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棉花柴子扎得篱笆墙围着低矮的土房,骄阳透过木窗照入室内,打在土炕上半大孩子脸上。
  
  孩子面黄肌瘦,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紧紧皱在一处,似乎是被噩梦魇住。
  
  梦中,李晶晶挽着她男友胳膊,一脸幸福的递给她大红请柬:“曼曼,记得一定来参加我和David的婚礼。”
  
  David,赵大伟,是她相恋十年的男友。而李晶晶,则是她公司同事兼闺蜜,白富美房姐。
  
  场景一变,素有“灭绝师太”之称的女总监将企划扔到她脸上:“经理要做什么?就是要挑起一个部门。不过是安排你陪李总吃个饭,这么点事都能搞砸。瞧瞧你,三十多的剩女还装什么奶茶MM玩清纯,端着个臭架子也不看看自己那张人老珠黄的晚-娘脸。公司已经开会决定,正式开除你,同时追究这次项目的损失。”
  
  公司势大,为免牢狱之灾,她只能交出多年积蓄。拈着只剩一毛钱的工资卡,她走在国贸的滂沱大雨中。
  
  父母早年离异,母亲将她托给舅舅照顾。寄人篱下多年,她好不容易熬出头,全心依赖的男友眨眼就跟最信赖的闺蜜订婚。
  
  瓢泼大雨一直在下,大厦LED大屏幕上,端庄的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中央气象台发布暴雨橙色预警,未来二十四小时内华北、黄淮将有持续降水。气象部门预测,这是五十年来最大强降水。”
  
  华灯初上,街边行人越来越少,雨打湿她的单衣,沁凉的温度直入心脾。
  
  “五十年来最大强降水?这也是我人生三十年最倒霉的一天。”
  
  话音刚落,一辆兰博基尼从她侧边穿过,水花直溅到她脸上。尖锐的漂移声后,跑车横在她身前,一身黑皮衣的李晶晶走出来,摘掉古驰□□镜。
  
  “曼曼,看你这样伤心欲绝,莫非还在想着David?”
  
  王曼撩起刘海,甩掉一大把水珠。刚想说话,她却见旁边给李晶晶撑伞的西装男子,正是前几天饭局上见过的李总。
  
  空中一道闪电劈下,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怒极反笑,她指着李晶晶鼻子:“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我们朋友一场,赵大伟那见房产证眼开的渣男,你稀罕尽管抱去。好好的大小姐都当了三儿,还要一副圣斗士的姿态这么逼我。你也不怕老天看不下去,一道雷下来劈了你。”
  
  李晶晶笑得得意,摊手耸肩:“雷劈?王曼你还真够老古董!啧啧,怪不得亲爱的David甩了你。”
  
  甩开雨伞,李晶晶将她摁在旁边的柱子上,脸上是另一种痴狂:“你知不知道,我的人生,必须完美!而你~,王曼你个村姑只要活在那,就是璀璨王冠上永远擦拭不掉的污点。解决这一切的唯一途径,就是你!永!远!消!失!”
  
  说完她大力一挥,直把她推向旁边的快车道。王曼瞪大眼,想抓住个支撑物,却是再也来不及。脚下一滑,她被一辆缓速行来的车撞飞出去。
  
  雨幕中闪出一道雷,自她头顶直接劈下。暴雨掩盖住摄像头,冲刷着地面,洗净方才一切痕迹。
  
  不远处跑车内,李晶晶冲她拍起手掌,右手指着天上,左手捂着肚子笑岔气。
  
  “到头来被天打雷劈的,竟然是我?!”
  
  王曼心中全是不甘,老天何其不公!作为女儿,她对生身父母及亲戚们尽心尽力,每月发薪水都往家汇款;作为女友,她将三十平米的蜗居打扫的一尘不染,日日做饭洗衣,照料两人生活起居;作为密友,她对李晶晶掏心掏肺,甚至将自己的存款数目悉数告知。
  
  她待亲以孝、待夫以爱、待友以诚,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为何到头来,只换得走投无路、举目无亲,被天打雷劈至死!
  
  失去意识前,三十年来的一幕幕如电影胶片般在眼前闪过。原来她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忽略了自己。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
  
  **
  
  六月的天就像婴儿的面,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无云,这会轰隆隆两声雷,太阳雨唰唰落下。
  
  炕上的孩子被雷声惊醒,黢黑的眼珠无神的看向房顶露出的芦苇席。
  
  “阎王爷住得地方就是这般模样?怪不得无论妖魔鬼怪,都向往着人世间。”
  
  雨水透过四方的木窗打在脸上,带来一阵清凉,连带着她当机的大脑也清醒过来。脑袋扭动一百八十度,青花布的炕围子、带着油泥的老八仙桌、土黄色的破边瓷碗……。
  
  熟悉的一切很快让她明白,这里不是秦广王的阎罗大殿,而是她的老家。透过八仙桌上的镜子,她看着那张双颊凹陷的脸,幼年干巴巴的模样陌生而熟悉。
  
  一咕噜坐起来,她打量着全身。大幅度缩水的身材,不足一指长的头发,还有打着补丁的九分裤,无不告诉她一个事实:她回到了小时候。
  
  还没等她有什么别的情绪,屋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王曼忙缩回炕上。门口传来大力的跺脚声,夹在着几丝沙沙声。
  
  透过布帘破洞看过去,穿着大红袄的中年妇女,正就着门槛上刮擦布鞋底的泥。虽然身形年轻了许多,但她还是很容易认出来,来人正是她死前每月要汇两百块钱的大姨。
  
  半晌,刮干净泥的苏明兰撩起帘子走进来,脱鞋上炕。转过来低头,看到外甥女睁着的眼,她打个机灵,伸手便拍到她脸上。
  
  “你这死妮子,醒了也不知道吱一声,冒然瞪着眼是想吓死我。”
  
  苏明兰毕竟是个做惯农活的大人,即便她没用力,随意往脸上招呼一巴掌,也打得王曼眼冒金星。
  
  “大姨,疼。”
  
  “看你娇贵的,要不是你妈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外面下这么大雨,我才不趟着泥过来。”
  
  王曼听出她话中满满的不耐烦,若是上辈子她定会缩回来,舔起笑脸哄大姨开心。原因无它,在重男轻女的泉水村,面相水灵的小姑娘还能得三分宠爱,像她这样不带把又干巴巴的,绝对是全家都不待见的存在。
  
  自懂事起听着骂声长大,她过早的学会了看人眉眼高低,还有拙劣的谄媚讨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她熬出头后,仍是摆脱不了昔年阴影。亲戚们说:没我们你早冻死饿死,哪来在北京的好日子。她笑着应下,父母舅姑,一圈亲戚每个月给个两三百,钱不多,但合计起来也小两千。因着心中有愧,她只能自己少买衣服,同时将家务做到尽善尽美,让赵大伟住的舒服。
  
  而当赵大伟消失,她心灰意冷的打长途回家时,大姨那头却是长舒一口气。
  
  “分了好,分了好!这些年曼曼照着他花多少钱,这种扣扣索索的男人不要也罢。对了,你表妹今年毕业,说是应聘要身名牌西装,穿上有气质能找到好工作,你们姐俩去大商场逛逛,权当让她陪你散心。”
  
  一句安慰也无,话里话外要她掏腰包。前世她尽力而为,只为求个心安,直到被那一道雷劈醒。
  
  她真的欠这些人?明明是她太包子!如今重来一次,若是再像前世那样抖M,她还不如刚才直接被雷劈死。
  
  打断苏明兰的喋喋不休,她声音中便多了丝据理力争:“大姨你可是大人,手劲大,随便捏捏就很疼。”
  
  苏明兰诧异,外甥女今个怎么有点不一样,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先不说这个,你收拾收拾,等会你爸妈回来,咱们就回姥姥家。”
  
  “什么?”王曼惊呼出声。
  
  苏明兰摸摸她的发顶:“可怜见的,这妮子不会烧迷瞪了吧?今个你爸妈去县里办离婚……”
  
  王曼盯着她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只觉声音飞快的从耳边消失。前世记忆回笼,十二岁那年父母离异,她跟着妈妈回了十四户村姥姥家。不久妈妈跟村里另外一个男人去了深圳,一年后她为那男人生下一个儿子。同年,她被彻底抛弃,成了舅舅家小女佣。
  
  幼时艰辛,她对幸福家庭的渴慕一日胜过一日,所以她才极尽可能地对赵大伟好。
  
  如今梦碎了又醒了,她开始重新审视当初的选择:
  
  父亲脾性温和,包子属性比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母亲却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小孩子本就跟亲生母,加上父亲一副窝囊样,当日她自然一门心思的跟母亲走。谁能想到这一步,却开启了她日后近二十年苦难的闸门。
  
  “曼曼啊,不是大姨吓唬你,现在多少单亲家庭父女俩私生活上不清不楚。你还小,不明白男女之间那点事,等以后真出事,你哭都来不及。”
  
  苏明兰夸张的话语将她拉回现实,正因此言,日后许多年她对父亲避之唯恐不及。 正文 第二章   太阳雨停歇,王曼虚弱的倚着炕头坐起来。
  
  “大姨,我口渴。”
  
  摸摸干裂的嘴唇,瞅着八仙桌上的月份牌,她已经全记起来。
  
  前世小学毕业后那个暑假,她朦胧中睡醒,听到父母吵架闹离婚,哭着跑出家门,躲在后山淋了一夜雨。迷迷糊糊中她踩空滚下山坳,直到天亮才被发现。被抬回家后她便发起了高烧,烧退苏醒后——也就是今天下午,父母就会带着离婚证回来。
  
  “看你们家这日子过得,竟然连个像样的杯子都没。不是大姨背后说人长短,像王继周那样没本事还敢在外面乱搞的孬汉,满泉水村打着灯笼都找不出第二个。”
  
  王曼看她趿上布鞋在屋里转来转去,话里话外全是对父亲的吐槽。前世她深信不疑,认定没本事的爸爸伤害了勤劳的妈妈,义无反顾的跟着妈妈走。
  
  如今过了二十年,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父亲是个温吞的老好人,用村里人老话讲,就是打三棍子也崩不出一个屁的那种。平常他连别的女人都不敢多看一眼,更别说出轨。
  
  “等会你爸妈回来,咱们就回姥姥家,再也不受王家这窝囊气。”
  
  听着她一刻不停的骂骂咧咧,王曼面上越发讽刺。
  
  八十年代大家还吃不饱,谁家都不想去白养顶不了活的半大女娃。以前不愿,却不代表现在不愿。尤其是前几年国家开始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每家每户的地都是按人头均分。泉水村人少地多,均摊下来,她头上也顶着七八亩地。
  
  这年头土地就是财富,一亩地交完公粮怎么也能落上百斤粮食。有了她就等于多了近千斤粮食,这桩无本万利的卖买谁都会不会拒绝。
  
  前世她年纪小人傻,糊涂账算不清。换了个芯子她却瞧得清楚:大姨看她的神色,就像在看一个免费劳动力和几十麻袋粮食。
  
  想清楚后,见她越说越过分,她干脆开口打断:“大姨,我快要渴死了!”
  
  声音不似女童的清脆,反而因干涩而带着几丝沙哑。
  
  “连个囫囵碗都没,我上哪去给你盛水。要不等过会再喝,姥姥那边有新杯子。”
  
  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王曼正想说点什么,眼角余光却看到窗外走进来的两人。推着大金鹿自行车走在前面穿着发黄衬衣的正是父亲,撑着红伞跟在两米外的则是母亲。
  
  重生前虽父母健在,但一年到头她也见不了一面。如今再见二十年前的父母,她几乎没感到任何年龄骤变所带来的违和感。
  
  又是瓷器碰撞的声音,瞅瞅自己身上满是补丁的九分袖,她灵机一动。
  
  光着脚走下去,她捏起大姨鞋子留下的泥,随意往腮边一抹。原本面黄肌瘦的孩子,如今更是狼狈不堪。乍一瞧上去,竟与街边乞讨的小乞丐无异。随意的抓两把头发,狼狈又添几分。
  
  而后她走到门后边水瓮旁,端起铝舀子。听着自行车打车撑子的声音,她握着舀子把手,直摔到门槛上。
  
  王继周停好大金鹿,满是颓废的朝响动的门边看去,就看到闺女满头满脸的泥,嘴巴裂开,黄瘦的小手拿着舀子死命往嘴里喂水。仔细瞧上去,那嘴唇干裂成一片片。
  
  血脉相连,他心一阵抽疼,刚想上前拉起,后面有人比她更快。
  
  苏明梅撑着伞,单手扶起闺女:“曼曼跌得疼不疼,你大姨呢?”
  
  王曼抬头看着母亲,她长相并不算特别出众,却胜在会打扮自己。同样是大红褂子,大姨穿上像只水桶,而她拿针在腰上拿几个褶,纤细的腰身突出来,立刻显得身段窈窕。修成柳叶的眉毛弯弯,干练中带着丝妩媚。如今两姐妹站在一处,虽然大姨要小两岁,但姐妹俩却跟倒过来似得。
  
  低头掩住唇角的讽刺,母亲身上有股不同常人的狠劲。凭此她冲出农村定居深圳,二十年后,当她还在苦哈哈的做北漂时,她毫无愧疚的收着每月三百块的赡养费塞牙缝,同时计划移民北美。
  
  有这样一位女强人的母亲,大多数人都要庆幸,自己可以做个现成的富二代。可现实是:母亲的心中只有自己,为了过得更好,她如黑寡妇般,吸干一切可利用之人,一步又一步踏向更高处。
  
  苏明兰从东屋走出来,姐妹俩见面点点头,她小碎步跑着过来:“这妮子刚醒过来正晕乎着,不是让你在炕上歇着。倒水这会功夫,一错眼你就跑下炕。”
  
  嗔怪的声音唤醒了王曼,抬起眼皮,她正好瞅见母亲手中压膜的蓝表格。这会的离婚证还没改版成小绿本,全是这种笨重的样式。
  
  他们最终还是离婚了,抛下高烧昏迷不知死活的她,多半日都等不及。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破灭,此刻她也该冷静下来。前世的教训已经足够,是时候好好为自己打算。
  
  “爸、妈,大姨一点钟过来的时候我刚醒,那会我头晕走不动,拜托她帮忙弄口水喝。可等了好久她都没来,我干得受不了,就自己下炕端水。”
  
  挂钟就垂在门口,此时已是一点半。三人心里跟明镜似得,即便是皇帝住的紫禁城,从御膳房要口水喝,也用不了半小时。
  
  “都进屋说吧。”
  
  王继周被妻子闹了个把月,此时已是筋疲力竭。抱起闺女,他不想再听苏家女人的解释。
  
  王曼双手环住父亲脖子,看着他眼中的红血丝。
  
  跟在后面的大姨抢过离婚证,张牙舞爪的比划被她尽收眼底。见她看过来,两人同时露出和善且开心的笑容。
  
  是为即将到手的利益而开心?
  
  想到这,她附在父亲耳边:“爸,大姨刚才说了好些话,有些我不是很明白。”
  
  王继周却惊讶于闺女的亲近,印象中自她懂事后,便对他多有嫌恶。想着妻子的决绝,今天过后怕他也再难这样与闺女亲近。
  
  “什么话?”
  
  强打起精神的问询响起,后面的苏明兰眼神飘忽,后又满是恐吓的朝她瞪几眼。
  
  放在以前王曼定会害怕,可如今她却底气更足。带着孩子独有的天真,她毫不犹豫的当面告黑状:“大姨刚才说,单亲家庭的父女间,私生活大多不清不楚。还说我现在小不明白,等长大出事一切都晚了。”
  
  王继周胸膛剧烈的起伏,苏明梅夺过离婚证,厉声问道妹妹:“你真对曼曼说过这些?”
  
  苏明兰红了脸:“姐,我哪有,应该是她刚才迷迷瞪瞪的听错了。”
  
  苏明梅松一口气,上前摸摸她的头:“还有点烫,看来曼曼真是烧糊涂了。你不是从小跟你大姨最亲,她说什么肯定是为你好。”
  
  王继周神色趋于平缓,老好人的思维开始发作,莫非真是闺女听错了?
  
  王曼懵懂的点头:“妈,姥姥是不是给我买了搪瓷杯?”
  
  “当然,姥姥最喜欢你,特意给你买的。”
  
  见她承认,她正视着父亲:“杯子的事就是大姨说的,刚才我没听错。爸,我再生编硬造,也说不出自己压根就不了解的话。”
  
  说完她瞪大眼,特别天真的问道:“爸,我不想长大明白才后悔,现在你跟我解释清楚好么?妈,你知道的多,告诉我好么,什么叫私生活不清不楚?”
  
  王继周憋得脸通红,他想着答应妻子的一大堆条件。闺女还没过去,那边就已经在她耳边说这些,往后他们不还得变本加厉。
  
  苏明梅低下头,平生头一回对闺女生出点喜欢。这聪明劲,真像她!不过敢将她绕进去,却得好好管教。
  
  该做的已全做完,王曼无聊的扣着手指甲里的泥,看着光滑的手背,越看越是惊奇。山沟中虽有草木做缓冲,但她一路掉下来,抓住藤蔓的右手还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伤痕结疤,跟随她二十年都未曾消褪。方才事多她未注意,如今右手虽然干瘦,但却不见丝毫疤痕。
  
  “怪了。”
  
  抚摸着疤痕原先的位置,一股吸力传来,大拇指竟然凭空消失。
  
  赶忙抽出来,她关注着大人们这边的动静。意料之中,温吞的王继周并没有大发雷霆,他摸着她的脑袋,温柔的问着:“曼曼跟着爸爸过怎么样?”
  
  苏明梅紧张的看过来:“继周,咱们不都说好了。”
  
  “我……就是再问问。”
  
  目标达成,王曼将疤痕的特异之处压在心底,仰起头尽量做十二岁的模样:“爸爸妈妈只能选一个?”
  
  “曼曼来妈妈这边,你看姥姥和大姨多疼你。”
  
  王继周只沉重的点头,继续沉默是金。只是肩膀的颤抖,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激动。
  
  “那……”乌溜溜的眼睛在两波人中徘徊,最终她拉住父亲的手:“我想跟着爸爸。”
  
  王继周先前恼恨过为何曼曼不是儿子,可临到头他才觉得难以割舍。如今失而复得,不善言辞的他只能抱起女儿,激动将她搂在怀中。
  
  王曼居高临下,望着苏明梅和苏明兰一个惊讶一个痛心,只觉心肝脾肺一阵舒爽。再感受到父亲的颤抖,她更是不悔今日的选择。
  
  正高兴着,右手疤痕处热度陡然升高。 正文 第三章   原本的疤痕处越来越热,开始只如开水滴到皮肤上,只几次呼吸的空当,便如热油溅到手上。
  
  王继周很快发觉女儿的不对:“曼曼怎么了?”
  
  饶是王曼芯子里是成人,也有些忍不住这灼热的痛。可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本能:不能将此事透露给别人。
  
  “热。”
  
  王继周看着女儿皱巴巴的小脸,三两步进屋把她平放在炕上。背部落到实处,王曼只觉自己全身被一股大力吸引,周围景色一变。
  
  天地连成一片,中间只包裹着一个孤零零的农庄。草胚房和几亩黑土地被篱笆墙包裹,墙外一条河自天这头流出,流入天那头。
  
  看着屋檐下的狗窝,还有窗便的铁锹、化肥和喷水壶,她哭笑不得。
  
  “这不就是开心农场?”
  
  前世她自然没空玩这些游戏,可房东阿姨却对偷菜入了迷。半夜三更,她经常能听到阿姨被闹钟吵醒,轻手轻脚的起床开电脑偷菜。若是顺利,第二天她就会兴冲冲的拉着她诉说自己昨日的丰功伟绩。
  
  “可农场是种菜的,我家就有好些地,直接在外面种就行。”
  
  “无知,那些小游戏,怎么能跟我这系统农场相比!”
  
  “你是谁?”
  
  王曼开始吓一大跳,不过听到系统那炸毛的童声,她便放松下来。而后,她脑海中便疯狂涌进一些讯息。农场所出之物卖给系统,换取金币后可以在商城流通。
  
  “明明就是开心农场。”她小声咕哝着,炸毛的童声再次响起。
  
  “你自己看!”
  
  而后她面前凭空出现一个个闪动的光点,有点类似与淘宝界面。只是与流畅的淘宝不同,页面翻到一半便卡住。大红叉号显示出来,耳边错误提示音响起,眼前飘出四个大字“等级不足”。
  
  既然如此,她就专心翻看起了上面的东西。上面多是衣食生鲜一类,虽然算不得新奇,可正适合当下的她。
  
  “还真是个好东西。”
  
  “这下你知道本大王的厉害了吧?”
  
  王曼本就好脾气,如今自是好言好语:“你真厉害。”
  
  “真没意思。”那边咂咂嘴,没有再出声。
  
  王曼也没多想,觉得她无趣的人的确有很多。不过她礼貌待人,自是无须过分忧心。
  
  仰起头她自下往上看着,虽然等级不足无法点开下面,但亮着的许多东西都是她急需。比如干净的新衣裳,随意翻下款式,虽然比时下流行的要新潮,但也并不算多突兀。而且衣裳尺码,只有一个完全符合她的尺码。所以随便哪一件,穿上都像量体裁衣。
  
  大体看了一遍,东西不多,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全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关掉系统,她拿起铁锹开始翻土。
  
  翻没两铲子,望着与自家差不多的篱笆墙,她终于想起来:先前系统农场就把她的拇指给吸了进来,现在不会她整个人都消失吧?
  
  “曼曼你是小笨蛋,现在才知道。”
  
  王曼一惊:“不行,我得出去。”
  
  “怎么会有你这么呆的人,前世被骗,现在还是这么容易轻信人,简直蠢到家。”
  
  系统吐槽完毕,王曼面前出现一只元宝。元宝挪动,周围的天似乎被擦空一块,上面电影般的放着外面的情况。她躺在炕上,像睡着了般,而父亲自外面走进来,将一块沥干水的毛巾放在她头上。
  
  画面穿过帘子往外转去,大舅开着拖拉机过来,正把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往外拉。
  
  刚放下的心看到这一幕更着急,爸爸根本就没有过错,凭什么家里所有东西要被妈妈带走!
  
  “元宝,我要出去。”
  
  “不要叫我元宝,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金子。”
  
  王曼眉头皱成个疙瘩:“好,那么金子,我要出去,再不出去家里被搬空,我饿死后可没空来种田。”
  
  “说你笨还不信,你不要喊出来,默默想着‘我要出去’,那就可以出去了。”
  
  王曼依言照做,果然耳边传来一阵嘈杂。抬抬手,她再次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
  
  缓缓睁开眼,隔着两间屋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坎肩背心的猴腮中年男子进来,伸手抓起八仙桌上的月份牌和暖瓶往外走。
  
  她很快认出来,这便是自己大舅王明竹。前世跟着母亲走后,她便住在大舅家。开始他和大舅妈还有点分寸,一年后母亲生下弟弟定居深圳的消息传来,他们直接换了一副嘴脸。烧火做饭,洗碗洗衣,全都要她“搭把手”。
  
  若说先前还有点血缘亲情,如今再见,她却只想让他们离远远的。
  
  揉揉眼,她朝外面喊道:“爸、爸,大舅怎么在搬咱们家东西。”
  
  听到闺女的声音,王继周忙跑进来,与大舅哥相遇后,他迅速低头,拿起湿毛巾擦擦她的脸。
  
  “那些东西是你妈妈的。”
  
  听到父亲低声又带着羞愧的解释,王曼简直无语。可有些话,却不是她一个孩子所能讲。
  
  “全是妈妈自己的,她一个人的?”
  
  “恩。”
  
  王继周亮出一旁的离婚协议,一字一句的念给她听。前世王曼只知道两人离婚曾有过协议,可她却从未见过原件。
  
  如今逐字逐句的听着,她只觉荒谬。她错了,父亲的脾气不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好,而是简直要超凡入圣。
  
  协议中写着:婚姻过错方是他,家中存款全归女方,一应家具也归女方,房子归女方不过“借”他暂住。甚至为了补偿过错,他要帮忙打理五年田地,这五年地中所出全归女方。
  
  在号称全世界女性地位最高,有伊丽莎白女王庇护女性的英国,怕是也没这么宽松的离婚条件。
  
  “可是爸,这些全归妈妈,你拿什么来养我?”
  
  王曼脸已经擦干净,干瘦的小脸上一双满是担忧的大眼更是突兀。若是前世,她定不会说出如此弱势的话。可自决定跟着父亲,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后,她便决定对此人敞开心扉。
  
  他老好人可以,但心中起码得有底线。
  
  王继周无言,刚才他只担心昏过去的闺女,忙着跑去卫生室请大夫,压根就没往其它地方想。如今他往院中一瞅,高耸的家具搬到拖拉机上,苏家两姐妹出来,竟是把灶台上的大铁锅也揭下来。没了这个,他拿什么给闺女做饭。
  
  可白纸黑字,他已经答应明梅,家中东西全都归她。如今再反悔,这样是不是不好?
  
  王曼清楚的看到父亲一瞬间的动摇,他上身前倾明明准备站起来,最后看了眼离婚协议,又坐回炕上。
  
  瞬间她有些泄气,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才十二,这年纪不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两人中还得父亲出面。
  
  眼珠子转转,她抓住父亲的手:“爸,这个家是咱们三个人的,即便你和妈妈要分开,也得咱们仨平分。怎么着,也得给我留一份吧?”
  
  王继周也转过弯来,是啊,他让明梅受那么多苦心中有愧,是该做点补偿,可他不能拿闺女那份做人情。
  
  门帘再次被掀开,刚才提着水壶进去的苏明竹再次进来,抓起八仙桌上仅剩的镜子,朝王曼这边看过来:“曼曼快穿上鞋,咱们回姥姥家。”
  
  “什么?”
  
  王曼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大舅的脑回路,王继周站起来,挡在大舅哥伸出的手前面:“明竹,曼曼说要留在我这。”
  
  一直未露面的苏明梅也进来,就这一会她又换了件收腰的连衣裙。尽管已经上了三十,可打理好的齐刘海,让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左右。
  
  穿过王继周,她走到炕边:“曼曼别说胡话,走,咱们去坐拖拉机。到姥姥家,表哥表姐会陪你玩,还有新衣服穿、新杯子用。”
  
  王曼定定的看着她意气风发的脸,怕是此刻她就已计划好赴深圳捞金。
  
  仰头她泫然欲泣的问道:“妈妈无论以后去什么地方,都会带上我吗?”
  
  苏明梅一愣,很快恢复温柔:“妈妈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再不让人欺负你。”
  
  “哦,妈妈既然不说,那就是不想带着我。刚才睡着前我说了,我要跟着爸爸。”
  
  王继周早知明梅有去大城市的打算,这会他努力消化着闺女的话。咬咬牙,他终于下定决心。
  
  “明梅,带着曼曼你也累。我在家照顾着地,也能顾得上她。我看不如这样,你挑点东西给曼曼留下,她就跟着我。”
  
  苏明竹嗤笑:“继周,你不会想留下曼曼,让她伺候饭店那后妈吧。”
  
  后面跟着的苏明兰说得更难听:“曼曼怕是还不知道,你爸平常一副老实的模样,竟然偷偷摸摸去饭店找小姐。你跟着他,可真是危险哟。”
  
  王曼皱眉,她自然知道前世父母离婚的原因。可她更清楚这事有误会,因为她曾听大舅亲口承认过。
  
  “我不信,反正我就要跟着爸爸。”
  
  王继周惊讶的看着闺女,曼曼相信他!连爹娘兄弟都不信他,而他的闺女义无反顾的支持他。 正文 第四章   夕阳下,窗外拖拉机冒着烟,王继周也缓缓的掏出离婚协议。
  
  “明梅,曼曼现在跟着我,孩子总不能饿着,这协议咱们还得再商量。”
  
  苏明梅回忆着县民政局那几个人说过的话:离婚时抚养孩子的一方,能够获得更多财产。现在曼曼中了邪般,一门心思的要跟着王继周,她怕是争取不过来。
  
  不带她也好,一个拖油瓶,往后她还得时不时的做面子。
  
  她这边想着,苏明兰却不干了:“你个不三不四的男人,还好意思要这要那。”
  
  苏明竹护在两个妹妹面前:“要不是明梅拦着,我不削死你这个管不住下三路的窝囊废。曼曼跟着你,保管学不了好。”
  
  王继周惊讶的看着苏明梅,抬起手指,胸膛气得止不住颤抖:“你……你连娘家人都去骗、去瞒着?”
  
  “继周!”
  
  苏明梅满面痛心:“咱们昨天不都说好了?”
  
  王曼眼神在两人中间扫来扫去,前世一直烂在几个人肚子里的事,现在就要真相大白?
  
  “我知道我没本事,这些年让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吃苦受穷是我的错,所以我认了。可你这样把曼曼带过去,她得受多少白眼。不行,我绝不答应,曼曼必须跟着我。”
  
  闺女相信他,他也得为闺女打算。
  
  苏家兄妹察觉出了不对:“大妹(大姐),怎么回事?”
  
  离婚在泉水村可是大事,拖拉机旁围了好些街坊,指指点点着窃窃私语。有几个大胆的小男孩,甚至趴在窗户边上往里面瞧。
  
  苏明梅脸黑的不能再黑,饭店小姐那事那边纯粹是她雇人演的一桩仙人跳。没办法,谁叫王继周没本事,跟着他受这么多年穷,临到头她怎么也得多为自己想。女人活在世上本就艰难,她没点钱财傍身可怎么办?不过现在还好,这老好人说得含含糊糊,她三言两语就能抹平。
  
  眼见人越来越多,她忙止住兄长和妹妹:“夫妻一场,我怎么会贪你那点东西。大哥,咱们去卸车。”
  
  走到外面,苏明梅难掩哀戚:“曼曼想跟着你爸,妈不反对。只要你能高高兴兴,我也就什么都不求。曼曼以后有啥事,就来十四户找你舅,他一直最疼你。”
  
  王曼几不可见的点头,低眸眼中全是嘲讽。大舅最疼她?笑话!
  
  “叔叔婶子,大家都帮帮忙,有些东西得给曼曼留下。继周这人最是好脾气,往后大家也都多照应点。”
  
  几个爬窗的孩子早就把王曼改跟父亲之事宣扬的人尽皆知,此刻满村人却是对苏明梅的大度交口称赞。
  
  “明梅多利落的一个女人,继周放着这么好的老婆不要,在饭店找小姐乱搞,她不仅不怨,还这么顾家。这要放在老辈子,立个大妇牌坊也不为过。”
  
  “造孽啊。”几个穿着粗布褂子的老太太,指着王继周,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屑。
  
  壮小伙子爬到车上,装车时,大件家具全放在里手,这会卸下来的都是暖瓶饭碗之类的小东西。看着风风火火的一群人忙活,其实半天没拆多少东西。
  
  王曼跟在父亲身边,看他由愤怒转为无奈,最终还是沉默,她也跟着无奈。不过她却知道,父亲能跨出这一步威胁苏明梅,已是极不容易。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他今天能有第一步,往后就能有第二步、第三步。
  
  而现在,就该她顶着。
  
  **
  
  卸车的人里面就有王家人,四下瞅瞅,她找到了二叔家的堂弟王超。他穿着挂肩背心和短裤,麻溜的往返于北屋和拖拉机之间。别人一趟的功夫,他能跑两趟。
  
  “超超,把你那碗给我。”
  
  “哦,姐,给你。”
  
  王超听话的递给她,虽然奶奶常说大伯不好,但父亲却告诉他,他们跟大伯是一家人,一家人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王曼取出两只,一只完好,一只碗口有几处细小的破口。一手抓一只,她走到苏明梅跟前甜甜的笑着。
  
  “妈妈,这是你平时最喜欢用的碗。”
  
  说完她又举起那只破口的碗:“这只是我和爸爸的,你也带上,碗叠放在一起,就当咱们家每顿饭还是在一起吃。”
  
  苏明梅正在与街坊们沟通感情,各种煽情的话流水般的往外说。苏明兰站在她边上,每当姐姐说起王家的好时,她就开始各种唱反调和恨铁不成钢。就这一会,心性纯朴的泉水村人只觉得苏家姐妹感情好,而明梅不仅能干,更是有一副不亚于老好人王继周的好脾气。
  
  刷好感度的必备条件就是两人站在人群中,所以这会,街坊邻居也将两只碗的差别看得一清二楚。
  
  “这妮子,你发着烧迷迷瞪瞪的,快进去歇着,妈妈往后会常来看你。”
  
  眼见苏明梅避重就轻,明里暗里说她发烧说胡话,她暗自着急。还没等她说点什么,搬完一只暖瓶回来的王超跑到这边。
  
  “姐,这不就是你吃饭用的碗。我都记得,上次我来你家吃饭,还被这碗给割破了嘴唇,回去我妈还说我来着。
  
  你这是要干什么?不行不行,这碗不能送,送了你家就只剩我手里这一只碗,难道你跟大伯要用盘子喝米汤?”
  
  王超手中那只碗活像丐帮长老用的,王曼低下头,嘴角直抽抽。
  
  完美补刀,苏明梅脸上的温柔有一瞬间皲裂。
  
  王曼没收回来,反而把手举得更高:“超超,这是我妈最喜欢的,我必须得给她带上。妈妈,给你。”
  
  虽然她已经十二,但长期的营养不良,她才长到一米出头。且她面黄肌瘦,整个人看起来只给人小可怜儿的印象。此刻她举着碗泫然欲泣,更是让街坊们忽略她面黄肌瘦的形象,只觉得她一双大眼里全是可怜。
  
  此刻开始有人窃窃私语:“曼曼随了明梅,懂事又孝顺。”
  也有人觉得不对:“碗破那么厉害,咱们大人能将就着用,孩子可不成。你看曼曼嘴上的豁口,不会是被割的吧?都是当妈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明梅骑虎难下,只得接过来。
  
  王曼露出开心的笑容,然后对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开口:“妈妈,你可以送我一样东西么?”
  
  苏明梅正愁没法弥补形象:“好,曼曼自己去挑,都留下也没关系。”
  
  王曼眼睛一亮,踩着凳子跑到拖拉机上,指着最里面的一个大柜子:“这是我九岁那年,爸爸妈妈说给我打的橱子。大衣橱摆在屋里可好看了,还能照大镜子。”
  
  说完她她捂着脸,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要这一件,好不好?”
  
  苏明梅脸色阴下来,王继周一个庄稼汉本来就没几个钱,家里的东西大都是当年结婚时添的。只有这大衣橱,打了还不到三年。当年她发狠,用的最好的红衫木。而且她嫌弃当下家具样式土,请市里的南方木匠打得仿古样式。
  
  单这一件家具,比剩下那半车都值钱。苏明梅简直想骂人,这死妮子,病了一场莫非成精了。
  
  王超跑到车边,小声喊着堂姐,他可知道大伯母的脾气。
  
  王曼睁开眼,伸出一跟手指软软的问道:“妈妈,好不好嘛,真的我就只要这一件。妈妈最爱照镜子,往后如果我想你了,就躲进这里面,就好像你还在外面看着我。”
  
  苏明竹也知道这家具好看又值钱,大妹又没房子,东西拉回家还不是放在他屋里。
  
  想到这他上前一步:“曼曼,橱子在最里面不好搬。这样,你另选两件好不好?”
  
  王曼踩着车斗爬到拖拉机上:“不嘛,我就要大衣橱。妈妈最喜欢它,我也最喜欢,妈你是不是舍不得?你最疼我,应该不会吧?”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大人却会往别处想。泉水村几个媳妇早就羡慕那好看的大衣橱,此时也叽叽喳喳:平心而论,他们也不舍得。
  
  眼见风向变了,苏明梅一咬牙:等去深圳,就是刷一个月盘子,赚的钱也能打一个大衣橱。
  
  “曼曼喜欢就留下,哥,你帮着把它卸下来。”
  
  王继周走上前,小心的接住从大衣橱顶上下来的闺女。入手的轻盈让他一阵颤抖,他突然想起来,曼曼比二弟家的超超大三岁。如今两姐弟摆在一起,看着竟像兄妹。
  
  王曼朝父亲眨眨眼,手指放在唇上,打个嘘声。
  
  王继周胳膊一僵,闺女是故意的?一瞬间,方才的好些怀疑全都串联起来,他闺女平常最是老实,甚至比他还要好欺负。可今天看着她还是柔柔弱弱的,实际吃亏的却一直是强势的明梅。
  
  难不成闺女摔下山沟开了窍?
  
  喜悦过后便是懊悔,都是他没用,一个大老爷们护不住亲闺女,反倒让她跑到前面冲锋陷阵,他枉为人父。愧疚席卷王继周全身,被王曼刺激,他心中埋藏三十年的男子汉气概破土而出。
  
  “曼曼在这跟超超玩,我去帮你舅卸车。”
  
  王曼眼前一亮,她感觉方才那一瞬,父亲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正文 第五章   木棱窗外传来蛙鸣,王曼躺在三米宽的土炕上。前世租的窝巢里是一米五的双人床,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在这么宽的地方。
  
  黑暗中,王继周发出一声叹息。
  
  “爸。”
  
  “吵醒你了?睡吧,我不出声。”
  
  王曼摇摇头,皱起鼻子哼一声:“这一天事太多,我也睡不着。”
  
  黑暗中传来翻身的声音,就着夜光看下去,父亲似乎离得更远些。王曼心头一滞,白天母亲和大姨那些话,还是说得他不自在了。
  
  “爸。”
  
  “恩?”
  
  王曼搓搓手,她的性子多半随了父亲,并不利落。如今让她贸然去追问父亲,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
  
  沉默半晌她做足心理建设:“爸,你和妈究竟出了什么事。虽然泉水村传得沸沸扬扬,但我总感觉应该不是你的错。”
  
  王继周打扇子的手停住,闺女看出了什么?明梅跟他受了那么多年苦,为了补偿,他答应不再提。再者让闺女知道她有这样一个窝囊的爹和宁愿算计也要离婚的娘,她会不会难受?
  
  “你还小,不用管这么多。”
  
  “爸,下午我听到了村里人不少闲话。他们说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好像真去过春江宾馆亲眼目睹,连我都差一点信了。虽然人言可畏,但旁人说说道道也没啥,只要咱们无愧于心就成。
  
  可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去信你。妈她走了,往后这家就剩咱们爷俩相依为命,你这样什么都瞒着我,我有什么底气去面对他们。”
  
  闺女的话逐字逐句的打在心头,王继周只感觉她似乎一夜长大。他犹豫着,一个是唯一且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亲闺女,另一个则是抛夫弃子的前妻,他该选择保护哪个?
  
  这不是个很艰难的选择,放下扇子他低声开口:“这事说出来,你也不要乱讲。”
  
  王曼心知重头戏来了,即便有确凿证据她也不会乱说。因为她知道,中国几千年流传下来的长幼尊卑不是一句空话。就如大街上一老太太和她年轻的儿媳妇对骂,即使老太太泼辣些,多数劝架之人也都会向着她,觉得媳妇不懂事。
  
  苏明梅多年经营起来的良好形象不是一时间能扭转,所以白天她才没揭穿那层画皮。
  
  “唔,她是妈,我怎么都不会多说。”
  
  王继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点不舒服。闺女还是喜欢明梅超过他多一些,不过他也知道这怨不得人,往常他着实太过懦弱。
  
  想起今天越过大舅兄的阻拦搬完大衣橱后,闺女忙前忙后给他递开水和毛巾,殷勤的模样又让他心里一阵舒坦。
  
  “其实这事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就上个月我跟你妈进城买治稻瘟的药,晌午头赶不回来,就到路边的春江宾馆要了个菜。中间你妈给开了瓶二锅头,我喝两口酒迷迷瞪瞪,醒来时怀里就多了个女人。”
  
  “然后?”
  
  “我也觉得不对劲,不过我酒量小,喝醉了向来什么事都记不清。然后你妈上厕所回来,当场她就火冒三丈。但是曼曼,爸爸从没没想过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当时我衣裳都在身上。真的,这点我没骗你,可你妈她就是不信。”
  
  前世听到的只言片语串到一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一直以来仅存的那点“误会”的幻想终于破灭,失望过后,她也对母亲彻底冷了心。
  
  “爸,其实你心里清楚,你是被妈给算计了。”
  
  王继周一阵沉默:“哎,你也别恨她,你妈是个有追求的人。爸没用,往后她混得好,你是她亲闺女,也能跟着沾点光。”
  
  王曼笑了,是被气的。
  
  她沾光?前世苏明梅腰缠万贯,还是每月不落的问她索要赡养费。直到毕业第三年,她攒了点钱,想再借点凑够房子首付,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曼曼,妈妈是欧美那种开明家长,不会干涉你的个人生活。外国人孩子十八之后就不会再跟父母要钱,买房子会去银行贷款。你不是有固定工作,可以去开证明贷款。不知道怎么开证明,妈妈可以教你。”
  
  这就是她亲妈!如果不是有各长辈作证,她简直当自己是捡来的!
  
  平息怒气,她喘口气说道:“爸都这样了还不恨她,我又没遭什么大罪,为什么要去恨。不过爸,讨厌是一回事,喜欢又是另一回事,这点咱们得分清楚。”
  
  王继周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不由衷,不过闺女小小年纪遭遇父母离异也够可怜。就这样,她还要照顾他的情绪,这让他心里热乎乎的。闺女都这样了,他要是再软趴趴的,那也太说不过去。
  
  “我知道了,明天我找村长改离婚协议。”
  
  一个目标达成,王曼乘胜追击,撇撇嘴声音中带着委屈:“爸你一整天都离我老远,难道真信了大姨他们的碎嘴?”
  
  “你也是半个大姑娘,是多注意,明天叫你二叔给你打个小床。”
  
  好不容易才睡上豪华版三米大土炕,王曼才不愿意去挤一米宽的小床。即便父亲肯给她做大床,家里也放不开。
  
  这两年泉水村已经有砖瓦房,比土胚房宽敞明亮许多。她有重生前那么多年的经验,努力一把肯定能把家里日子过起来。现在年纪小,正好贴着父亲掰正他。等过两年她大了,到时候攒的钱也能盖新屋,新房子肯定能放开大床。
  
  “小床那么挤,我才不要。爸,现在家里就剩咱们爷俩,别人要造谣咱们也管不了。妈妈离开了,你再这样,我就没人关心了。”
  
  说完她挪过去,抱起父亲一条手臂,小脸在上面磨蹭。王继周被她磨得心里软软的,手臂上挂着的软软一只是他亲闺女,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扒着长大。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能因为别人几句碎嘴就弄得父女间生疏了。
  
  王继周因离婚而疲惫的心有了新的活力,翻身靠近给闺女打着扇子,他同意道:“那就先不让让二叔忙活,睡吧。”
  
  王曼躺在父亲身边,闭上眼睛唇角上扬。父亲虽然不像别的男子那般有威严,但他却有一个威严者没有的优点:特别容易倾听他人意见。只要有理他都会听,不会管说话的是谁。
  
  **
  
  抱着父亲胳膊,听着木棱窗外的虫鸣,王曼安然入睡。
  
  刚一睡着,她便被一闪而来的灼热拖到了空间。面前六块田地上已经长出了杂草,萝卜叶子上趴着两条毛毛虫。
  
  意识瞅瞅外面,她正呆在炕上熟睡,不会玩一把大变活人,她也就放心。下午进来时灌在她脑中的资料很多,有着前世开心农场的经验,她很快将系统农场弄得一清二楚。这里的东西一星期熟一茬,卖给商城换取金币的同时,收货一茬的经验可以提升等级。
  
  她家虽然有地,但商城因“等级不足”而锁着的那些好东西着实让她垂涎,所以她只能努力种菜涨经验。
  
  走到茅草房边上,她抓起小药瓶往毛毛虫上倒。刚倒下去,毛毛虫死光,连带菜叶子也一块腐蚀。
  
  “曼曼你真笨。”
  
  傲娇的童音响起,王曼环顾四周没看到那东西:“小元宝?”
  
  “刚才说过了,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金子,不是土兮兮的元宝。”
  
  面前浮现出一块金元宝,王曼忙问道:“说明上写着,农药可以杀死害虫,为什么连萝卜也一起杀死。”
  
  元宝左右飘着:“这是系统农场,不是你那开心农场,谁家种地会直接洒农药。”
  
  “不洒农药怎么杀虫?”
  
  “不是不洒,是不要直接洒。”
  
  王曼犹豫,顺着元宝滑动方向看,良久她终于在农药瓶底找到一行顺色米粒大小的字:“请将本品稀释十倍后均匀喷洒。”
  
  坑爹,说明书上都没有,谁会翻开光溜溜农药瓶底!
  
  搬起茅草房下的喷雾器,她灌水到刻度线上的1L处,而后将100ML的农药全都倒进去。
  
  “系统农场,是不是跟我爸他们种地一样。”
  
  元宝本以准备迎接她的责怪,毕竟真是它忘记提醒。看她这般好脾气,他抖起来翻个跟头:“当然不一样,这可是最神奇的系统农场,外面什么东西能一星期熟一茬?”
  
  在元宝连连吐槽,却不失尽责的回答中,王曼总算弄明白:系统农场的耕作方式与外面相同,但是除草捉虫的频率却跟开心农场一样。
  
  “可这样好累。”
  
  元宝开启吐槽模式:“能量守恒你懂不懂,任何不劳而获都不行科学,或者你可以选择倒过来。”
  
  倒过来?开心农场的简易耕作模式,外面一年成熟一次的时间?想到升级所需庞大经验,她认命的背上喷壶,元宝也跳到她肩膀上。行走在田间,她边跟元宝聊天,边给每一株胡萝卜和白菜喷药。
  
  喷完药后她也跟元宝熟悉起来,闻着满身药味,她走到河边洗把脸。让她惊奇的事发生了,水面上原本干瘦的脸变得白皙滑嫩,摸一把滑滑腻腻如嫩豆腐。
  
  “元宝快看,这真的是我吗?”
  
  元宝跳到半空:“奖励你认真干活,先让你体验下。等你打开商城第二层,就能买到系统出品的美白嫩肤面膜。当然系统的好东西可不止这些,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所以,为了美丽而美好的明天——努力奋斗吧,少女!” 正文 第六章   东方旭日初升,王继周也随之醒来。挂钟沉闷的整点报时声驱散了他的睡意,低头看向呈大字型横在炕上的闺女,一夜间她脸上挂着一层薄汗。
  
  拿起扇子冲她摇摇,见她舒服的伸伸胳膊蹬蹬腿,换个姿势继续熟睡,他也轻手轻脚的下炕。
  
  套上背心走到外面,他眉头皱成疙瘩。昨日他就注意到闺女瘦的不像话,今天再看她平躺在那,细胳膊细腿活像撑在衣裳里的竹竿,又黄又瘦让他心揪得疼。
  
  闺女放弃明梅,跟着他这个窝囊的爸已经够委屈,他怎么也得好好补偿。走进西屋,破旧而逼仄的厨房内如被打劫过般,木架上空空如也。翻找半天,他勉强找出油缸子。明梅一直在闹别扭,他也没心思去捣鼓吃食,这会家里米缸都空了。
  
  朝北屋里瞅瞅,闺女还在睡,他咬咬牙往外走去。穿过两条胡同,他停在五间砖瓦房前,大铁门敞着,走进去就看到二弟妹正弯腰拔着院里的生菜。
  
  赵秀芳听到门边动静,回头看到来人后皱起眉头:“这么早,大哥怎么过来了。”
  
  王继周搓搓手:“秀芳,我想借俩鸡蛋。曼曼她生那么大病,怎么也得补补。”
  
  赵秀芳皱眉:“大哥,我娘家嫂子正在坐月子,昨个我把攒下来的一篮子鸡蛋全送了去。”
  
  王继周怎会听不出二弟妹的推托之意,人穷志短,瞬间他心里有些堵得慌。
  
  “那我再去别家看看。”
  
  刚准备走,王超光着膀子从屋山边上跑出来:“大伯,等一等,这是我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的,你跟曼曼姐一人一个。”
  
  赵秀芳脸拉下来:“臭小子,那些得给你妹蒸鸡蛋羹吃。”
  
  王继周只觉手中的两只鸡蛋分外烫手,他推过去:“婷婷还小,还是留给她吧。”
  
  没等赵秀芳接过来,北屋门敞开,王继全吊着半根烟走出来:“大哥你尽管拿着,曼曼都瘦成什么样了。那窝鸡一天能出三四只蛋,剩一个婷婷都吃不完,等明天我再让超超给你送俩去。”
  
  王继周收回来:“二弟,大哥谢谢你。”
  
  “都是兄弟用不着,曼曼是不是一个人在家?明梅刚走她肯定不好受,醒来再见不到你,指不定怎么害怕,你还是快点回去。”
  
  王继周点点头,握住鸡蛋踏出大门。他前脚出去,后脚赵秀芳扔掉手里的一把生菜,直接跳了脚。
  
  “我每天起早贪黑的喂鸡,俩大白鸡蛋,就让你们爷俩做了人情?这样还不够,听你这话往后还要给,咱家东西可不带这么扔出去打水飘。”
  
  赵秀芳气愤极了,大哥又没本事,讨好他有个屁用!
  
  “别吵吵,大哥能听到。”
  
  “听到又怎么样,我又没像长舌妇那样造谣!满泉水村谁不知道他日子不好,还去春江宾馆找小姐。”
  
  王继全掐熄烟,毕竟是跟他一块过日子的媳妇,他还是以劝为主:“都是亲戚,计较那么多干啥。”
  
  赵秀芳着实肉疼:“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别说你们不是一个娘肚子里托生的,隔着一层肚皮在这装什么大方。今个那俩就当被鸡啄了没了,明天绝对不行。有那俩鸡蛋我摊个饼,咱们家香喷喷的吃一顿多好。”
  
  王继全被“装”字给刺激到了:“我看你都快三十的人,还不如超超个孩子懂事。大哥这些年为什么穷你不知道?还不是因为爹看病的钱,娘全逼着他一个人出!
  
  你娘家离泉水村不远,当年生产队的时候咱们都在一块干活,那时候大哥是怎么护着我们的你不知道?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饭店找小姐。说大嫂找野男人我都信,大哥找小姐我绝对不信。继民和英子嫌他穷,我不嫌。人在做天在看,做人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一番话斩钉截铁,直把赵秀芳说到愣住。讷讷的低下头,尽管不再反驳,她心中还是不服。自己那个痨咳的公公就是个无底洞,婆婆疼老三,肯定不会让他出钱。这幅担子要不是老大背,就得轮到他们家出钱出力。
  
  她也想孝顺,可地里每年就落那么点钱。分给那边一点,他们家日子肯定也紧巴。她可不想让超超和婷婷跟老大家曼曼一样,受苦受穷受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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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曼在空间中忙活了大半夜,六块地并不大,但零碎活加起来却不少。幸亏她就是个村妞,打小对种地并不陌生。重回田间,她很快找回手感。
  
  元宝趴在她肩膀上,吐槽的同时也在观察王曼。看着她那专业的架势,它万分庆幸。先前他有过几任主人,那些或白富美或土肥圆的女人,一听说要弯腰干活亲自接触土壤,一个个跳起脚跟要他们命似得。
  
  而王曼这个他先前最讨厌的包子,却是最坚韧的一个。她已经连续做了三小时,期间除了偶尔洗把脸歇息下,对着水面惊叹下容貌外,其它全副心思都放在努力耕种换经验上。
  
  或许跟着她,有生之年它的愿望可以实现,想到这它默默调整下系统商城。
  
  终于干完所有活,王曼将铲子喷壶等物拿到河下游。这条河虽然断的突兀,但却是活水。
  
  “元宝。”
  
  “是金子!人家叫金子!”
  
  王曼无奈:“元宝多可爱,金子不如它好听。”
  
  面前的金元宝一阵翻腾,而后睁开俩小眼:“真的么?”
  
  “千真万确,骗你我永远得不到美白嫩肤面膜。”
  
  元宝立刻信了:“好吧,那我就允许你喊我元宝大人。”
  
  噗,王曼笑出声:“我是想问问,这条河的下游住着什么人家?化肥和农药都有毒,万一流下去会不会影响别人?”
  
  元宝收起吐槽的心,他发现自己这次真是选对了人。天道讲究因果循环,它前任主人是个自私自利的末世女。她一路搬空半个国家的超市和仓库,所过之处一粒米都不剩,直接导致许多平民饿死,最终引下雷劫。主人身死,连带着它多年的积累全数清空。而且天雷误劈王曼,王曼多年行善,所以天道给她重生作为补偿。
  
  “这点东西没事,灵河会自动分解为碳氢氧,回归天地。”
  
  王曼放下心,将器物清洗擦拭干净后,顺便打扫下茅草屋。草屋虽简陋,被她收拾好住着也算舒服。坐在唯一的凳子前,她打开商城。
  
  “元宝,最角上怎么空了?”
  
  “最角上?那不是有车厘子,空间出品,比美国车厘子还要好吃哦。曼曼,要不要尝一尝,我给你打八折。”
  
  高冷的元宝突然变得这般谄媚,傻子都知道它心中有鬼。
  
  “不是左上角,是右下角那套自动化农场,等我升级后可以买来,然后在外面用意念操控农场。”
  
  “咦,曼曼你看那边有提子,酸酸甜甜很好吃哦。”
  
  王曼双手抓住元宝:“别打岔,我记得很清楚。那东西足足值五百万金币,如此天价想忘记都难。”
  
  “唔,还是被你发现了。”
  
  话音刚落,王曼眼前的系统界面上凭空出现那一套设备,正是她梦寐以求的自动化农场。
  
  “你看下说明,用自动化农场种出来的菜,收获后只给三分之一的经验。”
  
  “为什么?难道机器出的就不是菜,不能吃?”
  
  元宝耷拉下眼角:“就像外面的人参,人工种植的跟长白山野山参怎么可能是一个价?空间中的东西也是这样,人工付出努力,才会被系统认可。我是看你会种地,不想让你升起希望后又失望。”
  
  王曼抚摸下元宝的小脑袋:“原来如此,可我总有进不来的时候。这样,等积分宽裕了我买一套,平常自己动手,不方便的时候再用。”
  
  元宝知道人的惰性,有了省事的谁还想自己去动手。不过它想了想,离五万金币还远着那,到时再说也不迟。
  
  “行,你看看别的,我觉得有些东西很适合现在的你。”
  
  王曼只觉眼前一闪,系统商城出现了许多小东西。纯棉的内衣内裤、牙膏牙刷、锅碗瓢盆,每件只用几十上百金币,正是现在她所急需。
  
  她的账户中,有1888的初始金币。虽然想着攒钱买自动化农场,可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过日子。
  
  “元宝,这些能变成我家那种又破又旧的模样,塞到大衣橱里么?”
  
  “加收20%改装费。”
  
  “等等,刚才的车厘子,你说可以打八折!”
  
  元宝往后缩缩,聪明的他怎么会说漏了嘴。打八折,他拿什么来充实自己的小金库。
  
  见它如此,王曼进一步逼迫:“你不给我打折,等我攒够钱就直接用自动化。”
  
  元宝看她头上仿佛长出一对恶魔之角,咬咬牙:“行!不过只能是一百金币以内的小东西,太贵的大件绝对不行。”
  
  现在她也买不起大件,王曼快速择。内衣20金币,必须得要;袜子10,来三换着穿;瓷碗20,买两只吃饭;铝锅99、炒勺88,这些必须得要。
  
  ……
  
  她缺的东西实在太多,尽管打了八折,一千多金币还是很快见底。留下最后几百买种子,结账后一堆东西凭空出现在她面前。元宝围着它们转个圈,簇新的物品立刻变得老旧。而后它朝上一跃,一道金光闪过,物件凭空消失。
  
  意念一动她也跟着出来,虽然在空间中忙活一夜,但她却如休息过般精神充沛。打开大衣橱,刚才买的东西果然都在。
  
  王继周回来时,就见闺女站在大衣橱旁,惊讶的瞅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锅碗瓢盆。 正文 第七章   
  王继周回来时,就见闺女站在大衣橱旁,震惊的瞅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锅碗瓢盆。
  
  “她怎么放这么多东西?”
  
  “爸,昨天这里面就装着东西?”
  
  王继周点头:“拖拉机装不开,你妈就把一些零碎东西塞橱子里面。但昨天我搬下来的时候,感觉没这么多。”
  
  王曼就是知道大衣橱里有东西,所以才让元宝塞这里,这下她正好顺水推舟:“爸,最沉的还是这橱子,里面这点东西多一件少一件的你也觉不大出来。”
  
  “也是,等会到村委会我跟你妈说说。当初已经说好了,咱们不能白要人家东西。”
  
  王曼之所以敢买这些,就是因为她清楚前世苏明梅几十年未再踏入此处,自不会发现端倪。
  
  “爸,如果发现少了东西,妈她会问的。咱俩也得用这些,她不问你也别提。”
  
  王继周自觉委屈闺女,对着她本来五分的疼爱也涨到八分,这会自是言听计从。
  
  “都行,你二叔刚给了咱俩鸡蛋,你想吃啥?”
  
  王曼刚想摇头,肚子开始叫起来。昏迷那三天她一直在输液,到现在四天只靠葡萄糖维持着。虽然很饿,但她知道这种大病初愈的情况不宜吃太猛。
  
  “随便做点就行,我吃不多。”
  
  “那我煮面?”
  
  听着父亲语气中的小心,王曼点点头:“行,清淡点的挂面就成。”
  
  王继周去了厨房,扒出先前发好的面。结婚十几年家里全是他做饭,这会擀两碗粗面也是驾轻就熟。揉面下刀,刀下小指粗的面条出来。炝锅添水烧开,待面熟后捞出盛两碗。
  
  听着厨房噼噼啪啪的柴火声,王曼只觉心中一片宁静。诚然,闭塞且落后的泉水村比不得帝都繁华。可在浮于表面的光鲜亮丽消散后,夜深人静的一盏孤灯下,她还是要直面内心一天天的荒芜。而在这寂静的小村庄,有她最爱和最爱她的人。
  
  如今她反倒要感谢李晶晶,如果不是她的处心积虑,她还要继续沉沦在那个怪圈里,庸庸碌碌的给人当一辈子老妈子而不自知。
  
  老天让她重生,又给了系统空间,可不是让她整日意难平的拘泥于过往仇恨中。前世之所以轻易败给李晶晶,主要是因为两者权势不在一个段位上。只要她日后过得好了,没人能再轻易伤害她。到时候,李晶晶、赵大伟甚至是苏明梅,都不能再轻易拿捏她。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从当下起努力上进。
  
  想明白后她也有了奔头,一旦有目标,她只觉心头亮堂许多。空间中无聊的元宝听到她的自言自语,直高兴的翻俩跟头。它新主人样样都好,就是少点前任末世女身上的冲劲。虽不知如今她因何转变,但这样也就完美,它开始对未来更有信心。
  
  **
  
  说干就干,王曼稍微擦洗下身上,换下新买的内衣。虽然它被元宝改造得稍稍发黄,但那只是一层障眼法。衣服本身没变,纯棉小三角贴在屁屁上格外舒坦。
  
  走到八仙桌前,她拿起离婚协议书。前世她虽主职销售,可也多少接触过人事,对一些合同并不陌生。从头到尾扫一遍,见没有法院的盖章,她也彻底放心。
  
  离婚协议如果经过法院公正,受害方可以上诉法院,要求强制执行。而这份协议只是在村长见证下签署,改起来不要太容易。
  
  “曼曼,来吃饭咯。”
  
  王继周托着一只碗进来,炝锅面条扑鼻的香气传来,比前世的麻辣小龙虾还要让她食指大动。
  
  “趁着热乎吃,慢点吃,锅里还有。”
  
  王曼点点头,挑起一筷子面条,看到那占了半只碗的俩荷包蛋。想都没想,她直接夹了一个给对面。
  
  王继周忙挡住她筷子:“我不爱吃鸡蛋。”
  
  王曼挑眉:“我口味随你,也不是很爱吃。夏天存不住东西,这回不吃放到中午就开始变酸。以前鸡蛋全被妈吃了,爸你好几年没尝过味,指不定现在口味改了。”
  
  闺女哪是不爱吃鸡蛋,先前明梅偶尔剩点蛋清给她,她都能高兴半天。她是在心疼他这当爹的,王继周拿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
  
  一锅粗面很快被父女俩吃完,吃完饭王曼主动刷碗,而王继周则把大衣橱里的东西清出来。他农活家务都是一把好手,西屋厨房货架上很快就被填满。
  
  回头望着刷碗擦桌子的闺女,他突然觉得这个家少了整日埋怨的明梅,反而更舒坦些。
  
  “曼曼,爸去趟大队办公室,一会就回来。”
  
  “我跟你一块去。”
  
  王继周嘴唇阖动,半晌点点头。雨后的路还带着些泥泞,王继周干脆推出大金鹿,抱着闺女坐在横梁上,一路骑行过去。
  
  **
  
  一路穿过半个村,多有老人孩子坐在路边的石头台上乘凉。王曼坐在横梁上,根据模糊的记忆爷爷奶奶的叫着。
  
  “赵奶奶,看孙子那。”
  
  王继周本不想多说话,但见闺女喊错人,他还是出口指正:“张婶,你吃了嘛。”
  
  “哎,继周这是带曼曼去哪?”
  
  “去趟大队办公室。”
  
  王曼眼睛笑到弯,趁着停车的空档,下来逗逗张家小孙子:“张奶奶,我跟着爸去要我那些地。”
  
  “哎,你妈一个女人也不容易。继周啊,一时做错事没关系,往后好好疼曼曼。”
  
  王曼眨巴眨巴眼:“那都是个误会,她看们我爸帅,扑上来打招呼被我妈瞧见了。我爸多好的人,张奶奶还不知道?”
  
  张奶奶大惊:“是吗?”
  
  王继周习惯性的想和稀泥,抬眼看到闺女小脸上可怜巴巴的模样,到嘴的话转个弯:“的确是个误会,不过明梅跟着我也是受苦,她要是过好了我也跟着高兴。”
  
  若不是当着张奶奶面,王曼简直要给父亲竖大拇指,这比白莲花还要隐忍、可怜以及善解人意的汤姆苏简直做到了极致。
  
  偏偏老太太们最吃这一套,偏偏张奶奶还是村里头最爱八卦的老太太。这一切巧合凑在一处,她开始对明后天充满期待。
  
  **
  
  万事开头难,在跟张婶寒暄过后,王继周也张开嘴,一路主动跟路边街坊打招呼。隔着近二十年,王曼也有些记不清谁是谁,所以她乖觉的跟在后面,爷爷奶奶叔叔婶子的叫着。
  
  人就是这样,越畏畏缩缩越让人浮想联翩。如今王继周光明正大,父女俩见谁都笑呵呵的,短短一路立刻刷回不少好感值,甚至有街坊们开始怀疑那些话是不是谣传。
  
  “到了。”
  
  王继周自然也觉出街坊们那些变化,打下车撑,他托着闺女肩膀举过头顶,用力向上一抛。
  
  “啊。”惊吓过后王曼有些欢喜,两辈子这种抛高高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在她身上。
  
  接住闺女,平稳的放在水泥地面上,王继周抹把汗:“咱们进去。”
  
  父女俩进了院,红砖墙边摆着一辆白牌吉普车,车身刷着略暗的绿漆,车子摆在那,给人的感觉如出闸猛兽。
  
  “是军车。”
  
  王继周点点头:“看来有大官来,咱们还是先回去。”
  
  父女俩正想打道回府,军车门突然打开,下来一个少年。少年比她高一头多,小平头下剑眉星目,白底蓝领的海军装包裹着古铜色的皮肤,下一双军绿色凉鞋。
  
  向这边迈两步,他朝两人开口:“他们快商量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直接进去就是。”
  
  处于变声器的嗓音带着点沙哑,但他眉眼间透出一股温和,出奇的让人信任。
  
  王曼拉住犹豫的父亲,冲他说道:“反正也没多少时候,我们就在外边等。” 正文 第八章   刚才透过反光镜,杜奇将父女亲密不做伪的模样尽收眼底,完全不似自家父亲的严肃驱使着他打开车门。
  
  到现在面对面他却是更吃惊,怎么会有人这么瘦。锁骨处陷下去拳头大小的窝,往上脖子细的简直让人怀疑能不能挑住脑袋,胳膊腿伸出来,整个人像被火柴棍摆出来的。
  
  王曼微微抬头,看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露出来,里面捏着个熟悉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她笑着问道,尽量让自己不再突兀。
  
  “额,”杜奇一惊,摇摇手里的满是油的纸包:“就是个油饼,我随便加了点咸菜。车上还有好多,你要不要来一个?”
  
  王曼摇摇头:“我吃过早饭现在不饿,不过可以看一下么?”
  
  “行,给你。”
  
  杜奇走近后更觉得小姑娘太瘦弱,不过除了瘦之外,她五官倒是长得挺精致,再胖点肯定是个漂亮小姑娘。
  
  王曼接过来瞅瞅,裂开的饼中夹着淡绿色的榨菜,饼面上的熟芝麻和榨菜混在一起,透出股咸香。即便刚吃过早饭,她也忍不住咂咂口水。
  
  “谢谢,还你。”
  
  杜奇接过来,暑假他随父亲外出考察,一路走东串西上山下乡,见过不少农村孩子。尽管与面前小姑娘接触很短,可他总觉得她与别人不同。
  
  虽然说不出哪不一样,可他觉得这感觉还不赖。听到她的口水声,他刚想送她只饼,外面就传来“突突突”的响声。
  
  王曼扭头,就见苏明竹开着拖拉机,后面左右坐着苏家五六个人。
  
  拖拉机停下,苏家人气势汹汹的下车往里走来,看到那辆军车时气势顿时软下大半。王曼自左向右打量着:大舅苏明竹领头,右手大舅妈边上跟着个半大姑娘,再右边母亲和大姨扶在中间的缠小脚老人,正是她姥姥。
  
  姥姥手中托着一只杯子,见到她忙伸出手:“曼丫头。”
  
  “姥姥。”
  
  王曼望着老人心情很复杂,姥姥是苏家除去小舅舅外唯一对她好的人,可她却不敢违抗大舅的话。前世在她被大舅妈要求洗衣做饭时,她即使疼她也不敢反驳,只能偷偷摸摸的帮她一把。
  
  苏明竹往前凑凑,巴在玻璃窗上看了眼:“里头有人,咱们就在外面商量吧。”
  
  嗓门之大,王曼丝毫不怀疑会影响到里面开会的人。
  
  王继周也觉出来了,他指着离办公室最远的一角,压低嗓子:“咱们去那边商量。”
  
  “去那边干啥,泥里水里的多脏。”
  
  王继周无奈,苏姥姥却走到王曼跟前:“曼曼不是一直稀罕个杯子……”
  
  还没等她说完,旁边一道略显娇气的声音响起:“奶奶,我那杯子都旧了,这个给我好不好?”
  
  边说着小姑娘还往她这边示威性的瞪两眼,大红色的T恤更显得她张扬肆意。王曼很容易就认出,这正是与她同龄的大表姐苏丽丽,前世她可是尽情的把她当个小丫鬟使唤,内衣内裤袜子都直接扔给她洗。
  
  “丽丫头你那个不是还好着,又抢曼丫头东西。”
  
  跟在苏姥姥身后的大舅妈赵秀珍开口:“娘,小孩子都是见新不要旧,哪能说什么抢不抢。丽丽喜欢就先给她,大不了下回进城再给曼曼买个。”
  
  听到母亲应允,苏丽丽一把抢过杯子护在怀里,示威般的朝王曼挑眉:“妈,反正表妹从没用过杯子,把我原先那个给她就是。”
  
  “也行,娘你看丽丽多关心曼曼。”
  
  王曼从没想过要这杯子,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家就是再穷也不至于买不起一个杯子,最不济系统商城里还有一大堆便宜又好看的。
  
  她本不想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可这不代表她被人冷嘲热讽还装孙子。
  
  “舅妈说过,妹妹本就该让着姐姐。表姐就是喜新厌旧,过年爸给我买的新衣裳都能被妈拿去让给她。现在一个杯子,她喜欢尽管拿去。毕竟表姐年纪比我大,我让着她也是应该的。”
  
  其他人脸色变了,唯有赵秀珍深以为然:“你们小学老师也教过孔融让梨,曼曼这样才对。”
  
  “噗。”
  
  杜奇刚吃下最后一口饼,这会还没嚼头,他忙用纸捂在嘴上。咳嗽两声还没等全吐出来,大队办公室门打开,村长点头哈腰的开门,穿着军装的杜振国领头走出来。
  
  他肩膀上的两杠三星晃花了在场众人的眼,苏明竹也不管什么泥里水里,忙给车避开引路。
  
  往这边瞅一眼,杜振国没多问,打开车门就见平素稳重的儿子一脸饼渣。
  
  发动车子他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杜奇擦擦嘴:“刚听到个孔融让梨的新解:不管什么事,小的都得无条件让着大的,偏偏刚才那家人还都觉得这挺有道理,似乎还一直都这么干。”
  
  “多学点好的,别竟听那些歪门邪道。”
  
  摇上车窗,他朝村支书摆摆手,倒下车一气开出大队办公室门口。
  
  离着近的村支书将那些话听得真切,额上冒出一滴冷汗。想着苏家前些天送来的一筐鸡蛋,看来还得抽空还回去。
  
  **
  
  王曼父女和苏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大队办公室,围着办公桌坐了一圈。
  
  村支书张建国站在最中间:“上次的事是我看着办的,不过现在情况有变,协议也得变变。”
  
  王曼坐在父亲身边,四下瞅瞅,看到了墙上还未来得及撤去的地图。她有些疑惑,记得前世这年泉水村并没发生什么大事,为什么无缘无故会来一个上校。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两边已经吵开了。苏家坚持属于王曼的那份东西应该一分为二,且离婚的主要原因在王继周,他也该拿出些东西做补偿。
  
  苏明兰挺着大胸脯,满脸骄横的说道:“昨天我姐也留下了不少东西,现在很好办,反正户口也没挪,就把最后一句改成‘其婚内独子女王曼随父方王继周生活’就行。”
  
  苏姥姥犹豫:“怎么都得给曼曼多留点,不然她吃啥?”
  
  苏明竹摁住亲娘:“娘,她那么小哪会种地,继周一个人也忙活不过来。”
  
  一直沉默的苏明梅也点头:“我哥说的对,娘,虽然曼曼没跟着我,但咱们也得照顾她一个半大孩子,那地就帮她种了吧。张书记,你说是不是?”
  
  张建国皱着眉,不反对也不支持。
  
  王继周额头上青筋毕现,汗滴落下来打到王曼手上,她也从迷惑中醒来。
  
  正逢赵秀珍说出最后一句:“就这么定了,皆大欢喜。”
  
  王曼站起来,瞅瞅大表姐手中的杯子:“这怎么能行,大舅、舅妈、大姨、妈,你们不是说小的得让着大的。种地这么苦这么累的活,当然得我这小的担着。谁都别跟我争,这事我责无旁贷。”
  
  四人被她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苏丽丽站起来:“杯子给你,今天我们让着你。”
  
  苏明梅疼爱的拉过侄女:“丽丽真懂事,等明天大姑再给你买个更好看的。”
  
  说完她看向父女俩:“继周,咱们当初可都说好了的。你一个大男人,这些年就不能顶天立地、说话算话一回。”
  
  王曼撇嘴看向父亲,王继周腾一下站起来。顶天立地是吧?我得给我闺女顶上、立着,有些话曼曼不方便说,他这当爹的来。
  
  “明梅,春江宾馆那事你真不清楚?”
  
  苏明梅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很快她满脸悲愤:“当然清楚,你都跟那小姐亲上了,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爸,你跟我说的不是这样!”王曼站起来,尽量挤出一滴泪水。
  
  王继周握住闺女手,没有再退缩:“明梅,二锅头是你坚持开的,我惦记着下午赶路不想喝,是你一杯又一杯的灌过来。后来你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那小姐就凑上来,好巧不巧的被你发现。这么巧的事,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藏在心里一个月的事倾泻而出,王继周只感觉浑身透着轻松。
  
  王曼也被惊住了,不久前父亲还是三棍子下去打不出一个屁,怎么现在就成了敢作敢当纯爷们!
  
  惊呆后她便是由衷的喜悦,父亲这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揉揉眼,她适时做出不可置信的模样,睁大眼睛:“从我小就听妈妈老是吆喝着要离婚,爸,难道妈她是为了离婚,故意这样?”
  
  王继周粗糙的大手摸着女儿的小脸:“我也不希望是这样。”
  
  “当然不是这样!”苏明梅咆哮出来。
  
  王曼希冀的看向她:“妈,那是什么样?每年过年喝酒,爸都是一杯倒,倒了后就睡死过去,他怎么可能站起来找别人。”
  
  苏明梅脸黑得如锅底,她之所以敢这么算计,就是吃定了王继周好拿捏,绝对不敢多说一个字。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丈夫一夜间变化这么大。
  
  张建国心中有数,想着杜上校临走前那句感叹,他打个机灵站起来:“事已至此,这协议是该再改改。” 正文 第九章   张建国虽然好贪小便宜,但能压服全村荣登村长宝座,他着实有两把刷子。
  
  钢笔沙沙响着,没多久他就写好了新的协议书:“你们来时也看到那边在划线,秋后村边修路,大队这边也得重新分地。我看这样,明梅带走的那份都归她,没了地上的牵扯,她的户口也好迁回十四户。”
  
  “继周就带着曼曼。要我说有些事过去了也就不要再多提,百年修得同船渡,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王继周的软肋,有个找小姐的爹对曼曼不好,难道有个雇仙人跳闹离婚的娘就好了?
  
  苏明梅却是一肚子火,王继周早有这本事,她也不至于闹离婚。前些年窝窝囊囊,临到头脾气全甩她身上。还有王曼,当年她半条老命搭进去,就生下个黄不拉几的丫头。她就没想过这孩子能活,自然不想多费心。先前她唯唯诺诺的没个人样,这会又话里话外的针对她。真是个讨债鬼,还不如直接掉山沟摔死。
  
  苏姥姥颤抖的站起来,大闺女打小心就大,可真没想到她真能干出这种事。不过都是她的孩子,她舍不得过分苛责。
  
  “梅啊,就应下吧,多点少点日子还不是一样过。”
  
  “娘,这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你还不知道。”苏明梅眼眶红了:“公公一变天就犯病,我在地里忙一年,挣来的钱还不够还他赊欠的药费。王继周你想当大孝子,我可不想再继续奉陪。春江宾馆那事别再提,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撩下这句话,她抓起钢笔签下名字。苏明兰上前扶住姐姐,苏明竹心疼的看着妹妹:“这些年真是苦了明梅,往后就好了。”
  
  眼见苏家围城一团,安慰着苦主苏明梅,王曼只剩冷笑。
  
  仰起脸她天真的说道:“爸,我明白了,原来妈妈受了那么多苦。怪不得从我记事起所有好吃的都得让给她,她剩下才轮到我们。”
  
  稍提起愧疚之心的王继周也想过来,明梅那脾气怎么肯吃亏。往常爹的药钱都是从他和闺女那份中抠出来,明梅的几乎没动。而她也真能狠下心,一个人吃肉煮鸡蛋,赶时的新衣裳从不落一件。宁可拿出所有的积蓄去打泉水村独一份的仿古红衫木大衣橱,也不肯多花一分钱给瘦到脱形的闺女买点好东西补补。
  
  最可恨的是,当时他竟然信了曼曼身子弱长不胖的鬼话,当了十几年傻子和瞎子。如今跳出是非圈,看明白后他更是追悔不已。
  
  提笔签下自己名字,他保证道:“再也不会这样了,往后爸会让你穿上好看的新衣裳、顿顿吃肉。”
  
  王曼点点头:“恩,我相信爸。”
  
  张建国垂头盖章,心中万分庆幸自己媳妇老实。苏明梅以前可没少在外面装夫唱妇随,没想到内里却是这幅嘴脸。
  
  再抬头时,他已是满面笑容:“事情都过去,两家虽然亲家做不成,可往后还是朋友。”
  
  双方僵硬的站起来,王曼推回手边的杯子:“妈,孔融让梨我也懂。这个还是让给表姐吧,省得再麻烦你进城去给她买更好的,毕竟小的得让着大的,而不是麻烦大的。”
  
  她面上始终挂着笑,不带丝毫不情愿。这份坦然严重伤害了苏丽丽高高在上的玻璃心,表妹家那么穷,大姑父窝囊、大姑更喜欢她,王曼凭什么不在她跟前低头哈腰。
  
  拿起杯子她直接扔过来:“你不要的破烂,我才不稀得要,收回去!”
  
  王继周一把抱起闺女,侧腰挡住杯子撞击,瓷杯落地摔成一地碎片。
  
  “丽丽。”苏姥姥刚想说话,苏明梅皱眉看过来:“曼曼躲什么,丽丽好心让给你。都是小孩子扔着了又能怎样?你接着就是,现在白瞎一只好杯子。”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王曼随手抓起办公桌上的墨水瓶:“表姐不是喜欢写钢笔字,张叔叔的墨水特好用,你试试。”
  
  随着话音她直接扔出去,墨水瓶砸在苏丽丽胸口,本就不紧的瓶盖松开,喷了她一身。
  
  揉揉腰,王继周皱眉:“丽丽躲什么,曼曼好心送给你。她这么瘦没多少力气,就是扔着了又能怎样?你接着就是,现在白瞎一瓶好墨水。”
  
  听到父亲补刀,王曼也不想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吹了吹协议书上的大红印泥,她踮脚放到父亲的上衣口袋里。
  
  “爸,这个可得放好。”
  
  “浪费张书记一瓶好墨水,真是对不住。英雄墨水是吧,咱们村还没得卖,你看我还鸵鸟的行么?”
  
  张建国被王继周一声尊敬的“张书记”喊得心花怒放,忙从抽屉里掏出一盒新的。趁着这空当,王曼也将墨水瓶扫到垃圾中。
  
  “张叔叔,都是我的错。”搓搓短发,她低着头如做错了事的小学生般。
  
  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张牙舞爪的苏丽丽更衬得王曼乖巧无比,张建国摇摇头:“那瓶本来就快用完了,我换一瓶就是。”
  
  **
  
  父女俩自大队办公室走出来,解开了心中疙瘩,王继周也开始跟往常一般笑着同别人打招呼。
  
  与去时不同,这会众人多是问道:“继周啊,你跟你媳妇真是误会?”
  
  虽然答应过苏明梅不再提,可王继周觉得,都是街坊,有些甚至是长辈,人家主动问道他总不能冷脸避开。
  
  “是有点误会。”
  “这样也好,明梅那么能干,离了我她也能过好日子。”
  “曼曼是个省心的孩子,她随了明梅能干,我这当爹的有些时候都不如她。”
  
  一路搭着话,开头王继周还怕传言会影响闺女,可王曼说服了他:“爸你藏着掖着,别人只会尽往坏的地方想。说开了传一阵,大家都知道也就没了兴趣。”
  
  王继周深觉有理,尽管他没多说,可村里人八卦的潜力是无穷的。就这一会好几个版本已经顺着风传到泉水村各处,王曼听着其中流传最广的一说,竟然无限接近事实真相。
  
  坐在前梁上,她朝父亲树起大拇指,眼见他拐进前面一胡同,她皱眉:“爸,不是这条道。”
  
  “家里面快没了,咱们先去买点挂面凑付。”
  
  “买挂面,去小叔家买?”
  
  “恩,呆会你就在外边等着,爸进去马上就出来。”
  
  王曼恍然间想起来了,爷爷家房子位置很好,正好在村中间。通往四周的路在此汇合,村民早晚从地里回来都得过这块,因此小卖部自开起来后生意便很好。奶奶疼小叔,一早就言明,小儿子伺候两老,房子以后归他。
  
  “我跟你一块进去,奶奶说完我心里舒坦,也能少说你几句。”
  
  王继周感动,提前打预防针:“听到什么不高兴的,你只当耳旁风就是。”
  
  “我还没到七老八十,没那么大忘性,爸你看着办。”
  
  王继周沉默,其实明梅的事给他的感触颇深: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过分的忍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当年娘生下他就死了,没过头七爹忙不迭再娶。爹是个痨病鬼,赶上新中国提升贫下中农地位,娶了成分不好的地主家闺女。打小有二弟、三妹还有小弟他们仨比着,娘对他有多差他一清二楚。以前他自己受点委屈没关系,可现在他还能再委屈闺女?
  
  “我尽量。”
  
  王曼纠正:“是全力以赴。”
  
  “好,全力以赴。”
  
  穿过胡同停下车自,面前泥胚墙上连着两间砖瓦房,房门上挂着五色的塑料帘子,上面用红漆写着“小卖部”三个大字。
  
  帘子掀开,尖嘴猴腮的王继民走出来,见到两人眼睛一亮:“大哥来了,娘正让去找你。外头热,快进屋。”
  
  事出反常必有妖,王曼绷紧了神经,王继周一脸木然。
  
  “坐,大哥你也太见外。”王继民笑得谄媚,朝里面吆喝:“娘,大哥已经到了。”
  
  门帘子后面传出一阵咳嗽声,裹小脚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冲这边板着脸说道:“你爹昨个又犯病了,继全和继民一个照顾地里,一个照顾我们两老走不开。老大整天闲着没事,赶紧去趟县城拿药。”
  
  王继周皱眉:“娘,我手里没钱,再说曼曼一个人在家。”
  
  老太太仿佛才察觉到她的存在,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曼曼今年十三了吧?”
  
  “十二,麦秋上初中。”
  
  “一个姑娘家上什么初中,白糟蹋钱。我这精力一年比不得一年,这边正确人手,让她留下伺候你爹,往后落个孝顺的名声也好嫁人。”
  
  王继周几乎是想都不想的拒绝:“不行。”
  
  老太太抿下薄唇:“当初明梅嫌弃你爹,不愿意跟我们住一块也就是了,怎么你也成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听她越说越难听,王曼出声打断:“不就是照顾爷爷,我当然得来。不过奶奶想想,我这做孙女的鞍前马后,亲闺女不闻不问,街坊邻居看到会怎么说。” 正文 第十章   这世上多数人,你抖他怂,你怂他抖,无限在S与M之间循环。重活一回的王曼已吃透这条,所以自始至终她一直保持着轻微S——既不讨人嫌,又不会让人骑到头上欺负,换句古话这态度就叫不卑不亢。
  
  父女俩平常太乖觉,现在画风一变,老太太直接被吓怂了。想着嫁人后连生两女的闺女,没个儿子傍身她日子本就不易,要是再回来伺候她爹,还不得被婆家口水淹死。可要不回来,泉水村肯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一时间,她竟是忘了反驳。
  
  王曼朝父亲眨眨眼,王继周拿起两封挂面,摸摸衣兜:“早上换衣裳,钱忘另外一兜里了。”
  
  王继民啥都没说,他可不想白送。
  
  “爸先赊着呗,又不是不还了,这点事小叔还信不过你?”
  
  王继民最是好面子:“我是那样的人?大哥拿着吃就行,下次来看爹一块把钱送过来。”
  
  “行,那我们先走了。”
  
  直到父女俩消失在胡同口,老太太才转过弯来。哪家出嫁闺女天天往娘家跑,老大这是在诈她!这逆子,她得跟老头子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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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腾腾的面条出了锅,王曼尝一口,看父亲正在一张张的数钱。一分五毛的毛票一大堆,凑一块也换不了一张大团结。
  
  “爸,你还想进城买药?”
  
  王继周叠钱的手收住,是啊,好不容易摆脱这事,为什么他还要去。果然这么多年惯性下来,他已经习惯了打理一切?
  
  “地里你不管了?稻田正是结谷子的时候,上年生了谷粒瘟,稻子可是秕一半。要不因为这个,妈能跟你离婚?”
  
  王继周点头,今年再收成不好,怕是交公粮后他们父女生计都成问题。上个月被明梅闹的,地里草长老高。如今尘埃落定,也是时候去收拾庄稼。
  
  “吃完饭我就去地里。”
  
  “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去?”
  
  王继周摇头:“你留在家歇着,无聊就看会书。别听你奶奶那话,现在可不是旧时候,姑娘家考上大学一样有出息。看你小舅舅,马上毕业分配个铁饭碗,往后再也不用撅起屁股在庄稼地里刨食。”
  
  “小舅舅?他是今年七月毕业吧?”
  
  想到小舅舅王曼一阵激动,这是苏家除了姥姥外唯二对她好的人。不同于姥姥的一味和稀泥,小舅舅是真正明辨是非。只要他在家,苏丽丽保准乖的跟只猫似得,因为她知道小叔叔不会一味偏袒纵容她。
  
  前世小舅舅工作忙,后来娶妻落户市里后回家次数更少。但偶尔他来北京进修,还是会给她带些家乡的土特产,甚至塞给她点钱,特意关照她不要太拼命太辛苦。
  
  王继周吸筷子面条:“恩,安排到了市里,交通执法大队那可是个好单位。”
  
  王曼点头,小舅舅可是正经的大学生,跟中专生不一样。前世执法大队就拿他当块宝,他也真能顶起事:给领导起草的会议讲话稿,被全市各单位借鉴。
  
  父女俩便聊天便吃饭,一锅面条很快见底。王继周收拾好碗筷,将铁锹插在三角梁上,巴着窗户看了眼熟睡的闺女,跨上大金鹿往地头赶。
  
  而睡梦中的王曼却是再度进入空间,同样的时间父女俩做着同样的事:洒水除虫,除草施肥。
  
  一切忙完后她坐在河边,挽起裤脚左手托腮,右手随意的扔着石子。望着河中的水漂,她不由叹一口气。
  
  “跟本大人呆在一起,你就那么无聊?”
  
  “元宝,怎么才能变得有钱。”
  
  今天的事给她敲响了警钟,她只是暂时躲过去,下次奶奶可没那么好唬弄。爷爷命还长着那,父亲这做儿子的总不能一毛不拔。她上学、家里盖房子、父女俩吃饭穿衣全都需要钱,光靠地里每年那点庄稼压根就不够。况且她重生一遭,不傻不残,怎么着也不该继续苦哈哈的过日子。
  
  “嗨,这么简单的事。你加油努力种菜,卖给系统换到金币后啥都能买。外面人不都喜欢车子房子、珠宝首饰,这些系统商城应有尽有。”
  
  王曼不雅的翻个白眼:“你真当我傻,车子房子那些大件摆明了只能在空间用。金银珠宝,别说我,就是我爸也没法交代来源。”
  
  “真笨,你直接住里面,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王曼继续沉默,不同物种脑电波不在一个回路上,根本无法愉快的交流。
  
  元宝学着她托腮:“你是在担心王继周?这你放心,商城第三层有空间居民证,到时候你买一张,他也能跟着进来。”
  
  点点元宝的小鼻子,她却合计着自家当下的状况。没钱、没后台、没学历,似乎看起来干什么都寸步难行。
  
  可她却清楚,如今是八十年代末,国家经济发展马上要迈入快车道。这是贫瘠而又充满希望的时代,只要踏实肯干脑子活泛,不愁没钱赚。君不见,九十年代一波波挖煤的日后都进了胡润百富。
  
  父亲这人别的她不敢说,论踏实肯干满泉水村他要当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至于脑子活泛,这不是还有她?论起经验,还有谁比亲自见证后世十几年的她丰富?
  
  “现在这样,只能做点小本买卖。”
  
  元宝跳起来:“小本买卖?难道就是街边推着餐车的那些人?他们大多数都苦哈哈的,你何必。”
  
  它跟着前任主人一年后才遭遇末世,和平年代他听过主人吐槽,一个个小餐车风里来雨里去的,活像城市牛皮癣还赚不了几个钱。虽然它不太明白城市牛皮癣是什么,可却亲眼见过那些人的生活。他们租住在最破的地下室里,每天起早贪黑风吹日晒,日子还是紧巴巴。
  
  元宝是这样想的,可王曼却想到了另一处:就是餐车!基本不用成本,回本还特别快。
  
  这种小买卖瞧着不起眼,在这会的收入却不容小觑。单她知道的例子,北戴河卖冰棍的王晓华后来成了北京首富,台北夜市摆地摊的郭台铭更成了台湾首富。
  
  那些前世仰不可及的存在,如今想起来虽依旧遥远,可她却明白,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不迈出第一步她还会像前世那样受苦受穷。
  
  卖什么呢?早上的记忆映入脑海,海军装小伙的芝麻烧饼夹着咸菜,那股咸香直让她流口水。小吃无非就那些花样,后世最受大家欢迎的就是煎饼果子和肉夹馍,好吃便宜又顶饱。
  
  没多想王曼就决定下来,翻找着系统商城,果然她很容易的找到了肉夹馍和煎饼果子的菜谱。
  
  点开那处,看到价格她当即像被破了盆冷水:“元宝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一小本菜谱就要1000金币。”
  
  元宝慢慢悠悠的解释:“你该有多凹凸,竟然没看过《舌尖上的大吃货帝国》?食材再加工可是凝聚了一个民族悠久和古老的智慧,价钱当然比简单的原材料要多个数量级。”
  
  王曼深吸一口气后劝告自己,反正这个月赶上秋收,她买回去也没用。等慢慢劝动父亲,忙活完这一切她也能买得起,那时候更不会耽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