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万里腾龙 山西,平遥。 月很亮,透过淡淡的雾气,绯色的月光将小城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小县城的夜晚人们休息的很早,才十一点半,就完全显露出夜的安详。 蓦地一阵轰隆隆声从一朵青云上传来,振聋发聩的声音如一只怪兽的怒吼,粗暴的打破了黑夜的静谧。 夜色朦胧中,一辆造型酷帅的摩托车从天而降。 黑色的金属壳在月色下反射着冷漠的寒光,笨重的车身在地球的引力下,像一颗天外陨石,以可怕的速度坠落着。寒光连成一片,如同一条接通天地的白练,小城霎时间变得雪亮。 就在摩托车离地面十丈时,地球的引力似乎陡然变成了推力,速度竟难以置信的缓和了下来。 砰! 摩托车不轻不重的落在一条街道上,烟尘从地下滚起,风吹过,满空的轰隆隆怒吼声渐渐消散,如来时的一样迅速。 路灯在月色下更显得昏黄,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茉莉花香,小城醉了,再一次陷入了静谧,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得’的一声干脆利落,摩托车上伸出一条雪白细嫩的玉腿。 骑着摩托车的竟是一位女子。 她带着黑色头盔,上身是一件黑白相间的特制女士警服,下身是一件超短的黑色三分牛仔裤,脚下则是一双及至小腿肚的筒口折叠式黑色战靴。她的双腿本来就纤长润泽的像是雕刻出来一般,此刻被长筒战靴修饰的更加修长,莹莹如一块美玉。 她的左臂和头盔上都带有徽章,内容是一个从北极看下去的世界图,周围有橄榄枝环绕,竟是联合国的标志。在这个标识上,竖插了一根法杖,法杖顶端的水晶球,散发着湛蓝璀璨的光辉,将整个地球笼罩在其中。 这个徽章,代表着超自然界的最高权威组织,国际灵异协会。这辆酷酷的摩托车,是灵异协会为巡逻官专配,当今最前沿的科技产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女子拿下头盔,随意的甩了甩及颈的秀发。精雕般的脸蛋白嫩透红,一双美目顾盼之间,凌厉干练中带有一股先天的温柔似水。让人既觉得她是一位娴静的女子,又是出手如电,英姿飒爽的警界精英。 “别装神弄鬼的,还要我把你揪出来吗?”扫了眼昏黄静谧的街道,突然蹙眉,美眸中闪出一抹恼怒之色。 “毕竟不是死人,装不来鬼的,这不,无论怎么藏,都逃不脱沈警官的法眼。”从黑暗的小巷中传来一阵明朗的叹声。 在微弱的灯光下,无声无息的映出一条淡淡的影子,影子逐渐凝实,化成一位年轻人。年轻人一身灰色休闲服,挺拔俊朗。相貌算不上有多俊美,却十分端正标致。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洁白的牙齿,灿烂阳光的笑容,让人一见之下,便有种打心眼儿里的舒适好感。 他叫杨天行,一名自由修炼者。 “刚才十里之外都能听到你这巡逻车的引擎声,如果有人把头从窗户中伸出来看,不知会不会被吓晕过去?青青,这可算是知法犯法吗?被组织抓到可是要上灵异法庭的!” 沈青青不说话,只冷着一双美目,一霎不霎地盯着他。 杨天行自导自演似的,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脑袋,摇头喃喃道:“我忘了,警察办案时向来喜欢用警笛的,唉,真笨,真笨,我是关心则乱!” 沈青青忽地嫣然一笑:“我是来找那位荆南大学的校花学妹的,她可是今晚要逮捕某个无法无天家伙的重要证人!” 杨天行转头四顾,眼中闪烁着愉快的光芒:“我们学校的校花也来平遥了么?叫什么名字,在哪儿?” “你好色如命,会不认识自己学校的校花?” 杨天行摸了摸鼻子:“我承认我好色,更承认我这个学生当的很不负责人,不过我们学校的校花我还真不认识。你知道的,那些什么这样花儿那样花儿的,我只认识一个警花。” 沈青青哼了一声:“你今晚为了她,烧了警车,打残六名警察。有人已反应到我这儿了,还敢狡辩。” 杨天行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说今晚那小姑娘啊。第一,我是用幻术烧的警车,并非真烧。第二,那六名民警十恶不赦,见小姑娘长的漂亮,强加莫须有罪名,试图强行逮捕,是为国家蛀虫。我也是用幻术创造幻境,他们做贼心虚,自己斩下了自己大腿,跟我可没关系。” 沈青青淡淡道:“人家小姑娘可不知道你会幻术,误以为你为了她甘冒奇险,不顾生死,感动的稀里哗啦,要对你以身相许呢。” “原来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我倒真的不知道,难怪长的那么漂亮,做我女朋友完全有资格了。”杨天行见青青俏脸沉了下来,又笑嘻嘻道:“不过想来想去,校花虽美,却不如灵异协会的六号巡逻官。你看,她既温柔又漂亮,成熟干练,一切女人的优点都她占了。只可惜,她身上的茉莉花香水味我不大喜欢,又太暴力,又不会做饭,所以她想做我女朋友,是没希望了。” 青青脸上突然荡漾着温柔可人的笑意:“你说的真好,好像她很想做你女朋友似的。” 杨天行蓦地闻到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同来的还有一道恍惚的人影。星月微光之下,一道纤纤玉掌无声无息的印在他的胸口。 轰! 杨天行倒飞出去,跌出了十几米远。他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积郁的鲜血。 沈青青面无表情道:“你今天在普通人面前展现了超自然能力,至少违反了三条国际灵异法,足够你在牢里待上四五十年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手一抖,一副手铐咣啷啷的出现在手中。 这副手铐上符文流淌,在夜色下蓝光氤氲,神秘非凡。 杨天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爽快的把手伸过去:“毗湿奴金轮的问题,想来长官大人已经解决了,既然如此,那就抓了我去吧!直接把我关进六号监狱,想关多少年就关多少年!” “我以为你沉浸在温柔乡里,把来平遥的任务全抛脑后了。看在你没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的份上,今次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祁东双魔已经逃往绵山,你再不行动,恐怕会多出许多变故。”青青嘴角划出一丝动人的微笑,将手铐在杨天行眼前晃了晃,才收了起来。 杨天行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地说:“我给你打的痛死了,身受重伤,你下手真狠,你要负责拉我起来!” 青青温柔的笑道:“好!”她抬起如玉般的手,向杨天行伸过去。就在半途中,突然如变戏法般晃动了一下,手枪已出现在手中,对着杨天行的两腿间开了一枪。这枪是专门特制,足以穿透装甲车,开枪时只有‘砰’的一声低沉闷响,杨天行如坐在火坑上,一下跳了起来。 青青见杨天行满头冷汗的狼狈样子,咯的一笑,吹了吹枪口中冒出的硝烟“好啦,杨少爷起来的很干脆嘛,以后记得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也该这般。赶紧去完成任务吧,你完成的好了,本警官亲手做一桌大餐给你吃,这可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待遇!” 杨天行苦着脸,心想:沈大小姐的手艺,小弟是不敢领教的。但这话无论如何不敢说出来,立正敬礼:“遵命,杨天行向六号巡逻官请示,借巡逻车一用。时限一个月!” 青青赞道:“难得见你这么有礼貌,本警官很高兴,不过……不批准!” 杨天行摸着造型奇酷的摩托车,笑嘻嘻地说:“别小气,折中一下,半个月!” 青青悠然道:“姐姐赚的可是辛苦钱,借你半个月,这半个月我就算是渎职了。一旦被抓到,这一年白干啦!再说,我的香水用完了,最近物价又涨的那么厉害,唉,正缺钱呢。” 杨天行家境很平凡,十四岁就做了孤儿的他,高中开始,学费就是自己打工应付。 他虽一身修为,却做的都是普通平凡的工作,赚钱少的可怜。所以他讨厌赚钱,最喜欢的就是天上下金蛋给他。天上还真下金蛋了,青青曾让他创业,她利用职责之便给他帮助,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只要他认真的干,有她帮忙必定财源滚滚。 可惜杨天行这厮不长进,天上下金蛋他也懒得伸手去接,在董事长办公室待了不到一个月,就开始向青青告饶。青青只得请一个好友代他管理,而他杨某人,甩手掌柜,每年只坐收分成。 青青经常点着杨天行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这小子,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你也知道我就是一穷学生,将来还等着吃软饭呢。”杨天行摊手道:“那好吧,五天,不能再少了,不然我岂非白给你打了一掌?这是举人客栈,兴字院825房间的钥匙,你就当来平遥度假了,平遥的太阳真的很不错。” 青青拿过钥匙,狠狠瞪了他一眼,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修为大涨,已经到天级巅峰了吧?你这个小妖怪,除了那几个隐世不出的老妖怪,当世能赢的过你的也没几个了。我警告你,你别骑着巡逻车狐假虎威的去胡乱闯祸,惹出事来我也担当不了,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回来,不许讨价还价!” 这辆巡逻车就是特殊身份的证明,可以先斩后奏,换言之,就是杀人执照。此车一出,世界任何一个国家任你来去,而且所有的警察署都要无条件配合工作。当今世界,拥有此车的人不会超过三十个。当然,也不能过分的为所欲为,如果被人反应到上级组织,降下的处罚十分严厉。 杨天行在外面如果闯了祸,国际灵异协会第一时间会来裁决青青。若非不同寻常的关系,那是决计不会借的。 杨天行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心想:“车到了我手里,什么时候回来还不是我说了算?” 这车很高级,雷达导弹鱼雷等一应俱全,全然是一个小型综合战斗机。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这样一辆车。 车里有身份鉴别系统,杨天行经常骑,里面已经存了他的身份信息。他跳上摩托车,两手抓住车把,发动引擎,摩托车轰隆隆的巨响起来。又在液晶屏幕上点了一下,轰隆的引擎声立时消失。 月夜中,摩托车诡异的,无声无息的向上升起,杨天行哈哈大笑:“听说平遥牛肉瘦而不柴,肥而不腻,八十岁老太太吃了都不会塞牙。青青长官,回头请你吃平遥牛肉!” 一阵狂风掀起,摩托车向着天边呼啸着直冲过去。 青青愣了愣,突然尖声大叫:“姓杨的,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像老太婆了……” …… 介休城,绵山。 满山的林子在迷雾中瑟瑟颤抖,连成潮水的涛声。 两道人影在幽寂的林子中无声无息的闪动,动若脱兔,于参天巨木之间移步换影,速度之快,便是强弩劲矢,也难望尘追迹。 猛然间,两道人影同时违反力学的僵定在一块巨石上,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面色一变,又同时警惕的后退一步。 只见前方的迷雾腾绕中,依稀一辆摩托车横亘在前方的小径上。 一位年轻人悠闲的躺在摩托车座上,双腿翘在车头,两手枕在后脑勺,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望着满天星斗哼着小歌儿,竟似不知道有两个人在旁边一般。 左面的一位高瘦的黑衣老者低沉道:“什么人?” 那位年轻人继续哼着歌儿,竟似没听见。 那黑衣老者皱了皱眉,拱手道:“老夫‘破骨阴杖’桃不死,这位是我的兄弟‘血蜈蚣’桃不坏。朋友夤夜阻路,不知有何见教?” 年轻人仍似没听见。 桃不坏的脾气颇为暴躁:“你奶奶的耳朵聋了?” 年轻人突然转头向两人位置茫然的看了一眼,喃喃自语:“奇怪,我好像看到了两个人。” 桃不坏大声道:“你本来就看到了两个人!” 杨天行摇头,皱眉道:“深山老林的,哪来狗吠声?”顿了顿,他转头盯着两个人:“你们真的是人?” 桃不坏气的胡须乱颤:“好狂妄的小子,深夜来林子里寻祁东双魔消遣,活得不耐烦了。” 杨天行叹了口气,再次把目光移到星空:“祁东双魔?双狗也好,双虫也罢,只要不是人就好了。半夜三更的,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人!” 桃不死瘦弱的身影在晚风中阴森森的,目光如鹰隼,冷冷道:“你为什么怕人?” 杨天行道:“狗会忠于主人,人却会装鬼。狗好不容易得到了人皮,却又要学人装鬼,唉,邯郸学步,不像的,不像的!” 桃不坏怒气勃发,桃不死脸色也变了,桃不死先是拱手道:“想来阁下就是‘千里独行,万里腾龙’杨天行了,果真少年英雄,了不起!明人不说暗话,祁东双魔今天向杨先生借个道,不出三天,必定厚报。” 杨天行悠然道:“借个道嘛,本来也是很随意的。把毗湿奴金轮留下来,别说一个道,十个道,二十个道也借了。” 桃不坏再也忍不住,踏出一步,大喝道:“好,让二魔来领教杨先生的腾龙拳。” 他双目暴睁,魁梧的身体轻震之间已消失不见,再一次出现时,已站在杨天行的身边。两只干枯的手成爪相对,像抱大树一样向着杨天行抱去。 据说这一招叫做‘蜈蚣抱’,全身被强大的异种内劲充满硬化,刀剑枪支不能损伤毫发。这倒是其次,最棘手的是二魔修炼的异种内劲蕴含剧毒,别说抱中,就是被碰上一点,也十分不好受。 杨天行躺在那里悠闲的晃着脚,好似根本不知道桃不坏已发来凌厉阴毒的一击。正当桃不坏的手快要碰到他的身体时,他嘴巴微微一呶,舌尖劲力喷吐,嘴中的那根稻草霎时间崩的笔直,如一根细长的针,嗖似流星,向着二魔桃不坏的眼睛激射过去。 二魔桃不坏一惊,连忙侧头躲避,这蜈蚣抱却再也抱不下去。 正当这时,空间一阵晃动,大魔桃不死手执一根阴杖,黑雾叆叇,带起沉闷的空气撕裂声,向着杨天行的脸上敲击过去。势路怪异,全然是从几乎不可能的方位击来。 杨天行赞道:“这一招不错,也不枉你这两只大虫成名了这么久。” 他双腿猛的一转,整个身体像扭麻花一样侧翻起来,双手霎时间如同百花绽放,分向大魔二魔击去。 祁东双魔都是成名三四十年的天级高手,见杨天行一个晚生后辈,竟想以两只手同时挑战自己二人,顿时怒火心生,招式愈发的狠毒怪异。 杨天行前一段时间刚好踏入天级巅峰之境,只差一步就要迈入传说中的大圆满。此刻凭着一手杨家祖传的青玉手,与双魔分击来去,兔起鹘落间,竟还大占上风。 杨天行使出一招‘月下牡丹’,抬起左臂,右拳从左臂下呼啸凌厉的击出。掌未出,劲风已如飓风喷吐,肆虐一切障碍。二魔见此,眼中凶光大闪,鼓动异种内劲,一拳猛轰过去。 倏地一道金芒划过天地之间,有龙吟声摄人心魂的震荡。 轰隆——! 杨天行轻飘飘的落在一棵树上,二魔桃不坏却倒飞出去,一路势如破竹,硬生生撞倒七棵合抱粗的大树才堪堪停住,挣扎了几下,却再也站不起来。 捂住已完全软掉的右臂,满脸惊骇的望着杨天行。只见杨天行右拳上环绕着淡淡的金光,在熹微的晨光中,灿然辉煌,犹若神明。隐隐中,还有那幽冥似的龙吟声震颤。 又是一阵轰隆巨响,金光在空中划了一道灿烂的弧线,大魔桃不死被杨天行一拳击中了胸口,仰天吐出半丈高鲜血,倒地不起。他暴睁双目,吃力的张开嘴,声音如刀刮铁锈般难听:“腾……腾龙拳!” 杨天行拳上的金光渐渐敛息,变淡,消失,笑道:“你们两个也不算老眼昏花,有点见识!”走到大魔的身前,一把拽下他后背的黑皮包。 这黑皮包是由特殊的材料制成,隔绝了所有的气息光芒。从外表看,就似乞丐背着的乞讨物袋。掀开黑皮包,黑漆漆的林中登时被毗湿奴金轮映衬得一片辉煌,像一个小型太阳在林中升起。 这轮子好像是纯黄金制成,金光湛湛,十分抢眼,隐隐中有彩虹光晕飘动。中间藏有九个小金球,微一晃动间,便有摄魂般的响声不绝。拿在手中,里面好似蕴藏着一股极为庞大的狂暴能量,随时都要爆发出来毁灭一切般。 杨天行赞叹道:“不愧是印度国的圣器!” 将黑皮包重新包裹好,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祁东双魔,正待离开,突地一阵狂风从天吹落,万木悲飒中,同来的还有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杨先生,请把你的手中的东西放下吧!” 林声涛涛,接天连地,如波浪在壮阔翻涌。东南方又飘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汉语颇为生硬:“听说腾龙拳套中内蕴四十二技腾龙拳,威力呈倍数递增,四十二技全开时,翻江倒海,毁天灭地。但比之我们印度的圣器,又怎样?” 西北方向又传来一阵叹息:“我们印度国百多年来人才凋零,可是华夏国却蒸蒸日上。杨先生年纪轻轻,已经有这样的成就,让我们汗颜不已。” 话音刚落,三道人影从黑暗中挤出来。 杨天行抓紧手中的黑皮包,目光如电,瞬间将三人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三人都是瘦骨嶙峋的老人,他们光着身子,只有下体挡了两块遮羞布。如干柴般的身体在淡淡的晨星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爆发力量,全身伤痕累累,在黑黝黝如铁皮般的皮肤上似是战火与险境所留下的印记,飞扬暴戾,让人悚然动容。 杨天行暗自惊异,拱手笑道:“原来是印度来的苦修者,幸会,幸会。本来呢,我们中国人是十分好客的。但客也要分三等,三位毁弃千年契约,不请自来,是第三等的不速之客了。” 一位头上带有伤疤的老僧双掌合十,一派正义:“我们谨遵两位先祖大人的契约,两千年来不曾违背。如今两千年之期已完,还请杨先生归还我们的圣器,印度国上下,感激不尽。” 两千年前,印度的老祖宗帝释天与华夏国最强者千龙在圣母山之颠大战,帝释天战败后,将印度国三大圣器之一的毗湿奴金轮赠送给了千龙,并承诺两千年以内,印度的天级以上强者不允许踏足中原。 两千年终于过去了,印度国的强者们再次踏足中原,索要他们的圣器。 杨天行随手摆弄着黑皮包,漫不经心,嘿笑道:“两千年究竟到没到,我是不清楚的,容我回去调查一下。至于将圣器归还问题,这当然也好办,你们通过正规途径与我们的政府沟通,他们说还自然就还了,你们也不用派这两只大虫来偷啊!” 那位老僧淡淡道:“贵国政府执迷不悟,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了。杨先生,你今天把圣器交给我们,印度国上下将你视为上宾。如果真的发展到武力阶段,那相信也不是杨先生愿意看到的。” “你们视我为上宾,我的祖国就要视我为汉奸了!既然如此……” 杨天行将黑皮包背到身上,一缕金色的雾气在他拳头上环绕,逐渐化成一副拳套。拳套上金色符文如蝌蚪般流淌,化作金色的火焰,澎湃涌动的将杨天行整个人包裹在其中。整个林子间顿时变得华灿辉煌,庞大的气势荡漾出来,搅动着空气在嗡嗡轻颤。 猛抬头,一缕神光从他眼中掠过,如金色的闪电,点燃了盎然疯狂的战意。 “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 清晨,平遥。 郭娅楠在举人客栈的门口来回踱步,双拳一会儿松开,一会儿紧握,一双妙目不时的瞥着举人客栈的大门,内心紧张而兴奋,还有一些患得患失。 她从昨晚开始,心里就想了很多很多,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详细到每一个动作,但是……她总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 东方渐渐泛起了万丈红晕,她心里一横,踏进了举人客栈的大门。 “他又不是妖怪,瞎紧张什么?”她暗自骂了一声自己没用,一把抓住一个正在院子里打扫的服务员道:“请问一下,兴字院825房间在哪儿?” 服务员指着左面的走道:“从这里走过去就是兴字院了,你按照牌号找一下就知道了!” “谢谢!”郭娅楠走进了兴字院,心头扑通扑通的乱跳,心想:这么早他会不会没起床?哼,没起床就让他起床,本姑娘拉下面子主动找他,够给面子了。 走到兴字院,一眼就看到825房间,房门紧闭,窗帘也没拉开,果然没起床。 她来到门口,贝齿轻咬着红唇,犹犹豫豫下,敲了敲门。 “谁呀?”出乎意料的,声音不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男子声音,是一个清脆悦耳女子声音。 郭娅楠怔了怔,这时‘吱呀’一声响,门打开了,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 这女子一身紫色的睡袍,精雕般的脸蛋,一双明若秋水的美目慵懒的眯起。她右手随意的在略显凌乱的头发上捋顺着,宽大的袖口滚落下来,露出一条白嫩的藕臂。整个人如海棠春睡初醒般,娇柔而不显做作,天生丽质的温柔似水让人不自觉的升起一股爱怜亲昵之心。 郭娅楠看的呆了,她是荆南大学的校花,一向自负貌美,可是此刻一站到这个女子身前,顿时有一种自惭形愧之感。 她连忙摆手道:“对不起,我找错房间了。”转身就打算落荒而逃。 “你是来找杨天行的吧?”那女子温柔的声音让郭娅楠一下定住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脑海中似有一个念头闪过,郭娅楠连忙将那不明所以的念头的打散,转过身,只见那女子一双如雪细嫩的藕臂交叉在胸前,神态慵懒的依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突然间满脸通红,心虚道:“这个……是……你……你认识他吗?” 沈青青眼珠子一转,温柔可人的笑道:“当然认识了,他是我男朋友。你找他做什么?” 郭娅楠脑袋轰的一声,一阵眩晕,险些摔倒。恍恍惚惚中,脑海中只翻来掉去的一句话:“他有女朋友了,长的这样漂亮,比我漂亮十倍!”陡然间,她听到自己的心在块块破碎的声音,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好像一瞬间,所有的快乐调皮,所有的美好幻想都随着破碎的心消失不见了。 沈青青见她面色惨白,一双妙目中泪水滚来滚去,扑簌簌的掉下来,心中顿时不忍:“你叫郭娅楠吧?我听他说过。” “他……他说过我吗?”郭娅楠脑海中突地闪过昨晚的一幕幕,放火烧警车,独自对付六个身强力壮的警察混混,每一件事都可说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他如果不喜欢自己,又怎会为自己付出到那样? 她心里不争气的加速跳动着,陡然燃起了一团细微的火光,眼睛微微发亮:“他在哪儿?我……我想见见他!” 沈青青微笑道:“他昨晚有事临时走了,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一样的。” “不,我要亲自跟他说。”郭娅楠猛然抬起头来,直视着沈青青的眼睛,身上竟然腾起一股不容人置疑的气势:“他什么时候回来?” 沈青青心里一阵心虚,随后有些恼怒起来,心想:“听说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十分泼辣,刚入学的第一天就当众跟荆南大学的院长对峙,弄的院长下不来台。瞧她这样子,别说我跟天行之间还没把关系完全确定,就算是确定了,只怕她也要过来横插一脚。哼,那坏小子好色如命,没准儿我沈青青真的栽在这小丫头手里。” 她笑眯眯地道:“他这个人生性跳脱,去哪儿了谁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他能什么时候回来。早一点的十天半个月吧,迟点的说不定都要两个月。” 她本拟说了这么长时间,会叫郭娅楠知难而退,哪知她毫不犹豫道:“好,我在这儿等他。” 沈青青笑容凝固了,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知趣?心里又有些后悔,早知道昨晚就把巡逻车借天行一个月了,他今天中午天行就要回来,岂不是要给这小丫头撞见了? 她深知杨天行的性子,如有可能,多一个漂亮的小三,他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一时间心思电转,想法子让郭娅楠死心,突地电话铃音响起。沈青青向她抱歉的笑了笑,回屋接电话。郭娅楠心中一动,以为是杨天行打过来,凝神听着沈青青接电话。 只是电话声音很小,她听不到那个人说什么,正当失望的时候,只见沈青青面色猛的一变,惊道:“天行有没有受伤?” 郭娅楠一颗芳心再次悬了起来,美目紧紧的盯着沈青青精致绝美的脸蛋,希望从她神情中提前得知些什么。 只见她冷静的吩咐道:“立即备车,去绵山。”说完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更不及让郭娅楠回避,就迅速脱掉睡袍,穿上一身警服。 郭娅楠这才恍然,原来她是警察,只是她是属于什么警种?怎么这种警服从未见过?那个臂章也好奇怪。 这些念头只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一颗芳心又全系在杨天行身上。虽然不知道杨天行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沈青青焦急的样子,显然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沈青青不再理会郭娅楠,迅速的穿戴完毕,配好枪支,快步向外走去。郭娅楠紧紧跟在她后面。 沈青青走出举人客栈,一辆黑色的奥迪A6已停在门口。一位身穿休闲装的中年男子打开后车门等候着,沈青青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郭娅楠连忙上前一步:“我也要去!” 沈青青不理她,中年人也没理她。砰的一声帮沈青青关好车门,又快速钻进驾驶座。瞧他行动干脆利落,显是训练有素。 郭娅楠听到奥迪车引擎启动的声音,登时急了,直接跑到车头拦手挡住,叫道:“我也要去!” 中年人皱了皱眉,看向后面的沈青青,等着她示下。沈青青本来已十分焦躁,恨不能身上长个翅膀,直接飞到杨天行那儿,此刻被这小丫头拦住,车走不动,心中大怒。 咣啷一声,她一拳打破了车窗玻璃:“滚一边去,别碍事。” 郭娅楠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吓了一大跳。更加坚定杨天行遇到了极大麻烦,胸膛一挺,不屈的反瞪着她:“除非从我身上碾过去,否则我一定要去。” “你……”沈青青气的全身发抖,双目要喷出火来:“三号,开车!” “这个……”中年人迟疑道:“长官,灵异法庭如果追究责任……” 沈青青大声道:“不管你的事,由我负全责!” 中年人咬了咬牙,轻轻启动了油门,奥迪A6缓慢的向前开进。他想一个普通的小姑娘,知道事不可为,吓退了也就是了。郭娅楠却站在当地,下巴轻抬,满是不服输的倔强之色。 沈青青忽然叹了口气:“好了,你赢了,赶紧上来!”顺手推开了车门。 郭娅楠大喜,连忙绕过车,钻进了车厢。车门未来得及完全关上,奥迪车就倏地窜了出去。 晨风从被沈青青打破的窗户中倒灌进来,将两个女孩儿的秀发吹的胡乱飞舞,郭娅楠嫣然一笑,打了胜仗般十分开心:“谢谢你!” 沈青青冷哼了一声,不理她,径自拿起手中的对讲机:“我是国际灵异协会六号巡逻官,通知所有太原附近的天级以上超能者,赶往绵山,即刻启程!” “我是六号巡逻官,呼叫总部。印度守护者哈雷达秘密潜入中国,现在在绵山附近,抢夺毗湿奴金轮,请总部支援!” …… 她接连下达了六个命令,方才将对讲机放下,对讲机中传来一阵阵军人的铁吼声:“第一小队集合完毕,立即启程!三十分钟后抵达绵山!” “第二小队集合完毕,立即启程!四十分钟后抵达绵山!” “第三小队集合完毕,立即启程,五十三分钟后抵达绵山!” …… “总部已收到,先想尽一切办法稳住哈雷达。特别长老无为道长,特别长老铁戎,特别长老罗铁已火速赶往绵山支援,三十分钟后到达!” …… 直到总部的消息传来,沈青青方才长出一口气。特别长老都是大圆满之境的强者,只要他们赶到,天行就没有危险了。只是……四十分钟,天行能撑到那么久么? 沈青青望着窗外飞速后退,连成一片燃料涂成图画的风景,心宛似被人放在火炉上炕烤一般。 郭娅楠听到沈青青接连发出的那些命令,如坠五里雾中,全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她见沈青青虽强作镇定,但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握着对讲机的手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都在显示着她内心的惊慌。 郭娅楠心想:“她这样惊慌,一定是因为他了。由此可见,她也是这样的爱他!”她心里一酸,叹了口气,握住她柔弱冰冷的小手,以示安慰,低声道:“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怎么了?” 她本来在想,杨天行是发生车祸受伤之类的,现在看来,一切不是那么的简单。但无论如何,天行有危险却是实实在在。 沈青青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这小姑娘也不是这么令人讨厌了,叹道:“我心里很乱,一时……跟你也说不清楚。” 郭娅楠将她的手握的紧了紧,却也不再问。 …… 绵山。 在今晚之前,绵山还仙云袅袅,山势巍峨起伏,削壁奇险,峡谷幽深中溪流潺潺蜿蜒,古木繁茂,此刻却已遍体鳞伤,满目疮痍。 一阵嘹亮的龙吟之声响彻天地,漫天的金光在白云中浩荡,随后轰然爆炸,大地都颤抖了一下。 杨天行倒飞出去,重重的跌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满脸苍白。 腾龙拳套上古老的金色符文缓缓的游动着,金光已经暗淡了,那些符文愈发的深刻起来。 腾龙拳套是轩辕老祖传下的圣器,内蕴四十二技腾龙拳。只可惜,以杨天行现在天级巅峰的功力,最多能发挥前八招腾龙拳。 单凭这八招腾龙拳,已足以让他轻松应对三名同阶强者的围攻,甚至面对一般的大圆满级强者,也有一战之力。那三名印度苦行僧毫无悬念的被他打的重伤倒地,到现在还没站起来,可是随后而来的哈雷达,让杨天行陷入了绝境。 哈雷达一百年前就迈入大圆满之境,是当今印度国的第一强者。哈雷达手中还持有印度的两大圣器‘梵天之牙’和‘湿婆之舞’。 杨天行与他之间,可算是云泥之别了。 哈雷达一身黄色棉布服,身形高瘦,皮肤黝黑,皱纹苍叠,如同老树皮般。他低眉垂首,一派悲天悯人的样子:“杨先生,你不是老僧的对手,还请把毗湿奴金轮交出来吧!” 杨天行有些艰难的坐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液,摇头道:“别的事情好说,单单这个不行。姓杨的虽不算什么英雄好汉,但是答应别人的事情,怎么能食言?老秃驴,你欺负我容易,想拿着毗湿奴金轮回国,却很难了。” 哈雷达向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既然杨先生执迷不悟,说不得,老僧只得继续动用武力了。” 他探出枯树枝般的手指,指尖淡蓝色的清光冰冷的闪动,凌厉的气息撕裂空气,如剑尖向着杨天行点过去。 杨天行盘坐在地,双拳侧平举,华灿的金光如同火焰一般燃烧起来,他屁股下如有一只圆盘般,整个身体都在转动。他每转动一圈,金光便散逸出一分,逐渐衍生化成一只匍匐在地的龟龙形态。 四十二技腾龙拳之第三拳,龟龙片甲。 嗤~~! 哈雷达的雷光指点在了龟龙片甲上,一阵刀划玻璃般的尖锐刺耳声震荡的杨天行头晕眼花,耳膜几乎要被震破。高频声波荡漾出去,以杨天行为中心,四周三十米范围内所有的沙石草木,尽数化成了粉末。 一阵风吹过,粉末消散在天地之间,轰隆一声,又一股狂暴的能量逃逸出来,登时腾起一座小型的蘑菇云。 哈雷达向后倒跃出去,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杨天行却狼狈的在地上翻滚,龟龙片甲上咔嚓几声,开出了无数裂缝。‘嗡’的一声,化成了能量微子。 杨天行脸上已完全没有了血色,目光萎靡,受创极重。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声虽无力低沉,却笑的极为开心。 哈雷达微微皱眉:“你笑什么?” 杨天行自顾自的笑了一阵,然后道:“本以为老秃驴的雷光指能杀掉我,没想到只是将我重创,我还是没死……哈哈,我多活了近一分钟的时间,那是赚大发了,心里高兴,自然就笑了!” 哈雷达哼了一声,突然目露凶光:“既然如此,那就再来一次看看!”瘦弱的身体微微一震,霎时间腾起凌厉至极的气势,雷光指如电光火石,瞬间划过了百多米的距离,戳到杨天行的心脏位置。 杨天行想坐起身来,却发现全身都已僵硬般,不能动弹分毫。心中叹了口气,这一指真的避不过了。 突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道雷鸣般的怒吼声滚滚而来:“住手!” 哈雷达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一架战斗机破空而来。战斗机飞的不高,只有一百来米,三道人影直接从战斗机中跃下,身影闪动之间,已来到哈雷达的头顶上。 一个面容古拙的中年人大喝一声,借着下坠的千钧之势,奋力的拍出一掌。掌风呼啸肆虐,仿佛狂风般要将哈雷达的头顶盖给吹走。 哈雷达哼了一声,虽自负修为了得,但也不敢让脑袋给对方这么拍中。当即翻手上转,那凌厉之极的雷光指向着中年人的掌心点过去。 轰隆一声炸响! 哈雷达原地不动,那中年人却惨叫一声,手掌被雷光指洞穿,重重的摔倒出去。身后的两人,一个是身穿中山服的老人,一个是身穿军装的中年大汉。 两人见中年人一招之间便被击败,大骇,硬生生的将强大的攻势回收,身体一转,跃在了地上。 哈雷达眼见战斗机上又跃下了三个人影,一瞥之间,已明白三人的实力都在天级中期后期。这六人中最强的一个就是刚才的中年人,实力在天级巅峰,这点实力自是可以随手就料理。 他心中稍稍松气,却也不敢再耽搁。这里是中国人地盘,华夏大地卧虎藏龙,如果来几个大圆满之境的强者,那便不是这么容易对付了。 身形一闪,已来到杨天行身前。眼中闪过一阵阴狠之色,低喝一声,向着杨天行的脑袋拍过去。掌风隐隐雷音轰动,他已不打算留手。 “杨先生!”六个人同时惊呼一声,却忌惮哈雷达的威势,不敢贸然上来进攻。 杨天行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掌风吹掠的脸蛋生疼,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身后的毗湿奴金轮,蓦地想起毗湿奴金轮中蕴藏的庞大而狂暴的能量,心中一动:“毗湿奴金轮也算是圣器,老子就看看,这个印度老秃驴这么重视的圣器,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他催动着丹田,强行逼出一丝内劲。丹田登时一阵抽搐,剧痛难言,杨天行咬着牙,心想:“老子死了,要丹田也没用了。”想及此处,最后一丝顾虑消失不见。 杨天行突地感到脑海中一阵爆炸声响,随后整个身体都抽搐起来,他嘴角流着鲜血,心中一阵悲痛可惜。丹田已毁,今天就算侥幸不死,以后也是个废人了。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神色,奔腾的内劲不断的向着身后的毗湿奴金轮中涌去。 正当哈雷达的一掌要拍在杨天行的脑袋上时,一道金光从他后背冲出来,如一只小型的太阳,刺目的让人不能直视。 ‘嗡~~~!’ 一阵似蜜蜂高频振翅的声音响起,音波轻柔的荡漾出去。哈雷达脑袋陡然一阵眩晕,全身气血翻滚,奔腾的内劲四下乱走冲突,竟然失控了。 ‘啪’的一声! 他的一掌拍在杨天行的头上,虽将杨天行拍飞了出去,却已失去了致命性的杀伤力。 杨天行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趴在地上,脑袋昏昏迷迷的,似晕又未晕过去。背后的毗湿奴金轮爆发出璀璨的金光,将整个天地渲染的一片辉煌。金轮中的九个小轮子在一起碰撞,嗡嗡之声响彻天地,似乎有着一股神奇的魔力,摄人心魄,让所有人脑袋眩晕起来。 哈雷达大惊之下,催动深厚的内劲,勉强抵挡住魅音的威慑。突地全身一颤,两道光芒从他身体中窜了出来,一道白色,一道红色。红白亮光见风即长,顷刻间化作一只笔直的象牙,和一座舞王湿婆的雕像。 与此同时,杨天行后背的毗湿奴金轮冲破黑皮包,直飞出来。 梵天之牙与湿婆之舞围着毗湿奴金轮相互绕转,欢快的嗡嗡声似是在庆祝三兄弟的重新汇聚。 红白金三色光辉漂浮在半空中,似三只太阳,普照着整个天地间。 哈雷达看着这陡然间的变故,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霎时间面无人色。 “完了,彻底的完了!” …… 在从平遥通往介休绵山的路上,一辆奥迪A6以惊人的速度飞驰着。 长风从破洞中灌进车里,将两个女孩儿的心思吹的焦躁急切。沈青青不断的催促:“快点,再快点!” 突地,郭娅楠指着前面,惊道:“看,那是什么?” 沈青青顺着她指向看去,只见天空中悬浮着红白金三颗小太阳。红色与白色的太阳如同一颗会发光的行星,围绕着金色的太阳旋转。金色的太阳自己也在转动,嗡嗡的摄魄之声荡漾出来,一切都显得极不寻常。 沈青青皱眉,也想不通这三颗太阳是什么,但三颗太阳漂浮在绵山那边,一定跟天行有关。 离绵山很近了,渐渐的,沈青青和郭娅楠都看到了绵山脚下的人影。她们看到了六个人站在荒芜狼藉的土地上,看到了祁东双魔的尸体,看到了三个苦行僧的尸体,又看到了跪倒在地,全身颤抖的哈雷达,又看到躺在地上的杨天行。 两人同时一震,沈青青再也忍不住,内劲喷吐,直接击破了车门,纵身跳了出去,直向杨天行飞奔过去。速度之快,竟比全速奔驰下的奥迪车还快。 郭娅楠看得呆了。那个刚在还跟自己一样焦急的不知所措,温柔娇艳的绝美女子,此刻竟然一掌就打破了车门,跑起来竟然比车速还快。 “警察,就算……她是警察,也可以这么厉害吗?”她如在梦中,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天行!” 沈青青看到杨天行全身衣着破烂,满是是血,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眼睛紧闭的惨状,登时如万箭攒心,脚下一软,心痛的险些晕过去。 她手忙脚乱的抱起杨天行,用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谢天谢地,脉搏虽然微弱,却还是有的。 她连忙将内劲顺着手指涌向杨天行的身体中,内息运转一圈,发现杨天行身体内的经脉颠倒错乱,连丹田都已没了。她悲愤交集,一股极度愤怒的心情激荡在心中,全身颤抖,生平头一次是如此的想要杀人。 杨天行悠悠的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中看到沈青青那张绝美的俏脸,虚弱的喃喃道:“青青……青青……你终于来了,我……我想死你啦!” “恩,我来了,我来了!”沈青青抱紧了他,垂泪道:“都是我不好,没把情况调查清楚,就叫你来执行任务,都是我不好……” 杨天行手用力的抬起,摸向自己的后背,却摸了个空,豁然一惊:“金……金轮呢?” 沈青青一把抓住他的手,抽噎道:“别动,管他什么金轮,银轮,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出任务了。”她心知杨天行丹田已毁,就算恢复过来也是个普通人了,也执行不了任务。 杨天行喃喃道:“不,你给我的任务,我……怎能不完成?我……明明得到轮子了,它……一定给哈雷达拿走了!快,快去追回来!”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乏力。 沈青青哇的一声,将杨天行抱在怀中大声哭起来:“你对我这么好,从来都不拒绝我,我却一直给你派任务。是我把你害成这样,是我不好,你打我,用力打我!” 杨天行生性跳脱飞扬,放荡不羁,受不得任何约束。他虽名义上是荆南大学学生,实际上极少去学校,大多时间都在外面胡乱闯荡。国安局曾数次想将杨天行吸收,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后来每当有高难度任务,国安局便让青青与杨天行接头,请他帮忙。 如果是别的人来,杨天行心情好时便理会一二,心情不好时便鸟都不鸟,从来不因国安局是国家的组织而给面子。只因他深爱青青,青青每次来找他做任务,他虽表面上耍小性,其实都毫不犹豫的接下来,无论多么困难的任务,他都没有退缩过。 杨天行费力的抬起手,为青青擦掉眼泪,用力的笑道:“青青,我……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讲个……恩……一个……一个小和尚的笑话。” “不……”沈青青知道杨天行身体极度虚弱,全心全意的将所有的内息都渡过去,“我现在不要听笑话,等你好了以后,我要你讲一百个,一万个。我……我辞掉工作,跟你一起去做普通人,以后再也不做什么任务了。” “真……真的?”杨天行大喜,心情震荡之下,用力的咳嗽了几声,咳出的全是鲜血。他这一生无欲无求,与青青一起大隐于市,做个普通夫妻,是他最大的愿望。只是他知道青青年龄才二十六岁,事业又正是高峰期,从没敢向她提出来过。 没想到在这个特殊时刻,沈青青竟然自己提出来了。这对杨天行来说,真是喜从天降。 正在这时,一道惊呼声传来:“杨天行!” 杨天行艰难抬头望去,只见郭娅楠冲出破烂的奥迪车,向着自己跑过来。 “是……是你!你……你怎么会来?”杨天行满是诧异。 郭娅楠见杨天行全身是血,说话断断续续,似乎随时都要死去。吓的哭了起来,慌乱道:“这……你……怎么会这样?快……快打120……”她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可是手脚发软,砰的一声手机掉在地上。 她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平时看到鲜血都要眩晕半天,此刻见心爱的人躺在血泊中,她无论如何也难以冷静下来。 “唉,不用啦!”杨天行见她拿着手机的手瑟瑟颤抖,脸色苍白,笨手笨脚的样子,想大声的笑,却又无力去笑:“我的伤……有点麻烦,120来了也救不了。” “那……那该怎么办?”郭娅楠望着那艳红的鲜血,拿出面纸,哆嗦的擦他脸上的血迹。 杨天行摇了摇头,突地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隆隆之声,两架战斗机疾速飞来。当快到杨天行头顶时,机舱打开,一群人影迅捷的疾闪而下,为首的是三个人。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一个身壮如铁塔的汉子,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郭娅楠又看得呆了,她见过跳伞,可是没见过人不用伞从飞机上跳下来的。这……这些人,还是人类么? “哈雷达,你擅自进入中国境内盗宝杀人,欺我华夏无人么?”那位铁塔大汉大喝一声,身体如同一架小型战斗机,从天而降,轰隆隆的向着哈雷达猛击过去。 哈雷达只呆呆的望着天空中不断旋转的三颗小太阳,对铁塔大汉如山崩海啸般的一击竟全没在意,嘴中只喃喃自语:“完了,世界末日,一切都完了,所有人都得死!” 铁塔大汉见他失神落魄,微一皱眉,拳至中途猛的停下来,身体一翻,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那位老道士和老人径自来到杨天行身边,青青抱着杨天行,不便站起来,只点头道:“见过铁戎长老,无为长老。” 两人点了点头,盯着杨天行细细看了半晌,无为道人拿起杨天行的脉搏,过了半晌,微微皱眉:“他的丹田怎么会毁掉?” 青青摇头,眼泪又扑簌簌而下:“我……我也不知道,想来……想来是被那贼秃打坏的。” 无为道人沉吟半晌,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一颗白色的丹药。他将丹药塞入杨天行的嘴中,摇头叹道:“性命倒也能保住,只是这身修为……唉!”杨天行天纵之姿,极可能在五年之内进军大圆满,如今却横遭惨祸,他心中颇为遗憾惋惜。 杨天行乐呵呵地说:“多谢无为前辈的丹药了,修为这个东西,没有就没有吧。只要能吃能动,能陪老婆游山玩水,杨天行已别无所求了。” 青青听说他能保住性命,心中大喜,又听他直呼‘老婆’,脸上一红,眼中流露出无限温柔欣喜之色。她本来担心杨天行知道自己修为被废后,会难以接受,哪想这小子还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根本不在乎修为这东西。 无为道人和铁戎听罢,不由得多看了杨天行一眼,只见他目光全在青青的身上,神色坦然磊落,竟真的没有丝毫的伤心气馁。心下暗暗钦佩,自问如果是自己,初闻精修了百多年的修为突然没了,绝无这样的平淡。 铁戎抚着白须赞道:“杨小兄弟为国家做出牺牲,国家人民都会牢牢记住的。今后,你就好好的养伤吧!青青,我准许你三年长假。” 猛听得一声惨叫传来,所有人下意识望过去,只见哈雷达状若疯狂的与罗铁战在了一起。 罗铁修为弱于哈雷达不少,但哈雷达失魂落魄之下,战斗能力大减,未出百招,就给罗铁一拳击中了胸口,鲜血长喷。他双目赤红,突然仰天大笑:“死了,都死了,邪神降世,所有人都得死。”他大吼一声,状若疯犬,再次向罗铁扑上去。 所有人都微微皱眉,正在这时,天地猛的一暗,霎时间,所有人身上的汗毛如豪猪的钢刺般根根倒竖起来。 天地间充斥着一股可怕之极的邪恶气息,这冰冷的,不带有任何人类感情的气息,众人甚至于难以想象,这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所有人抬头看去,原来天空中的那红白金三颗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融合为了一体。灿烂的光辉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之色,天地都被这股血腥的气息掩盖住了光芒。 虚无的半空之中,血光大胜,朦胧中,众人似乎看到有一个巨大的圆门。 圆门看起来像是一种木质的材料,上面粗糙不平,绘满了各种神奇的符篆。门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冲击着圆门,圆门剧烈的抖动着,摇摇欲坠,随时都要破开。门上的符篆缓缓的流动着,散逸着猩红的光芒,不时的有一股黑暗的气息从门缝里泄露出来。 众人感受到的,正是这股邪恶冰冷的气息。 所有人脸色变了,哈雷达那疯狂的大笑声让这诡秘的景象愈发的阴森悚然。 轰隆一声巨响,大笑声戛然而止,印度国的守护圣者哈雷达,就这样死在了罗铁的拳头之下。 可是此刻却没有人去注意哈雷达的死,所有人都如临大敌般,恐惧的看着那松动的圆门。郭娅楠尖叫一声,扑入杨天行的怀中,娇躯颤抖着,似乎遇到了全天下最可怕的事情。 她是普通人,无法理性的感受这邪恶的气息。可是身为人类的本能,被这股气息笼罩,全身冰冷,眼前出现累累白骨的阴森炼狱景象,这比任何凶残的场景更令人恐惧。 沈青青也紧紧的抱住杨天行,在这恐怖的时刻,即使这个男人身受重伤,毫无战斗力,可是她们人仍觉得在他身边会更加的安心。 门越来越松动了,阴森的气息飘出来,所过之处,绵山上的葱郁草木迅速的枯萎。一分钟后,原本雾气缭绕的神仙福地,竟变成了一片不毛死地。 “快走!”罗铁大叫一声,他的声音颤抖着。百多年来,他头一次是如此的恐惧。仿佛在那道圆门之后,蕴藏着可怕的上古凶兽一般,不,那是比凶兽更加的凶残狰狞的生物。他没见过,但是他知道。 他的话让所有人一震,铁戎,无为道长和其他天级高手纷纷向着远处逃去。青青将杨天行抱起来,正打算与郭娅楠一起快步离去,突然看见杨天行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缕金光从他的拳头上缭绕而起,金光瞬间涨大,直冲云霄。 一道苍劲嘹亮的龙吟之声响遍整个天空,铁戎等人奔出千来米,下意识的回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一条巨大的黄金龙从地下盘旋而起,龙须迎风飘荡,爪分九指,随意的扭动之中,好似天崩地裂,时空都在颤抖起来。天地间的血腥气息一接触到那万丈金光,如冰雪遇到了艳阳,迅速的融化消散。 不单他们,连青青,郭娅楠也呆住了。这条巨大的黄金龙的尾巴,竟是连在杨天行手上的腾龙拳套上。 金龙转动着巨大的脑袋,看向那道圆门。龙吟声仿佛自亘古的深处传来,激荡在这九州华夏之地,时空为之一顿。 金龙整个身体向着圆门冲击过去。 圆门之后的邪恶生物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猩红光芒大涨,浓郁的几近黑色。金龙与那些阴暗的能量撞击在一起,圆门得到金龙的力量,开始缓慢的旋转起来。随着旋转的速度不断变快,邪恶的气息也被不断的压制。 圆门另一边的奇特生物似乎感觉到了圆门正在不断的被加固,发了疯一般冲击着,圆门再一次露出了缺口。邪恶冰冷的气息冲了出来,金龙的气势顿了顿,竟有被压制下去的趋势。 所有人都屏息的看着神奇震撼的一幕,内心不断的给金龙加油呐喊。可是金龙独木难支,邪恶的气息不断的浓郁,金龙身上的光芒黯淡下来,逐渐显出不支之态。 “天行!” 沈青青和郭娅楠突然惊呼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杨天行竟自己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似乎风一吹便要跌倒,沈青青与郭娅楠连忙将他扶住。只见他满脸茫然不知,盯着与血腥之气交战的九爪金龙,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终究……终究我还是要死的,唉!” “什么?” 沈青青与郭娅楠一呆,没由来的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杨天行突然纵声大笑,他因身体重伤,笑声没了威势,却仍笑的十分底气。 青青和郭娅楠都茫然不解,杨天行笑了一阵,低声道:“青青,我不能陪你去安详的做普通人了。” 青青吃了一惊,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她紧紧的抓住杨天行的手,一霎不霎的盯着他的眼睛:“为……为什么?” 杨天行指着天空中的那条金龙:“邪恶生物如果突破了那道圆门,九州大地会在数日之内变成一片死地,不出一个月,整个地球所有的生命都会死去。他是华夏大地的守护神兽,九州神龙,他需要用我的生命来唤醒他沉睡的力量。” 沈青青和郭娅楠身体晃了晃,终于站定,沈青青大声道:“不,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生命?” 郭娅楠突然道:“那用我的吧,不知道……我的行不行?” 杨天行摇头笑道:“腾龙拳套已经认我为主,世界上只有我的生命,才能激发他的力量。唉,我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我也不适合做英雄,可惜老天爷非得让我选择英雄的死法,你觉得好笑不好笑?”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为什么要这样……”沈青青摇着头,泪水扑簌簌而下。 杨天行抬手将沈青青的泪水擦掉,笑嘻嘻道:“你老公英雄的死去,你该高兴才是啊!” 沈青青一把扑入他怀中,大声哭道:“我不要你做英雄,你说过的,你做不了英雄,也不想做英雄的。你还要请我吃平遥牛肉,你怎能说话不算数?” 杨天行轻轻拍着她肩膀,叹道:“你老公确实不喜欢做英雄,但是这跟想不想做没必要关系了。这种事情遇到了谁的手里,都得硬着头皮去做。好了,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你再哭,信不信我揍你?” 沈青青突然抬起头,擦掉眼泪。 “你说的对,这种事情遇到了谁的手里,都得硬着头皮去做。好吧,我不哭了,我不是怕你揍,是我想通了。你死了,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泪如泉涌,似笑,却又似满脸认真。 杨天行忽然道:“我有个很大的遗憾,你得帮我完成。” “你说,我一定先帮你完成。” 杨天行欣慰点头道:“想本英雄这二十年来,钱多到用不完,老婆是世界上最美最温柔的女人,实力虽然不算是最强,但在当今世界也能排上前三十。别人想了一辈子的东西,我全有啦。不过天妒英才,本英雄二十岁年纪就要作古,最大的遗憾是本英雄至今还是个处男,老婆还是个处女。” 沈青青登时满脸通红,啐道:“你这坏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杨天行仰天打了个哈哈:“这世上原也没什么十分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说笑?” 沈青青幽幽叹道:“你就是这样看得开,没心没肺的,天塌下来,都当做被子盖。” 杨天行笑嘻嘻道:“那最大的遗憾就算了,没办法补救,就算现下四周没人,本英雄身体也难从命。不过这第二个遗憾你却得帮我完成,不然本英雄死了,也要从坟墓里跳出来。” 沈青青听他说的正式,心中一凛,低声道:“你说吧。” 杨天行一本正经道:“本英雄今年二十一岁,唉,正是韶华似锦的年代。日子这么舒服,我是不想死的,下面至少还有好几百年可活,而我只享受了不到十分之一,这可算是大大的糟蹋了。所以呢,第二个愿望就是你要替我把这几百年给活下去,不但要活,而且要好好的享受。” 沈青青一呆,万没料到他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眼泪又流下来:“你……你好残忍,你自己走了,却要我一个人留下来受苦。没了你,别说几百年,我一年都不想活了。” 杨天行哼道:“你跟我死了,有什么意义?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你若化成了一堆白骨,我可不喜欢。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信鬼神,什么做鬼夫妻之类的屁话,本英雄不屑。你只要好好活着,我无论死还是生,都会十分高兴。咱们是夫妻一体,你心里想的就是我想的。你好好待自己,就是好好待我。你答不答应?” “我不答应,我不答应!”沈青青埋在他胸口大哭。 、“你嫌我的命太长了?也对,人活的太久未免太没意思。那这样吧,娅楠,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很喜欢我对不对?” 郭娅楠本来见他们两人虽死,却至少是名正言顺的恋人,自己什么都不是,心中酸楚,正自伤自怜。猛听他这么问,脸上刷的一下全红,下意识的就想否认,但转念一想,他马上就要死了,此刻不说,那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心意了。 她鼓起勇气,盯着他的眼睛道:“是,我很喜欢你!” 杨天行哈哈大笑,心情舒畅已极:“你喜欢我一场,我也没别的能给你,就分一半的命给你。你替我照看一下这个永远都想不开,长不大的小丫头,她如果敢对自己不好,那就是对我不好。” 郭娅楠咬着红唇,泪水轻轻掉下来,低声道:“我知道了!”心想:你只想到她需要人照顾,却有没有想到我? 她已明白,这不是一群普通的人。他昨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举手之劳,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为自己舍弃生命。但是……爱上一个人很容易,就算明知是自己误解,想要再不去爱这个人,却已不可能了。 杨天行用手抬起沈青青的下巴,绝美的容颜上带着晶莹的泪珠,如雨后海棠,我见犹怜,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酸酸的妒意,心想:这么美的老婆要跟了别人,老子就算死了,也要酸的从坟墓里爬出来。 自问如果青青死了,自己十之八九也会跟着殉情而去。但青青不比自己孤苦伶仃,她父母亲人健在,如果得知女儿殉情而死,一个原本幸福欢乐的家庭就此给自己破坏了。 他叹道:“好吧,我也不为难你。咱们约定十年的期限,青青,如果十年之后,你还是觉得人生毫无乐趣,那么我就允许你来地下见我。”他又嘻嘻一笑:“处女是拿不走了,这个初吻嘛,我是不客气了。” 头一低,吻在了她娇艳的红唇上。 沈青青嘤咛一声,反手将他脖子紧紧抱住,生疏而热烈的回应着,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心意,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吻中呈现给他。 良久,唇分! 沈青青娇柔无力的倒在他怀中,面颊含晕,眼睛里波纹荡漾,温柔的水滴流满了脸颊。 杨天行回头看了眼金龙,见他已在不断倒退,一咬牙,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沈青青轻轻推开,叹道:“对不起啦,你们好好保重!”身体轻飘飘的浮了起来。 郭娅楠和沈青青抬起头,只见杨天行的身体渐渐的与金龙融为一体。霎时间,金光暴涨,好似整个地球都被这股神奇的金光笼罩在其中。 一道响天彻地的龙吟声传遍天际,忽然间似乎被激发了所有的潜力。黑暗能量再也抵抗不住,摧枯拉朽般被冲回了圆门。圆门快速的旋转着,猩红的符文变成了七彩之色,流光溢彩中,完全的封闭。 沈青青呆呆的,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搅动一般,在这哀极痛极之下,喉咙一甜,呕出了一口鲜血。无边的金光将黑暗彻底的驱逐,却没能驱逐沈青青的黑暗,朦胧之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荡漾:“十年,十年,我该怎么过去?就这样睡过去,永远都不要醒来!”渐渐的,最后一缕意识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圆门的转速慢了下来,随后渐渐变淡,消失在天地之间。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那条百丈高的神奇金龙。 阳光普照下来,天地间恢复了往日的风和日丽。唯有那荒芜的绵山,显示着一切刚刚发生过。 铁戎等人恍恍惚惚的如在梦中,良久,铁戎才叹了口气:“难怪他小小年纪,已有这样的成就。有这样豁达开朗的心境,武道上,对别人来说高不可攀的天堑,他却如履平地。” 所有人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心里为这神奇的年轻人祈祷。 正文 第二章 重生异界 群花扶风摇曳,濯尽纤尘,铺成缓坡起伏,沙沙滔天,姹紫嫣红的花蓐锦缎。莺鸟在杂乱的花香中鸣唱,那一缕隐约的茉莉花香,让杨天行又想起了青青得意洋洋,而又满含期待的将自己亲手做的菜肴端到他面前的景象。 世事无常,如胶似膝的一对璧人一夜之间分隔永恒,一个在地球,一个失落在未知的世界。 毛茸茸的柳絮飘落在鼻尖,刺痒的感觉一直延伸到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绝未想过,为了封印罪恶之门,把生命奉献给九州神龙的自己,竟然又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试着动了动手指,被哈雷达击成重伤的身躯几乎完全僵硬。除了呼吸和眨眼等细微动作,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九州神龙给他的条件只有一个,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只要他能活到一百岁,就让他回到地球,回到以前的生活。 难道这个世界十分凶险么?杨天行警觉地睁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但躺在这里已有一天,除去萦绕不绝的花香,便是鸟雀的莺莺啼叫。 这是一个神奇灵异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非同寻常,连鸟雀都懂得认穴。 可爱的小鸟没有在空中留下轨迹,却留下了鸟粪,好巧不巧的落在他的人中穴上。认穴之准,让杨天行也叹为观止。用屁股认穴,那已十分不简单,在快速飞行时,还能认的这么准,不甘拜下风是不行的。 狠狠的瞪了一眼树枝上的白头翁,瞟向那连绵起伏的翠峰,长长叹了口气。 现在他最大的愿望,除了要将全世界所有的鸟都抓来烧烤,就是远方的山雾中,忽然飘来一朵乌云。乌云遮挡住这耀眼的蓝天,让雷声滚滚,降下滂沱的甘霖。 躺在这里已有一天,极度的饥渴让重伤的身体虚弱不堪。相比之下,找小鸟们报仇雪恨,倒不是如何重要了。 正在这时,一阵轻缓细碎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有人来了! 杨天行精神一振,凝神细听。 “爷爷最近总是无端的大发脾气来骂我,他以前可从不这样的。”这声音清脆悦耳,娇嫩之中还夹杂着童稚,像活泼的风中銮铃,像珍珠跳跃玉盘,像天籁,比鸟叫可好听太多了。只是语气中蕴含的委屈之意,让人不禁升起疼惜之感。 这时,另一个略显成熟的女子声音道:“二长老向来钟爱他的百花乌贼,突然不见了,老人家年龄渐大,脾气暴躁也是有的,大小姐不必这样挂心。” 大小姐‘恩’了一声:“他老疑心我拿了百花乌贼来玩,不还于他。那百花乌贼长的丑也丑死了,便是看上一眼,我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又怎会拿来玩?连爸爸妈妈也都……也都那般怀疑……” 她说着说着,语气抽噎起来,竟是要哭。 年龄稍大的女子连忙安慰道:“百花乌贼虽然样子繁复,做工也不是如何的难。我们重新做一个,还给他便是。” 大小姐破涕为笑道:“他的百花乌贼是一百种花儿编的,我这里花儿这么多,就选一千种花儿,编一个天下最漂亮的千花乌贼给他,瞧他还说不说是我拿的。听香,你去把木伯叫来,他对这里的花儿最熟悉了。” 听香答应了一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杨天行听到那大小姐在花丛中缓步走动,嘴中自语道:“玫瑰花儿,你长的这样香,这样美,却要做乌贼的鼻子,唉,真是对不住,你就帮小雪一次,好不好?” 杨天行极想抬头看看,这位光听着声音语气,便已让人打心眼儿里疼惜的小姑娘,究竟是回眸一笑,能吓退千军万马的侏罗纪穿越众,还是千娇百媚,振奋百万雄师的倾国倾城? 苦于身体僵硬,动弹不得,正打算开口搭讪,突听大小姐‘咦’的一声,娇喝道:“什么东西在那里?” 杨天行知她发现了自己,不禁失声想笑。她既说是‘东西’,又怎地开口喝斥?如果真是有‘东西’在这里,难道‘东西’还能答应她一声? 他无力的笑了笑,嘶哑着道:“大小姐好眼力,不过你猜错了,我是一个人!”嗓子干涩,说出的话像刀刮铁锈一般难听。 大小姐是孩子心性,以为这人故意用难听的声音来逗她玩。又听他这么说,当真以为自己洞若观火,识破了他的鬼计,心下甚是得意:“我早已看到你了,你快出来!” “我受了重伤,一下都不能动弹。大小姐之命实难相从了……”微微叹了口气,鼻尖的刺痒感,让他暗淡的目光忽然闪现出一丝有趣和兴奋。 大小姐怕他使鬼主意,引自己上当,小心谨慎的拨开花丛,猛见一道满身是血的黑影躺在那里,那鲜艳的惨状惊的她连连后退,‘啊’了一声,花容失色:“你……你真受伤了……” “骗你可有糖吃么?” 面朝天空,眼珠子向上转去。只见蓝天白云的映衬下,一张白嫩透红的白果型脸蛋宛似芍药迎风,娇艳不可方物。可惜这张脸只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便被那触目惊心的景象吓得逃出了杨天行的视野。 饶是如此,那惊鸿一瞥如同木雕,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虽然遗憾只是一睹芳颜,未能充分品赏,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瞬间他竟觉得浑身舒适了很多。 大小姐慢慢镇定下来,却仍被吓得不敢靠近扬天行一丈之内。她紧张兮兮地咽了口唾沫,却忍不住好奇道:“你也喜欢吃糖果吗?可是我没带糖果呢……”说起糖果,她的秀目中有着与杨天行见到美女时一般的愉快。 杨天行苦笑道:“这个问题咱们以后慢慢讨论,现在还是帮帮忙吧,唉,我的伤确实有些严重!” 大小姐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禁手足无措,忽然踮起足尖,双手放在嘴边,向远方大声叫着:“听香,听香,你快来!”一阵风吹过,满空花香中沙沙滔天。她清脆的声音在四野中越扩越小,哪里能传出那么远? 颓丧的嘟起小嘴,瞥了眼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陌生人,生怕这人就此死去:“你……你在这里等我!”一跺小脚,就要去找人。 杨天行微微摇头道:“小姐,找人之前,还是先救人性命吧!” 大小姐为难,摆手道:“我现在才荧光士,药术也……那个总之,我不会治伤的。”说起药术,她脸上一红。爷爷叫她习练‘百花乾坤经’上的药术时,她不是偷懒就是找借口出去玩,从没认真学过。以至于学了三年,只懂鸡毛蒜皮,连应急处理都不会。 她急忙道:“我去找听香,她药术比我厉害,一定有办法的。” 杨天行不知道‘荧光士’是什么东西,也无心去管,干涩道:“治伤倒是不急,你如先帮我弄掉鼻子下的鸟粪,那真感激不尽了。” 大小姐睁大一双澄澈的眼睛,按他所说的看向他鼻子下面位置,只见一坨鸟粪正堵在他左面的鼻孔上。她心里一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天行忽然恨恨道:“我被这帮扁毛小畜生如此欺侮,你同为人类,也没什么光彩。” “你定是做了什么坏事,鸟儿们才来惩戒你!”大小姐妙波流转,笑的花枝乱颤,终于放下警惕,捏着鼻子慢慢靠近,用树叶去包裹鸟粪。 杨天行趁此机会仔细欣赏着少女。只见她十四五岁年纪,灵动的剪水秋瞳波纹荡漾,小嘴微微撅起与隐约初长成的妩媚极是醉人。风儿徐徐吹过,一片花瓣悠悠荡荡而下,活泼地将少女的青丝绿衫拨弄地骀荡,整个人充满着沁人心脾的灵气。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果然如此。在灵气匮乏的地球上,可找不出如此韵致的女孩儿。”杨天行心里惊叹,一时间竟呆了。 可恶的鸟粪终于被擦掉了,杨天行呼吸一畅,整个心情都愉快起来。鼻孔被鸟粪堵住,无论谁都不会很愉快。 他瞥眼瞧见大小姐捂住嘴,脸色苍白,似是想呕吐,却又吐不出来。沙哑的笑道:“多谢你了。第二件事,我口渴的太厉害,你去帮我掬些水来。” 掬水倒是很容易,大小姐跑到小河边,先洗净双手,然后捧着一掬清水,跑回杨天行身边。 她双手纤小,所掬者本就不多,如今心慌意乱,奔跑时双手不稳,掬来的水在半路上溅走滴落了大部分,当把手悬到杨天行嘴上时,已所剩无几。 见杨天行辛辛苦苦的张嘴等了半天,只喝到了几滴水,大小姐脸上一红:“我……我再掬些来!” 有了经验,第二次掬得稍微多了点,让杨天行终于喝了一口。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杨天行才畅然解渴。 喝足了水,他体力恢复了少许,精神顿时一振,心下松了口气:“这条命总算是救回来了!” 大小姐一双妙目不断瞟着杨天行,充满着好奇:“喂,你到底谁?为什么会躺在我家后花园里,还受了这样重的伤?”她一张白果脸蛋在阳光下红扑扑的似朝霞般,光莹娇媚,色色动人。百花攒簇下,宛然众星拱月,更增艳丽。 风拂过,馨香漫天,不知是花儿香味,还是大小姐身上的香味? 杨天行双眉一舒,哈哈道:“你休息好了没有?休息好了赶紧去找人来救我,若再迟片刻,姓杨的一世英名,就此糊里糊涂的死在这里,让你引为生平憾事,那可过意不去!” “我又不认识你,你死了虽然可惜,又怎会成我生平最大的憾事?”大小姐闻言一愣,呸了一声,咯的一笑。这人说话也不知羞,哪有这样标榜自己的? 杨天行双眼一翻:“我说你笨,你信不信?” 大小姐嗔道:“你才笨,你不是好人,我不理你了!”盈盈起身,裙裾飘扬,弹衣欲去。 杨天行却笑道:“如果我死了,你刚才岂非白白帮我擦鸟粪,白白掬水给我喝?你刚才流的那么多汗,岂非都是白流?你付出这么多,我却因你耽搁而死了,如果你不是笨,怎会做这样颠三倒四,吃力不讨半点好的事?” 大小姐一窒,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隐隐中又觉得他说的不对。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跟她油嘴滑舌的狡辩,她心里明知不妥,却不知该怎么反驳。她嘟起嫣红的小嘴,支支吾吾道:“你……你胡说,我哪里要不救你了?我……刚才只是吓吓你!” 这倒好,原本救人是发自善心,现在却成非救不可了。大小姐懵懂中似有引火烧身的感觉。 “快去!”杨天行催促,毫不给面子。 大小姐气的跺了跺小脚,忿忿的走出十来米,忽然回过头对着杨天行做了个鬼脸:“你是个坏蛋,最好叫角狼兽把你叼了去。”香风起,飞奔而去。 “坏蛋?”杨天行失声一笑:“看人还挺准!”他不知道角狼兽是一种什么兽,但想来不会是好东西。闭上眼睛,尽量减低气力消耗。 不知过了多久,杨天行心有所感,睁开眼睛,忽然一张可怖之极的老脸印入眼帘。他瞳孔陡然一阵收缩,惊的险些大叫起来。 这老人年龄似乎已极大,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如刀削斧凿的老树皮。不知他年轻时受了多少的罪恶,脸上横七竖八尽是疤痕,其中一条直接从额头上顺到了下巴。很难想象,受了这样重伤,他竟然还能活下来。 老人丝绦藤履,是园丁打扮。一双浑浊灰暗的眼球转动之间,似有无限沧桑。他盯着杨天行,一缕隐晦的精光闪过,杨天行竟生出一股要被看透的感觉。 他惊出一身的冷汗,老人什么时候,是怎么来到他身边的,他竟没半分知觉。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行动之际不温不火,修为如斯惊人。 老人的目光宛如两把匕首锋刃:“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语气平淡,却叫人听着说不出的森然。 杨天行通体冰寒,只觉老人的目光中似乎有一股奇特的力量,竟不敢跟他油嘴滑舌。他仿佛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回答稍稍露出偏差,老人便毫不犹豫的将他脖子扭下来,而他扬天行,亦如这个世界最卑微的蝼蚁一样,消失,永远也不会有人在意。 他嘎声道:“晚辈杨天行……受仇家追杀,身受重伤,不能动弹,还请前辈搭手帮个忙!感激不尽!” 老人一语不发,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思考他的话是否可信。杨天行目光坦然的迎了过去,不卑不吭。 正文 第三章 净生鬼相 老人眉头皱了皱,抬起枯树枝般的手,搭在杨天行的脉搏上。似乎发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阵奇异之色,忽然一道青色的火焰自他脚底燃烧起来,吓了杨天行一大跳。 只见青色的火焰向上熊熊腾起,扭曲晃动,最后竟化作了一条青色的透明大树。老人整个身体隐藏在青树之中,衣袍猎猎鼓动,在阳光下影影绰绰,显得神异非凡。 净生鬼相! 杨天行还未来得及惊奇,青色的能量树迎风招展,像水一样顺着老人的胳膊,流入了他的身体。那是一股沛然庞大的生命力,像是生命的营养液,所过之处,错乱断开的经脉,破裂的内脏伤势竟都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起来。 杨天行心中骇然:“这……这是什么力量?”饶是前世的他也称得上见多识广,可是蕴含如此丰富生命力的能量,却也闻所未闻,这似乎已颠覆了他以往对于武道的理解。 难道这就是大小姐口中的药术?不,就算这里的药术十分发达,也绝不至于如此神奇。 很快,杨天行已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能动了,连带着,手臂也可以轻微的移动一下。生命已然脱离危险。 老人缓缓的将能量收回,那青色的能量像风中沙塔,逐渐散去。老人似乎看出了杨天行的惊疑,却不作任何解释。他左手在杨天行领子上轻轻一提,一个七十多公斤的小伙子,竟给他仿若无物的拎起疾走。 杨天行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大花园。一眼望去,姹紫嫣红,千奇百怪的各种花朵儿在阳光下竞相争妍,洋洋洒洒的穿插在葱郁茂密的桃树林间,花香随着微风卷起,好似来到了花之国度,令人流连忘返,心神俱醉。 正当杨天行目眩神迷的时候,老人已提着他来到了一间小茅屋中。 小茅屋十分简陋,是用泥土石块堆成。门口还放着犁头,铁锨等寻常农物。茅屋四周百花攒簇,长风低行之际,随着群花披靡摇曳,彻底地融入大自然,实乃清幽舒适,养生隐居的绝佳之地。 屋内略显繁杂,锅碗瓢盆,桌椅床柜等生活物资拥挤在这里,显然老人是长久生活在这里的。只是四处可见一些奇形怪状,看似寻常家具的东西,不知有什么用。 老人将杨天行放到床上,转身走进侧室,没过多久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青色的药丸,递到杨天行嘴边,淡淡道:“吃下它吧!” 杨天行盯着那灵气氤氲的小药丸,不禁脱口而出:“丹药?” 二十一世纪的地球资源匮乏,灵气逐渐稀薄,丹药这种东西杨天行也只在书上见过。万没料到老人竟出手如此大方,随手就拿出一颗给一个陌生人。 老人微微点头:“是青木丹!” 杨天行摇头道:“前辈大德,杨天行没齿难忘。我这伤势养一养自会恢复,丹药是珍贵的东西,给我实在太浪费了。” 老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青木丹算不得什么珍贵丹药,五十墨币便能买上一颗,你服下吧。” 杨天行将信将疑,见他神色间并无对丹药的疼惜之情,才放心的张嘴将丹药含入嘴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新温暖的能量瞬间流遍全身。整个身体好似浸浴在胎儿的羊水中,毛孔舒张,通体舒泰的几乎要呻吟起来。 丹药的药效果然不同凡响,伤势在能量的浸浴中快速的恢复着,按照这个进度,不出十天,必能恢复如初。他心中大喜,对老人充满感激之情。这老头丑陋之极,看起来很难相处,其实挺热心。 “请问前辈该怎么称呼?” “我姓木,别人都叫我木伯。”老人转身走到大锅前,揭开锅盖,盛了一碗黄色的粥。 杨天行心中一动,想起刚刚那位大小姐,曾说起过木伯,难道就是这个老人?“那位大小姐呢?” 老人豁然转身,冷冷地盯着他:“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杨天行苦笑道:“您可能误解了,我什么时候打大小姐的主意?只是她刚刚说去找人来救我,木伯想来就是她找来救我的人,只是为什么现在看不到她?” 木伯淡淡道:“我不是她找去的,救你是我自己的主意。等你伤好之后,自行离去,从此以后,不得再去跟她接触。” 杨天行皱眉,不知木伯为什么对自己如此防范。但眼下自己全无反抗余地,强硬不得,只得默不作声。 经过老人的能量滋润,又经过丹药的恢复,双臂已勉强作自由活动。他道了声谢谢,将粥接过,发现这粥并不是自己认识的米稻,奇道:“这是什么?” 老人浑浊的眼球在他脸上转了转,闪过一阵古怪之色:“黄明谷粥!” 原来是这个世界的特产。用汤匙吃了一小口,这黄粥闻起来清香扑鼻,吃起来却没什么味道。酸酸的,还有些发苦,决计不是什么特别的美味。 心下暗暗摇头,木伯每天都吃这个吗?或是,这个世界的人每天都吃这个? 豁然间,身体猛地一震,只感到吃下的那一口黄明谷粥在滑下喉咙的刹那,一股细微淡雅的能量流入他的身体中,逐渐融入四肢百骸。这股能量极其微弱,却实实在在的存在。 杨天行惊喜莫名,心想:“这个世界灵气是地球的十倍,一草一木,都蕴含着丰富灵气。这一碗粥,倘若在地球上,恐怕是价值连城了。” 他饿的精神发慌,粥虽不是美味,但仍吃的异常滋砸喷香,一连吃了三大碗,方才觉得身体舒适饱满,精力也恢复了十之六七。 不知是不是心情问题,杨天行看木伯那张丑脸舒服了许多。只听木伯问道:“你是哪里人氏?怎会跑到唐家后花园里来?” 对自己的遭遇,杨天行自己也不明白,更无从说起。当即信口开河道:“我出生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是一个自由修炼者。前不久我受人之托,追杀一个人,岂料那人厉害的紧,我不是对手,反而被打成重伤。那会儿脑袋乱七八糟,也不知自己走了什么路,醒来之后已在这里。幸蒙木前辈救治,永不敢忘。” 这遭遇说的模棱两可,也算不上说谎。只是他直觉这个老人看似糊涂糟糕,内心十分精细。所谓言多必失,说的太多必会遭他怀疑。 木伯见他语焉不详,已知他不愿透露自己来历。默然半晌,忽然道:“你的丹田怎会毁掉?”他生性多疑,之所以痛快的把杨天行救回来,就因察觉他的丹田被毁,已没有能力去做什么坏事。 正文 第四章 腾龙拳套 杨天行耸了耸肩,摊手道:“仇家实力太强,我生命垂危之际,强行催动内劲反扑,以至于丹田爆裂。”这倒是大实话,在被哈雷达逼迫的走投无路之际,他自毁丹田,以精血注入‘毗湿奴金轮’中试图作困兽之斗。谁知‘毗湿奴金轮’竟是罪恶之门的三把钥匙之一,得到他精血后,吸引其他两枚钥匙,自动打开罪恶之门。 罪恶之门打开的刹那,方圆数百里霎时间一片邪恶死地。只需九州神龙晚出来几分钟,整个地球恐怕都要成为死星了。 想及此处,他背后一阵发凉,至今还心有余悸。 木伯见他于自己修为之事无半点挂怀,倒似说的不是他自己一般,脸上闪过一阵奇异之色。对他来说,修为报废,那比死亡还严重的。这人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心境。 两人又闲谈一阵,从老人的话中,杨天行渐渐知道这里是九天大陆,万潮帝国,白石城,唐家大宅的后花园。木伯则是园丁,专门管理花圃,栽种培育。 “唐家在白石城也算是有名的望族,你的仇敌想找到这里也不容易,放心休息吧。”他站起身来,拿起墙壁上的木框和镰刀,老态龙钟的走出了茅屋,那模样全不似身怀绝世修为的超级高手。 “对了……”木伯忽然回过头,缓缓道:“关于我修为的事情,我希望你彻底的忘掉。” ‘砰’,板门被关上了。 原来这老人是隐居在这里的,杨天行默默点了点头。他内心实有很多事情想问问,但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本就心虚,生怕问出一些基本常识,让人怀疑了。当下便把疑惑先吞回肚子中,等以后有机会慢慢了解。 木伯离去后,杨天行盘坐起来,运起内功心法。只觉丹田内一片空虚,没有丝毫的能量波动,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苦修了二十年的功力,果真是完全散去了。 他抬起双拳,心念微动,一缕金光在他拳头上环绕一圈。金光见风即长,霎时间化作一副金色的拳套,将他的脸映的如金纸般。 望着拳套上宁静黯淡的蓝色符文,无奈摇了摇头。没有了能量的支撑,腾龙拳套虽然强大,也终究成了鸡肋,毫无战斗力。 腾龙拳套是轩辕老祖传下的圣器,内蕴四十二技腾龙拳。每一技之间,威力呈倍数递增,四十二技全开时,翻江倒海,毁天灭地,神魔见之都要胆寒。 腾龙拳套一直鲜为人知,历史上也从没人见识过它的威力。 民国时期,杨天行的爷爷一次偶然的机会,闯入埋藏了洪荒时代顶尖强者的上古陵墓。腾龙拳套作为镇守陵墓阵法的阵眼被放置在陵墓中,杨家老祖宗不明所以,擅自取下腾龙拳套,结果使得上古陵墓坍塌被毁,自己也身受不治重伤。 后来他将腾龙拳套作为传家之宝,一直传承下来。只是杨家支庶不盛,一脉单传,如今传到杨天行手里,才是第三代。 前世的杨天行巅峰时期,能使出第八技的腾龙拳。实力上升何止数倍,面对比自己强上数倍的强者,亦能将之撼动。 如今丹田被毁,那是一技都是不出来了。 “我爸爸因练功急于求成,走火入魔而死。妈妈殉情而去,以至于如此神奇的宝物,竟无人见识它的光彩。如今他们的儿子也因丹田被毁而使宝物蒙尘,腾龙拳套又要孤独一世了。” 想到这里,抚摸着金光灿然的腾龙拳套,颇觉有趣。一件宝物,竟让三代人为之倒霉,岂非有趣至极? 他脑海中胡思乱想着,渐渐陷入了沉睡,正当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清脆声传来:“他……他明明躺在那里,怎会突然没了?” 杨天行立时惊醒,走下床来,从门缝向外看去。只见大小姐正满脸悒郁的在外面来回踱步,木伯躬着身子站在一边,他的旁边还有一位作婢女打扮的少女,和一位身穿绿袍,精瘦的中年男子。 想来那少女就是大小姐口中的听香,而那中年人就是大小姐找来救他的人了。 大小姐忽然顿住身子,扫了一眼广阔的花圃,犹犹豫豫道:“木伯,花园子里真的有……角狼兽?” 听香笑道:“大小姐,这里是城镇,花园四周又围有护栏,怎会有异兽?我瞧那人肯定自己走了,否则断无突然消失的理由。” 大小姐顿足急道:“他受了那样重的伤,一动都不行,又怎会自己走?他要是死了,我……我岂不是要做小笨蛋了?” 除了木伯,听香与那中年人俱是愕然,心想:“那人是谁,他死了,大小姐为什么成了小笨蛋?” 大小姐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那人如果死了,自己就做了小笨蛋,既然是小笨蛋,当然不能让人知道。她连忙捂住小嘴,一对龙眼核般的眼珠子转了转,摆手道:“你们再在花园子里好好找找,他……他没准儿躲起来,故意让我找他不到,对,一定是这样。” 众人暗暗好笑,那人如果可以自己躲起来,又为什么不能自己走了?但大小姐这样吩咐下来,当然还是去象征性的找上一找。 杨天行在门缝之后,见大小姐踢着小石子,满脸郁闷不乐,不禁摸了摸鼻子。这大小姐可真是纯洁可爱的紧,以至于让他都有种罪恶感。想来以大小姐的年纪,在地球上也不过是一个初中生。地球上媒体发达,即使是初中生,也远没大小姐这么单纯。 环境是一方面,两个世界的教育差异也是十分巨大的。 杨天行哑然失笑,翻身上床,被子一蒙,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过来。 那声音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像铁哨般铿锵尖锐,却又低缓悠长,单调平稳。声源似乎隔的很远,可听起来宛如就在耳边,穿透力极强,仿佛就算用驴毛塞住耳朵,仍能听得清清楚楚。 正文 第五章 鬼树老人(上) 杨天行皱了皱眉,睁开惺忪睡眼,黑暗之中,一张伤痕累累,恐怖之极的老脸印入眼帘。 “鬼啊!”他惊得大叫一声,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站在床边的那身影矮小佝偻,一点声息也无。幸好此时晨光熹微,屋中阴霾,却仍有光线可视,杨天行定睛看去,却不是木伯是谁? 他惊魂甫定,抚着胸脯,长叹道:“木伯,下回可否不要这样突兀?会吓死人的!” 木伯脸上那可怖的伤疤在阴影中张牙舞爪,让人毛骨悚然,他缓缓道:“三少爷用‘高狼之音’召集宅内所有奴仆家丁。你在这里不要乱走,如有人发现了你,你可说是我家乡的亲戚,因家乡发生了点事,特地来通知于我。” 杨天行‘哦’了一声,现在心跳有些稳定了,问道:“是人发出的还是乐器发出的?” 木伯瞥了他一眼,向着门口踱去:“是用幻月晶石炼制的孔器,只要用元气在孔中激荡,就可以发出奇特的声音。因为这种声音穿透力极强,除非以超过发声者的修为阻塞双耳,否则只要在有效范围内,任何人都无法躲避。” 杨天行奇道:“声音不会影响唐家的主人?” “不会,孔器的声音传播是以可控的,主人不会与奴仆住在一起!”木伯打开板门,清爽的晨风从门外灌进来,满室皆畅。 杨天行望着木伯那佝偻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晨光之中,嘴中嘀咕:“阴森怪气的臭老头,老子迟早要给你吓死!” 他动了一下身体,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丹药的药效果真名不虚传,只短短一天半的功夫,行动已无半分障碍了。只是如果运动的过度,内脏仍会被拉扯的疼痛。 忽然肚中传来一阵咕咕声,原来身体能量尽数用于恢复伤势,早已饥饿。 他扫了一眼屋中炊具,见灶台上放了一盆黄色小方块的米粒,心想:“黄明谷粥闻起来是很香,可是吃起来,却未必如此了。”心中一动,便跳下床来,自己动手煮粥。 直到日升三竿时分,木伯才缓缓的踱步回来。他背上抗着个大袋子,手上也挽着个小袋子。每踏出一步,他身体都颤巍巍的似乎随时都要被风吹倒,可是见识过他能耐的杨天行却知道,那个大袋子里就算装的全是精铁,老人也能应付自如。 但他仍是殷勤的跑过去,帮木伯把大袋子接下来。一靠近,便觉一股浓郁的药气扑鼻而来,袋子也不如他想象的那么重,不过三十来斤。 “木伯,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木伯径自向屋子中走去,沙哑道:“药材!” 杨天行将袋子放到屋边的墙角下,打开一看,果然是各种奇珍异草。他如何不知这些药材是用来给他调养治病的?感激道:“木伯,真是有劳你了。” 木伯却忽然道:“这是你煮的粥?” 杨天行精神一振,跑回屋内,笑眯眯将早已盛好的粥推到他面前:“是啊,这粥可花费了我不少的心思。” 木伯低头看去,只见原本黄粘粘的黄明谷粥,现在已面目全非。翠绿青红如同各种颜色的宝石点缀在黄色的沙漠中,流光溢彩,竟是梦幻般的美。一阵奇特的香味扑入木伯的鼻孔,木伯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心里竟升起一股从未有过旺盛食欲。 杨天行得意洋洋道:“您这里调料不全,我只得用一些有味道的菜果来做调味。您瞧,把不同味道的蔬菜水果合理的勾兑在粥里,粥的样子,香味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我整整熬制了一个多时辰呢,木伯,您尝尝吧!” 木伯将信将疑的瞟了他一眼,心下颇不以为然。 这个世界人人都以武道为终身的奋斗目标,修为越高,对食物的依赖程度越低,甚至达到某一层次之后,便可永远不再进食。因而食物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受人重视的行业,最好的厨师也只是把一些各种味道的菜综合在一起,搭配的比较高明而已,根本没人花费精力去钻研调料的制作。 用汤匙舀了一口放入嘴中,入口粘稠滑润,轻咸融香如同小河一样流过牙床,霎时间蔓延充满了整个大脑。好似身处滚浪翻天的大海之中,狂风卷过,整个世界都已被这股奇妙的感觉充满。 木伯浑浊的眼睛中闪现出阵阵惊异之色,饶是他悠久的岁月,自认什么珍馐佳肴都吃过,却从未吃过如此奇特鲜美的粥。他实在不相信,一碗普通之极的黄谷明粥,居然也能做成这个地步。 杨天行虽然出生在武道世家,实则从十一岁开始就是个孤儿,父母留下的遗产极为有限,连上学的学费都是自己拼命赚钱应付。平时吃饭,自然也都是自己搞定,有时候想吃的好了,也只得自己去花功夫钻研。 因而他的厨艺虽算不得如何了不起,但在这饮食十分落后的异界,也算的一绝了。 木伯本以为杨天行在一道粥上花费如此多功夫,有玩物丧志之嫌,心中很不喜。如今突然品尝了生平从未吃过的粥,顿时想通了:“他丹田已毁,武道之上再无希望。若能有这么一手厨艺,得人赏识,也未必不是安身立命之道。” 不知不觉间,他已吃下两大碗粥。饭毕,他将碗筷放下,过了半晌,方才缓缓点头道:“好!” 杨天行知他不喜多言,能说出这一个字,实已给予极高的评价了,心下十分高兴。 木伯目光穿过大门,飘向无尽的花野,沉吟半晌,忽然道:“我走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 杨天行一边将碗筷收拾下去,一边道:“没有啊!” 木伯不再说话,迟缓的拿起墙壁上的剪刀和篮筐,踱出门外。 杨天行收拾干净,跟出去一看,只见木伯正在花圃中转悠,对着花花草草进行修剪。四野群花摇曳,簌簌涛涛,香气弥漫,如梦如幻,宛似传说中的仙境。 杨天行感叹一声,在这样美好的地方安度余生,还有什么遗憾?只怕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正文 第六章 鬼树老人(中) 他闲来无事,找了一把剪刀花篮,跟在木伯后面边学边修。他毕竟出生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地球人注重脑力修炼,对新事物接受能力很强,杨天行修为不俗,学习能力更是地球人中的佼佼者。他虽对花圃园艺没多大研究,但在地球上游览世界各地的花圃园艺时,看得多了,自然也多了很多想法。 看木伯的修剪方式和位置,他边模仿边学。兔走鸟飞,不觉过了五天时间,杨天行在丹药,药材等的疗养下,伤势已好了一大半,可以活蹦乱跳了。 这段时间,他闲来无事,除去用心做饭,总是跟在木伯后面学习花圃技术。木伯几乎不主动跟他说话,指望他出口教授,更是天方夜谭。好在杨天行学习能力极强,左右无事,聊作消遣,这短短五天,竟叫他学了个似模似样,偶尔他还能提出一些令木伯眼睛一亮的建议。 这天晚上,杨天行发动手段,烹饪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他伤势渐愈,花园中的鸟雀们倒了大霉,杨天行记恨着这帮小东西,几乎顿顿不离鸟肉。现在这后花园中的小鸟们老远一看他背着弓箭过来,便赶忙扑闪着翅膀的飞走,惊叫连连,如同见了地狱恶鬼。 桌子上一灯如豆,两人享受着美味佳肴,没有一句交谈。杨天行跟他相处了这段时间,也习惯了他的沉默,知道这老人外冷心热,但疑心极重。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对他理会。 他自顾自的吃饭,吃到好吃的地方,偶尔还陶然自我的啧叹一番。 木伯脸上的伤痕在灯光下扭曲,这样狰狞的面容,使得任何人想从他脸上得到恐怖以外的表情,都得徒劳而返。 他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注意着杨天行的一举一动,即使是五天了,他仍没对杨天行放松警惕。也许,这可以算是他缺点,可正因这个缺点,他才活到了现在。 他目光浑浊的似乎没有一点生气,苍茫死寂的反射着幽暗的灯光,随着灯光微微闪动。他忽然觉得这小子十分有意思,缓缓道:“你很聪明。” 杨天行愣了一下,因为这是老人五天来第一次对他说无关紧要的话,而且还是夸奖的话。他放下碗筷,用纸擦了擦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聪明也相对来说的,木伯如果把我跟普通人放在一起比较,我确实要算聪明一点。” 木伯盯着他看了半晌,长长叹道:“小小年纪,已有这样的心境,若非亲眼所见,老头子绝不敢相信。可惜,可惜!” 整整五天,杨天行就这样跟在他后面学习枯燥无味的花圃。他一句教导都没有,这小子竟也能将他的技术学的一板一眼。这说明了这个年轻人的耐力,韧性,智慧,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更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似乎也经历了些风雨。言谈之间宠辱不惊,不骄不躁,无论别人待他冷也好,热也好,他总能一笑以置之,不卑不吭。 这些只能让木伯对他另眼相看,却不能让木伯感到如何的惊讶。因为在老人看来,他不过是个有些见识的年轻人,这样的人世界上也许不多,但也并不少,不足大惊小怪。 可是真正让他动容的是,杨天行确信自己修为完全被废后,所展现出来的过人心态。这几天,他数次给杨天行把脉疗伤,深知他的修为被废的一干二净,一点不剩,可是他好似完全忘掉了自己修为的事情,全身心投入花圃之中,找不出任何颓丧灰暗的气色。 在他的身上,你看到的,永远都是那种连绵不尽的活力,对生命的热爱。第一次见面,感触也许不会很深,你只会觉得他是个乐观的年轻人。可是随着对他了解的逐渐深入,就会发现他奇妙的地方。 这样一种在得失之间能够进退自如的心境,岂非是所有修道者渴望期盼的?因为这样的心境,将会使得一个人在武道上一路坦荡。对别人而言高不可逾的天堑,他也能如履平地。 即使是木伯,也自认难以做到。 可是这个年轻人就做到了!木伯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如此良材美玉,就此埋没,岂非可惜之极? 老人的目光在如豆的灯光下闪烁,早已枯寂的心田忽然间似乎也随着灯光颤动了一下。 “没什么可惜的!”杨天行笑了笑,似乎没注意到老人的异样,用筷子拨了拨盘子中的汤汁:“木伯,您觉得这个汤汁是什么颜色?” 老人怔了怔,看了他半晌,确信他不是在说笑,方才道:“深黄色!” 杨天行眨了眨眼睛:“这是您的观点吗?” 老人忽然觉得杨天行的笑容十分深邃,似乎蕴含着一种奇特的力量,他微微皱眉道:“当然。” 杨天行却摇头道:“不,您错了!世界上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汤汁是深黄色,所以您才如此认为。而同样的汤汁,在一只苍蝇眼里,它可能是蓝色,绿色。那么汤汁究竟是什么颜色的呢?” 老人一怔,显然杨天行的话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杨天行微微一笑,缓缓道:“汤汁就是汤汁,他的本性是空的,根本不存在什么黄色绿色。同样,修为也是如此,我本来就是普通人,现在又做回了普通人,何来可惜之有?” 咣啷一声,老人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整个人宛似被雷劈中一般,僵住了。 汤汁是什么颜色这样的问题他以前思考过,但是绝没有杨天行思考的这么深入,这么透彻,这么系统。杨天行的话,在他内心所起的波澜,实无异于惊涛骇浪,好似晴空霹雳,豁然贯通。冥冥之中,似乎有另一扇迥然不同的窗户向他打开了。 这个窗户的位置不同于他以往的思维习惯,它全然在一个完全不可能,却又完全可能的位置存在着。 窗外的世界一片迷茫,却充满了光明与活力。 杨天行见他原本苍老昏淡的目光此时格外的精炼,知他已有所悟,心下甚喜。道理其实很简单,说出来人人都懂,可是想要真正将之领悟,那不但需要恰当的时机,需要足够的体证,还需要大智慧。 木伯这样的人,诸因缘俱足,只需要别人对他进行关键的一点,便能突破。但这关键一点,木伯却整整等了五十多年。 正文 第七章 鬼树老人(下) 直到杨天行收拾完毕,木伯仍在呆坐。如果杨天行丹田未被毁去,一定能感受到,木伯四周的时空已在不知什么时候凝结了。他的身上散逸着一种隐晦的,淡青色的能量,吞吞吐吐,仿若青色的火焰一般。 灯光摇摇曳曳中,木伯那狰狞可怖的脸上愈发的神采焕发,看起来竟不那么丑陋了。 杨天行也不去打扰他,独自在外面转悠了几圈,便回屋子睡觉。 第二天,杨天行早早醒来,却发现木伯仍在呆坐。只是此时的木伯整个身体都包裹在一片青雾之中,青雾翻滚缭绕,杨天行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木伯的影子。 他惊异的睁大眼睛,隐约中,似乎能感觉到这些青色的能量,蕴含着沛然庞大的生命活力。不知木伯修炼的是什么功法,竟然有如斯神奇。 杨天行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将要打开板门,忽然感到时空猛的一顿,随后一股奇特的飓风从后面吹来。那飓风吹过他的身体,吹过墙壁板门,向着天边激荡而去,好似铺天盖地,要毁尽一切事物,可是所有经过的物事,却都安然无恙。 杨天行心下凛然:“想不到木伯已达到这样的境界,一百个哈雷达,恐怕都不是他一招之敌。”他回头看去,只见木伯四周的青雾如火焰一样猛烈的向上燃烧,火苗激窜,越烧越烈,屋内的空间都开始颤栗起来。 忽然,木伯仰天长啸,一股青气自他嘴中喷出。轰隆一声,便如当空一个焦雷炸响,突破屋顶,消失在天际。 木伯身上的火焰渐渐凝息收敛,过了良久,方才彻底泯灭。他睁开眼,浑浊的目光中弥漫着奇异的精芒,开合之间,一股慑人的青光激射牛斗,惊的杨天行连连倒退。 杨天行拱手笑道:“恭喜木伯功力大进……”话出一半,忽然住口。 木伯抬头,从屋顶上的破洞口看向蔚蓝的天空,脸上不但没有功力大进的喜悦,反而阴沉的吓人。 过了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霎时间似乎苍老的好几十岁:“天意,天意如此。”正当杨天行愕然不解之际,木伯豁的站起身,对着杨天行拜倒:“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师在上,受弟子一拜!” 杨天行连忙上前扶住,笑道:“您老一个手指头,都能叫小子死无葬身之地,我能算的什么老师了?”他心里却不免暗暗惊异。地球受灵气功法的桎梏,就算是顿悟,功力也断没有如此大幅度进步的事情。可是此时的木伯与昨晚相比,判若两人,想来功力进步的幅度,实超过他的想象。 木伯正色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老师那一句‘空性’道破玄机,让老头子得窥天道,此生无憾,如何不足以做我老师?若让老头儿自己领悟,可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或许终身都难以领悟也说不定。难道老师竟嫌弃老头子愚钝,不肯收我做弟子?” 杨天行苦笑道:“木伯快别这样说,我有多少本事我自己心里有数。若是不嫌弃,咱们平辈相交,喝茶谈天,你我尽出所知,谁也不拜谁为师,岂不更好?” 木伯长长叹道:“罢了罢了,只恨鬼树没那个福分,聆听兄弟教诲。” “鬼树?”杨天行一愕。 木伯缓缓点头,目光从门口延伸出去,变得十分深邃:“不错,我并不姓木。我的原名是什么,我自己也忘掉了。因我修炼功法的原因,别人一直都叫我‘鬼树’。” 杨天行早就觉得这个老人背后一定有着一段非同寻常的故事,但木伯对他一直警惕心甚强,他也懒得去关注。如今见他真情流露,便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弟虽然年轻识浅,或可能给你提些建议。” 鬼树脸上的肌肉抖动,皮肤皱结,疤痕如波浪般起伏,看起来真如‘鬼树’一般。他摇头,语气中似乎充满着悲苦与无奈:“杨兄弟,并非老哥见外,也非老哥不相信你的能力,你如果丹田不毁,或可于此事有莫大帮助,可是眼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杨天行微微皱了皱眉,他实在想不到,以鬼树这种实力的人,居然也有如此棘手困顿的问题。 鬼树坐回板凳上,神情呆滞道:“许多时候,许多事情,不知道的时候可以置身事外,可是一旦知道了,那就毁了一辈子。” 杨天行一凛,他当然不觉得鬼树在危言耸听。因为他以前也确实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不知道的时候你可以安乐享受,做个快乐的局外人。可是一旦知道了,明知前方是万丈地狱,大义所趋,也不得不为。 好奇心害死猫,被好奇心害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鬼树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有泪水弥漫,他的思绪似乎已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很久以前。他讷讷道:“就如你所想,它毁了我一辈子,毁了两位与你一样优秀的年轻人一辈子,还整整毁了两个名动天下的大宗派。他们都没有罪过,只因无意中掺和了进来,却再也摆脱不掉……” 轰的一声,鬼树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霎时间化作了齑粉,他脸上的疤痕扭曲起来,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那滔滔恨意让杨天行都悚然动容。只听他嘶哑着道:“恶魔,那些恶魔,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终有一日,会让人连根拔起。” 杨天行默然不语,他已不想知道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看得很清楚,他现在是‘穷’,知道了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很可能坏事。因为在地球上有一种神奇的邪恶法术,叫做搜魂术,在那种法术之下,任何秘密都无所遁形。这个世界武道如此发达,没道理没有。 他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生存下去为好,别的事情不必多管,也非现在的他能管的了。 过了良久,鬼树方才平复下心情,又回复了那行将就木的老人样子。两人呆坐半晌,各自想着心事,鬼树忽然走进侧屋,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小包裹。 正文 第八章 裂魂鬼相 杨天行不知道小包裹中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绝不是普通东西。 他聪明的选择闭嘴,只见木伯凝望着手中的包裹,过了半晌,方才道:“杨兄弟,你我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见。老头子身无长物,只这本‘裂魂鬼相’乃是名列洪荒十大奇功之一的珍品,这就送了你吧!” 杨天行惊道:“木伯,好好的,你要到哪里去?” 鬼树苦笑道:“好好的只是暂时,我刚才突破的时候,气息外露,那些恶魔要不了多久,必定找上门。我虽然功力大进,但要独立对付他们,只怕……只怕也凶多吉少。那些人残暴无人性,若知道我曾在这里隐藏了近十年,整个唐家庄都难逃他们的毒手,所以我必须要引开他们。” 杨天行皱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才好:“我丹田已毁,你把这本书给了我,也无用处。” 鬼树叹道:“那你就帮我物色一个传人,传了下去吧。我曾暗中观察过唐家大小姐,见她天资聪颖,善良单纯,实是上好的胚子。本打算过几年就传给她,岂料发生了这档子事,也是天意如此。” 杨天行沉吟半晌,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只见是一本不知什么材质制作的古书,上写‘裂魂鬼相’四个字。他点了点头道:“好,我代为转交。” 鬼树严肃道:“我之所以一直没有传授给她,只因她年龄太小,怕她学了书上功法,无意中使出来,让人认出,唐家便有灭族之祸。” 杨天行一凛:“好,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小心斟酌。” 鬼树欣然道:“我本见你油嘴滑舌,以为你是个儇薄无行之徒,不敢让你与小雪接触,怕你引她下水。如今我也放心了,小雪能跟了你,那也是前世修的福分,整个唐家福分。她是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 杨天行虽武力不在,但境界很高。谁得到他的指点,绝不下于这个世界上任何顶级大宗师的指点。唐家若能得到这样一个老师,岂非是八辈子的福分? 杨天行摇头笑道:“你多想啦!” 鬼树沉吟半晌,道:“你待会儿与我一道去见三少爷,接替我园丁一职。你依唐家为靠山,只需不惹事,那也安逸的很。” 杨天行反正也没地方去,先在这里谋个职务,倒也不错。 当即鬼树带着杨天行走出的后花园,去见三少爷。一路上,鬼树对唐家给杨天行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原来唐家在白石城是有名的望族,二长老唐福已达后天化元巅峰,是唐家第一高手。整个白石城能胜过他的,绝不超过三位。 唐家家主唐中盛气度豪魄,大有乃祖遗风。在位十年来,唐家蒸蒸日上,经济上大有超越肖陈楚三大家族,与第一世家白家分庭抗礼之势。近来因白家警觉,二长老又莫名其妙的丢掉‘百花乌贼’,才不得不收敛发展势头,暗蓄爆发一击。 唐中盛育有四子,三男一女。大少爷唐泽之六年前从龙隐学院毕业,在帝国十大龙城之一的龙隐城宫廷当差,屡立奇功,深得城主刀灵王喜爱。据说刀灵王有将他吸收入战灵小组的趋势,整个唐家提起大少爷,无不腰背挺直,满脸骄傲。 二少爷唐文正在随父亲历练,如不出意外,当是唐家的下一任家主。至于三少爷唐非,他是唐家的内务管家,专门管理家仆,各类杂事。 最后一女唐雪,年方十五,自然就是那位掬水给杨天行喝的大小姐了。 杨天行心中一动:“百花乌贼究竟是什么东西?对唐家来说很重要吗?” 鬼树凝眉摇头,忽然意味深长道:“百花乌贼非寻常之物,唐家丢失了,反而是件好事。” 杨天行瞟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侮藏慢盗,这种事情可太常见了。不过鬼树似乎知道一点百花乌贼的去向,有心想问问,但想自己现在自保都成问题,又何必去管问其他人的事情? 鬼树在唐家为仆近十年,大家都认识他。见他带着杨天行,护卫们也只是看了杨天行一眼,便即放行。 一路穿廊过户,很快来到一座气派豪贵的厅堂前。鬼树站在门前,刚打算大声禀报,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之声,随后门打开了,走出两位青衣小帽的家丁。 这两个家丁看起来有些狼狈,满脸苦闷之色。见到鬼树,一个家丁对他招了招手,低声道:“木伯,昨日三少爷在醉香路输了三百块晶元,正自发脾气,你若有什么疑难事情,不妨过几日再报。“ 鬼树讶异道:“三百块晶元?” 另一名年轻的家丁郁闷道:“对啊,那三百块晶元是二少爷刚派发下来,用于筹办武会,奖赏薪酬下人用的。岂料在三少爷手中没待上三天,就尽数丢在了醉香路,听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他怕家主知道了责罚,四处找人又凑又借,还下令我们兄弟两个必须在两日之内,给他奉上一万墨币,否则……唉,也不用否则了,您知道的。” 杨天行在这里住了这几天,也大致摸清了一些事情。比如一块晶元是一万墨币,一块墨币等于十银元。一块墨币估计就像地球上的一元钱,一块晶元就是一万元。那么三百块晶元,就相当于三百万元人民币了。 杨天行心里暗暗好笑,没想到在异界,也能遇到擅挪公款的事情。 先前那家丁叹道:“木伯,听咱们兄弟的话,没什么要紧事,还是过几日再来吧。三百块晶元不是小数目,非一时半会儿能凑的出来。三少爷现在狗急跳墙,逮着人就要钱,你老也挺不容易,没必要冲他眉头上。”说完,两人便摇头丧气而去。想来嘴上不说,他们在肚子里早把这三少爷骂的狗血淋头了。 鬼树乃一代高人,平时卑躬屈膝,权作隐藏,内心当然不至于怕一个二世祖。领着杨天行进了厅堂,杨天行抬头看去,只见一张华贵的皮缎上,一个少年吊儿郎当的坐着。 少年穿金戴银,满身豪奢之气。他双腿翘在椅子扶手上,来回晃悠。双手枕在脑后,仰望房梁,脸上神情十分懊恼。 正文 第九章 唐家三少 “老仆见过三少爷!”鬼树在大红地毯上跪下,给少年磕头行礼。瞧他脸上尽是卑微之色,丝毫瞧不出有任何屈辱。杨天行暗自惊奇,以他这样的修为身份,竟能对一个无知小儿卑躬屈膝,实是了不起。 杨天行却从来都没有向人下跪的习惯,包括父母,他尚未跪过,何况是这样一个臭小子?当即只是简单的拱了拱手:“杨天行见过三少爷!” 三少爷唐非转过头,乜斜了杨天行一眼,懒洋洋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刚来的?” 鬼树接口道:“他是老仆的远房亲戚,今日正是为他来求见三少爷。” 三少爷忽然脸色一冷:“好奴才,为何见了我竟然不拜?” 杨天行叹道:“三少爷有所不知,我不拜,乃是为三少爷好。” 三少爷一愕,显然不信,哼道:“你倒是说说,怎生为我好了?若说不到我满意,今日必先打断你两条狗腿,以示惩戒。” 杨天行正色道:“小人出生在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奇怪的习俗,任何人,跪天跪地跪父母,余人便如皇帝,也决不能拜。” 三少爷奇道:“为什么不能拜?” 鬼树瞟了杨天行一眼,心想:“九天大陆有这样一个风俗奇怪的地方,老头子孤陋寡闻,倒是不知。” 杨天行满脸严肃郑重,瞧起来煞有介事,他故意控制自己的语调抑扬顿挫,增加感染力:“我们家乡老人曾说:男儿膝下有鬼神。只要膝盖一弯,鬼神必出。如果所拜者是父母长辈,此乃人伦天理,鬼神也干预不得。倘若胡乱下跪,恶鬼必定缠身,受拜者则受恶毒诅咒,永世不得摆脱。” 三少爷受他语气神态感染,下意识的扫了眼屋子四周,背上微微发凉,似乎果真有鬼。他不禁把腿放下,身子坐正,问道:“什么恶毒的诅咒?” 杨天行迟疑了一下,方才咬牙道:“这样恶毒的诅咒,本不该彰示于口,但三少爷垂询,那也顾不得许多了。诅咒内容大致是说,受拜者阳寿减少十年,生儿世代为奴,生女世代为妓。不日父亲练功走火,爆体而亡,母亲落入强梁之手,惨遭欺凌而死。祖宗于地下受恶鬼欺辱,拔舌,下油锅,鞭笞……” 各种恶毒的诅咒杨天行信手捏来,说了数十个,听的三少爷和鬼树目瞪口呆,饶是鬼树见多识广,什么时候听过如此恶毒的诅咒?三少爷更是脸上变色,头皮发麻,坐立不安。心中寻思:“这小子家乡未必有这样的习俗,但强叫他一拜,就算没那些诅咒,他也必在心里如此诅咒我。这个……举头三尺有神明,没准儿哪天果真应验了,那可糟糕之极。” 当即连连摇手道:“罢了罢了,不要你拜了。木伯,你也起来吧!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鬼树暗自给杨天行竖起大拇指,心想也不知这小子怎生想出这些诅咒。此话一出,今后谁还敢要他跪拜?就算明知他这是玩小聪明,也没人愿意承受这种诅咒。他起身恭敬道:“老仆因家乡发生重大变故,要赶回家乡一趟。这位是老仆的远房亲戚,天资聪颖,花圃技艺已深得老仆真传。老仆辞职离去,东后花园园丁一职空缺,所以特来禀明三少爷,可以请他代为填补……” 三少爷现在看到杨天行便觉看到瘟神,一想起那一大堆诅咒,浑身不舒服。听着听着,就不耐烦摆手道:“你为我们唐家效力了这么多年,人人敬你。他既得了你真传,那便……”忽然,他眼珠子一转,漫不经心道:“那片后花园嘛,是我妹妹经常去玩的地方。要选园丁,须得选一个她满意的才是。这个……木伯,你知道我妹妹的性子,她一向有些任性的……” 杨天行听了,在心中破口大骂。他来自二十一世纪,三少爷这幅嘴脸看的是再多也没有了。他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意思只有一句:掏钱来,钱给的满意了,你也合格了。 鬼树也是一块老姜,如何不明白三少爷的意思?他沉吟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块温光氤氲的宝玉来。他将宝玉双手捧上,叹道:“三少爷,这是我祖传的防御系宝玉,乃是五品‘元器’。内刻六道防御阵法,关键时刻可以抵御‘丁柔’之境高手的全力一击。六阵齐开,纵是‘戊盛’之境的高手,也要费一番手脚。” 三少爷吓了一大跳,显是没想到鬼树一出手,就是五品‘元器’的宝物。须知纵是他们唐家,五品‘元器’也不过才区区两件。这老头儿竟如此舍得。 他脸上因兴奋激动而胀的通红,搓着手讷讷道:“你是我们唐家的老仆,这个……怎么好意思。”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宝玉。乖乖,能抵挡‘戊盛’高手的攻击,想想便叫人口水直下。凭这块宝玉,今后横行百石城,谁能奈何的了他? 鬼树脸上显出不舍之色:“所谓宝物配英侠,三少爷少年英豪,这样的宝物正该归三少爷所有。 三少爷闻言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强忍住冲上抱住鬼树狠狠的亲几口的冲动。将宝玉拿在手中,触手只觉宝玉温润柔和,整个身体都被浸浴在甘霖中,舒泰的难以言明。 得到了这样的宝物,三少爷别说对杨天行没意见,纵是有罅隙也一笔勾销了。他亲热的上前拉住鬼树的手,笑道:“木伯,你就放心吧。我那妹妹平时虽然刁蛮任性了点,但还是听我这个哥哥的话的。” 他又笑眯眯的拍着杨天行的肩膀,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上下打量,叹道:“不愧是木伯的推荐来的人,果真是一表人才啊!来来来,今天本少爷做东,咱们一起喝一杯。” 这样一个五品‘元器’在手,别说区区三百个晶元,便是卖一千个晶元,也绰绰有余。鬼树如此一份大礼,也无怪三少爷前倨后恭,差别如此之大。 正文 第十章 旋影归元式 鬼树摇头道:“老仆家乡确有重大事情发生,需得快速赶回去,不敢耽搁。只是天行年轻识浅,于花圃技术学的也不是很纯熟,今后还要靠三少爷多多照顾。”花圃技术非简单修剪,杨天行只学了五天,又非正规培训,何止是不纯熟,连半吊子都算不上。 好在异界的花圃艺术本来就不是如何的强,杨天行现在所学,倒也足以应付一些事情了。 三少爷胸脯拍的直响:“好说好说,谁的技术不是从不成熟慢慢往上爬的?天行,你对面的南花园的张叔是花圃艺术高手,你有什么疑问,尽去问他。” 杨天行微笑:“多谢三少爷指点。”鬼树在唐家大宅虽为奴很长时间,很多人都只是认识,并不熟识。毕竟他是来躲灾,平时做事不算很好,也不算太坏,跟任何人相处都是平平淡淡。如今攀上了三少爷这层关系,以后在唐家倒是会方便不少。 三少爷牵住鬼树的手,亲热道:“木伯,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说说,一切有本少爷给你做主。” 鬼树含笑道:“托三少爷的福,老仆家里一切安好。” 三少爷脸现不舍之色,倒似是他亲爷爷要出兵远征,充满难过之情:“你果真要走?不如多留几天,我派最好的精兽给你做脚力。” 鬼树连连推脱,三少爷也只是假惺惺客套一番,也没叫他真留下,当即就不再多说。最后他亲自带着杨天行和鬼树去了账房做登记。那账房先生见三少爷亲来,当然什么也不敢说,不住打量杨天行,心想:“这小子一来就跟三少爷攀上了关系,以后何愁不高升?”一边对杨天行进行登记,一边心中盘算着要跟杨天行搞好关系。 三少爷问道:“木伯以前的月俸是多少?” 账房先生恭敬道:“四百墨币,两颗金创丹,黄明谷十斤,两斤下等涛凝石……” 三少爷大袖一挥:“全部翻上一番。”账房所有伙计当场石化,所有人都羡慕震惊的望着杨天行。如果全部翻上一番,那杨天行每月的月俸,就跟账房总管一个层次了,那可是高级家丁啊。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居然一来就是高级家丁? 三少爷又亲自领着杨天行和鬼树来到唐家书房,拿起一本‘旋影归元式’递给杨天行,道:“按照我们唐家的规定,家丁可以获得初级武之境修炼之法。每年比武较技大会时,家丁之间也可以比试,前三名者,就可选入唐家护卫队,得到我们唐家全力栽培。天行,这本旋影归元式是我们唐家最好的武之境功法了,你拿去练吧!” 杨天行连声感谢,将那本‘旋影归元式’揣入怀中,心想:“这三少爷倒也不是小气的人,以后跟着他混,倒也不错。” 直到中午时分,杨天行才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后花园的屋子中。杨天行将东西哗啦一声,全部放到新做的桌子上,问道:“你给三少爷的那五品元器,果真很珍贵?” 鬼树淡淡一笑:“我随手制作的,算不得什么珍贵。”他沉吟片刻,又拿出一块玉牌递给杨天行,道:“这块玉牌才是真正的宝贝,内有噬风真灵,乃五品灵器。你虽然丹田被毁,但想来有自己的护身法宝,这块噬风玉牌,就当做给兄弟做纪念之用吧!” 杨天行是分不清‘元器’与‘灵器’的区别的,但想来灵器是比元器更高级的东东。他也不再客气,将玉牌收下,叹道:“你给了我这么多,做兄弟的却什么都没能给,真是过意不去。” 鬼树笑了笑:“你并非拘泥于这些的人,怎的说出这样的话?何况我给你的东西再宝贵,都是有价的东西,你给的,却是无价之宝啊。” 杨天行伤感道:“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么?” 鬼树目光霎时间变得十分冷酷:“我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倘若侥幸不死,日后定回唐家来看你。那时咱们兄弟再把酒夜谈,不醉不归。” 两人重重的拥抱在一起,无言相对。 就这样,杨天行光荣的成为唐家大宅里的一名园丁。虽说杨天行的水平是半吊子,但异界的技术远没有地球那么成熟的一套系统,稍微钻研一下,便可独当一面。唐家大宅不是只有鬼树一个园丁,杨天行如有疑问,有大把大把的人可以去问。 一灯如豆,杨天行坐在桌边,对着蜡烛翻看着那本‘旋影归元式’。 经过上面的介绍,杨天行终于渐渐明白,乃至眼睛也亮了起来。忽然一拍桌子,高兴的手舞足蹈,大叫天无绝人之路。 九天大陆的修炼方法另辟蹊径,先炼身体,再修内劲。他们将内劲称为‘元气’,可能得益于十倍地球灵气的关系,元气的能力要比内力强上很多。杨天行没有丹田,先修身体,那可不是正合他意? 入门境界是‘武之境’,此后则是后天化元。按照身体标准,武之境最高可分五种境界。分别是:方解士,荧光士,正长士,黄玉士,金刚士。 修炼功法有优劣之别,世间最好的修炼功法,可令修炼者的身体素质达到恐怖的‘金刚士’,再迈入化元之境。身体素质越强,对元气的驾驭能力,存储量等就越强,实力也就越高,潜力自然也就越大。 传说金刚士的肉身已能百日辟谷,金刚不坏;内外相融,百毒莫侵的地步,其力量当然不言而喻。能以金刚士迈入后天化元的,最终的成就也非常人所及。 可惜这样的功法极少极少,整个世间也不会超过十套。大部分十分优秀的功法,只修到黄玉士,而能修到正长士的,已算得是上等的功法了。 旋影归元式,就是唐家唯一一部修到正长士的功法。 杨天行心中豁然一动:“鬼树曾说‘裂魂鬼相’乃是洪荒十大奇功之一,那什么洪荒奇功,我是不知道的,但想来是十分了不起的功法。那么它的武之境的功法,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