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如意姐姐,听说皇后娘娘要把你给太子殿下,是真的吗?”
  “如意,你以后去了东宫,可不许忘记我们姐妹!”
  “如意……”
  如意刚刚走到厨房这头,便有不少相熟的宫女过来说话,她僵着脸没说话,倒不是她端着,而是到了这会儿,她还有几分没回过神来。
  渐渐的,围着的宫女没听到答复,脸上也有了几分不好看,这时,厨房里走出一位身穿藏青色宫服的老宫人。
  其他的宫女见了,连忙安静下来低头问好:“王姑姑。”
  王宫人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温声道:“既然皇后娘娘看中你,是你的福分。你回去收拾东西,好好歇息,明天随林姑姑好好学习。”
  如意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低头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慢慢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如意回到房间时,腿脚还有几分发软。
  进宫八年,她第一次见到了古代“第一夫人”,后宫之主皇后娘娘!
  没错,如意是穿越的,上辈子,她本名陈如,是本本分分、地地道道的小康家庭出身,家中独生女,大学毕业考入公务员编制,开始朝九晚五的相亲……不对,是上班族作息,然后,某次相亲路上被连环车祸牵连,睁眼便在这古代生活。
  要说怨天尤人、思念父母之类的情绪,她也并非是超凡脱俗之人,自然不能够避免,但是想想能够捡回一条命,她还是挺庆幸的。她一向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现在穿越了,也不会把自己认作是以前看的穿越小说女主的那种角色。
  所以也非常没有一点身为现代人的气节,名字被宫里的嬷嬷改成了如意,她还觉得挺好听,而且至少和前辈子的名字还有一个字相同,最重要的是,比她进宫前的名字“陈六丫”要好听多了!
  然后,方才去见皇后娘娘,她也非常小家子气的腿软了,什么女主玛丽苏光环,完全不存在她身上,恰恰相反,她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反而因为怯怯弱弱的模样,皇后娘娘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有几分不满意。
  所以她非常不理解那些穿越女主怎么能够在见到皇帝皇后时,能够把对方当成普通人来看待,还美其名曰现代的时候天天在电视上见到元首,那完全是两个概念好不好!她以前还是公务员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局长就会紧张。然后,某次去县里陪领导开会的时候,碰到县长过来说话,都已经吓傻了好不好!
  这还只是个没多大关联的一县之长,在古代只能够算是九品芝麻官,比之享有生杀大权的皇帝皇后可逊色多了!
  至少进宫八年,如意身上唯一还有那么一点点现代人随性的棱角,早在看了一起起被杖责的事件后,荡然无存。
  这就是个没人权的地方。
  
  如果说进宫前,她最大的梦想只是能够吃饱饭,不被卖掉,那么进宫后,她最大的理想便是熬到二十五岁平平安安出宫,用攒下的月钱和赏赐出宫开个点心铺子。
  如意只是皇后娘娘椒房宫小厨房里最低等的小宫女,六岁进宫,八岁学完规矩被分到这里,一开始只是伺候年纪大了的王宫人日常生活,后来因为手脚麻利勤快,王宫人心善教了她不少手艺。她也以为自己接下来就这样度过余下的十一年,谁知道就在今天,她的命运却被改写。
  别说刚才外边的宫女吃惊,连她自己也吃惊坏了,她怎么也想不通,皇后娘娘怎么会看中她,把她赏赐给太子当侍妾。
  她今年方才十四岁,年龄算不得合适,平日里除了小厨房就是自己房间,典型的两点一线,能见到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厨房里的赵公公和王姑姑,而且这次皇后有意从宫中挑选宫女给太子的消息传出后,大大小小的宫女,只要是正当芳龄的,上下塞钱打关系,简直就是挤破了脑袋尖儿往里钻。
  她依然呆呆的坐在床铺上,心里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与惘然。说实话,其他人觉得是泼天富贵的事情,在她看来却有几分避之不及。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而且在这宫里八年的时光,带给她的只是越发小心谨慎的性子。
  此时,她比谁都要清楚,像她这般没权没势的女人,哪天死了,也不会因为不安分或者参与所谓的宫斗,因为她连这点能量都没有,她顶多就是上边大神相争被波及到的炮灰罢了!
  这个事实让她不颤而栗。
  可是,心里再不愿意,她不会表示出一点点这样的意思,那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反正不管怎么办,能活着,她还是愿意活着的。
  
  王宫人让她歇息,她却没有半点的睡意,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进宫八年,进来时她孑然一身,到现在却也算是小有积蓄。
  宫里给她这样小宫人每月有三两月钱,每季则发两套衣服,她运气算好,分到了皇后宫中,自然不会有克扣,而她的顶头上司王宫人是个和善人,从不收她的孝敬,运气好时,还能得到王宫人分赏给她一些东西。当然,虽然宫里包吃包住还管服装,但也不是没有花钱的地方,比如针线之物,又比如她生了小病需要喝药,又或者求采买的小公公带点新奇玩意儿进宫,这些都是要花钱打点的,而且还不便宜。不过最大头的还是出在孝敬顶头上司上,即使王宫人从不收她的钱,但是遇到像管着他们的王宫人、赵公公之类的宫人过生日,底下人就要集银子给他们办寿宴,这就是一个心意问题了。
  如意以前想着以后出宫日子,所以用钱一向省,到现在竟也攒了四百多两银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起眼的小首饰,另加两套春季新发常服,原本去年的春服洗干净了一样能穿,只是如意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去年的衣服袖子早已短了一大截了。她理理整整,到底也收拾出了一个包裹的东西。
  看着床上摆着的一包裹东西,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去找王宫人告别,却听房门被推开,王宫人走了进来。
  如意眨了眨眼睛,正欲问好,王宫人却笑着扶着她坐在了一边的床铺上:“如今你身份也不同了,不必向我问好!”
  “姑姑……”如意心中情绪起伏,却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里对于王宫人是十分感激的,这些年在宫中若非王宫人照顾,她定然不会活的如此平安自在,她见过不少苛待小宫女的宫人,轻则克扣月钱,重则打骂,而王宫人算是她到这个世界对她最好的人了。
  “往后,我也顾不到你了,你自己小心谨慎,成了太子的女人,是福也是祸!”
  在谨言慎行的宫中,王宫人能对如意说出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了。如意也不是不知道好歹之人,只是,她恐怕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对方的,所以只是心中默默记住感动。
  “我知道你是个知分寸的,这些年来,我也知道你一心想到岁数就出宫。只是,有些事情命里是注定的,是命就得认!”
  “姑姑,我知道,我以后一定好好侍奉太子、太子妃!”
  这话,如意说的无比真诚,也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像她这样身份的人,连争都没有争的余地,唯一的活路,便是按照她嘴里说的。
  “你能明白这点,姑姑就放心了!”王宫人看着如意低垂着的脑袋,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
  如意从八岁就来到她身边,她没有儿女,心底里也是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闺女看待,她出宫已经是没有希望,所以盼着这孩子能够活的平平安安出宫,可是,这宫里,很多事情都不是她们卑微的宫人能够控制的。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到了这个时候,心底里有太多想说反而说不出来,王宫人最后只是说道:“明日来接你的林姑姑,是和我一道进宫的姐妹,我会吩咐她好好照顾你,今晚好好休息,不必太担心!”
  如意闻言,心里起了几分疑惑,她看着王宫人,终究忍不住问道:“姑姑,我想问,皇后娘娘为什么会选我!”
  这个问题,从如意知道自己被皇后看中之时,便一直存着。
  她在这宫里一向都是选择低调藏于人后,从不在主子面前露脸,成日呆在厨房中,连给主子送糕点这类露脸的事情,也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她不是没想过会不会是王宫人安排,但是却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今听闻王宫人与负责这事的林宫人熟悉,她心中猜测王宫人至少是知道内情的。
  王宫人的确是知道内情的,听了如意的疑问之后,只是开口说了一个名字:“春兰!”
   正文 第二章   
  春兰!
  听到这个名字时,如意心里忍不住跳了两下。
  至少,在王宫人提示她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这事与春兰有关系。但是她却相信王宫人绝对不会信口雌黄,既然她说与春兰有关系,就一定与春兰有关系。
  可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两者的联系,春兰是与她一道儿进宫的小宫女,两人是同个郡县选送到宫里,一路上乘坐一辆马车,相互照顾着,也算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先后被分到椒房宫,虽然并不常相见,却也称得上是交好的姐妹。
  在这个消息下来后,她知道春兰一心想被选上,甚至还问她借了银钱打通关系,只是意外掉进池子里发了高热,她还去看过她,当时还劝了她放宽心。
  怎么想,春兰都与这事无关。
  如意心里并不是个能存事的人,待王宫人离开后,她决定去春兰处问一问。
  
  春兰虽然与如意同批次入得宫,但却是个有上进心的,混的自然也比如意好得多,住的房间是两人一间,比如意的六人通铺好上许多了。
  她去的时候,春兰正躺在床上绣着花样,与她同一间房的另一宫女并不在。
  春兰见了如意走进,脸上扬起了笑容,收了手上的活计,连连招呼她坐下。
  
  如意来时心里想了许多话,但是真的看到春兰,心里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一时之间,有些哑言。
  春兰却是个活泼的,对着她挤眉弄眼笑道:“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了吧!”
  如意没成想对方先提起了这事儿,她咽了一下口水,半晌只挤出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春兰眨了眨大眼,笑道,“如意,你和我同一批进的宫,咱两是好姐妹,你看我被那起子贱人害的不能去参选,钱也送了,可不能便宜别人,当然是把机会给你了!”
  说罢,想到了什么又急急道:“我知道你想着出宫,可是出宫了有什么好的,你真舍得这宫里的富贵!”
  纵使此时如意心中一腔怒火,但也知道多说是枉然,只是到底意难平:“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
  春兰闻言翻了个白眼,并不回答。末了,反倒是拉着她的手,言语恳切道:“如意,你以后就会感谢我了!”
  说罢,又谆谆传授道:“以后,进了太子宫里,你可不能够这么藏拙,做太子的女人可跟做宫女不一样,你得去争才行!”想了想又道,“即使以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也别沮丧,大小你也是太子的女人!我……我也会帮你的。”
  如意不明就里,却也觉得与春兰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点了点头,便告别离去。
  
  春兰坐在床上,看着如意瘦削的身影慢慢离去,心中既得意又怜悯的想着:以后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了!我可是救了你一条命。
  春兰脑中思绪万千:就在两年后,椒房宫小厨房里可得因那“毒点心”事件死上一批人,像如意这样卑微的小宫女,铁定是首当其冲。现下,虽然你替了我去那“倒霉太子处”,就算以后一朝从富贵上摔落,可是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而且我念着今日的情分,定然也会顾着你的。
  想完这事,春兰又忍不住有些疑惑,上辈子她可不记得有如意这么一个人,或许是有了,但是也绝对没有和她这么要好。又或许是上辈子她活了太久,太多的事情都忘记了,不过这如意也真当是个傻子,长得这么好看,偏偏要藏起来,好好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反倒是一心要出宫。
  出宫有什么好的!她嘟着嘴巴俏皮的想着:等到她们二十五岁出宫,哪还有人愿意娶她们!就是有,也是当继室做便宜娘嫁给老鳏夫,即使好运嫁给有钱人家做小妾,人家也是多半看着宫女名头娶了,这把年纪还怎么争宠!
  一样做小妾,倒不如趁着如今年华,力争上游一把,而且嫁的可不是一般人呢!
  
  如意自然不知道春兰此刻的想法,回到自己房间时,同室的其他宫女都回来了,正吵吵嚷嚷的坐在自己铺上躺着、收拾着,见到如意进来,皆敛声细气。
  如意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回到自己铺盖上,刚刚坐定,有两个平日与她交好的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意,你明天不住这儿了?”
  如意点了点头。
  “那以后还回来吗?”
  “呸呸!”话音刚落,便有一宫女连连打断,“你个乌鸦嘴,如意这是享富贵去了,你还巴望她回来!”
  那人闻言也知自己失言,歉疚的笑着:“如意,我不是不念你好,我是舍不得你!”
  如意抬头笑了笑,点了点头。
  
  第二天起早,如意便被林宫人派来的人接走了。
  其实昨天那小宫女说的可能性也的确是有,送给太子的女人,而且以后是近身伺候的侍妾,自然会好好教导雕琢一番。如果学不好,被退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概率比较小罢了。
  毕竟,一来入选之人,已经是经过了精挑细选,至少外在形态都是过了关的。二来,在宫中能挨到这份上的宫女,就算个性迥异,但是规矩却也都是极好的。
  而且只是个短期培训班,就算是想装也是能够装过去的。
  
  如意到了地方时,发现其他三人也陆续到了,四人屏气敛神站在林宫人跟前,皆低头做着老实状,林宫人审视了她们一番,而后简单说了几句恩威并重的话,见到她们神态更为老实,方才满意点头,然后让人分别带着她们去了各自安排好的房间梳洗换装。
  如意此时仍是一副怯怯弱弱的模样,到了那房间时,看到房中的锦服美饰也没丝毫雀跃,只是老实由着一老宫人摆布,洗了身子洗了头,然后又打扮上妆。
  “姑娘长得真好,身段也好!”
  老宫人打扮余毕,忍不住啧啧赞叹。
  如意只是含糊的看了一眼镜中人,也没有太过在意,便站了起来由着老宫人带领回到了来时的房间。
  
  这回算来倒是如意先到,林宫人坐在房内等候,见到如意走了进来,眼中透着些微惊奇,心中忍不住琢磨:不成想这倒是一块璞玉,雕琢雕琢却是出众的。
  原先想着王宫人与她托付,左右不过个面子情,多多照顾着,现下她倒是起了几分爱才之心,好好教导一番,指不定倒有几分富贵。
  说来,初时四人送去与皇后过目之时,皇后对于如意倒有几分微词,觉得姿容、气质皆不出众,最后还是看在身段发育姣好的份上勉强凑数,如今经过雕琢走进来时,却觉得跟换了一个人一般,连怯怯弱弱的气质都变成了小家碧玉的楚楚可怜姿态。
  当然这番想法也只在林宫人心中过了一遍,脸上却是半分未露。
  等到四人都来齐后,便开始了学习。
  
  这样的学习其实在刚入宫做小宫女时也有过一次,只是比之那次的学习内容有很大的不同。几天学习下来,如意也初初做了个总结,学做宫女时,学的是一个本份守规矩,不管是服饰妆容、还是言行举止,都得本本份份,绝不冒尖。学当侍妾,本份守规矩也是首要,却又多了几丝不同,比如妆容打扮,除了对某些方面的规定不许逾越外,都是怎么漂亮怎么打扮。而举止形态,则又是往婀娜优美方面教。
  之后几天的学习,也让如意大开眼界,简直就是毫不避讳,什么都教,甚至还专门请了人拿着避火图教导如何伺候,大胆开放程度,把四个人教的面红耳赤。
  不过如意也发现了几丝端倪,那些人教导的姿势,都是易于受孕的。联想到初时林宫人教导的东宫人际时所说,貌似太子至今还没有子嗣,她也就明白了皇后选她们这些人的缘由,估计就是为了所谓的开枝散叶。
  不过,太子都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从皇家十三岁时便教导人事,到现在都十几年过去了,太子身边那么多女人,竟然会没有一个子嗣,如意忍不住心中揣测:该不会是不行吧!
  当然这想法,也就在如意肚子里转一圈,便无影了!她可知道,在古代,男人若是没有子嗣,那全是女人的责任,特别是在皇家,就算是大家一致共识认为是男方的问题,也不会有人不怕死的说出来。
  而能做的做法,就像是皇后那样,拼命的给送女人。
   正文 第三章   
  紧锣密鼓十来天的学习后,如意四人在经过林宫人的考核,再带着给皇后看了一圈满意点头后,便算过关了。
  还未等如意她们松过一口气,便被吩咐再次收拾行李,然后她们见到了东宫的女主人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领着她们四人与皇后谢过恩后,便带着她们回了东宫。
  在迈入东宫大门之时,如意心中却突然没有了那份紧张,有的只是浑浑噩噩任由摆布的一种无奈。她忍不住转头偷偷看向了其他三人,表情各不相同,雀跃、惘然、紧张……
  
  走进东宫后,如意原本只是低着头随着队伍行走,谁知,走到一半之时,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只来得及瞥见一抹杏黄色衣角,身体随着本能恭敬跪下。
  “免礼。”
  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响起,然后众人无声的站起。
  如意恭敬的低着头,只听前方那对第二尊贵的夫妻交谈。
  
  “太子妃刚从母后那儿回来吗?”
  “是,殿下。母后赏了四名宫女过来,不知您是否想见见!”
  “是这几人?”
  如意感觉一抹视线瞥向他们,身体忍不住有了几分僵硬,只能更加恭敬的低下头。
  “太子妃安排吧!孤就先不见了!”
  “好!”
  伴随着太子妃柔美的声音传出,如意便见太子妃身后走出一名宫女,示意她们跟上。
  如意自是连忙跟上。却听身后远远仍有声音传来。
  “殿下,臣妾吩咐小厨房备了点心……”
  ……
  
  “陈夫人,这是您的房间。”
  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带着如意走进一个院落,然后走到了西侧边的房间,说道。
  如意闻言却是笑着连连感谢,她当然明白这“夫人”的称呼不过是客气罢了,她们作为侍妾,连个品级都没有,说的好听是比宫女强些,但是说的不好听,却是连主子身边得宠的丫鬟都不如,至少眼前这位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却是她不敢得罪的。
  待那名宫女将如意带入房内后,如意连忙从包裹里取出一个荷包,语气温柔道:“这位姐姐不知道怎么称呼?”
  说罢,又是将手中的荷包交给了那名宫女:“这是我以前闲时做的荷包,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那名宫女手上收到了荷包,倒也不推辞,只是笑着本份道:“奴婢只是个小宫女,当不起夫人这称呼,夫人可唤我兰珍。”
  说罢,又招呼过在外边等候的一名小宫女,笑道:“她以后就跟在夫人身边伺候了!”
  如意也没顾上看那名小宫女,只连忙表态,谢过太子妃的照顾,又是谢过那名宫女的安排,直到将那名宫女送出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如意刚走回屋内,见到那名小宫女连忙小心翼翼的对她叩头问好。
  如意被吓了一跳,但是也等对方行了礼后,方让对方站起来,客气道:“我也是宫女出身,以后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在宫里这么多年,她倒不会无知的跟小说中一般,和伺候自己的人称姐道妹,但是她本身出身卑微,这也是无法掩盖的事实,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高高端起,做出一副主子的模样。
  “夫人,您是否要梳洗一下?”
  虽然如意如此说了,不过那名小宫女脸上依然一副恭敬的样子,如此看来,果真不愧是东宫里的人。
  “不用!”如意坐到了桌边,开口询问:“倒是我疏忽了,你叫什么名!”
  “奴婢芍药。夫人若觉得叫的不顺口,可给奴婢取个顺口的名字!”
  “不用,这名字挺好的!”
  如意是真的觉得挺好的,也知道这名字估计是进宫后给改过的,宫里的主子为了叫的顺口,多爱给底下人取些花草物件的名字,就像她当初进宫,王宫人觉得陈六丫名字太俗,也给换了如意一般。
  那芍药闻言脸上也未动,上前给如意倒了一杯热茶,然后看着如意带来的那个包裹,微笑请示:“夫人,奴婢先帮您把行李整整!”
  “哦……好!”
  如意喝了一口水,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芍药,你在东宫多久了?”
  “奴婢原是负责这香芷院洒扫的,已经呆了两年时间。”
  如意原来就怕这芍药也跟她一样两眼一抹黑是从外边调进的人员,不成想芍药却是个东宫原住民,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喜意。
  “芍药,我刚来东宫,对东宫里不了解,就怕冲撞了上边的主子,你给我讲一讲这里的情况。”
  “是,夫人!”
  如意带来的东西少,芍药很快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也乖顺的站到了如意边上,开始讲述。
  东宫的情况说复杂也不复杂,芍药也是三言两语便讲了个清楚,如意心中暗暗记下,然后赏赐了五两银子,便让芍药指路领她去问候这香芷院之主李宝林与其他三名比她先进东宫的侍妾。
  
  如意带着芍药到李宝林处时,意外发现其余几名侍妾也坐在大厅内,她刚刚被李宝林身边的宫女领到屋内时,厅内的四道目光一下子全落在了她身上。
  她连忙恭敬的走到了李宝林跟前行礼。
  “陈妹妹,起来吧,我这里没那么大的规矩,咱们和和睦睦过得才舒坦!”
  李宝林长相柔美,说话语调也温柔,当然如意是不可能把对方的客气当真,仍然恭敬的站着。
  见到如意如此表现,李宝林脸上的笑意也显得真诚了些,柔声道:“你是皇后娘娘赏赐过来的,身份自然比这三位妹妹都要高些,不过毕竟你是后来的,所以我就做主让她们当你一声姐姐!”
  “妹妹出身低微,这是应该的。”如意老实的回道。
  然后在李宝林的介绍下,一一见礼。
  如意来时已经听芍药介绍过这三人,如今也只是将脸和名字对上,一时半会儿虽然不能够完全熟悉记住,但好歹三个风格迥异的美女,也让如意脑海中有了印象。
  坐于李宝林左手边首位一位五官明媚,略带傲气的女人是四品知府嫡女冯侍妾;右手边首位长相可人,大大杏眼的是正二品吏部侍郎庶女蓝侍妾;而另一名长相清秀,气质温柔的李侍妾,她是李宝林的陪嫁侍女。这三人中,自然是李侍妾待如意的态度最为亲切,毕竟两人身份相近,都是奴婢出身。
  如意见完礼后,谢过李宝林后,依然是态度恭敬的在李宝林右手边第二位坐下,然后便是低头不言,只是静静的听着。
  不管在场的这四个女人关系是否是交好,反正如意坐着的这会儿,却是感觉气氛融洽,仿若前世与闺蜜见面一般,当然如意也知道,这场面也只能够看看,当不得真。毕竟这四个女人争的可是一个男人。
  大约一盏茶过去,这场“闺蜜”见面会总算结束,如意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如何,但是看李宝林的表情大抵是对她满意的,虽然她笑着埋怨了两句:“你倒也是个沉默守规矩的,只是在这儿不用这么拘束。”
  但李宝林眼里透出的笑意却是做不得假的。
  
  一个上午的折腾总算过去,如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时,稍作片刻,芍药便领着一个篮子回来,开始在桌上摆午饭。作为太子侍妾,如意可享用三菜一汤及米饭外,还有点心。
  三菜两荤一素:什锦鸡丝、溜野鸭丸子、清炒菜心另有一羊肉汤,点心则是白糖油糕。
  虽然菜是从东宫的大厨房里领来,但吃起来还是温热,味道也鲜美。不过如意只吃了半碗饭,便有些没了胃口。芍药留下白糖油糕,伺候如意睡下,方走出屋子。
  
  看着芍药走出屋子,如意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打量自己分到的这间屋子,像如意这般新进来没有背后势力,也暂时没有太子恩宠的侍妾,只能够这样马虎安排,当然如意却觉得已经非常好了。
  大概一百平米不到的一间屋子,被隔成了两间房间,里边一间是寝室,外边一间用来会客,家具皆是齐全,当然,这应该并不是侍妾里档次最低的。
  如意虽然只是小宫女出身,但好歹还是顶着皇后赏赐的名头。当然如意也知道,自己也就比下有余,比上却是大大不如了。
  太子宫里目前有名头的女人,除了太子妃娘娘外,另有两名良娣、四名宝林,她们皆是大臣之女,而太子妃更是显赫,乃是当朝宰相的孙女,吏部尚书之女。其他几人起码也是二三品官员的女儿,就像李宝林看着温柔可人,实则是二品统领嫡次女。当然,能够进太子宫内得到封号的,自然身份不会太过低微,尤其都是在无子的情形下,毕竟太子是储君,若是未来登上了宝座,这些有封号的,只要不出意外,都能够当上一宫之主。
  而剩下没有封号的,像如意这般的侍妾,零零散散也有近二十几名,这中间有像如意这般长辈所赐的宫女,也有太子妃或者良娣宝林的陪嫁侍女,更多的却是一些大臣送来的庶女。
  想要在这夹缝中求生,如意打定主意遵循做宫女时候的低调规则,平日里尽量呆在屋中,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
   正文 第四章   
  如意这头想要明哲保身,另一个回到屋中的太子妃也是与身边的宫人讨论着如意四人。
  此时,太子妃陈元香侧躺在榻上,端庄的五官眉眼之间多了一丝疲惫,她闭着眼睛,享受着身边侍女的按摩,语气随意道:“这四人都安排妥当了?”
  早先领着如意等人安排住所的兰珍连忙回道:“安排妥当了!”
  说罢这话,她便极懂眼色的又说:“这四名夫人我看那位陈夫人规矩最好。”
  她自然明白自家主子问这话,绝对不会只是问表面一层意思。
  “是那位一直低着头的?”
  陈元香脑中回忆了一下,对于这几名领回的侍妾,印象实在不深,原本她顶多觉得有几分膈应,其余的,倒还真没放在眼里。
  “主子好记性,就是那位陈夫人。”兰珍回完话后,不再多言。
  陈元香也没说话,心中却是有些想的远了。
  
  陈元香自然也不是在想那四名侍妾,只是想着她的姑母也就是皇后的今番举动。这几年来,皇后也没少给东宫赏赐宫女,往日倒罢了,顶多领回一两个,这次干脆一赏赏了四个,可见是对东宫没有子嗣之事微词颇多。
  她心中冷笑,她这皇后姑母,早些年她刚嫁进来时,还对她说子嗣不用着急,还口口声声说姑侄姑侄她自然会看顾她的,如今倒好,为了稳住太子之位,三天两头想着给塞人。
  只是,也不替她这个侄女想一想,让庶长子先出生了,她这个太子妃会多没脸。
  想到这会儿,陈元香的心中也是一阵苦恼,虽说皇家子嗣艰难,但是她和太子的身体明明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就是迟迟怀不上。
  她自十五及第之年嫁入东宫至今,已近十年,这期间,也不是没少喝补药调养身体,各种求子偏方也都有尝试,奈何身子就是没有一点的动静。
  这几年,她也想过去抱养其他女人的孩子,但想想这抱的总还是自己生的亲,而且她的身体,太医明明说过没有任何问题,她心里也总是忍不住想着,或许只是缘分未到!再等等!再等等!
  她能等,其他人却不能够等,特别是她的姑母皇后,三天两头把她叫去敲打一番,又是常赏侍妾下来,就是看不得她安宁。
  只是,心中再不忿,她还是得忍着,谁叫她那姑母是皇后呢!
  
  晚上,太子在太子妃处用完晚膳后,陈元香看着试探道:“殿下,母后赐下的四名侍妾,您今晚想去哪处?臣妾提早让人通知安排。”
  太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陈元香,似乎并不在意的说道:“你看着安排吧!”
  陈元香闻言心中倒是舒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太子并没有抗拒的意思,又不由有几分黯然,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柔声道:“母后赏下的四人,我看那位陈氏是个姿容出众的,不如殿下今晚去她哪里?”
  “陈氏?”
  太子面无表情的念叨着这个名字,看了一眼陈元香。
  陈元香脸上撑起一抹笑容:“说来也巧,这陈氏和臣妾是一个姓氏。”
  太子并没有赏脸欣赏这不算笑话的打趣,只淡淡道:“就依太子妃你的意思。”
  说罢,站起身开口道:“孤先回书房,你早些安歇!”
  陈元香闻言连忙站起来相送,看着太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起了几分哀怨,她嫁与太子十年,又是表哥表妹关系,按理说太子应该会对她优待几分,就算不另眼相看,也不应该如同现在一般冷漠。
  明明看着是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是那么冷漠。
  或许,她不该奢求那么多,至少,太子在对待其他的女人时,也是一样的无情。
  
  小太监过来传消息时,如意正在收拾着着李宝林他们送来的礼物,听到消息,差点失手把李宝林赏赐的那对翡翠玉镯给摔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的芍药却是先高兴上了。
  “主子,太好了!我马上让人抬水进来伺候您梳洗打扮!”
  如意没有回答,看着芍药跑出去,心中却是有些复杂。她想过太子早晚会宠幸她们,只是时间的关系,心里也有过准备,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如意并非纯正的古人,和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直接上床睡觉,心中的不甘与难受自然不可避免。
  在豆蔻年华的时候,她也憧憬过美好的恋情,就是之后工作相亲,变得现实了,她也希望能够找一个顺眼的,对她好的男人陪伴,可是如今,却是要作为一个玩意儿□□裸的躺在陌生男人的身下,她只觉得心中一股邪火在蔓延。
  她上辈子那二十多年的受到的教育让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觉得这样子的自己是屈辱的。可是穿越后的十几年却更加深刻的提醒着她,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她想到自己六岁以前过得朝不保夕的日子,她想着那个时候每天晚上饿的几乎睡不着的痛苦滋味,又想到进宫后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那么艰难的日子里,她都拼命想要活下去。
  如今,明明日子过得好些了,不该存在她身上的自尊心却又出来作祟。她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就是瞎矫情。
  
  芍药进来时,如意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调整,至少表面上,她看起来十分的平静,由着芍药替她洗完澡,又由着芍药替她梳头装扮,并且换上了寝衣等候。
  时间过得很慢却又很快,门外一阵公鸭嗓唱喊下,如意惊得站了起来,她强忍下自己的胆怯,带着芍药走到了门边跪下。
  “奴婢陈氏拜见太子殿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声音。
  “起来吧!”
  如意只看到一双长靴从她面前走过,她连忙站了起来,低头跟了上去。
  她走进屋内时,太子已经在榻上坐下,她匆匆扫过一眼,也不敢多看,恍然觉得是一个长相俊美、气质温和的男人。
  只是这会儿,她只顾着抑制自己心中的紧张,倒是没有多想。
  芍药端了茶递到她的手边,她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太子的边上,然后又是有些木楞的站在了边上低着脑袋。
  
  “你是母后宫里的,孤怎么没见过你?”
  太子喝了一口茶后,抬头打量了一眼如意,语气温和的询问。
  “奴婢以前是椒房宫小厨房里的小宫女。”如意强忍着怯意,柔声回答。
  “叫什么名字?”
  “奴婢进宫后,王姑姑给改了名,唤作如意。”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如意乖顺的站在边上,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
  直到太子放下茶盏,说了一句“安置吧!”
  如意才恍然回过神来,她偷偷咬着牙,鼓起勇气,走到了太子跟前,然后踮起脚尖,开始替他解外衣扣子。
  虽然手是颤抖着,但是先前已被教过无数遍,她到底还是没有出错的替太子脱下了外袍,然后便是里边的衣服……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是顺利成章,而如意心中也一直默念着先前教过的步骤。
  即使初次的剧痛,也让她咬牙忍住,不发出一声□□。
  只是,后边的事情,却有些脱离了她的轨迹。实在是忍无可忍!生理的本能大过了心理的控制。
  一晚上,她只觉得自己就跟一条上了煎锅的死鱼一般,被翻来覆去折腾着,直到熟透糊透了还不罢休。
  嗓子到了后边,哑的几乎叫不出声儿,身体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疼的发麻,下/身更是撕裂一般的剧痛,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要死过去了。
  她咬牙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心里还惦记着不要没了规矩,可是到了后边,却是完全的神志不清。
  
  第二天早上,她被芍药叫醒时,太子已经离去,她抖着腿由芍药扶起,心里却是惶恐万分,她竟然会睡过去忘记了早上起来伺候,这可是大不敬的罪。
  “夫人别担心,太子殿下并没怪罪!”
  芍药见如意惴惴不安的样子,连忙出声安慰。
  “快帮我梳洗了,待会儿还要去太子妃那边请安!”如意刚开口,也被自己嘶哑的嗓子惊了一下,她连忙拿起放在边上的水杯,猛喝了一口。
  东宫的侍妾,其实就和宫里皇帝低位份的嫔妃一样,是没有资格和太子妃请安的,但是作为昨晚刚承过宠的,却是另当别论。如意想到早上已经失误过一次,心中懊悔的不行,去向太子妃请安这事儿,是绝对不能够耽误。
  芍药也明白轻重缓急,二话不说,便绞了毛巾递给如意,而后开始替如意梳妆打扮。
   正文 第五章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耽误事情,等到如意扶着芍药走出屋子时,恰好看到李宝林也从香芷院的正院里走出。
  李宝林远远的看见如意一副弱不禁风扶着芍药的模样,想到昨晚太子去了如意的屋里,心中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
  饶是她一贯善以温柔待人,此刻也有几分沉了脸,正欲走上去给如意一个下马威,谁知道转头看到如意时,心里却“咕咚”地跳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给止住了。
  如意看到李宝林,心里也有几分惧意,她强撑着恭恭敬敬给行了大礼。
  李宝林见此连忙让起身,末了,忍不住问道:“陈妹妹,你身体没事吧?”
  倒不是李宝林善心,实在是如意的样子,看着太渗人。
  她不是没见过承宠后的女人,哪个不是面带□□,眉眼妩媚,太子对于女色一向寡淡,床第间并不粗暴,所以并不会受太大的罪。
  可是眼瞧着这如意的模样,李宝林心中忍不住琢磨,昨儿个还没觉得她身体有多差,谁知承个宠都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李姐姐,多谢关心,是我自个儿身体不争气!”如意嘶哑着喉咙,虚弱的说道。
  “陈妹妹,我瞧你这样子,待会儿还是禀了太子妃姐姐请太医院的人过来看看吧!”
  “妹妹还支撑的住。”
  如意并不想兴师动众,特别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反正当宫女那会儿,得了病也都是忍忍过去的。
  “那妹妹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尽早说出来!”
  李宝林也没有勉强,本来这话说出也就是个面子情。不过李宝林瞧着如意这副样子,忍不住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唯恐如意身上有什么病症会传到她身上,也怕如意待会儿半路晕倒在她边上累及自己。
  
  不过李宝林所怕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如意搀着芍药的手,硬是咬牙来到了太子妃的宫殿。
  太子妃此时还没有梳妆完,大厅里的人也没有来齐。
  如意作为侍妾,在这里是没有座位的。她只能够继续搀扶着芍药的手,站在大厅内。此时的如意已经是强弩之弓,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了芍药身上。
  她的这副样子,也让原本坐在大厅内准备找茬的几位小主都歇了气,在座的几位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是真的不舒服还是装出来的,她们一眼便能瞧出来。
  而如意这原本还是苍白的脸,此刻都已经变成了青白,天气明明带着寒意,可是她已经是额头冷汗直冒,瞧着就像是奄奄一息。
  几人心里忍不住嘀咕着,待会儿可别在这里倒下,那多晦气。
  
  另一头,太子妃陈元香正坐在梳妆台前,慢慢精细的梳妆打扮着,只见侍女将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绾成飞仙髻,又将桌上一支支华贵精美的发簪珮上,每一次下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力求位置不偏一分。
  而陈元香单手拿着放于桌上的胭脂,慢条斯理的替自己脸上上最后一道工序,唇上细细一点,方才看着镜中人十分满意。
  陈元香虽然肌肤嫩白,五官端庄,但真算不上漂亮,当然也算不得丑,她也自知无法与底下那帮千娇百媚的女人相比,所以每回打扮,都让自己往端庄大气上收拾,反正她是太子妃,又不是那帮用来取乐的玩意儿。
  今日,她穿了一套紫锦宫装,显得分外沉稳大方。初初站起来,气势便是惊人。边上宫人搀扶着她往厅里走去,走到一半时,她恍然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那陈氏过来了吗?”
  陈元香这话问的随意,似乎只是心血来潮一问。
  但常侍候在她身边的宫人却知自己主子显然是有几分关注这人,一宫人连忙开口道:“主子,她早已在厅内等候请安,只是看着模样似乎不大好!”
  
  不大好,陈元香皱了一下眉头,但没有多说话,她关注的也只是这个陈氏是否会恃宠而骄,毕竟是她捧上来的人,她可不愿意捧一个没规矩的来膈应自己。如今听着早已过来,也便不在意了。
  只是,等到她走入厅内,看到摇摇欲坠对着她请安的如意时,脸上也有几分惊讶。
  她心里琢磨着,这姑母是看走眼了吧,就选了这么个角色来给太子开枝散叶。连承个宠都是这副样子,还怎么孕育子嗣。
  
  虽然陈元香心里这样想着,但是面上却是一副温和亲切的神色:“陈妹妹你既然身体不适,就早些回去歇息,需要请太医就让底下人来和我说一声!”她也是怕这人倒在她这边,晦气是一方面,也怕被人乱传成自己苛待太子的侍妾。
  想了想,又让人兰珍拿了一早备好的首饰过来,温声又道:“既然进了东宫,以后就要好好伺候太子。”
  如意强忍住眩晕,恭敬的走到了陈元香跟前接过赏赐:“奴婢谢过太子妃娘娘。”
  “行了,赶紧让你的宫女扶你回去吧!”
  陈元香看着如意这副恭敬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语气也和缓许多。
  到了这关头,如意也不敢松懈,再次毕恭毕敬的对陈元香及一边的小主行了礼告别,方才扶着芍药走出正厅。
  几乎是一脱离视线,如意便身子一软,若非芍药有几分气力,她整个人就要扑到在地上。
  之后的事情如意反正是不知道了,等到她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自己屋子的床上,床帘放下,左手放在了帘外,覆着一块绸布,其上有人正在给她把脉。
  “太医,我家夫人如何?”
  如意听到芍药的声音在帘外询问,她原本想要起身,但想想还是躺在床上静观其变。
  “夫人邪风入体、高热不退,喝上几剂药便可无事,待会儿我让小童送药过来。”
  太医收回手,开始整理起了东西。能进太医院的人,自然是医术高明,但是比他们的医术更为高明的,便是说话的艺术,凭他们的医术,如何会看不出如意是怎么回事。
  但实话实说,这不是说太子贪欲过度吗!明晃晃的得罪三方人,太子、太子妃以及这躺在床上颇有恩宠的夫人,所以捡轻避重方才生存之道。
  而如意听了这太医的话,心中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故意弄出了点动静做出苏醒状。而后,又交代芍药拿银子好好谢谢太医。
  直到听到外边没了动静,她方重新闭上眼睛,一下子抽光了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一丝精神气,再次沉沉昏睡去。
  
  中午醒来时,如意吃过芍药送上的清淡粥食,又喝了一碗苦药后,身子靠在床边,可能是早上睡得太多,虽然此时有些昏昏沉沉,却没有睡意。
  芍药见此,便陪在她身边说话解闷。
  “夫人,早上给太医封了十两银子,中午又给膳房里的刘公公封了五两银子才答应这段时间给另作的粥食。”
  如意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该花的钱还是得花,我那儿的银子你先用着,不够了再和我说。”
  芍药闻言连连点头。
  
  如意虽然嘴上说的平淡,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心疼了。
  这些银子是她入宫这些年不舍得吃穿玩,好不容易省下来的,如今才入东宫不过两日,就已经花去了近四分之一。当然她也不是死捂着这些钱不松口的人,她只是有些惋惜,又有些担忧以后该怎么办。
  如今做了所谓的主子名头是好看,日子却越发有些招架不住。
  她这样的太子侍妾,每年能领三十两银子,其实比她当宫女时候还要少,当然也不是说侍妾不如宫女好,侍妾毕竟是主子,虽然月钱看着少了,但是其他的福利却是多了很多,比如每隔一段时间可以分到的布料、首饰、脂粉以及其他各类东西,生活档次自然是上升许多。逢年过节,也会有红包下发,若是太子妃大方点,隔三差五还会有各类赏赐下来。得宠的,太子那儿的赏赐更是丰厚。
  但是收入的多,支出的也多,她这样的身份,太子、太子妃和几位小主身边的宫人要讨好,她自己的宫女也要给点油水,不然谁乐意跟个没油水的主子。还有像今天生个病、去膳房要个份例之外的东西,也都要给塞钱。
  而且,她所收到的赏赐,都是一些名贵的首饰之物,有些还是不能够动的,这些都换不得银子,除了妆点自己,实在换不了实惠。
  难怪常听人说不得宠的低位份主子,连寻常宫女都不如,她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正文 第六章   
  如意这头请了太医之事,陈元香自然是清楚,事实上,如意倒下之后,还是她派人将人送了回去。
  听完侍女的回禀后,陈元香拿起放在榻上小桌的茶杯,轻抿一口,方才道:“兰珍,待会儿从我库里拿些药材送去。另外,你再给选一宫女送去。”
  身为东宫侍妾,身边的宫女其实可以多到四名,但一名,也合乎规矩,陈元香并不是太过于苛刻的人,看着如意已经承过宠,又生了病,也不在乎多分一人过去。
  “是,娘娘!”
  站在边上的兰珍闻言行了礼退下后,陈元香身边的一个老宫人小心的问了一句:“娘娘,陈氏那边是否将药送去?”
  老宫人是陈元香的奶娘刘氏,自小陪伴,陈元香进宫后,她也跟了进来,跟在身边。
  陈元香心中犹豫,并没有马上说话,由着自己的奶娘接过杯子后,她叹了一口气,出声道:“先别送去,这几天估计都会有太医过来把脉,万一看出了什么端倪,就不好了!”
  虽说这药隐蔽,但她吃不准太医会不会给瞧出来,更重要的是,这陈氏身体不好,万一服了药,有个什么明显的症状出来,更是不美。
  “而且,就陈氏那身子,就算是怀上了,能不能怀住,还是个问题。”陈元香心里对于如意倒是没有太多的在意,出身这么低微、身子又是那副样子,就是得宠,又能够兴起多大的风浪。
  “娘娘说的极是。”刘宫人闻言连连应和,也就多嘴说了几句,“娘娘,其实就是让底下那些侍妾怀了太子的孩子又如何,只要一生出来就抱到您身边,那不也是认您当亲娘吗?”
  陈元香到底是局中人,刘宫人一个局外人却是看得清楚多了,自然忍不住劝说。
  陈元香闻言心里就有些不悦,毕竟是一个女人,就算明白这个道理,但总是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但刘宫人是她的奶娘,自小亲近,故而她也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总是自己生的好。”
  “娘娘也别怪老奴多嘴,我看皇后娘娘那边对于太子的子嗣已有不满,长此以往,反倒是让娘娘受累。不如让底下那些没依靠守规矩的侍妾先怀上,只要有位份的那些女人不比娘娘先怀,即使是男孩,也不会对娘娘有影响的。”
  陈元香单手揉着额头,有些疲倦的听着,末了,忍不住出声道:“迟点再说,太医也说我只是缘分未到,再等半年!”
  虽然陈元香嘴上说着再给一个期限,但刘宫人如何看不出自己养大的主子心里是个什么意思,根本就不想用借腹生子这个方法,可是,她就算与太子妃感情深厚,也只是个奴才,说到这里已经是愈矩了自然也不好再劝导。
  这事儿,还是得细水长流着来。
  
  可能是因为白天说了让陈元香苦恼的事情,她这一天都显得没什么精神,直到晚上太子过来用晚膳时,她方才打起了精神,小心的伺候着。
  直至太子用完了膳,换上茶盏,她心里估量着,小声的说:“殿下,今早陈妹妹过来请安,我瞧着面色不太好,回去果然是病了,您要不要去瞧瞧她。”
  太子正把玩着手上的扳指,闻言微微一顿,但脸上却是半分不露,将扳指重新套回大拇指后,他方才道:“不用了,待会儿孤让邓先赏点东西过去。”
  “那殿下今晚去那位妹妹处?”
  太子妃对于太子话中显示出的无情心中高兴,面上却是不敢露出来,只是又贤惠的问道:“孤今日有事,就歇在书房,你不用安排了。”
  太子说完这话,便站了起来,陈元香看出这是要离去的意思,连忙紧随着站了起来,嘴上依然柔声道:“那请殿下别太晚歇息,万不可应公事不顾身体。”
  陈元香目送太子离去,心里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反正,太子对于女色寡淡,一个月里,总有大半的时间是一人独自在书房里歇息的。
  对于身为太子妃的她,太子睡在书房,总比睡在别的女人处强,初一十五,太子总还是顾全着她的体面。
  
  太子的赏赐送来时,如意正被伺候着吃饭,新分来的蔷薇也是个规矩的,因着自己后来,便站在了芍药身后打下手,并不争先在如意面前露脸。
  如意心里对这分来的两人并无谁好谁坏的印象,反正两人都只是小宫女,品级一样,她也一视同仁,给蔷薇也赏了五两银子做见面礼,至于之后更看重谁,谁得更多赏赐,全凭她们的本事。
  至于说像以前宫斗小说中那样,恩威并重,想着收服两人,如意是全然没有这个想法。她也是宫女出身,自然知道宫女的想法。就凭她现在的身份,让这两人对她完全衷心,那是做梦,别说太子妃、就是其他有背景的侍妾想要害她,吩咐这两人做了,她们两人会因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主子就不要自己的性命成全所谓的衷心吗?
  而且,只要自己别太作死,她这样的人,在其他小主面前,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蝼蚁,谁会为了处置一个蝼蚁让自己留下把柄。
  所以如意毫无负担的决定享受这两人的伺候,至于她们真正的主子是谁,心里怎么看待她这个主子的,她是完全不在意,大家表面上处的差不多就得了。
  
  这两个小宫女如意不在乎想法,但是太子派来送赏赐的邓公公,如意却是不敢不在意了。这可是太子身边一等一信任之人,就连太子妃也不敢太给没脸。
  如意在人还没进屋时,便让芍药和蔷薇扶着她穿衣下床迎接。
  这会儿人要没来,她倒是差点忘记了侍寝过后,一般太子都会给点赏赐,可能也是因为先前接了太多遍的赏赐,这太子妃今天就给了两次,其他的小主以及某部分侍妾,也都给送了东西过来。不过都是些华而不实的首饰玩意儿,如意瞧过就让芍药她们给收起来了。
  等到热情送了邓公公离去后,如意才有余心去看太子的赏赐,不得不说,太子的赏赐果真大方多了,也非常的让如意欣慰,都是她非常需要的。
  除去一套首饰头面,另有银钱些许,数目还不少,最重要的是,竟然还有一瓶药,如意有些脸红的将那瓶药自己收起,其余东西让芍药她们收了起来。
  这瓶药对于现在的如意而言,比其他的东西更为重要。早上芍药伺候她的时候,因为时间紧迫,虽然看到如意身上有瘀伤,但也没看清楚有多严重,如意自己也不好说出来。后来太医来看病,也只配了内服的药,如意当然不好意思提出来,她打算认命慢慢养伤,让它自己好了算了,谁知道,这头太子竟然会给送药过来。
  不过,这事儿,如意心里顶多是庆幸高兴,只以为太子给承宠后的女人都会送,但没有什么别的其他想法。
  
  邓先送完礼后,回到了太子边,刚刚歇了一会儿,喝过一口底下小太监送上的茶水,便听里边太子传唤,他连忙放下茶水,理了理衣裳,然后走到太子书房外,禀了一声,恭敬入内。
  太子的这个书房,只能说是内书房,地方不大,除了正常的书房配置外,还放了一张榻,平日里太子爱在这里处理点事情,却鲜少在这里接见内臣。
  邓先走入时,太子正在书桌前写字,他恭敬的行了礼,听到叫起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又看了一眼太子。
  他心里琢磨着太子唤他进来会吩咐什么事情,却听太子似是随意一般问了一句:“东西送去了?”
  邓先心里“咕咚”一下,却是马上回过神来,恭敬回道:“奴才给陈夫人送过去了。”
  他突然有些吃不准太子的态度,虽然先前他送东西过去时,也觉得赏赐有几分丰厚,而且还是太子亲自吩咐着让他拿的,但先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可是这回来太子还亲自过问,却是第一次。
  他心里忍不住想着太子对这陈夫人是个什么态度,脑子却突然回想到昨日陈夫人侍寝那会儿的情形,他总跟在太子身边,自然知道昨日太子有多反常,可是这陈夫人虽是姿色出众,但在太子后院的那群女人中,也不是顶顶出众的,按理,太子也不该会特别上心。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邓先还是倾向于自己的感觉,于是小心的揣摩道:“奴才去陈夫人那儿时,陈夫人看着好了许多,还下床迎接了殿下的赏赐。”
  说完这话,许久没有动静,邓先跳的飞快的一颗心,也渐渐平复,他明白自己的赌对了。
  他又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太子,见太子仍在低头写字,也没有禀告,只是无声的行了一个礼,然后小心的退出了书房。直到走到了门外,他才松了一口气,回想着方才给那位陈夫人送赏赐时自己的态度,不由庆幸自己还算恭敬客气。
   正文 第七章   
  接下来的日子,李宝林免了如意的请安,如意也每天乖乖的躺在床上养伤,一天三顿的喝药外加进补,外加听一些芍药和蔷薇外边听来看来的八卦。
  在她生病后的第二日,太子召了与她一块儿进东宫的杨侍妾,如意恍然记得对方的名字是□□梅,貌似和春兰在一处当值,倒不是她记性差,明明两人在一处学习过一些日子还把人名儿给忘了,实在是没打过什么交道。
  在林宫人处学习的时候,学习任务较多,而且可能是大家心里那会儿已经起了什么竞争的意识,虽然有说过话,也交换过名字,却极少交流,以至于进了东宫时,都没什么交情。至于什么结盟之事,反正如意是完全不知道了。
  不过,在芍药和蔷薇送来八卦的第二日下午,这位杨侍妾却来看她了,带着太子和太子妃赏赐的首饰,把自己收拾的风采照人,脸上红晕浸染,眉眼妩媚。
  如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她的话,听着她不听的面带羞涩与她讨论太子,又听她满腹牢骚的说着东宫里的其他女人,顺便言语上踩了一脚其他两位和她两一起进的东宫却还未被太子宠幸过的侍妾。
  如意当时脑子里就三个想法:这妹子言论这么大胆,怎么在皇后宫里混下来还能被选中送入东宫的;自己果然是身体太差了,瞧瞧都是侍寝,自己要死不活大病一场,人家却是神采奕奕,光彩照人;最后一个便是,这妹子果然□□梅,自己没有记错。
  然后,也便没有什么然后了。
  杨春梅见如意有一搭没一搭,嗯嗯的应付她,心中恼怒,又觉得没有共同话题,最后神色中带着几分愤怒,站起告别。
  “妹妹,你好好养病吧!我得回去准备准备,晚上好迎接太子了!”
  如意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要准备什么,便见杨春梅已经离去。
  倒是一边芍药和蔷薇替她愤愤不平表示:“夫人,这杨夫人就是没安好心!故意来气您的。”
  如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是回去准备侍寝,不过太子晚上要去她那儿吗?
  如意带着这个疑问,在芍药和蔷薇的伺候下梳洗完毕,继续蒙头大睡,然后第二天一早,刚刚睁开眼睛,便听见她的两个宫女兴奋的和她禀告:“太子殿下昨晚没去杨夫人那儿,去了叶良娣处。”
  “哦!”如意朦朦胧胧,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因为也不用去李宝林处请安,她也不用起来梳妆打扮,简单梳洗过后,便开始享用早餐和苦药。
  等到吃完饭喝了苦药,醒过神来的时候,听到的八卦有了新版本,原来太子殿下昨天原先是要去与如意一块儿进东宫的刘侍妾处的,结果还没过去,叶良娣的丫鬟就在半路把太子给拦截了,告知叶良娣身子不适,然后太子就转道去了叶良娣的香蘅院,最后太晚,太子睡了香蘅院的叶侍妾,叶侍妾是叶良娣当年带进宫内的陪嫁丫鬟。
  真可谓是一波三折!如意心里暗暗想着。
  之后的几天养病生涯里,如意基本上每天都能够听到关于东宫后院的一些事情,区别只是太子若进了谁谁的房间时八卦更为跌宕起伏、更加精彩点,若是太子歇在书房里,八卦点就少了几分趣味。
  因着这两宫女说的话还算有分寸,也不算愈矩碎嘴,如意也没有阻止他们这一分享的乐趣,反倒是把此事作为了自己养病时候的唯一解闷方法。
  
  病来如山倒,病去入抽丝,一个高烧,如意生生养了半个月方才见好,这还是建立在她身体素质较好的情况下,身上的伤痕在那瓶药的效果下,好的飞快,现在几乎看不到痕迹了。
  恰好此时,太子妃那边也派了兰珍过来问候,如意也便顺水推舟表示自己已经全好了,明儿个就去给太子妃谢恩。
  这半个月来每天浸在苦药里,每日顶多拿温热的毛巾略略擦一擦,虽然天气还没转暖,但如意觉得自己身上就是苦药味儿和汗味聚集,她呼吸间都觉得自己发臭了。
  得了太医最后判断好透了的结论,如意便迫不及待的让芍药去要了水,准备洗澡,明日才好干干净净的去和太子妃谢恩。
  芍药和蔷薇二人也是高效率,如意这头刚说完没多久,大大的澡桶里已经灌满了热水,水蒸气散发在房间内,分外诱人。
  如意这头迫不及待脱了衣服迈入,不想水温过热,却被烫了一下。
  “奴婢该死!”
  芍药和蔷薇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叩头。
  “没事,没事!”如意也不觉的是她们的错,方才她伸手探水温时,并不觉得有些热,估计是自己的身子太凉缘故。
  “夫人,您稍等会儿,奴婢去提点凉水过来。”
  屋内有一桶热水放着,却没有准备凉水,芍药见此连忙出门准备凉水,另一头,蔷薇怕如意受了凉,拿着擦布擦干了她身上的水汽,又拿着毯子给裹上。
  只是,等了一会儿,却仍未见芍药回来,如意忍不住伸手探了探水温,觉得自己能够承受的住,于是吩咐蔷薇先伺候她沐浴。
  她刚刚走入澡盆,舒服的将水拨在身上,芍药回来了。
  如意也没在意,怕她又是告罪,只出声道:“现在水温刚好,你过来帮我擦擦背。”
  话说完,一贯机灵的芍药却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如意有些奇怪的转了头看去,只见芍药拿着一个空木桶,脸上苍白、目光呆呆的站在边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
  如意心中奇怪,冲蔷薇使了个眼神,让她提醒。
  蔷薇也是有几分着急的推了推芍药,不想她的轻轻一推,竟惹得芍药“扑腾”一下扔了木桶跪在地上直叩头唤着:“奴婢该死!”
  “快把她扶起来!”
  如意瞧着她磕头那架势都替她的脑袋疼,连忙让蔷薇去扶她,直至芍药神色平静下来,她才问道:“你这出门打个凉水,怎么跟丢了魂似得,发生什么事情了?”
  “夫人……”芍药苍白的嘴唇动了两下,而后开口道:“杨夫人死了!”
  “谁……”
  如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等到回过神来,脸也一下子煞白的看着芍药,“怎么会死了呢!”
  如意有些不相信,就在昨天,杨春梅还戴着太子新赏赐给她的簪环过来炫耀,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救没呢!
  “杨夫人冲撞了叶良娣,被叶良娣告到了太子妃娘娘那儿,后来似乎又冲撞了太子妃娘娘,被拉出去杖责,没挨过……”
  芍药此时恢复了些许神志,还有几分条理的把话说了下来。
  但是如意的脑子里却变得乱哄哄了,蔷薇安慰她的话,她也没听进,脑子里只是一片乱哄哄的。嘴上只是问着:“她怎么冲撞了叶良娣和太子妃娘娘……”
  “奴婢不知。”芍药也是欲哭未哭的表情。
  好半晌,如意方才让自己平复下情绪,极力控制着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水要凉了,你们快伺候我洗完吧!”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怎么穿上衣服,重新躺回床上的。
  
  床帐放下,但是如意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死死的捂着嘴巴,用被子将脑袋蒙了起来。她害怕极了,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昨天还是那么精神奕奕和她说话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而且是被活生生的打死。她已经知道这是一个人命草菅的世界,可是心理上,却仍然承受不住。
  她想到自己在现代的时候,自己单位有个同事,一直隐瞒着得了绝症的事实,直到人事不知在医院急救时,消息才传开。结果隔日那位同事便去世了。即使如意与那位同事不熟悉,也没怎么说过话,也知道那位同事已经生了十几年这个毛病,死了反倒是解脱,可是她也生生难过了好多天。
  那位同事和她一样是独生女,死了后,在葬礼上她看到了那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哭的瘫倒在地上,她才明白自己这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她那个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是哪天自己遭遇了不幸,她的父母会如何难过。
  后来她真的死了,但是她却来不及难过,生活的压迫让她收起悲伤的情绪。而此刻杨春梅的死,更让她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杨春梅为什么死!只是小小的冲撞吗?
  如意根本不相信,她想到了这段时间,芍药和蔷薇与她说的事情,又想到了杨春梅隔三差五过来的炫耀神色,在她生病的这半个月里,太子宠幸的女人中,除了一道与她入东宫的其他两位侍妾,就是太子妃和几位有位份的小主,此外,还有两夜是在杨春梅处度过的……
  如意不知道杨春梅的死是因为受宠还是嚣张,亦或是两者皆有,但是她更深深体会到的是她们这个身份的卑微,她们就像是没有依靠的浮萍,身份根本不比随时能够赐死的低等宫女强上什么!
   正文 第八章   这天晚上,如意做了一个噩梦,梦起了许多年前的一个事情。
  她只有八岁时的事情,刚被分到椒房宫小厨房,在王宫人处侍候。那天下午,她蹲在灶下烧火,突然一位身穿蓝色宫服的大太监走了进来,让王宫人带着她们一起到了椒房宫前的院子里,她朦朦胧胧的跟着人流走去,因为个子矮,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然后,她看到两个太监拖着一个穿着粉红宫服的小宫女过来,把她压在了板凳上,二话不说,便有人拿着长长的木杖开始打。
  她当时惊呆了,神色呆呆的看着,一直看到那个宫女臀部流出了嫣红的鲜血,把她粉红宫服染红,然后鲜血流了一地,她分不清什么是血什么是肉,满眼只是鲜红的一片。
  在梦中,她看到了那个宫女在哭嚎,突然,那个宫女的脸开始扭曲,变成了杨春梅在笑,又像是在哭,她依然站在人群中,仿佛被钉住了一般,动都动不了,她又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压在板凳上的人是她……
  
  如意半夜被惊醒了,脑子昏沉沉的,守在外边的蔷薇听到动静,小声的问了一句。
  如意也没有听清楚,只是马虎应付过去后,眼睛睁得大大的,就那样呆呆的躺在床上,那件事情,如意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今天却噩梦重现。
  那一天,直到那宫女断了气,一个严肃的老宫人训诫后,方才放她们回去。一起观看的宫女都哭成了一片,如意没有哭,她是失了魂,呆呆的回到了小厨房,直到晚上王宫人才发现她的不对劲,请人偷偷招了魂她才恢复正常,但也连续做了整整一个来月的噩梦。
  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后遗症。这些年,她也有遇到过杖责的事情,但总算被教了经验,每次被拉去看时,都是尽量不把眼睛撇过去,即使回来心神不宁一会儿,也很快过去。
  不成想,今天李春梅的事情,竟然又让她想起了那件事情。
  
  第二天,太子妃陈元香没有等来如意的谢恩,却等来了如意病的更重的消息,太医过来看诊后,只留下一句“惊吓过度、病情加重”后,便开了方子离开。
  陈元香听了底下人的汇报,只觉得有几分晦气,倒是没有说什么别的,嘴上安抚了几句来回话的芍药,又让兰珍包了些许药材让她带回。
  等到看到人走了,她对着刘宫人道:“这陈氏总这么病怏怏的,是不是该把她迁出去?”
  虽说侍妾不算是宫女,但也称不上主子,一般宫人生了重病,为怕传染给主子,都会给迁到外边去。
  “陈氏这病也不会传染,而且好歹也是殿下的女人,总还是留几分情面。”免得外边传着说太子妃您太刻薄。刘宫人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但陈元香也明白这个意思。
  “那就留着吧!”陈元香到没有多过计较,只是嘴里嘀咕着,“兰珍昨儿个还跟我说好了,结果今儿个竟病的起不来了!”
  “娘娘,奴婢仿佛听说,这陈氏的病是吓出来的。”
  “吓出来?”陈元香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宫人,“奶娘,这陈氏成日躺在房里养病,谁会吓她。”
  刘宫人小声道:“仿佛是因为那杨氏的事情。”
  陈元香听到杨春梅的名字,脸上闪过了厌恶的表情,只觉得心里恶心,就是个太子宠了两天就连自个儿是个什么玩意儿都认不清楚的东西。也不想想什么出身,她原想着太子好歹宠过两天,杖责后也想着怎么和太子去说,谁知道昨晚自己简单提了一句杨氏被自己杖责的事情,太子连原因都没有问,也不知道那位嘴里叫嚣着太子会为她做主的杨氏这会儿在地底下心里是该怎么想。
  陈元香想着,心里不由一阵畅快。
  “陈氏听了杨氏被杖责,自己把自己给吓病了!”刘宫人眼见陈元香的神色,又开口解释道。
  陈元香这会儿听了心里虽然鄙视,却又有几分喜欢如意,如果太子身边的女人,都像如意这般胆小守规矩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这成日病着的如意倒不是什么碍眼的事情,反倒是大发慈悲的说:“既然病的厉害,让她的宫女好好照顾,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和我来说。”
  刘宫人见此嘴上连忙道:“那陈氏可要好好来和娘娘谢恩了。”
  “行了,要是其他几个都像这陈氏这般,我倒要谢天谢地了!”陈元香这会儿,又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这回她的皇后姑妈给她赏进来的四个女人,倒真有个性。一个陈氏侍完寝直接病倒,到这会儿还没痊愈的意思;一个杨氏得了两天恩宠,就连自己是什么都认不清;一个冯氏自作聪明迫不及待和叶氏那贱人结成联盟;还有一个刘氏,倒颇有几分聪明样儿,竟然连她下的药都能发现,只可惜,这会儿就敢明目张胆地避了她给的药,也是个自作聪明的货色。
  
  陈元香心中腹诽着皇后及皇后给她送的四个女人,这会儿,皇后对于陈元香心中也是有了诸多抱怨。
  虽说陈元香与皇后都是陈家人,又是嫡亲的姑侄,但婆媳婆媳之间,总还是有些矛盾的,特别是这个媳妇嫁进来十余年都还未有过任何动静。但到底都是陈家人,皇后也不会真的想对刘元香做什么,顶多就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抱怨几句。
  太子在椒房宫安静用过午膳后,捧着一盏茶坐在皇后下首,他自然明白自己母后绝不会无缘无故使人过来请他用午膳。一番略带场面意味的问候话语过后,果然皇后似是随意的提到了东宫里的事情。
  “上午,元香过来请安时,说我前不久给她的杨氏不守规矩给处置了,也是我没□□好人,不知道有没有冲撞到你!”皇后嘴上说的关切亲近,心里到底有几分不爽,就算她根本不看重这杨氏,但她名头上到底还是顶着由椒房宫出去的名头,陈元香说都没说一声当了下人处理掉,这让她多少觉得有点伤面子。
  “母后过虑了,杨氏在孤面前规矩一向不错。”
  太子依然维持着温文尔雅的姿态,话语温和,只是语气中透露的疏离却也是显而易见。
  皇后自然也注意到了,但是也听到太子嘴里虽没站在她这个做娘的边儿,但也没有维护自家媳妇的意思,所以倒没有太多的计较。
  只是到了这会儿,她突然又没有了抱怨陈元香的想法了,反倒是替自家侄女有几分担忧:“没有冲撞就好,一个小侍妾,不规矩处置也就处置了。只是……”
  皇后顿了顿,面上更是一片关切:“你和元香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东宫还没一个子嗣,我听说,你平日里大半时间歇在书房里,这公事重要,自己的私事也不可忽视。”
  “让母后忧心了!”太子面上依然冷淡,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讽刺。
  皇后并没有注意到,只以为自己的催促让太子不耐烦,也还是耐着性子道:“我自然是最盼望你和元香能够诞下孙儿,若是不然,你多去去身体康健的妾室房中,届时有了好消息,抱到元香跟前养着,一样充作嫡子。”
  皇后说完这话,见太子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想了想,又道:“母后这几日打算替漓儿择几房妾室,届时也替东宫相看几名身份高贵的女人,你看如何?”
  赵清漓是皇后中年时得的嫡子,是太子同父同母的弟弟,与太子年岁相差甚多,去年时刚迎娶王妃,如今王妃有孕,府里正是缺人之时。
  皇后倒也没提赵清漓才大婚不久便有嫡子希望的事情,毕竟当初太子妃是皇后所选,而且还是她的侄女,也怕自己的儿子会因此而对她有所怨言。
  “母后做主便是!”
  太子说完这话,起身行了一个礼,告别:“母后,儿臣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就不打扰您了!”
  皇后也知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况且她与这个大儿子向来不亲近,再留下来反倒是双方尴尬,故而反倒是送客人一般,还站起来把儿子送了出去。
  
  太子走出椒房宫正殿后,脚步却越发加快,身后跟着的邓先一众侍从,也手忙脚乱紧跟在太子身后,突然,太子的身影顿了下来,身后侍从也猛地蹲下脚步,好险差点就手忙脚乱摔倒撞上了。
  紧跟着太子的邓先抬头看向太子时,只见太子跟前跪了一翠绿宫服的宫女,嘴里直喊:“太子饶命!”
  太子没有发话,只站在原地。邓先站与太子身后,看不清太子此时复杂的神情。
  站了好一会儿,连邓先都有些疑惑太子是否是要发作这名宫女,还是对这名宫女有别的意思时,突然见太子迈开脚步,一言不发便是离开。
  邓先目光疑惑的匆匆扫过那名还跪在地上的宫女,看不清面容,只仿佛觉得是一名身姿婀娜的妙龄少女,见太子已经走远了些许,他也顾不上疑惑,连忙匆匆尾随而上。
  
  跪在地上的春兰紧紧攥着帕子,等到太子一行人走远时,她方才松了一口气,瘫软了身姿,跪坐在地上。
  好险,方才太子看她凌厉眼神,她还真怕太子会马上把她拖出去杖责了!
  好在,自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幸运儿,遇事必能逢凶化吉。
  而且,太子……
  她心中不屑冷哼,再过不久,恐怕就会变成一只被拔了牙爪的老虎。
   正文 第九章   
  太子回东宫时,正是正午时分,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在这略带寒意的时节里,分外舒服。
  只是,太子的脸色却仿佛并不好看,路过打理精致的御花园时,诗情画意的美景也没能挽留他的脚步。远远的,经过桃花林时,他看到了一抹明黄身影。
  太子站在原地,似是犹豫,站了一会儿,却是带人走近那片桃林,然后对着那抹明黄身影跪下行礼。
  皇帝听闻行礼声,侧过身看到了跪拜在地上的太子时,似有几分惊讶,半晌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是太子啊!起来吧!”
  “谢过父皇。”
  太子站起身,看到了站在皇帝边上着了一身华丽桃红色宫服的年轻女子,恭敬行了一个子侄礼:“瑾嫔娘娘。”
  瑾嫔脸上带着几分娇俏的笑意,侧身躲过,笑言:“太子殿下客气了!”
  太子面色不变,行完礼后仍恭敬站立。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娇俏的新宠,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几名不知道是桃林花瓣映衬下才红晕浸染,正偷看着太子的宫女。而后,复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太子正当年轻力壮之时,站在他面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双目有神,更难得是,他处事稳重、待人温和,从小便是学识出众、能力不凡,曾经是那么的让他骄傲,自己有那么优秀的继承人。
  他老了,身子渐渐变得佝偻肥胖,行动迟缓,记忆力也在慢慢消退,而他的儿子、他的继承人却是越来越优秀。
  皇帝心中感叹,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太子是从哪里过来?”
  “母后中午留儿臣用了午膳,刚刚出来。”
  太子恭敬回答,瑾守着作为臣子的本份。
  “你母后年纪大了,也寂寞了。”皇帝感叹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道,“太子和太子妃也应多多努力,早日为你母后添得麟儿之喜,朕在你这个时候,都已经有了小八了!”
  作为一个皇帝,多子也是一项值得夸耀的功勋。
  太子闻言面色未变,只是仍恭敬道:“儿臣不孝,让父皇和母后担忧了!”
  “行了,朕也不多说你,你有事,就早点回去吧!”
  皇帝单手扶过瑾嫔的腰,也没了和太子说话的兴趣。
  太子也未觉得难堪,再次恭敬的行礼:“儿臣告退。”
  而后,方才慢慢的走出桃林。
  跟随在太子身后的邓先偷眼看了一下自家主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的冷漠气息越发严重。
  
  从御花园回到东宫中,太子便走入了内书房,也没让人在跟前伺候,邓先与底下几名太监宫女在书房门外站了许久,都未见里边有任何的动静传出,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直到晚膳之时,太子才从书房里走出,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仿佛先前都是他们的错觉。
  太子身上还穿着上午未脱下的杏黄朝服,似乎也没有让人伺候更衣的意思,邓先小心地跟在太子身上,也不敢多言,直到太子走到了香芷院时,他方才心中微微惊了一下。他原先以为太子是去太子妃宫中用晚膳,谁知道竟然走到了李宝林处。
  邓先正欲扬声让李宝林出来接驾,却见太子径直走到了西侧边的房所处。
  这……
  邓先心中惊疑不定,虽然整整有半个月未踏入此处,但他却记得这处仿佛是陈夫人的住处。
  太子走到门口时,仍未见有人出来迎接,邓先小心的瞅着自家殿下的脸色,开口道:“殿下,奴才请陈夫人出来。”
  “不必。”
  太子阻止,亲自伸手打开了房门,房门才刚打开,一股浓郁的药味儿便从屋内传出,熏得太子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邓先心里又急又慌,也是没料到这陈夫人的病竟然还未好。这太子如何能够进这屋子,他连忙小声劝阻:“殿下,陈夫人的病似乎还未痊愈。”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却见太子已经一步迈入里边的寝室。
  
  此时,寝室内只有如意与芍药二人,蔷薇去了膳房拿今晚的膳食还未归来。
  如意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神志有些昏沉,虽然未睡却也未见有多精神,直到原本在床边看护着她的芍药跪下行礼时,她才发现房内多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她心中大惊,也慌张下床,跪拜行礼。
  “奴婢失礼!”
  如意心里慌得不行,此时她只着寝衣,发髻零散,脸上未着妆容,面色带着几分蜡黄。
  太子倒是不妨进门会见到如意这副摸样,心里的确是有几分不悦,可是见如意的神色的确是不好,倒也不能够怪她。又想着那日是自己过火,心头软了几分,上前扶起如意温声开口道:“身子不好,孤也不会和你计较这些规矩。”
  虽然太子嘴上这么说着,如意却不敢放松,她乖顺的低头敛眉,谢过太子的恩典后,站在一边,心里却是有些犹豫,这会儿,她不好不整理仪容,但又不好把太子撇在一边自顾自的去整理仪容……
  本就有些迷糊的脑子更是一团乱糟糟,只能够傻傻的站在原地。
  芍药倒了茶递到她的手中,她也浑浑噩噩,下意识的放到了太子边上,正准备重新站回老位置时,却听太子开口道:“身子不好,别站着。”
  如意带着几分迷惘抬头看向太子,站一边的芍药却是机灵的扶着她坐到了榻上的另一头。
  做了宫女这么久,如意觉得自己身上有非常强的奴性,长久以来,都是主子坐着,她站着,突然坐到了太子身边,她觉得自己跟坐在针毡上一半,但是太子吩咐了她又不敢不坐,只能够小心翼翼的又挪了半个屁股在外边。
  “太医怎么说的?”
  太子也没喝茶,只是瞧着如意随口问着。
  今日太医来时,如意正烧的糊里糊涂,哪里知道太医是怎么说的,只能够拿眼瞧着芍药。但是芍药又如何敢在主子跟前讲话,只低着头充糊涂装没看见。
  如意无奈了,小声道:“奴婢身子不争气,太医只说让奴婢养着。”
  说了这话也等于没说,如意也是硬着头皮扯出来。幸好,太子也没有深问的意思,待她说完这话,太子坐在边上没有再询问。
  如意见太子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低头一动不动的冲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这下可好,彻底冷了场,
  
  站在如意边上的芍药虽然低着头,却有些急了,也就没见过想她家主子这般木讷之人,这侍妾侍妾,连她这个小宫女都知道不邀宠,哪里来的机会得到太子关注。奈何她此时也不敢提醒自家夫人,只能够心中暗暗祈祷太子可别厌弃了如意。
  而站在屋外的冯先,听着里边的动静更是有几分无语的感觉。他瞧出了太子对如意的不同,却又实在没那个慧眼发现这位陈夫人到底有什么能耐勾的太子。虽然他不算是男人了,但也觉得这位陈夫人的性子实在不讨男人喜欢。
  更担心这会儿太子在这不解风情的陈夫人这头一坐,回头离了这里,心情更坏,让他们底下人的日子也更难过了。
  
  屋内静悄悄的,里边的人更是心思各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蔷薇端着饭菜和药回来了,她在屋外便见到了不少人守着,正犹豫着是否该进屋之时,屋内冯先却听到了动静,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冲着屋外的蔷薇招呼。
  蔷薇为难犹豫,拎着篮子走入,也不顾手上提着东西,跪下便是磕头请安。
  太子瞧了一眼底下跪着的蔷薇,又看了一眼明明难受的不行却仍然强忍着做出规矩模样的如意,倒是大慈大悲的站了起来,开口道:“你好好养着身子吧!”
  然后便打算离开这里。
  如意还没反应过来,被身旁的芍药推了一把,才反射性的跪下对太子跪安。
  
  太子从如意屋里走了出去,没回书房,也没去太子妃处,反倒是被恰好在屋外散步的李宝林遇到了……
  当然,这会儿,如意主仆三人却是不知,也管不了太子此时的去向。
  三人皆被太子这心血来潮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意心里又惊又慌的,方才在太子还在屋内存有的几分清醒与神志,一下子去了个干净,只觉得脑子更加昏沉。
  原本还在心里暗暗对如意怒其不争的芍药和蔷薇见此,也没有了当忠仆劝解的心思,连忙伺候着如意往肚子塞了一碗粥食,又灌了一碗药汁,扶着她在床上躺下。
  说到底,是什么都比不得赶紧把身子骨养好来的实在。
   正文 第十章   
  第二天上午,如意的屋里意外迎来了李宝林的贴身宫女小环,而且不是空手而来:燕窝、人参珍贵药材、金饰头面外加三匹颜色鲜亮的绸布,可谓是大手笔的赏赐。
  “陈夫人,我家小主让奴婢来探望您,我家小主还吩咐我转达,让陈夫人安心养病,缺什么尽管找我家小主要。”小环声音清脆、言语利落、态度恭敬。
  送走小环后,如意心里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得了赏赐是好事情,可是太过于丰厚,却也让人心中不安。
  直到芍药从外间回来,如意才知道了太子昨晚歇在李宝林处之事。
  “夫人,这李宝林就是借着你的光才侍的寝,而且昨日,太子的晚膳也是在李宝林处用的。”芍药忿忿不平,心中惋惜昨日如意失了那么好的机会。
  “芍药!”
  如意严肃着脸制止她继续往下说,而后又道:“太子昨日本就是来看李宝林的,只是看我病了才心慈瞧我一眼。”
  “夫人……”
  芍药不解,昨日太子明明就是径直来的这屋,如何是来看李宝林的,她想要辩解,却见如意表情认真,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才是事实,管好你的嘴巴。”
  芍药鲜少见到如意这么严肃的命令她,脸上也有了些害怕,连忙下跪:“奴婢该死。”
  这次,如意却没有了一贯的好脾气,将此事轻轻放下,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芍药,慢慢道:“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宫女出身,能够侥幸成为太子的侍妾,已经觉得诚惶诚恐,不敢再贪图别的东西,只想安安分分守着规矩在这里伺候好太子、太子妃和各位小主,你们既然成了我的宫女,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和我想的一样。不然,也别怪我不留情面,禀了太子妃给你们另寻去处。”
  “奴婢不敢!”
  此话一出,蔷薇也跟着跪了下来,连连求饶。
  宫女若是被原主子送回,一般都会被分到最卑贱的地方去,而且基本上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希望,蔷薇和芍药自然是不希望自己落到这种下场。
  “起来吧!”
  如意见到两人真得是害怕了,这才出声叫起,然后看着她们温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没规矩的人。这几日,你们照顾我也辛苦了,每人赏五两银子。我也累了,你们出去吧!”
  “是,多谢夫人!”
  芍药和蔷薇面面相觑,看不出如意脸上淡淡的神色是什么意思,这是仍然在怪罪她们?还是已经放过了?可是,经过了方才那回,她们也不敢造次,规矩的谢了赏退下。
  
  芍药和蔷薇走出后,如意倚靠在床上,瞧着床帘上精美的绣花纹,眼睛却是出了神。
  她不知道芍药和蔷薇究竟是否衷心于她,也拿不准她们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是否是真性情,当然,她也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是,只求这两人别拖累了自己。杨春梅的死给她敲了一记警钟,在这后院想要平平安安的活下来,比当宫女时更难,更需要谨慎小心。
  太子来或不来,自己受不受宠,她根本不在乎,甚至还希望自己是失了宠的人,让所有的人都别关注自己。但是她又怕,倘若自己真的失了宠,日子会更难过。
  她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不受宠,偶尔太子想起她时,能够来瞧一瞧自己。
  至于昨晚之事,李宝林送来赏赐是为了在太子面前表现也好,还是为了封她的嘴也罢,她甚至比李宝林都不希望传出太子来过她的屋里。
  对于李宝林而言,太子的宠幸是荣耀,对于如意而言,却更容易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如意知道自己胆小自卑,但是若是这样能够让她活下去,她愿意放弃自尊那样活着。
  
  之后的日子里,如意提心吊胆好几日,见到没有传出她担心的消息时,方才放下心来安心养病。
  她病的太久,虽然病中的日子难得的清闲与清净,但她也怕自己再病下去,会被移出去疗养。侍妾被移出去会不会和宫女一样?她不知道。可是她见过宫女生了重病被移出去疗养的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如意万分不愿意看到的后果,所以她每天都是乖乖吃饭喝药,然后放宽心躺在床上休息。如此一来,等到她病好,竟隐约觉得自己胖了一些。
  
  如意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气色红润的自己,忍不住拍了拍脸蛋,似乎是太精神了。
  “夫人想梳个什么发式?”芍药拿着桃木梳,小心翼翼的问着。自那日如意发作过两人后,如意就感觉到芍药和蔷薇做事小心翼翼了不少,似乎有些怕了她。往日在外间听来的那些八卦,也不敢在她面前说了。
  “梳个朴素点的。”
  如意虽然觉得这样相处有些别扭,但也没有去纠正,或许主仆之间,就不应该太过于随意。
  “那奴婢给夫人梳一个元宝髻?”芍药瞅着如意的脸色询问。
  如意点了点头,看着芍药手脚麻利的替她绾起一个元宝髻后,她伸手挑了两根朴素的发簪交予芍药,脸上自己亲自动手只淡淡上了一层细粉,也没用胭脂。
  “夫人,是不是太素了?”
  蔷薇在边上犹疑的看着,忍不住拿了胭脂。
  “不用,这样挺好的。”
  如意不觉得自己打扮的喜庆点会多招人喜欢,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情,什么样的身份也该有什么样的样子。
  
  今天打算去谢恩的事情,如意在昨日便让芍药去了太子妃处禀告,也问清楚了什么时候去请安,太子妃处问来的时间是让她下午过去。
  如意听着下午去,心里倒还觉得挺好,避开了早上那群小主的请安,只要规规矩矩应付太子妃便好。
  早上她起的不早,用过早饭,又是一番梳洗打扮后,已经是午膳时间,马马虎虎吃了几口后,她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正打算出门,突然想到万一太子妃有午歇的习惯,现在过去干等也便罢了,就怕打扰,于是又耐着性子坐在屋里好一会儿,最后,干脆让芍药和蔷薇拿出这段时间积累的一些东西和钱财,打算慢慢整理起来。
  等到芍药和蔷薇将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如意倒是不妨有这么多,虽然都摆在这屋里,却是收在柜子里。一下子拿出来,倒是满满的铺了一榻子。
  如意这边没有专门收东西的库房,当然她也没有专门要准备一间库房的必要,虽然东西收进来多,但这段时间也是特殊时期,她生病躺在床上,上边的主子大大小小都会来点表示,她这头出去的也就一些碎银子打赏底下人。
  但是以后人际往来,谁生日、谁有点事情,也都是需要有所表示。像如意这样本身手头上就没点东西的人,最好便是拆了东墙去补西墙。
  先头如意也没有想过这事,现在倒是突然想到,得将这些东西好好整理整理,只怕万一马虎,把同个人送的东西又送回去就闹了笑话。
  这下子,如意苦恼的事情又出现了,她写不来字,也不太认得这些个繁体字。
  以前看的小说里提到的礼单,如意还真没瞅见过,或许是她的规格还不够高,送给她的礼物又太少,反正礼单这东西,她是没见上。
  “你们谁识字?”
  如意看了看芍药和蔷薇,抱着希望询问,芍药和蔷薇闻言连连摇头。
  如意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闻言倒也没多少失望,原本她们这些低微的宫女基本上都是贫寒人家的女儿,哪有机会接触到书本。这个年代,讲究的本也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使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有不少是不识字的。
  “夫人是想把这些东西都登记造册吗?”
  芍药见如意满脸苦恼,猜测道。
  “是啊,我怕以后给搞乱了!”如意大方承认。
  却见芍药和蔷薇笑着道:“夫人若是信任奴婢,只管把事情交给奴婢,不会让夫人苦恼的。”
  如意将信将疑,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答应。却见两人竟然干净利索的将东西分了分,收入了一格格的柜中。然后,流利的将每一份东西的来源与她讲了一遍,至少依着如意记得的几件礼物,是分毫不差。
  如意这才发现自己是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曾经固有的一些模式反倒让她处理事情的时候僵硬化了。
  她这里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估计也存不了多久,如果靠着脑子死记硬背,完全是可以记下来的。
  “还是你们有办法!”如意笑言,而后又犹豫的问了一句,“我这头闲的也无事,你们能不能帮我去领些纸笔和书本过来,让我打发打发时间,若是麻烦便也罢了。”
  “这个容易,只是夫人若是不识字,恐怕……”
  芍药前半句答得容易,后半句却有些犹豫了,她也是知道如意的出身,不觉得她识字。
  “我进宫前,父亲曾经是童生,我儿时在窗下也偷着学过几字。”
  “莫怪瞧着夫人与我们总是不同的。”
  蔷薇闻言连忙奉承道。
  如意的笑容淡了几分,开口道:“都是贫寒出身,若非实在没了活路,谁愿意卖进宫中做奴婢。”
  这话,芍药与蔷薇听着,心中也是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