秦王一行人让路的马夫顾不上看她,只当她是被马一时的慌乱吓着了,挥挥手让她进去。华紫菀见他不注意自己,将藏在袖里的一个小瓷瓶掏出来——这瓷瓶里装的是她在卫府无聊时调配的药粉,原本是用来药虫子的,但是对于高头大马这种体格的动物,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秦王千岁!”   城门两列的士兵齐声呼喊,华紫菀一抬头就看到前方一匹白马额头上一撮泪痣形状的红色鬃毛,马背银鞍上跨坐着一名全身白衣,连束起长发的缎带都是白色的少年公子,风驰电掣般从她的马车旁经过。   就是此刻!   手里的药粉轻轻一抖,华紫菀急忙屏住呼吸,那粉末无色无味颗粒细小,洒在空中很快就看不到了。但是,它的药效却发挥的极快,秦王刚刚从身旁经过,马车的马就长嘶一声晕头转向开始乱跑,两条前腿左一崴右一拐,和紧随着秦王的亲随们的骏马就撞的七零八落。   “什么人!”   忽如其来的混乱是在场所有人都十分紧张,秦王的亲随们和城门的士兵纷纷拔出刀剑来逼住马车,将华紫菀她们团团围住。一马当先的秦王去势不减,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话:将这些可疑人等都给本王拿下!   正合我意。   华紫菀被秦王亲随摁住肩膀的时候非但不担心,反而心中松了一口气。马车失控,这里头肯定有马夫的责任,到时候秦王问起话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马夫踢走,换一个对自己没有歹心的,甚至于可以让秦王的亲随将他们遣返柳州。 正文 第6章 名门医女 1   疯马安静下来花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华紫菀、当归还有马夫都被秦王亲随拿下等待秦王发落。华紫菀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不远处,华父华母的马车没有被追究,华母一脸焦急要过来,结果被华父挡住了。   挑了挑眉,华紫菀想她爹真是一个现实的可怕的男人。   被秦王的亲随带走,二话不说就被丢进了秦王府的大牢里。华紫菀环顾了一下这大牢,和柳州大牢差不多的样子,就连里面腐臭血腥的味道都一模一样,她心里恶心的作呕,但是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样子。当归怕得要死,躲在她身后只打哆嗦,显得她们主仆二人更加楚楚可怜。   那个马夫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是个精壮的成年男子,又是御马的人,马儿发疯横冲直撞,他的嫌疑最大。秦王的亲随可都是硬茬子,华紫菀听说过这秦王虽然是皇后幼子,众皇子里也是年纪小的,但是性格非常冷淡,以至于到了无情的地步,他的手下如何冷厉可想而知。   秦王的亲随是想审问马夫是否存心冲撞秦王,是否有行刺的意图,不过那马夫一介武夫,刚开始梗着脖子不吭声,没过一会儿就被刑讯地面目全非,牙关也没有起初那么紧,哀哀叫着要求饶了。   他撑不下去了。   华紫菀在一旁的木牢里冷眼看着:不知道这个傻大个会不会被审讯的神志不清,然后把什么不该说的也和盘托出了。   咦?   华紫菀耸了耸鼻子,一股异样的气味传过来,虽然微弱但是无法逃过她自幼就十分灵敏的鼻子。缩在她身后的当归原本一直嘤嘤哭泣,忽然就软瘫在地,顺着华紫菀的胳膊滑了下去。华紫菀一惊:迷药!   急忙屏住呼吸然后顺势闭眼躺下,华紫菀听到外面正严刑拷打的秦王亲随也扑通摔倒,然后大牢里安静下来。脚步声非常轻,华紫菀微微撑开一丝缝隙看向外面,她看到三两个人一身夜行衣打扮快速窜到马夫身旁,然后从怀里掏出个什么来,拘住马夫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将那东西灌了进去。   做完这些那三两个黑衣人立刻离开,动作干净利落,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睁开眼睛坐起来再看那马夫,只见他梗着脖子满脸通红,眼睛瞪大就要突出来一般,张着嘴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然后表情狰狞地扭动了几下,就耷拉了脑袋不动了。   杀人灭口!   “你都看到了?”   华紫菀正看着那个须臾之间就被自己人杀死的马夫,就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心里正思绪万千,就听到自己的木牢外传来清寒好听的声音,猛地一抬头,华紫菀就看到一片雪白。   秦王越千城还是初见时那一身素白衣裳,白衣白鞋,世外仙子。不过此时他可能刚刚从宫中出来,头上戴了一条白色的素锦,看来真的是皇后崩逝了。   “你很聪明。”   越千城不等华紫菀回答他的问题,就走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那几个亲随跟前,伸脚踢了他们几下,轻声呵斥:“本王面前还装什么!”   果然刚刚还被迷药迷晕了的几个亲随立即翻身打滚爬了起来,他们一齐看向那个已经断气的马夫脸上的神情凝重。越千城懒懒一伸手:“紫影,手套。” 正文 第7章 名门医女 2   一个紫金腰带的亲随立刻上前一步将特别制作的手套给越千城带上,越千城收回手来卡住马夫的脖子往旁边一转,另一手倏地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在马夫已经没有血色的脖子上一划,收了刀,向一旁伸出手:“墨影,熬好的青汁。”   一旁的黑金腰带的亲随双手将一个盛满了药汁的碗赶紧端了过去,越千里一手摁住马夫的脖子放血,一手拿碗接着。   华紫菀这时候才看清楚秦王的几个亲随腰间的锦带都有不同的颜色,而秦王就以他们腰带的颜色称呼他们,眼前几个亲随分别是紫墨青红白。再趴着栅栏看越千里的动作,华紫菀出身医药世家,自然知道越千里这么做的用意——试毒!   “爷,我们是不是弄错了?”   看着那碗青汁一点变化都没有,一向心直口快的红影道:“可是我们分明看到这个家伙是被人灌了东西才死的,那死相怎么看都是下毒被毒死的。”   “爷,此事关乎重大,没有直接证据我们扳不倒陈王。”白影附和,“陈王正得陛下宠信,如果我们贸然说皇后的事是陈王主使,陛下肯定不会相信的。”   越千里脸色冰寒,紫影和墨影急忙朝红影和白影使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说了。就听得“砰”地一声,越千里手里的那碗被他捏的碎裂成片,一直不开口的青影实在忍不住了,提醒他:“爷,您的手……”   华紫菀踮着脚一瞧,越千里的手上淅淅沥沥淌着血,显然是被碎片划伤了。   “我说诸位,我家世代行医,医术不比宫里的太医差,把我放出来我给秦王瞧瞧伤势。兴许,我还能帮秦王找出鉴毒的法子来。”   越千里抬头看了华紫菀一眼,身旁的青影介绍:“爷,我查过了,她是柳州名医华杜仲的独女。相传华家是华佗后人,医术相当高明。”   修长的眉微微一挑,越千里吩咐:“放她出来。”   红影闪过去将华紫菀放出来,提着她的后襟一下子跃到越千里跟前。华紫菀伸手拂开冒冒失失的红影,二话不说就拿起越千里的手,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轻轻扫去碗的渣滓,然后从袖里抽出一条自己干净的素帕来利落地给越千里包扎好了。动作干净利落却又仔细小心,越千里垂着眼眸看她,锐利的视线扫过她袖口,瞥见里面的小瓶。   处理完秦王的伤势,华紫菀走到马夫身旁看着他脖子上那个口子,伤口往外冒着血,与一般中毒而死的死者不同的是,他的血是鲜红色,而不是黑色。   “看出什么来了吗?”红影问。   华紫菀摇摇头,绕到马夫的那一旁靠近了闻了闻他口鼻,这种毒真是杀人越货必备良品——无色无味不说,连中毒而死的尸体都流着正常的血液。不过,下毒的人还是太草率了,要知道除了血液还有其他地方可以验毒,人但凡中了毒,总是要有点症状的。   想起刚刚马夫张着嘴想叫又叫不出来的凄惨模样,华紫菀眼珠一转,对紫影道:“麻烦再帮我准备一碗青汁,里面再加上一味龙骨。”   紫影点头转身去准备。   华紫菀转过身来,朝着秦王伸手:“借秦王的匕首一用。”   越千里没说话,抽出匕首来放在她手上,华紫菀手里握着匕首走到马夫跟前,咬咬牙一刀划开了他的喉咙。 正文 第8章 弱质女流不好惹   “哇,好臭啊!”   红影夸张地一捂鼻子,表情嫌恶。同时紫影也准备好青汁急忙递给华紫菀,华紫菀接过来往喉咙口一接,龙骨的味道升腾而上,不一会儿就见那伤口里什么东西涌动,然后“啪嗒”一声一团黑红色的东西掉进青汁里,清澈的青汁立即变浑浊,变成了一碗黑血水。   “好恶心!”红影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越千里微微皱着眉,显然也非常不悦,他看了那东西一会儿,终于抬头问面色最正常的华紫菀:“这是什么?”   “噬魂虫。”   紫墨青红白五人一同抬头看着她,异口同声问:“什么是噬魂虫?”   噬魂虫,如其名字一般邪恶阴毒,原是西南苗疆的部族长老豢养的一种蛊物,后来西南苗疆被如今的裔王朝所灭,部族长老死的死逃的逃,这种噬魂虫就很少出现了。   “这种蛊虫分子母,被用来夺人性命的是子蛊,子蛊钻入人的血液心脉中吸食人血气,同时将一种毒物分泌进人的血液里,使人全身痉挛惊惧而死。而母蛊会因为子蛊吸食血气越多而越长越大,毒性也越来越强,甚至可以直接毒死一头大象。”华紫菀晃了晃手里黑漆漆的碗,“不过子蛊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怕龙骨,龙骨的气味使它们转瞬间死亡。”   越千里的眉越挑越高,显然他从小在皇宫内城长大,对什么苗疆什么蛊物十分陌生。   华紫菀将碗递给青影,然后瞥了一眼那个惨死的马夫:“而且被噬魂虫毒死的人全身几乎验不出任何毒性,死状也与惊惧窒息相似,所以很多人以为这些人就是受惊吓或者窒息而死。所以,用噬魂虫杀人非常隐秘。这也就是说,有秦王殿下很熟悉的人想在您的王府杀人,但是他不想让秦王知道他的身份,就算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证据指控他。”   越千里点漆似得黑瞳危险地一眯:“没有证据难道本王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吗?”   “知道又怎么样,敢在秦王府杀人一定是不次于秦王殿下身份的人。”华紫菀耸耸肩,“这种身份地位的人,秦王没有证据能扳得倒他?”   在一旁的红影忍不住插嘴:“臭丫头你懂什么,那……”   一旁的墨影急忙出手捂住红影的嘴,显然是怕他把什么人抖落出来。   华紫菀也不在意:“你们大家不必防着我,我一个弱质女流,本来也不想掺和进你们的纷争里去。”顿了顿,她又说:“现在马夫也死了,我和我的丫鬟可以走了吧?”   说着就要回牢房里把当归叫醒,谁知刚转了个身,就听到身后越千里凉飕飕的声音:“蓄意冲撞了本王,还想这么轻而易举地走出秦王府?”   华紫菀心里一惊,刚想开口反驳,就被人一把拎住衣袖强行扳过身一把摁在了墙上。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眉俏目,华紫菀心里陡然跳了一下,别扭地挣扎了两下:“秦王好生失礼,怎么能对弱质女流这样?”   越千里拎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薄唇一勾,另一只手翻开她的袖子掏出里面的小瓶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会使药粉的弱质女流,还是懂得苗疆蛊术的弱质女流?”   ……   华紫菀咬着唇看越千里,她在这个高贵冷酷的秦王面前一点底牌都没有,完全被看透! 正文 第9章 五毒兽   “怎么,还在想着怎么逃脱责罚?”越千里将她的胳膊撑住按在身后的墙壁上,又往近凑了凑,几乎在她的鼻尖处才停下,“本王很期待能从你这个弱质女流嘴里再听到什么以前没听说过的事情。”   眼睛躲闪开越千里的逼视,华紫菀脑中念头飞转。突然,让她想起了什么!   “秦王,皇后娘娘是不是出事了?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华紫菀的问题问的突然,越千里先是皱紧了眉,然后又怀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明明皇宫都敲响了三声钟,京城百姓都以为皇后崩逝了才对,何况他还专门穿了一身白衣。   华紫菀笑了笑:“因为秦王丝毫没有悲伤的神色,却神情十分恼怒。我想一定是有人想谋害皇后娘娘,但是娘娘吉人自有天相逃过一劫。”   “所以呢?”   华紫菀心里朝天翻了个白眼继续说:“秦王这么愤怒焦急是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使了什么手段吧?但是我刚刚把噬魂虫找出来之后,秦王明显放松了下来。不过,秦王大概不知道噬魂虫除了子母蛊之外,还有更匪夷所思的用处。”   越千里神情一肃,问:“什么?”   华紫菀勾勾唇角:“那如果我说了,秦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说。”   越千里不但是性格冷淡,连讲话都发懒。   华紫菀抿唇:“待秦王将皇后的事情解决掉,就派秦王府的人送我回柳州家中。”如果有秦王的人送回去,陈王和华连翘应该也不敢造次,那自己就暂且安全了。   越千里略微疑惑地看了看她:“你是想让本王保护你?你在怕什么?”   撇撇嘴,华紫菀倒是一点也不给华连翘留面子:“我撞见我姑母和别的野男人偷情,她怕自己夫君知道,正变着法子整我。要是秦王肯送我回去,她忌惮您,我就可以安全了。”隐藏掉陈王的名字,她可不知道这陈王和秦王是不是对付,万一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自己不就是撞在人家刀尖上了。   越千里明显对这种蝇营狗苟的家族丑事无甚兴趣,回头对身后的墨影点点头。然后回过身来,对着华紫菀道:“本王答应你了,说吧,噬魂虫还有什么匪夷所思的用处?”   噬魂虫以阴险歹毒著称,但同时也是西南苗疆的圣物,不单单是因为它嗜血凶恶。   “而是因为可以用它来饲养圣兽。”华紫菀回想着幼年时那人的话,“苗疆万千苗民都要顶礼膜拜的神圣之物,苗疆圣主圣女的宠物五毒灵兽。”   越千里眯眼:“那是什么?”苗疆一直以来都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国度,世间多传言苗人善用巫蛊,阴险狡诈。自从苗疆被裔王朝灭国,苗人就好像齐齐消失了一般,而关于他们的事迹也随之被遗忘了。   “一种灵兽,据说非常可爱,它能够医治百病解除百毒。相传喝五毒兽的血可以延年益寿,吃它的肉可以长生不死。”华紫菀说道,“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它的真面目,我只听说五毒兽幼年时状似小虎,可以发出如婴儿般的软糯声音。”   一直在他俩身后仔细聆听的五影忍不住了,心直口快的红影再度率先质疑华紫菀的说法:“一个这么可爱的灵兽吃那么恶心的虫子?”   其他四人也看着华紫菀点头。 正文 第10章 认主人还是认夫君 1   华紫菀撇撇嘴叹气,解释:“五毒兽不吃子蛊,它们吃的是母蛊,别看噬魂虫子蛊长这么丑,人家的母蛊长得可美可惊艳了好不好?而且,用噬魂虫饲养五毒兽是苗人的做法,他们想让五毒兽吃下母蛊,从此不老不死。其实五毒兽可以饮露食雪的。”   “这和母后的事情有何关系?”越千里打断好奇宝宝红影的追问。   华紫菀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马夫说:“五毒兽的传说十分神秘,传到现在估计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所以秦王您的对手也许是从哪里偶尔得到的子母蛊,以为是哪种杀人越货的利器就随便拿来使用。皇后身份高贵,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皇后杀害掉。”   红影歪歪头插嘴:“所以那五毒兽和皇后娘娘有何关系?”   华紫菀摊摊手:“我没有说有任何关系啊,我之前言明了我知道子母蛊的妙用,秦王答应我了只要我讲出来就派人护送我回柳州,秦王殿下可不能食言呢。”   “哇,奸诈啊你!”还不等越千里有什么反应,红影先跳了起来,指着华紫菀哇哇大叫。   华紫菀正要开口和他理论几句,眼眸流转的时候忽然瞥到一个东西,急忙竖起食指来叫他们安静。越千里疑惑地看着她,华紫菀用手指了指,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放向往那边一看,就见秦王府大牢高高的天窗上巴着一个圆滚滚的白球,一对碧蓝色的眼眸里闪着一丝金光。   “嘘!”   见红影要扑过去,华紫菀急忙拉住他,就见那小东西一个翻身,就像球一样咕噜噜滚了下来,一个跌跤正好摔在了马夫的脚下,然后它的小鼻子嗅了嗅,边嗅边顺着那气味挪动,直到撞到华紫菀的脚停了下来。   “呜呜呜。”小东西叫唤。   华紫菀弯腰伸手去抱它起来,憋不住的红影看着那个一团白球一般的小老虎,指着它的鼻尖叫道:“这不就是五毒兽吗?”   他声音过于激动,将那小毛球吓得一抖,下意识地张嘴咬住了华紫菀朝它伸过来的手。   “嘶。”   华紫菀呻yín了一声,鲜红的血丝顺着手指缝流到了小毛球的嘴里,小毛球咕噜一声咽了下去,然后两条小短腿扑腾了两下似乎兴奋了起来,咬住华紫菀的手指又嘬了几口。华紫菀疼得眉毛都蹙了起来,一旁的越千里看到长袖一挥,将那毛球拂开推到一边。   “你没事吧?”他问。   华紫菀刚要摇头,就觉得眼前人影摇晃,她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一片淡淡的温暖,不知是谁的怀抱。   “你叫紫菀,我叫苏叶,都是药名!哈哈哈!”   “苏叶,你的名字真好听。苏叶,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呢?”   “紫菀,等我把伤养好了要回苗疆废都一趟,说不定我还能捉一只五毒兽崽给你养。抓什么颜色的呢?抓白色的好了,到时候就叫它棉花糖。”   “苏叶,为什么说起故乡你就不高兴呢?既然不高兴,就不要回去了吧。”   “紫菀,我的伤好了,我要走了。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了。”   “苏叶!”   华紫菀从一场昏黄的梦中惊醒,她摸着汗津津的额头心口还砰砰跳个不停。苏叶,这个名字她忘记多久了?从华连翘处心积虑安排的那场事故之后,她忘记了太多重要的事情,而苏叶无疑是她最重要的回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