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遇上她
沈浮醒来时,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腹部,而后意识到那里果然很痛。
他记得很清楚,昏迷之前,自己被人捅了一刀,正中腹部,具体某个部位不清楚,希望不是肾。人还活着虽然是好事,但肾没了就变成坏事了。
这里是……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自家的沙发上。
怎么?
这年头的抢劫犯还提供送伤者归家的业务?
还是说,借着进门的工夫再打劫一次。
就在他正为“现代犯罪的多元化、社会化、高智商化”心生感慨时,耳中突然传来了这样一个声响。
“你醒了?”
这是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近在咫尺。
“谁?”
沈浮猛地坐起身,却因这过度剧烈的动作触痛了伤口,他闷哼一声重新躺倒,一连串的动作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只在案板上挣扎的将死之鱼。
“你最好别乱动。”那人又开口了,“否则伤口愈合的时间会增加。”
而沈浮也终于捕捉到了对方的踪迹。
那是一位二十出头的男子,有着一张与声音一样颇为的精致脸孔,正静静地靠墙而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他之所以判断对方是男性,实在是因为那冷漠的表情、锐利的眼神和凛冽的气场,使得他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女性。
因为对方所坐的位置在沈浮头部的后方,所以他不抬高脖子再翻起眼睛,才能看清楚对方。虽然倒着看人有点辛苦,但总比什么都看不到要好。
“是你救了我,送我回来的?”沈浮问道。
靠墙而坐的男子和那抢劫的人体型完全不同,所以他很清楚这人并不是提供“□□”的匪徒,应该是路过的好心人。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这人为什么不选择报警和叫救护车,却反而把被捅了一刀的他带会家里呢?这样明显麻烦得多不是么。
而且……
沈浮注视着对方身上穿着的风衣、衬衫与西裤,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怎么好像是他自己的?
“是。”男子言简意赅地回答说。
“谢谢。”
“不客气。”
……
而后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沈浮有点想再说或者问些什么,但腹部传来的那种异样的疼痛让他有些分心,而那男子的身上则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味道,不像是会主动开启话题的人。
沈浮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腹部,他可是被捅了一刀,男子却没送他上医院,这么说,伤口应该不严重?可是根据他的记忆,当时那歹徒拿的可是西瓜刀,被捅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横切”了,那是错觉?
他小心翼翼地挣扎着坐起身,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不短的时间,成功后,他长舒了口气,伸出手擦去痛出的汗,低头朝腹部看去。这一看之下,他才擦干的额头再次冒出了汗水。
那自称救了他的奇怪人扒光了他的衣服,只留下了一条短裤也就算了,还压根没给他包扎,就这么任由他的伤口自生自灭。
而这伤口何止是严重,简直可以说是触目惊心。难以想象,身负这种伤的他居然没有一睡不起,居然还能醒过来。
但这些,都不是导致他流汗的最主要原因,根本原因是——伤口处的血肉居然在自行地蠕动恢复。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和科学的事让沈浮惊呆了。
就这么愣愣地看了好几秒,他才回过神来,猛地朝后看去:“这到底是……”话音未落,他发现那男子不知何时已走到他的身边,也不知是对方的脚步太轻,还是他没有听到。
凑近一看,沈浮发现正在注视着伤口的男子身上穿的衣服的确是属于他的,因为风衣内白色衬衫上还有碎裂的痕迹和大片大片的鲜血,这人为什么要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自己穿,有点……变|态吧。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又发现,对方的身高似乎比他要矮,因为裤脚和袖子都微微往上卷了一点。
但这种方向丝毫没让他安下心来,因为这男子的身上隐约间有一种让人胆寒心颤的气场,沈浮身躯下意识地微微后退,问道:“我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男子抬起头,原本看着伤口的目光落到他脸上,说道:“它在愈合。”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它会自行愈合?”正常人受了伤,伤口绝不会自行愈合。而沈浮很确定,他就是个正常人,起码在此刻之前如此。
男子的话音依旧那么镇定而冷淡:“我做的。”
似乎是因为被俯视,沈浮觉察到了巨|大的压力,于是撑着沙发站起了身。而后他确定,这男子的确比他要矮大约十厘米,不过即使如此,对方在男性中也不算矮的,因为沈浮本身的个头在一米八五左右。凭借这身高优势,沈浮现在可以俯视对方,但他却无奈地发现,即便高一点又怎样?在对方凛冽的气场面前,他好像就是矮一个头,这压根无法改变。
他深吸了口气,追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
听到这句话,男子的眼神和表情微微有了一点波动,他如此回答说:“如果不这么做,你去医院之前就会死。”
这句话现在的沈浮无法判断真假,但直觉告诉他,这也许是真的。当然,男性的直觉靠不靠谱又是两说了。
他正想再次开口,这一次,男子却罕见地先提出了问题:“你现在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救你?”沈浮正想该如何回答,男子又说道,“你们这个种族还真是多疑。”
“……我们?”沈浮觉察到,对方的话语中似乎包含着什么巨|大的信息量。
“解释太麻烦了,直接让你看吧。”
话音刚落,沈浮惊觉面前的男子消失了,而他之前所穿的衣服却散落了一地。他正惊讶,突然发现那衣服堆居然动了动,而后……一只小黑狗从里面钻了出来。
“……小黑?”
沈浮认出了它。
这只有点奇怪的小狗是他两个月前遇到的,不知是被遗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它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了附近。初次见面时是一个下雨天,它正趴在一只被木棍撑起的纸箱下,表情“严肃”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它身体很脏,都是灰尘,隐约间似乎还能看到血迹。路人匆匆,注意到它的人并不太多,沈浮就是其中一个。
在他之前有人走过去想逗|弄它,结果却被凶跑了。
他见此也没有走近,只在附近留下了一盒撕开的饼干。
次日是个晴天,沈浮早上上班路上见到这只狗时,它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正趴在地上晒太阳。但凡有人靠近,它就会用一种冰冷异常的目光注视着对方,而后一点点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几次之下,再没有人敢接近它了,更有人议论它是不是带病。
不过它显然还记得沈浮,见到他时尾巴微动了下,目光好像也没那么冷。
沈浮又留下了俩包子。
之后,他足足投喂了它两个月,早晚各一次。它也渐渐从趴着变成了偶尔坐着,对沈浮的态度也明显好转,允许他靠近,却依旧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他摸也不肯跟着他回家。
沈浮给这只脾气奇怪又好像有着强烈自尊心的狗取名叫“小黑”,不过他每次这么一叫它,后者就会冲他龇牙,似乎对这名字相当不满。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如今,它终于真真正正地说出了这句话。
一只狗居然会说话,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相对于此,人变成狗似乎更加神奇。
惊讶到了极点,沈浮反而镇定了下来,他低头注视着熟悉的黑犬,不管怎样,这很好地解释了对方为什么会救他。只是……
“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人。”
“……”
“不过不是这里的人。”黑狗说着容易把人绕晕的话语,语气依旧很平淡,“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向你解释,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让我洗个澡吗?”
“洗澡?”
“自从来到这里,我就没洗过澡,很难受。”
听它这么一说,沈浮低头一看,的确,它身上的毛发几乎都打结了,灰尘粘在上面,脏兮兮的。这么看来,他一瞧,果然,那几件来源于他的衣服里面也都是灰尘,可见对方此言不虚。
他深切地觉得,对方的脸那么干净简直是个奇迹。尤其……比他还帅得多,以至于他不仔细回忆都想不起这家伙的头发其实也挺脏的——爆表的颜值果然能模糊其他缺陷。
“可以吗?”
“……当然。”沈浮点头,又问,“要我教你怎么用吗?”
得到对方肯定地回答后,他率先朝浴室走去,沿途捂着肚子,因为他很担心肠子会中途掉出来。如果真这样了,自己大概没办法塞进去,而现在的他也完全不适合去医院,估计会被切片研究的。
稍微介绍了下热水器、洗发液等东西的使用方式后,他走出了浴室,顺带把门带上。
刚准备回沙发上继续躺着等伤口痊愈,突然想起,对方什么也没带,无论是毛巾还是衣服。沈浮想了想,走回了房间之中。
几分钟后,他再次走到了门口,轻轻地敲了下门:“我给你……”门却应声而开。
沈浮这才想起,他忘记教对方锁门了。
而后,今天已屡遭惊吓的沈浮在这一秒的惊吓度到达了最高|峰。
淋浴头喷洒而下的密集水线中,一人侧对他赤身站着,原本正清洗着满是泡沫的头发。而后,这人微侧过头看向沈浮,面无表情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疑惑,说道:“什么?”
沈浮下意识后退,而后不知踩到了什么,身形踉跄间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却完全忘记了腹部的疼痛,只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女、女的?”
正文 救命之恩
冷漠的表情。
锐利的眼神。
凛冽的气场。
……
沈浮通过这些判断对方是男性,但现实却残酷无情地甩了他一个耳光,因为眼前这人,不管从各个角度看,都显然是女性。惊讶过度的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挪开目光,只顾着目瞪口呆了。
正惊疑间,对方居然完全转过了身,正对着门口的他,很是镇定地回答说:“是的。”花洒的水持续喷洒着,落在她高挑匀称、呈现出健康麦色的身体上,化为水珠点点滑落。
沈浮只觉得喉间一干,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别过头,深吸了几口气,平息着流速已然有些快的血液和加剧的心跳。
就在此时,“罪魁祸首”居然走了过来,微俯下|身朝他伸出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惊讶,但你最好冷静下来,腹部刚愈合的伤口有些已经崩开了。”
沈浮:“……”他眼神飘了下,保持着侧头的动作握|住她的手站起身来,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足上,又连忙别开,盯着一旁的地砖,“谢谢。”
“不客气。”
觉得这情形真是尴尬极了的沈浮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听到对方又说:“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
“额……哦,”沈浮弯下腰捡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毛巾和衣服,拍了拍,低头交给面前的人,“我给你拿了些干净衣服。”
“谢谢。”
“不客气。”
于是这对话再次绕回了原点。
“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没了,你洗吧,我去继续养肚子。”
急着离开这块尴尬地的沈浮没注意到自己说的话似乎略类似于孕妇,只捂着肚子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沙发边,重新坐下后,深吸了口气,打结许久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他开始思考刚才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越想,他越是觉得不太对劲。
不管怎么说,她的表现也淡定过头了吧?
另一个世界的习俗?
还是说她其实压根没把自己当人类?
这一胡思乱想,时间就“唰唰唰”地过去了,直到他听见一句话——
“你想知道些什么?”
沈浮下意识抬起眼眸,只见被他弄错了性别的女子正坐在他的对面,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她浅麦色的肌肤和嘴唇都泛着淡淡的红色,湿|润的及耳短发紧贴着双颊,时而往下滴着水。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现在的她看起来好像女性化了不少。但随即,他又尴尬了起来,原因无它,对方的身上正穿着他的睡衣,男性姑且不说,让一个女人穿上自己的贴身衣物,多少总有点别的意味包含在其中,虽然这完全是无心之失。
而一旦想到,对方穿的还是四角男性内|裤——虽然是新的,沈浮心中的尴尬之感就越加强烈了。
相较于他的纠结,对方似乎压根没意识到这一点,只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你想知道些什么?”说话间,她面容沉静,眼神无波。
沈浮深吸了口气,决定姑且将那复杂的心绪丢开——人一个女人都不介意,他一个爷们忸怩个什么劲?
而后,他问出了自己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我的伤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刚才也问过,但她解释地实在是不清不楚。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么?”
沈浮点头:“对。”
下一秒,他惊愕地看到对面的女子骤然出现在两张沙发间的茶几上,速度快到他几乎看不清,只能勉强捕捉到一抹残影。她单膝跪在其上,紧接着,蓦然伸出了手,直直地——
插|入了他的腹中!
她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怎样惊悚的事情,只语气平淡地说道:“这样做到的。”说话间,她的手缓缓抽回……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沈浮根本没法反应,来不及阻挡对方的手,也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就只看到对方径直从他的腹中抽出了一柄足有二十多厘米宽的深黑重剑。
“……”
眼前的情景实在太不可思议,以至于沈浮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但腹部传来的感觉是真实的。并不疼痛恐怖,反而很温暖亲切,他只感觉有什么与自己灵魂相连的东西被从体|内拔出。而这东西,就是那柄被她握在手中的剑。更为奇幻的是,这柄剑在他腹中时好像是虚幻的,所以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伤害,而一旦离体,就立即凝实,成为了“存在于现实”的事物。
很快,这柄足有一米长的重剑被彻底抽出。
她握着裹着不知名兽皮的剑柄的手掌轻轻翻转,将剑尖抵在地上。
这一刻的沈浮骤然有种错觉,整座楼好像都不堪重负的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捂住腹部,今天他已经无数次这样做,然而就属这一次心中最震撼——他的肚子里有一柄剑?
不,不对,这东西应该是她的。
“这是我的本命之物。”她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剑柄,眼神渐渐变得温和,“我用它和你缔结了契约,只要它还在,你就不会死。”
“它……还在?”
“没错。”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此说道,“我不死,它不碎。”
沈浮瞳孔微缩,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指,他的命运从此以后就取决于她的生死?
她突然看向他,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对不起,没有得到你的许可就这样做。”订立契约的条件是双方一致同意或者有一方生死垂危,虽说本质是她并没有违背规则,但是……
“不,”沈浮摇了摇头,“该我谢谢你才对。”说到这里,他微呼出口气,眼神诚恳地注视着她,“如果你不这么做,我恐怕已经死了。说到底,你救了我的命。”
她好像有些诧异,又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愿意接受契约吗?”语气明显地有了起伏。
“是的,我接受。”都已经得到了帮助,再说不接受那实在坑爹,所以沈浮如此回答了。
而后,他只看到她第一次露出了类似于呆愣的表情,好像没想到他会轻而易举地说“没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她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似乎荡然无存。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沈浮没来由地有些想笑,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毕竟对方的手中还握着剑,万一一个生气砸过来……他轻咳了声,问道:“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好。”
从接下来的对话中,沈浮得知,这差点被他认错了性别的女子果然就像她所说的,来自于别的世界。在差点死掉又亲眼见证了一系列明显不符合科学的事件后,他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一点。她似乎是在一次“狩猎”中,无意中跌入了“猎物”造成的裂缝之中,紧接着,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而降落地正是他家附近的那个巷口,因为身受重伤的缘故,最初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能保持兽形,趴在原地无法移动,直到最近才渐渐恢复了过来,能够维持现在的状态,不过距离全盛期显然还有一段差距。
这两个月,她一直在努力收集信息,可惜,依旧没有任何有关于回去的线索。
沈浮听完后,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不管怎样对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真有能出力的地方,他不吝于伸出援手。
女子认真地想了想,而后摇摇头:“没有。”
沈浮:“……”很显然,他的男性自尊稍微受了点伤,但他随即就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我想,还是有的,比如在你可以回家之前,为你提供一个临时的居所以及食物。”
他原以为对方会拒绝,因为她之前作为小黑狗时的表现真的是相当冷高,甚至想好了“报恩”之类的说辞,没想到她很是果断地点头说“好”,顿时让他一肚子的话烂在了腹中。
而直到此时,他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到现在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沈浮,你的名字呢?”
“璀璨夜空中的明亮星辰。”
“……啥?”
于是她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次:“璀璨夜空中的明亮星辰。”
“……”
正文 悲了个剧
沈浮愣了半晌,才干巴巴地冒出了句:“你们那个世界的名字还真是不同凡响。”他以为“赵二狗”或者“史珍香”之类的名字已经算是坑爹的了,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起码中国的父母一般不会有勇气给自家孩子取十个字的名字——身份证的空格估摸着不够用。
而她的回应是——一把举起了手中的剑,直接捅向他……
的腹中。
沈浮觉得这一切真是奇妙极了,他不仅没在这危险到了极点的动作中丧命,甚至连伤都没受一点,甚至还再次感觉到了那种血脉相连的温暖之感,腹中暖烘烘的,伤口的愈合好像都加快了。
他再次轻咳了声:“抱歉。”虽说她的名字的确槽点多多,但这么当面吐槽的确不太对。
虽然她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他觉得她好像生气了,因为刚才那一下动作颇为凶狠。
她跳下茶几,重新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的名字如果用我们那里的语言说,也要九个音节。”
沈浮愣了下,反应了过来,这算是她的反击?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你的意思是,两个世界的语言并不相同?那你怎么会说这边的语言?”两个月的时间学会一门“外语”?这可各种意义上都达到了令人敬佩的程度。
“我也不知道。”她轻轻摇头,“来到这里之后就能够听懂了。”
“听和说没问题,那能看懂吗?”
她点头。
沈浮沉吟了下,却到底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毕竟“穿越”这种事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实例。而后他好奇地问:“那我的名字在你们的语言怎么说?”
她张开口,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沈浮。”
“我是说你们的语言。”
“我用的就是我的语言。”而后,她放缓语速,又说了一次。
“……”
沈浮惊讶地发现,对方口中吐出的的确是九个音节,然而,这九个音节在他耳中听来,就是“沈浮”。仔细去辨别的话,他非常清楚这种语言和天|朝语有很大的区别,但是却能清楚地明白它的含义。可问题就在于——
“为什么我也能听懂你那里的语言?”
璀璨夜空中的明亮星辰姑娘思考了片刻,提出了一个可能的答案:“也许是因为你和我签订了契约。”
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沈浮也只能接受这个答案了。
“璀璨夜……”她这名字虽说在那边的语言中只有两个音节,但用天|朝语实在是太长了,他试探性地说,“能简化下么?比如夜星或者夜辰之类。”
“可以。”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于是沈浮决定以“夜辰”称呼她,其实他觉得“夜星”也挺好听,不过与“野性”太像,叫起来总有点奇怪的感觉。
就这么一会儿聊天的工夫,他腹部的伤口终于全部愈合了。哪怕已经知道了原因所在,哪怕亲眼见证,沈浮依旧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伸出手抚|摸着腹部,蹭了一手的血迹,但触手可及的的确是平整的肌肤,之前那致病的伤口连一丁点伤痕都没留下。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那个抢匪怎么样了?”
“我去的时候,他已经逃跑了,我没有追。”而是选择了把他带回来救命。
沈浮点了点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来不及收拾客房,只能委屈你睡沙发……我是说我们坐的这个。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睡我的房间也可以。”
她的目光落在他刚刚愈合的腹部上,又上移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而后点头说道:“我睡沙发。”
而后,他站起身洗干净手,从柜子里找出枕头被子交给她,顺带将落在一旁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中。做这件事时,他回头看着还穿着他睡衣的夜辰,心里想着明天该给这位救命恩人买几件新衣服,总穿他的也不是个事。
当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夜辰已经裹着被子躺在了沙发上,回到卧室必须穿过客厅,为了不打扰到她,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可即便他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声,她依旧在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眸,目光准确地落在了他的神色,其中睡意只一闪而过,就变得锐利了起来。
但随即,发现引发动静的人是沈浮后,她再次闭上了双眸。
不知为何,沈浮突然有种“被信任”的感觉。
怀着这种奇怪的感受,他回到了卧室中,把自己甩到床上,一幕幕地回想着这一晚发生的这些完全不科学的事情,只觉得身心中的疲倦渐渐浮了上来,很快就和周公老爷比划了起来。
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虽然是周末,但平时养成的生物钟还是让他在早七点就醒了过来。
摆脱困意后,他下意识就抚上了腹部,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关于昨夜的记忆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直到他走到客厅中,见到了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夜辰依旧穿着他给她的睡衣,正在客厅的空地上锻炼身体,看动作好像是在挥剑,举手投足间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如果不是昨天发生了那么一场“意外”,他压根不信她是女的。而几乎在他出现在门口的同时,她回转过头,再次展现出了良好的听力——狗耳,就是这么给力!
“早,你在锻炼……额,你手里那不是……”
沈浮这才看见,她手里拿着的哪里是什么剑,而是一只南瓜,长条的那种。
夜辰停下动作,挥舞了下手中的南瓜,表情淡定地说道:“这是你这里最像我武器的物品。”
“……还有其他像的么?”
她伸手指了指桌上。
沈浮扭头一看,发现了一个大瓶装的可口可乐瓶。
“柄太短了。”她如此点评说。
沈浮:“……”人家那根本不是柄!他扶额,问,“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武器练习?”
“劲风太强,会打碎墙。”
“……”好吧,当他没问。
他于是默默地走入了浴室中开始洗漱,出来时,他走到厨房里翻出了一个以前锅上掉下来的手柄,而后把可乐瓶里剩余的液体倒在了一个杯子里,再把柄插|进瓶口,找根绳子绑起来,凭空挥舞了两下。沈浮感觉好像还成,就走过去把这玩意递给了依旧在认真挥舞着南瓜的夜辰姑娘:“你试试这个?”
夜辰转过头,注视着他手里那做工简陋的木棍可乐瓶,眼神居然很惊喜,她把南瓜塞到他怀里,一把抓起手柄,挥舞了两下,点评说:“这个不错。”
“不会太轻吗?”
她摇了摇头,回答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练习时武器轻和重没有多大差别。”
抱着南瓜的沈浮听着这话,似懂非懂,不过他不记得在哪里听说过,练习武技到了一定的地步,就可以完美地控制身体中的每一分力气。他猜她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他一边思忖着,一边抱着南瓜回到了厨房,索性用它和昨晚的剩饭做了个南瓜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当做武器练了一番的缘故,这南瓜出乎意料的软糯。
屋子小,单身狗,客厅平时也当饭厅时,沙发间的茶几就是饭桌。不久后,沈浮端着稀饭走了出来,冲还在认真练习的夜辰喊道:“吃饭了。”
夜辰放下“沈浮版自制武器”,走了过来。他发现她额头上居然一滴汗珠都没有,心中暗暗咋舌,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的?”说话间,他指着墙上的种,“看到那个没?那个最粗的针走一大格,就是一小时。现在指着8,就是八点,你几点开始的?”
“六点。”夜辰虽然没有多少常识,却诡异地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目前看来,数字也难不倒她。不过这姑娘就这么练习了两个小时,连汗都不留一滴,体力也未免太好了点吧?就这样还未恢复全盛期,等她完全恢复了简直是可以去米国找才超人PK的节奏啊。
吃完饭收拾好东西后,沈浮想着差不多该给这姑娘买几件像样点的衣服了。他昨晚出门是一时嘴馋想买夜宵吃,口袋里只踹了些零钱,遇到劫匪后被抢的也就这些,压根没其他损失。结果对方觉得这压根不够出场费,一怒就捅了他一刀,紧接着他的肚子里就真的有了一把剑,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本来他是想在网上帮她买的,结果悲剧地发现自己忘记交网费了,惨遭断网。这哪怕为了交网费,也必须出门走一趟,于是索性决定带着姑娘出去买衣服。
他把这事情跟夜辰一说,她想了下就点头答应了。
随即,他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件去年洗缩水了的衬衫和西裤,并不旧,因为当时第一次入水就缩了,之后他再没穿过。而且男性的衣服不像女性那么容易过时,给她穿完全没问题。
唯一让他有些困扰的是,这妹子接过衣服后,当着他的面就要换,没有半点羞赧之情,吓得他落荒而逃。而换好衣服的夜辰也充分证明了衣服的好坏和穿衣者有着直接的关系,沈浮看着她,几乎认不出那身衣服是自己从衣橱里倒腾出来的,脑中只有八个大字——挺拔俊秀,英气逼人!
就是完全不像个女人。
连那件明显长了几厘米的风衣穿在她身上,都一点不显长,反而多了几分飘逸之气。
沈浮心中感慨:一妹子长成这样可真是太不科学了。站在她身边,他何止是绿叶,简直都快成枯叶了。
他以为这已经够悲剧了,但事实证明,这还远不是顶峰。真正的高|潮是,当他带着夜辰走到商场中的女性内|衣专区,几个女售货员窃窃私语了片刻后,其中一人大义凛然地拦在了他们的面前,说道:“对不起,先生,这里男士止步。”
沈浮:“……”尴尬了一下后,他轻咳了声,将身边的夜辰推上前去,“我知道了,那麻烦你们帮她挑选几件内|衣。”
售货员:“……”
沉默片刻后,她默默后退了几步,双手抱胸,一脸警惕。
这一秒,在场所有人都注视着沈浮,就好像在看一个变|态——一个带着男人来买内|衣、明显有着特殊爱好的变|态。
正文 十分惨烈
沈浮简直一脸血。
莫名其妙被当成变|态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尤其还是被一群妹子。这对于任何一名男性来说,毫无疑问都是沉重的打击。更别提,他注意到有一个售货员已经开始叫保安了。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他决定还是先撤退再另作打算。
“为什么要回去?”
璀璨……不对,是夜辰姑娘显然对于这种状态不太能理解,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她发觉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地方和他们不一样,但有一点差不多,那就是买卖物品。虽然货币完全不同,但交易原则却是相同的。在她看来,对方将货物摆出来展示了出售的意图,这个叫沈浮的男人也携带了钱财并自始至终表现出了购买的意图。那么就应该可以达成交易,为什么要中途放弃?
沈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姑娘解释,绞尽脑汁地想了片刻,他终于找到了个理由:“因为她们不想卖给我们。”
“可她们在卖给别人。”夜辰的眼神冷了下来,转头看向售货员,语气冰凉地说道,“为什么不卖给我们?”
售货员妹子们同时吸了口气。
沈浮顿时出了一头的冷汗,这可真是不妙啊。在他看来很正常的事情,在她看来可能就是挑衅了,这家伙不会一怒之下把超市给掀了吧?
他连忙站到夜辰和售货员之间,试图缓解下此刻这种格外凝重的气氛,却突然被人往旁边那么一推。
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售货员妹子,她双手不知何时在胸|口|交握,双颊泛着可疑的红晕,语气有点结巴地说道:“卖、当然卖!”
沈浮:“……”
夜辰疑惑地看向他,意思很显然——你不是说不卖的吗?
沈浮默默捂脸,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虽然明知道对方是个姑娘,但依旧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而后,他就见夜辰像皇帝一样被“妃子们”簇拥着一路观看“商品”。
他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实在太显眼了,再加上刚才的事情,不少人的目光时而落在他的身上。沈浮左右看了眼,发现不远处正好有一排座椅,他于是走过去坐下。
他旁边的哥们朝他招呼:“陪人来的?”他脚边放着一排纸袋。
沈浮点头:“你也是?”
“不光我,他也是。”说话间,这哥们手指向右侧一哥们,后者的脚边也放着一排纸袋。
女性在购物方面那超强的战斗力展露无遗!
右侧哥们听到这话,叹了口气:“以后谁再跟我说女性在体能上处于弱势,我就跟谁急。”
“是这个道理。”旁边哥们也摇头叹息,“这一个个体力好的简直都能去跑马拉松,我都累得跟死狗似的了,她还精神抖擞到好像打了兴奋剂。”
右侧哥们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以同情的目光投向沈浮:“看你的样子,才刚开始吧?节哀。”
旁边哥们也拍了拍沈浮的肩头:“节哀。”
沈浮:“……”
虽然无语,但他什么都没说。因为有些事情越说越麻烦,比如你说“我不是陪女朋友来的”,人家就要问“那你们什么关系”,就算不问,也八成会胡思乱想,还不如干脆默认来得爽快。
男人们坐一起,一般都是有共同话题的。很快三人就着世界局势、体坛风云等事情胡侃了起来。
就在沈浮针对“该如何处置国足臭脚”的问题发表大论时,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氛好像有点沉重,他一扭头,发现夜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下意识问道:“买好了?”却发现她手里居然空空如也。不应该啊,他刚才在她被“拖走”之前明明塞了几张百元大钞到她口袋里的。
夜辰面无表情,出口却极其惊人:“你帮我试。”
“啊?”
夜辰重复了遍:“她们说买内|衣要试,你帮我试。”
沈浮惊地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
“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辰微仰起头,如同夜色般漆黑的瞳孔与他对视,一字一顿地说道:“除了你,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我的身体。”
“……”什、什么鬼?!
沈浮这回是真的摔下去了。
而同时,他发现刚才还和他聊到恨不得斩鸡头烧黄纸结拜的两哥们满脸都是“见鬼了”的表情,见沈浮看他们,居然咽了口唾沫,默默地提起纸袋走了……走……了……
隐约间还能听到“妈蛋居然是个基佬”、“差点菊|花不保”的对话声。
沈浮:“……”这一刻,他真想喊一声“冤枉”,可真正的问题所在是眼前这姑娘。发生昨晚的“意外”后,他本以为是她那个世界的风俗较为“开放”,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而且她似乎在某些地方上产生了奇妙的坚持,这可真是相当不妙。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问题的好时机,他想了想,说道:“我们这个世界试内……咳,贴身衣物应该让同性帮忙,所以你应该让她们帮你,而不是找我。”
夜辰盯着他不说话。
沈浮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发麻:“你看其他顾客,也都是这样买东西的,对吧?所以你看……”
他被她看到说不下去了。
她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将身体展示给其他人看么?”
沈浮:“……”
他骤然有种预感,如果说“是”,一定会被当场砍死,还是剁成肉泥的那种。
所以他还有的选择吗?
当然没有。
无奈之下,他只能顶着变|态光环,指示见多识广的售货员按照她们“目测”的尺寸拿了几件,反正网上穿戴说明多得很。等交了网费能上网后,让她自己试吧。做完这一切后,他整个人好像都升华了,从“普通变|态”变成了“精英变|态”,并直接向“boss级变|态”发展。反正不少女士好像都在偷偷拍照转发好友,告诉她们以后离他远点儿。好家伙,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就成了“女性公敌”。
沈浮实在是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于是轻声对夜辰说:“你自己去买几条那个吧。”所谓的“那个”,当然指的就是贴身小裤子,她现在身上还穿着男式的呢,好在这个不需要尺码,直接拿就是了。
夜辰看了眼他,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好像并不排斥。沈浮松了口气,如果这个都让他亲自上场,那他就算当场撞死在这里,也洗脱不了身上的污水,恐怕还会被人说是畏罪自尽。但随即他就又担心了起来,虽说夜辰本质是个姑娘,但正常人估计都会和他一样认错。就这么走过去不会……
而后他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这里的所有顾客都和他一样看到了这样一幅奇景——挂着花花绿绿衣物的衣架边,某个“英俊男子”表情严肃地拿起一条内|裤,扯了扯,放下,又拿起另一件,扯一扯。
“咳咳咳……”沈浮捂住嘴,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
好不容易咳声将要平息,他就见夜辰那家伙居然提着几个衣架走了过来,认真地问他:“你觉得哪种比较好?”
沈浮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一番折腾后,沈浮走出商场,回头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来这个给他留下严重心理阴影的地方了。而拜此所赐,他默默决定其他衣服还是在网上买吧,再继续逛下去,他担心自己猝死当场。
想到此,他侧头看了眼走在身边的夜辰,她就像夜空中的萤火虫般,不停地吸引着路人的视线。
仿若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转过头,黑白分明的双眸中露出明显的疑惑之色。
沈浮笑了笑,重新偏过了头。
就算想说什么,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机会。
两人又静静地走了一会,而后沈浮突然听到了一声奇异的声音——
“咕——”
他停下脚步。
“咕——”
他目光疑惑地看向她的肚子,才刚吃完饭一个多小时,而且她吃的好像比他还多,不至于这么快就……
她好像被他的眼神给“刺伤”了,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说道:“我没饿。”
“可是……”
“我没饿。”她加重了声音。
“但是……”
“我真的没饿!”说话间,她一拳就砸到了旁边的墙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小巷的砖墙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沈浮的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几乎是下一秒,两人同时听到了一声尤其巨|大的“咕——”声。
一时之间,气氛凝滞了。
片刻后,沈浮终于没忍住抱拳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一声笑仿若开启了什么阀门,她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却用力抿紧唇角,努力而坚强地保持着“面瘫”,拳头也越握越紧。
沈浮连忙在有生命危险之前停住笑,轻咳了声,捂住肚子:“我好像有点饿了,想去吃点东西,一起吗?”
“……”盯。
“额……我刚好有两张附近餐厅的券,”他看了下手表,“现在差不多已经开门了。”
“……”继续盯。
沈浮转过身,率先走去,状若不经意地说道:“而且那家是自助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夜辰的目光有了明显的波动。
几秒钟后,他悄然回头,发现她正一言不发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正文 情况不对
这一顿饭,让沈浮见识了“璀璨夜空中的明亮星辰”姑娘的真实饭量。具体多少他没统计出来,不过吧,他们走的时候,老板和其他见证奇迹的服务员都集体来送了他们。
后者大多是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夜辰的肚子,好像在思考那么多东西到底是装到哪里去了,尤其是几个姑娘,好像羡慕到眼都绿了。而前者……笑得那叫一个一脸牙疼,不停地对沈浮说“没想到食材不够,招待不周,不好意思”,潜台词他听明白了,应该是——
“你们以后可千万别再来了!”
沈浮觉得,就这一顿,不仅把他以往出去吃自助餐亏得都挣回来了,还有剩余。
话又说回来,就凭他今天见识到的夜辰的力气,有这么大的食量也不出奇。他不禁有些好奇地问:“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是不是没吃饱过?”之前他给她带饭时,每次也就一盒饼干或者两包子。
脸上隐约有满足之色的夜辰扭头看他,点了点头。
“那今天饱了吗?”
夜辰手捂着肚子,认真地感受了下,诚实地回答说:“八成饱。”
沈浮不禁有些牙疼,依他的经济水平,这姑娘他养不起啊。除非她每餐只吃白米饭,这还勉强……不过这种行为属于虐待吧?不过既然答应了要提供食宿,反悔这种事他显然做不到。更别提,她从另一个世界流落到这里,举目无亲孤苦伶仃,还救了他的命,他绝不可能对她真置之不理。
就这样一路思考着,沈浮在交完网费后再次回到了家中。他打开电脑时,发现它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他站起身,拍了拍位置,冲夜辰说:“来,我教你怎么用这个买衣服。”
她却摇了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
“那不是必要的。”
沈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今天买的衣服是必需品,其他的不是么?
他才这么一想,她又接着说了一句:“你的衣服就很好,不需要再买。”
他看着她身上明显长了一截的风衣,心中不知怎么的有点暖,声线自然而然地变得格外柔和:“可你一个女孩子,不能总穿着我的衣服吧?”
“为什么不可以?”
“……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
“……”
沈浮大汗,这才想起这姑娘虽然“语言通”,却对常理那是一窍不通。他只有努力解释说:“我是男的,你是女的,男女有别,我们混穿衣服是不对的。”
“别?你不是别人。”
“……”沈浮很想说“我是”,可一想到昨晚那乌龙的一幕和之前发生的一切,那话到嘴边就咽下去了。他不确定这话直接说出来会不会伤到这妹子,想了想,他又说,“夜辰,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他觉得他们之间绝对存在着什么不得了的误会。
她点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眼角天生微挑,使得她哪怕普通凝视他人时也略显凌厉。
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气氛也散掉了大半。沈浮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拿起电话,接了起来:“喂?”
“沈哥,救命!”电话中响起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又怎么了?”
“我在华富路这边,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摸了,你来帮我付一个呗。”
“华富路?”
“是啊是啊,不好意思,下周上班时再还你。”
沈浮扶额:“我现在在家里,不在公司。”华富路距离这儿有点远,而他毕业后才出来工作不到三年,暂时还没以车代步的条件。
“别呀,沈哥,我现在只能靠你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留下来刷盘子吧?”
“……哪家?”
“就是之前一起来过的那家和泰!等你哈,速度!”
沈浮挂断电话,抱歉地看向夜辰:“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趟。”
“嗯。”
因为刚到家的缘故,沈浮也不用准备啥,可以直接出门。不过他临走前想了想,还是在电脑上搜索出了她大概需要的页面,还留下了一些钱和家里的备用钥匙,又教给她电视的用法并嘱咐了好些句话后,才离开。
门关上前一秒,他透过渐渐合拢的缝隙看到她静静地站在客厅之中,一手握着钥匙和钱,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他,看起来莫名有几分萧瑟。
他停住身体,握着钥匙的手紧了紧,可催促的电话又在这时响了起来。
“沈哥,到了吗?”
“……刚出门。”
“怎么这么慢?”
“距离你上一个电话到现在,只过了五分钟。”
“是吗?”
“是。”
“哈哈哈,那大概是因为我度日如年……”
就如同沈浮所观察到的那样,夜辰有着非常灵敏的听觉,所以她能够很清楚地听到沈浮与他人的对话。但这终究是有限度的,渐渐的,他的声音从她的耳中消失了。
她环视了眼重复恢复了寂静的屋子,又看了眼手中的钥匙和钱,抿了抿唇,目光落到了桌上的报纸上,而后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当沈浮回到家中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
打电话叫他去的人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大李,这家伙是公司去年入的新人,一个北方来的小伙子。什么都好,就一点不行,特别爱喝酒。平时工作的时候还好,一放假就毫无节制,尤其在听说他会去后,立即就喝上了。等他赶去时,人果然已经成醉猫了,还拉着他说要一起喝一会。他好不容易付完钱把他弄回家,路上还差点被他给吐了一身。
这出去的一路上,他就没安心过,虽说那姑娘看上去不像是会惹麻烦的类型,而他也把该叮嘱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但就是不安心。而等他进门,才发现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家里没人。
他留给她的钱原样放在茶几上,钥匙倒是被带走了,而烟灰缸的下面则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用生涩笔调写出的几个大字——我出去了。
出去?
去了哪里?
饿了买吃的?
可这样也不会不带钱啊。
沈浮把特意带回来的饭菜放在茶几上,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发现阳台上赫然晾晒着她今天买回来的衣服,看样子她还是看了他帮他搜索出的信息。只是……有那么一件内|衣钢圈明显扭了起来,还有一件短裤明显被撕|裂了,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洗衣服?晾晒的方法也有点奇怪,看来她不光外表像男性,这方面也……
看样子她是洗好衣服才出门的,他有心想去找,可压根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他又想,说不定她是真有什么事,还是等她回来再看吧。结果这一等,就又是好几个小时,眼看着日暮西垂,她却还是不见踪影。沈浮的心里开始着急了,她一个三无人士,又没什么常识,不会真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吧?
他仔细地思考了下,而后隐约觉得茶几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张报纸。虽说这东西很普通,但夜辰出门时别的都不带只带着它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于是他立即到楼底下的报刊亭又买了张一样的报纸。他将上面的新闻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次,硬是没看出哪一条能吸引夜辰的注意。
到最后,卖报的张大爷都忍不住问他:“小沈啊,你找啥呢?”
“没找什么。”沈浮摇摇头,突然福至心灵,问道,“对了,张大爷,你今天有没有看到什么陌生人?”
“这里天天都有陌生人来来往往,你说我有没有看到?”
“……”沈浮汗了把,换了个问法,“我是说一个……帅哥。”他倒是想说美女,可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啊!可话一出口,他发现自己说的还是不够具体,正想补充,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穿着灰色长风衣的?”
“对!您看到了?”
“不就在那。”张大爷随手往旁边那么一指。
沈浮:“……”他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那么一看,还真是夜辰。
他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问道:“你去哪里了?”
夜辰的目光落到他手中握着的报纸上,和她插在口袋中的那张一模一样。视线一点点上移,最终定格在他明显写着担忧神色的脸孔上。她的眼神微微波动,最终溢出了显然而易见的喜悦色彩,嘴角也难得地勾起了一点点。而后,她一个箭步走上来,伸出双臂就……
抱起了沈浮。
沈浮:“……”什么情况?
他活了小半辈子,自从初中后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双臂举抱到半空中,尤其对方还是个妹子。
他瞬间就懵了。
还没等沈浮反应过来,这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夜辰姑娘已经把他放下,并且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语调十分温柔地说道:“不用担心,只要你还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还活着,我都会回来。”
沈浮:“……”什么情况??
说完,她抓住他的手,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些钱,放入其中。
“今天的战利品。”
沈浮:“……”什么情况???
正文 被夜袭了
毫无疑问,沈浮被这三连击给弄晕了。
反应过来时,他正被夜辰姑娘牵着手往回走。
等等,牵手往回走?
他僵硬着脖子扭头,发现自己果然被路人和同住在一栋楼里的人给围观了。不仅如此,连张大爷都露出了一个“我伙呆”的表情。见他看去,居然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似乎在示意“爷爷我支持你”。
沈浮:“……”
一定有哪里不太对吧?
他连忙把手从夜辰的手里抽了出来,却悲剧地发现似乎已经太晚了……晚了……了……他已经能预料到最近一个月本区居民最热爱的话题是什么了。不出意外的话,附近的男同胞估计会对他退避三舍。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沈浮简直是心中千头万绪,口头却无语凝噎。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后,决定先从最紧要的地方问起:“你钱从哪里来的?”别的姑且不说,光是“战利品”这三个字就让他头皮发麻。
夜辰正从口袋中拿出钥匙和报纸弯腰放在茶几上,听到他问,回答说:“你们这里似乎把它叫工资。”
“工资?”沈浮一愣,“你出去工作了?”
点头。
“你做的什么工作?”她一三无人士,哪里会收她。
“搬砖。”
“……啥?”
她重复了一遍:“搬砖。”而后解释说,“其他工作好像都需要一个叫身份证的东西,我没有。”
沈浮知道她没撒谎,因为指甲缝里还有残余的砖块独有的红色痕迹,他一时间心绪有点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下意识冒出一句:“你去做这个做什么?”
“可以得到工资,”夜辰态度认真地回答说,“而且,吃饭的时候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说到这里,她微皱了下眉头,“不过那个叫馒头的食物,不如你今天带我去吃的东西好吃。”
沈浮:“……”他不知怎么的又冒出了一句,“那你吃饱了吗?”
夜辰如之前一样捂着肚子回答说:“吃到七成饱的时候已经没有馒头了,现在是六成半。”
沈浮觉得,他几乎可以看到工头和其他工友们悲伤的表情了。他扶额:“我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吃的,你再吃点?”正好他也没吃晚饭。
“好。”
他于是走到冰箱边,打开门从里面拿出保险饭盒,顺带又扭头问:“对了,我记得工地上不是按月结算工资吗?你怎么今天就拿到了?”
“你们这里的战利……工资真的是按月发放?”
“……大部分都是,怎么了?”
夜辰沉默了下,回答说:“那个叫做‘工头’的人说一个月后给我工资,我以为他在欺骗我。”
沈浮手中的饭盒差点落到地上,他一把关上冰箱,急切地问道:“你做了什么?不会打人了吧?”
她摇了摇头。
他才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她说:“只是把他用来不停指着我的那只钢管揉成了一团。”
沈浮:“……”他觉得已经不是“几乎”了,工头绝对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悲伤表情,“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钱给我了。”夜辰没有一丝夸张地非常实在地复述着当时的场景,“我说我明天还来,他就哭了。我问他为什么哭,他说因为我太能干感动的。”
沈浮:“……”不,绝对不是吧?
他简直不该说什么好,各种意义上说,这妹子都强悍过头了。也怪不得工头哭,他光是听着都情不自禁想流泪了。他摇了摇头,拿着饭盒走到厨房里,一边把倒放在池子上沥水的锅架到灶台上,一边打开燃气灶,又说道:“其实你不用那么急着出去工作的,慢慢找说不定有更好的工作。”他没劝这姑娘别出去工作,之前那两个月的相处让他深刻地意识到,她有着极强的自尊心,这就意味着她绝不可能乐意一直在他家吃白饭。
“我应该养你,而不是被你养。”
沈浮的手一颤,锅差点落下来砸脚上。
又来了!
他们之间绝对存在着问题。
他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她又说:“我想洗个澡。”
“洗吧。”翻炒声中,沈浮抽空回头喊道,“毛巾晒在你衣服旁边,就是你昨天用的那条,记得吧?”
“嗯。”
一会儿工夫后,她的声音再次传来,近在咫尺:“有衣服不见了。”
沈浮汗了把,有点尴尬地说道:“那两件不能穿,我帮你丢掉了。”而之所以丢掉,就是怕这没常识的妹子破的也穿。
“……”盯。
“那真的不能穿,反正还有其他的。”
她像是认真地想了下,点了点头,抱着衣服飘走。
沈浮在这时又想起了什么,又喊道:“等下,你洗完澡后,把换下的衣服丢洗衣机里,我明天一起洗。”考虑到她不擅长洗衣的程度,为了衣物的寿命着想,他觉得还是这样安排比较靠谱。
等他把那五六个盘子菜和半盆子饭一起端出去时,夜辰也已经很速度地洗完了澡,和昨天一样身穿他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沈浮这才想起,今天忘记给她买睡衣了,别的姑且不说,这个肯定不能一直穿他的。不过这个不需要什么精确尺码,明天随便去超市给她买一件吧。
两人于是吃起了饭。
沈浮发现这妹子和他一起吃饭时好像格外“谦让”,很少夹菜,早上吃稀饭时也是,等他吃完后才把剩下的给包了圆。这种事情他见过,也做过,不过适用场合应该是男性对女性,长辈对晚辈。不管怎样,也绝对不该发生在他们之间啊?简直别扭极了。
到了这一步,他隐约反应过来了,再联想到之前的一切,沈浮觉得,这妹子好像真把自己当男人,把他当女人了。这样想的话,她的大部分行为就都解释地通了。再看她表现得如此自然,明显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这样说的话……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且这习惯好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扭转过来的,只能潜移默化,究竟该怎么……
这顿饭就在沈浮的思考中吃完了,而且,在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他又再次被夜辰给“谦让”了。
饭后两人各做各事,沈浮径直去洗碗,而夜辰则开始研究“电视”。他洗完碗后抽空看了眼,发现她看的节目不是别的,正是《动物世界》,他没惊讶,而是非常冷静地接受了这一点,因为早有预料。
洗完澡后,他没有一丝意外地在洗衣机中发现了她的贴身裤子。虽然他当时是说的是“衣服”,但正常女性都不会这么做,除了这个完全没女性自觉的家伙。
沈浮扶着额,两根手指把它拎出来找了个盆装好,别的姑且不说,这毛病必须先给她矫正过来。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等他洗完衣服脱好水并晾晒到阳台上后,只觉得出奇的疲惫。当然,这样也很正常,他今天一天经历的事,好像比以往一周都要多。虽说死水般固定的生活又一点小波澜挺不错,但这已经不是波澜了,而是波涛汹涌。他是真的挺累,心累。
再一想明天是周末,谈话的时间大把,他就心安理得地决定先去休息。
临睡前,他冲还坐在沙发上的夜辰打了个招呼,原以为这正聚精会神的姑娘不会搭理他,结果她居然转过了头,还顺带问了句:“你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她说话间,电视中的狮子也刚好在矫健地纵身一跃下,成功地叼住了猎物的脖子。无意识瞥到这一幕的沈浮骤然身上一寒,蓦然觉得她的话好像若有所指,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诚实地回答说:“嗯,已经恢复了。”
她点点头,又转回了头去。
不明所以的沈浮抓了把头发,思考了一小下后摇了摇头,晃晃悠悠地回到房间中,一沾床就很快睡着了。
自从变成“工作狗”后,他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轻易不会醒,但这个夜晚似乎是个例外。睡着睡着,他隐约间突然有种异样之感,好像有点冷,又好像有点热,这种感觉奇怪极了。
迷迷糊糊间,沈浮勉力睁开了眼,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他的睡衣瞬间全无,本能反应般地跳坐起身。紧接着,他发现了一件更加惊悚的事情——他的睡衣纽扣居然全部被解开了,露出了光裸的上半身。
什、什么情况?
他的惊呆程度简直已经达到了最高值,但显然,事情还没完。
因为……
单膝跪在他身边的夜辰在此时解开了自己睡衣的最后一粒纽扣,十分自然地将它脱了下来。
被惊吓到了极点的他想也不想地一把抱住胸口,有点结巴地问道:“……你你你想做什么?”
“和你结合。”
“……”
正文 更加惨烈
沈浮现在已经顾不上思考自己的动作娘不娘的问题了,因为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被这姑娘的语言和行动打·败·了!
结、结合?
什么鬼!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夜辰已经凑了过来,双手分别撑在他的脑袋两侧,脸孔和身体缓缓贴近。
“等一下!”他下意识伸出手拦住对方,却只觉得入手处一片绵软,他按住的是……
如同被火灼烧到般,沈浮连忙缩回手,好在她也因为他的话而停了下来,歪了歪头,眼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沈浮简直想吐一口血,怎、怎么了?这种明显哪里都不太对劲的情况,她居然如此淡定地问出一句“怎么了”。不对,这种情况对他来说的确是哪里都不对,但对始作俑者的她来说……所以这到底是什么鬼?!
仿若感觉到了什么,她倒退了回去,直视着他的双眸,问道:“你不是说身体已经恢复了吗?”
“……”原来她之前问的话是这个意思么?不对,等下,沈浮还是有点晕,“就算我身体恢复了,你也不能像这样……”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她的身体上。平心而言,她的身体对于男性而言有相当程度的诱|惑力。并不算丰满,却也绝对不是时下流行的“骨感”,而是一种更加流畅鲜活的线条美——微呈麦色的肌肤,光洁圆润的肩头,坚|挺的胸,平坦的小|腹,以及明显因为经常锻炼而显得格外柔韧有力的腰肢,每一个细节都带给人“充满爆发力”的感觉。
黑暗的屋中,夜半月光的照射下,这身体看来更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沈浮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眼下这情况,好像他能轻轻松松地推了她,但残酷的现实是,他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动手……最终被推的那个说不定是谁。别的不说,光武力值的差距就足以让人泪流。
而且,他觉得自己还是一相当有节操的有志青年,不分青红皂白就推妹这种事他还做不到。
鼻子发热间,他猛地别过头去,喉咙干涩地说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片刻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响了起来,他默默松了口气。没办法,她要真打算“霸王硬上弓”,他怀疑自己压根没法反抗。做男人遇到这种妹子,说实话,也真挺悲哀的。
又过了一会儿后,他缓缓扭过头去,刚好看到她扣上最后一个纽扣。沈浮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散着呢,连忙也扣了起来,忙乱之中他一不小心就扣错了眼,也没心情管它,只顾着组织语言:“夜辰啊。”他小心地看着她的表情,委婉地问道,“我们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误会?”她看向他,目光在夜色中格外显得深邃。
沈浮从看到她第一眼就发觉了,夜辰的眼眸一点类似于传说中的“凤眸”,眼角天生的微微挑起,自带凌厉气场。而当她认真看着别人时,再搭配上那锐利的目光,很少有人能hold住。
但现在不是hold住hold不住的问题,是立场问题。
“是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你结合?”
“……嗯。”
夜辰目光中的疑惑更加明显了:“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可……咱别这么绕下去了,我们不是可以随便做这种事的关系吧?”虽然还不熟悉,但沈浮直觉这姑娘并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她反问他:“什么关系才可以?用你们的说法是‘结婚’?”
不得不说,听到“结婚”这个词从夜辰妹子的口中吐出,沈浮略有点奇怪,不过还是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毕竟他们可没结婚,这姑娘连身份证都没呢。
“我查过,这是你们这里最牢固的契约方式之一。既然如此,我们当然可以结合,因为我们签订了更为牢固的命运契约。”她注视着他的双眸,表情很认真,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而你,接受了契约,这就意味着你愿意和我结合并繁衍后代。”
沈浮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那句“我接受”,事到如今,他很想把那句话给塞回去,可惜不太可能。
“所以,那时候你向我道歉?”他就说,明明是她救了他的命,为什么居然会道歉。
夜辰点头。
“如果我那时候拒绝接受契约呢?”
她的眼眸微沉,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说:“我会等到你接受为止,在那之前,不会强迫你和我结合。”
“……不可以解除吗?”
“如果解除,你会死。”
“……”沈浮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紧盯着她的双眸,从其中没有看到任何一丝欺骗。
而事实上,夜辰也的确没有骗人。能够将濒死的人强行从生死线上拉回来,这契约无疑是十分强力的,而如果它可以随意签订再解除再与他人签订,无疑会造成极大的乱子。所以一旦解除契约,双方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被拉回性命的人在解除契约的瞬间失去性命,是绝对可能发生的事情。
更别提,在她所在的世界的人们的心中,这个契约是极为神圣的。一旦签订,就几乎没有人会反悔。
“我不想你死,”她伸出手,搭在他的肩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不要解除。”
“……”
“你可以放心,在你真正接受契约之前,我不会碰你的。”说完,她翻身跳下床,转身径直离开。
门在一声轻响后,再次被合上,屋中重新恢复了寂静。
沈浮一时之间还没有从那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也压根没意识到她那句“我不会碰你”是有多么地违和,他现在只一门心思地想着她那句“如果解除,你会死”,真的……会死吗?
其实也许不用细想,他的直觉和她的眼神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拜此所赐,沈浮这天晚上压根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时,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存放在他腹中的那柄重剑虽然可以让他出现在他身上的一切伤口都快速愈合,但在“美容”方面似乎没多大用,当然,他一个男人也不在意这点就是了。
夜辰和昨天一样,正拿着他友情提供的“长柄可乐瓶”在练剑。他脚步飘忽地从她身边走过,在洗手间中用冷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才清醒了些,不过还是有点晕,所以他索性就着水龙头洗了个头,随手用洗脸毛巾擦了个头,他转而走到厨房中准备起早饭。
一早无话。
吃完早饭后,夜辰和他打了个招呼后又出去“工作”了,并且说清楚中午大概不会回来,而沈浮这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党反而因为周日的关系成了“无业游民”。她对待他的态度十分自然,好像压根没发生昨晚的事,以至于有点耿耿于怀的他反倒不好意思了……这叫什么事!
不过他也没清闲太久,因为不久后酒醒的大李就打电话来,约他一起去某个常去光顾的饭店喝酒看球赛。沈浮一看报纸,今天还真有一场,原本放假前还记着的,结果因为夜辰这姑娘的出现就给忘了。左右无事,他就应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特别冷的缘故,出门时沈浮下意识就打了个寒噤,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紧了紧衣服就径直走了出去。
才一上公交车,就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好不容易在拥挤和早点味中到达了目的地,他跳下车,松了口气之余,只觉得鼻子好像都有点不太通。
好在目的地已近在咫尺。
“沈哥!”才刚进门,已经拿着一瓶啤酒开喝的大李就冲沈浮摆手,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堆啤酒瓶,地上还摆放着几个空瓶,“这边。”
沈浮走过去,扯开椅子坐下:“你少喝点,我今天可不想再把你送回去了。”
“知道知道。”大李摸了把刺猬似的短头发,拍了拍堆满酒的桌子,豪爽异常地回答说,“我保证今天只喝这么多。”
沈浮:“……”
“对了,钱还你。”大李从口袋中拿出钱递给沈浮,“今天我请客,别客气,随便点。”
沈浮接过钱,没看就直接塞入口袋中,挥手招来服务员。他和大李不一样,这家伙干喝酒一点事没有,他则需要就点小菜。
饭馆的一面墙中央,挂着一个巨|大的背投,而它左右侧的木架上,则摆放着不少酒水,最顶|端还摆放着据说谁谁谁签过名的足球篮球。毫无疑问,这里的老板专做球迷的生意,而来的久了,这里的顾客互相之间也是认识的。虽说每个人支持的球队都不太相同,不过倒也很少发生打架斗殴的事件,倒是经常有人趁着高兴请客,再加上老板和服务员服务态度好又时不时地弄点什么小优惠,故而气氛挺不错。
“今天你们两位还是老样子?”
“没错,老样子。”沈浮想了想,又说道,“麻烦给我杯热水。”他觉得嗓子好像也有点不太舒适了。
“好的。”
大李将手中的空酒瓶,又开了一瓶,问道:“喝酒之前还要暖胃?天气没这么冷吧。”
“可能穿少了吧,感觉有点凉。”
“那喝什么水?”大李将开好的酒瓶一路推到他面前,“喝酒不是更好?来来来,走起!”
沈浮想想也的确是,于是拿起酒瓶,和又开好一瓶的大李碰了下,径直喝了起来。
啤酒虽然度数不高,但到底是酒,喝多了自然会让人身体暖和,所以一时之间沈浮觉得好像果然是好了些。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混过去了,临近傍晚时他告别酒馆的小伙伴,走上回家的路,才越来越觉得不太好。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公交车,只觉得脑袋晕沉沉的,走路打晃悠,胃里更是翻江倒海,有种强烈的呕吐冲动。
这个状况固然有酒精在发挥作用,但真正的罪魁祸首大概是早晨的冷水洗头。
他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时不时扶着墙继续朝家走去,心中隐约记得家里好像有药。平时走起来不太长的路,在此刻走来似乎格外地漫长。
因为拖延并且喝了酒的缘故,他的感冒好像加重了。
沈浮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蓦然,有点恍惚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夜辰?
他下意识顿住脚步,好像生了锈的脑袋运转起来有些困难,只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对方向自己走来。
“你下班了?”
“没有。”
“那你怎么在这里?”
“我感觉到你身体出了问题。”
“……感觉?”
还没等他问出个所以然,她已然走到他面前,而后伸出双手……
直接将他抱了起来,还是经典的公主抱。
沈浮:“……”这又什么情况???
正文 还他清白
虽然因为感冒而头痛欲裂,但最基本的理智沈浮还没有丧失,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情况很诡异啊!
他一个大男人被女人公主抱,得亏附近没什么人,否则他也不想治病了,直接一头撞墙上算了。不对,如果真撞了,死了姑且不说,没死……估计还是会被她一路抱回去,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悲剧。
“等下。”他连忙出声制止。
她脚步却未停,声线沉稳地说道:“你需要休息。”
“……我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能放下我吗?”
“这样比较快。”
“你就不觉得我们的姿势不太对劲吗?”
她黑白分明的双眸看着他:“有吗?”
“有!”
她沉默了下,而后默默地换了个姿势。
沈浮眼泪差点流下来,“重病”在身的他就这么被妹子潇洒地给丢到了背后,背起。
问题是这样也不对劲啊!
“你能再换个吗?”
夜辰又沉默了下,原本托着他大腿的手微微使力,将他往上那么一托一丢,很好,扛姿走起!
沈浮觉得“哭晕在厕所”这句话简直是自己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再让她这么自由地变换姿势,他估摸着“顶起”也快出现了。他深吸了口气,商量着说道:“咱们一起慢慢散步回去成么?”
“会很慢。”
“没关系,走走更健康。”他一激动,就有点语无伦次,广告词都快出来了。
不得不说,有人扶着比他扶墙而回的确要好得多。尤其夜辰似乎把他当成了重伤患者,直接把他的胳膊架在了肩头。这完全是无意识的行动,好像对她来说照顾不舒服的人就该这样,沈浮不由想,到底是怎样的世界,让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呢?她的手很稳,身体虽看似纤细实则极为有力,步伐亦很稳健,最初他不想把重心放在她身上,但走着走着就悲催地失去了主导位置,被动地被她架回了家。
进屋后,沈浮松了口气,说道:“谢了。”
“你不用向我道谢。”她表情认真地回答说,“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这个不对吧。
但现在他显然没办法也没力气对她这种奇怪的思维进行矫正,无意识地发出几声轻咳后,他说道:“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有个纸盒子,能把它拿给我吗?”
夜辰点点头,却没有立即去拿,而是一路将他扶回了房间中,才转身去拿。
她的速度很快,沈浮才费力地脱掉了外套,她就把盒子拿来了。他接过盒子,才刚打开,又颓然地把盒子合上了。
“怎么了?”
“我刚喝了酒,不能吃感冒药。”他隐约记得,这两者加一起能把人直接送上天堂。虽然好像只要不是同时服用就没事,但保险起见,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能麻烦给我杯热水吗?”沈浮把盒子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决定先睡一觉再吃。
“嗯。”她点点头,很快就送来了一杯水。
他一饮而尽后,倒了下来,眼神抱歉地看向她:“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她的眉心微皱,看来有些不满:“你不需要向我道谢,也不用向我道歉。”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这一次,她的语气比之前要重,似乎在强调些什么。
沈浮没和她争辩,又说:“晚饭只能你自己解决了,冰箱里还有些剩饭和剩菜,我衣服口袋里也有钱,你……”
“休息。”她一手捂住他的眼睛。
沈浮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他嘴角抽搐了下,隐约有点想笑,但很快就闭上了双眼,意识渐渐陷入了恍惚之中。
夜辰静静地坐在床边,很久后才缓缓缩回手,掌心很烫,他的皮肤热地有些厉害。她弯下|身,学着曾经看过的情景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感受着这份格外灼|热的温度,但遗憾的是,当时看到这一幕后就立即离开的她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做。但是……好像能够理解过去总是听到的抱怨了。
为什么寄宿在他体|内的武器不能够治愈他的病痛呢?
其实没什么为什么,从最初起她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这也是她那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的常识。
大部分情况下,寄宿在“鞘”体|内的武器可以快速治愈他们被外力造成的伤害,无论多大多深,只要她还活着,只要他还是她的“鞘”,他就不会死。但如果是身体自身出现的病痛,比如他此刻的情况……武器则不会有多大的针对效果,顶多是保证其不会死亡,他们只能慢慢自愈。
她缓缓坐直身体,倾听着他格外沉重的呼吸,喃喃低语:“真是太柔弱了。”在她所在的部落里,就算是未成年的孩子,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感冒,就算感冒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沉睡着的沈浮并不知道,在他心目中爷们气十足的夜辰此刻的表情极为柔和,不过这一点,大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沈浮这一觉睡得不太好,当然,任谁处于身体发烫、头疼欲裂、鼻子不通和嗓子疼痛的情况下,都不会睡的太好。再加上心里始终惦记着吃|药的事情,半夜时他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看向窗边,空无一人。
随即他不禁失笑,这当然是正常的,不过离家工作的人一旦生了病,心理上就会稍微有点脆弱,想有个人陪床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当然即使没有,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撑着床坐起身,打开盒子取出药,也懒得起床去倒热水,打算直接干吞算了。
就在此时,屋中的灯光亮了起来。
“你醒了?”她站在门边,问道。
沈浮抬头看向夜辰,愣住了:“你还没睡?”她身上穿的还是白天出门的衣服,而且双颊上居然有些许焦黑的痕迹……她是又找了一份夜里挖煤的工作?
“嗯。”她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他的手上,“要吃|药?你等下。”说着,她转身又走了出去。
沈浮猜她大概是想给他倒水,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晚都没睡,不过大半夜还能有人给自己端水的滋味无疑是相当不错的,怪不得大李整天喊着“我要脱单”。
一会儿工夫后,夜辰走了回来,但出乎沈浮意料的是,她手里端着的居然不是水,而是一只锅。额……如果颜色不是这么黑的,倒很像他平时用来煮粥的那只锅。
她将锅放在床头柜上,递给他一只勺子:“吃。”
沈浮:“……”他默默地注视着那一锅混杂着漆黑不明物的……白色不明物体,“这是……粥?”应该是吧,勉强还能看出米的形状。
夜辰点头。
不知是不是生病产生的错觉,沈浮觉得她的神态好像有点局促。果然是看错了吧,明明没什么表情。
她看着他,开口问道:“不吃吗?”
“……”沈浮觉得好像自己又产生了“她在局促”的错觉,虽然这东西看起来完全像是愚人节恶作剧的产物,但沈浮知道这姑娘不会做这种事,考虑到她能把衣服都洗破的程度,做出这样的粥也在可以接受番外内。而且,不管怎样也是一番她的一番心意,就算意思意思也吃个几勺吧。他笑着点点头,“吃。”而后,挖起一勺就塞入了口中。
因为喉咙疼痛的缘故,他吞咽东西有点困难,好在粥并不烫,也属于容易吃的类型,所以连吃了几口后就习惯了。
味道……怎么说呢?
挺微妙的。
没有看起来那么难吃,倒有点像从前家里用柴锅烧饭时煮出的锅巴汤——焦脆的锅巴和粘稠的米糊融合在一起的感觉。
还挺怀念的。
他就着床头的锅一勺勺慢慢吃着,问道:“你怎么想起煮粥给我吃?”
“向阿姨说感冒的人要喝粥。”
“……向阿姨?”沈浮愣住,“住隔壁的向阿姨?”
点头。
“她怎么会对你说这个?”她们应该没见过吧。
夜辰回答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生病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开你那个可以查找信息的东西,就去找人询问。”
“……”因为不会用电脑,所以敲开了隔壁的门么。
现在人不比从前,邻里之间关系冷漠,他也是搬到这里几个月后才渐渐和楼里的人熟悉起来,这还建立在他主动打招呼的情况下。话说回来,也只有她这种对于“常识”一无所知的家伙,才会直接就去敲门求助吧。
沈浮不由又有些好奇,她过去所生活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她说,要多喝热水,多休息,吃|药前需要吃东西,最好喝粥。我又问粥该怎么做,她教了我。”夜辰语气平淡地叙述着,“不过很难,我失败了许多次,才有了这唯一的成功品。”
沈浮:“……很难吗?”只是煮粥而已,能难到哪里去?而且现在都是用液化气,调整火力相当容易。
她重重地点头,强调似地说道:“比狩猎难太多了。”
“……”不,对于正常人来说,明显是狩猎比较难吧?
不过他现在算是知道自己的锅为什么是黑色的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失败了多少次……厨房还好吗?还能拯救地回来吗?
一时之间,沈浮的心情那真是相当复杂。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她说——
“……对不起。”
“啊?”他愣住,“怎么了?”
她微低下头,眼神罕见地没有直视他,而是轻轻别开:“我浪费了很多珍贵的米。”
“……没关系的。”他连忙安慰她说,“第一次做嘛,正常,我开始也是,习惯就好了。”她这是在不好意思吗?
她抬头看向他,好像在确认些什么。
他努力在眼中写满真诚。
对视片刻后,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略显凌厉的凤眸中流转着罕见的柔和色彩。
沈浮:“……”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太自在,轻咳了声后,他问道,“向阿姨还说了什么?”
她回答说:“向阿姨还说,如果身上流了汗,需要擦干净,换上新衣服。”
“哦,这个……!!!”他话音顿住,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身上……怎么会是睡衣?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将沈浮席卷,他默默拉开被子,再扯开衣服。
“我已经帮你换了。”
“……”
“全身上下都是。”
“……”
够了!
清·白·荡·然·无·存!
正文 真是女的
他默默地看着她。
她静静地看着他。
对视了几分钟后,最先败下阵来的还是沈浮,因为夜辰显然压根没把这当回事。或者换句话说,她把“照顾他”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再联想她昨夜的举动……
沈浮扶额,一般男女间发生某些“意外”,觉得羞愧的不该是女方才对么,为什么到他这里就完全颠倒了。
虽然他很想思考这个问题,可惜脑袋里是一堆浆糊,想不出来,也就索性不去想了。喝完粥后,他就着她端来的水吃了药,继续睡了起来。当然,睡前没忘记嘱咐她自己已经没事了,不需要再擦汗换衣服了。
次日清晨,沈浮觉得自己的情况比起昨天要好了一点,不过明显还没有痊愈,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大李,让他帮自己请个假,接着又灌了一次粥(这次的水平明显比上次要好一点,黑色不明物所占的比例从百分之五十降到了百分之三十)吃了次药抱着头接着睡了起来。
等他再次醒来时,时间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了,身体情况也好了很多。虽说鼻子依旧是堵的,喉咙也还有些痛,但至少头不晕眼也不花了,发烧症状也消失了。再加上心里始终担忧厨房的状况,于是他决定起来看看。
才一穿上鞋,夜辰就出现在了门口,问他:“你要起来?”手里还提着把菜刀。
沈浮默默提起脚:“……”好汉饶命!
“小叶啊,怎么了?”屋中突然传来了别人的喊声。
沈浮听得熟悉,想了下才恍然想起,这不是向阿姨的声音吗?
夜辰扭头说道:“他要起来,可以吗?”
“不发烧了就没事。”
沈浮:“……”这又什么情况?
他正疑惑,就见夜辰朝他走来,手里依旧拎着那把菜刀。她原本表情就少,此刻看起来更是“满身杀气”,煞是吓人。他狂汗了把,觉得如若是昨天看到这一幕,估计烧早退了。
沈浮伸出手做出“阻止”的手势,半开玩笑地说道:“放下刀,咱们有话好说。”
她在他面前停下来,果然放下了刀,而后……低下头,将额头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沈浮:“……”
“小叶啊,你……哎呀,我什么都没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向阿姨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当“喜·闻·乐·见”。
沈浮:“……”
夜辰淡定地站直身体,微微颔首:“嗯,不烫了,可以起来。”说完,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向阿姨笑着说道:“小叶啊,去把案板上的菜都切了吧,然后我教你做下一步。”
夜辰点点头。
沈浮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这是在和向阿姨学习做菜?为了他?明明那么不擅长……
他不是草木,此时此刻,虽然一方面觉得这姑娘的毫无常识让他有些困扰,但另一方面,他心中又有着感动。不管原因为何,她的的确确在为他付出努力。
他没在这种情绪中沉湎多久,因为向阿姨已经凑了过来,十分八卦地问道:“小沈啊,小叶人不错嘛,你从哪里找来的?”
“……”他能说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吗?
好在对方似乎没想得到这句回答,自顾自地又说道:“这小伙子可担心你了,昨天敲开我家门,又是问这又是问那,今天又来问。对了,听说你们是那什么?”说话间,这五十岁的老人家非常掉节操地竖起了两只大拇指凑一起。
沈浮:“……”他觉得,最后一句才是她真正的重点。不过,别的姑且不说,小伙子是怎么回事?他轻咳了声,回答说,“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而且其实夜辰是女的。”
向阿姨露出一副“你小子在逗机智的我”的表情,她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时代不同了,别看我年纪大,也还是能接受一些新事物的,别担心,别人怎么我不知道,”拍胸口,“但向阿姨我肯定不会用有色目光看你们的。”
沈浮一脸血,努力试图继续挣扎:“她真是女的……”
“好吧好吧,你说是女的就是女的吧。”向阿姨“和蔼”一笑,转身离开,“我去继续教他做拌菜。”
沈浮:“……”
他真想去死一死,尤其在听到对方口中低声嘀咕“其实你才比较像女的,不干不脆……”后,他更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可以想见,今天过后,有关于他的“新闻”又要翻出新的一页了……
这可真是个悲剧。
在向阿姨热情的帮助下,沈浮喝粥的时候终于有了点配菜。虽说菜的颜色依旧有些诡异,但不得不说,夜辰的刀工相当不错,手艺也……依旧微妙地不是特别好吃但也不让人排斥。不过对于新手来说,这样似乎也不错了。
在这样的“爱心关怀”下,沈浮的病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第二天就可以照常上班。而旷工一天的夜辰也同样选择了继续工作,沈浮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想象才松了口气的工头再次看到她时……那格外悲伤的表情。
时间流逝着,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虽然最初因为观念不和有着不少摩擦,但他们也渐渐养成了某种默契。夜辰妹子虽然依旧没有寻找到回家的线索,但生存能力相当强的她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能自己乘坐交通工具,也能熟练地使用各种电器。为了方便联系,在附近移动公司弄什么“充话费送手机”活动时,沈浮给她弄个了手机回来,可惜因为她没有身份证,卡只能以他的名义办了。
而且她在工作上也有突出表现,别的不说,“戴口罩的神秘大力士搬砖手”的名声已经在附近传开了。沈浮第一次趁周末给她送加餐时听到这件事,真心是万分无语。
眼看着她一点点融入这个世界,作为她的“引导者”,沈浮还是相当欣慰的。只是,有些时候他又觉得头疼,因为她的一些观念,无论他如何试图纠正,都无法撼动。比如她固执地认为他们是可以生孩子的关系,比如她固执地认为她该照顾她,比如她固执地认为她应该“赚钱养家”而把工资“交公”……
扶额!
已经通过询问得知她所在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沈浮,觉得他都快被她的执着给打败了。话又说回来,在那样的世界中生活了二十年,养成这种根深蒂固的习惯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谁让他在她的心中是个“需要保护的弱者”呢?不过,在她面前,谁不是弱者?
而不知不觉间,天气也越来越寒冷。
冬季,终于完全地到来了。
又一个周末,上午时沈浮领着夜辰出门买衣服(当然绝对不是去之前那家商场!),虽然她看似一点也不怕冷,但他一个男人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姑娘大冬天还衣着单薄啊。最初她说不用,不过在他“甩出一把票子”并说明是用她自己赚的钱后,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这方法他成功使用过好几次!)。
这妹子,自尊心就是这么强!
本来他打算和她的其他衣服一样在网上买的,却在她用黑白分明的双眸看着他并问“不是去街上?”时败退了,仔细想来,她虽然来了这么久,但去过的地方实在屈指可数,他就没带她好好地四处逛过。而且她这次要买的是外套,可以当场试,不需要再经历像上次那种尴尬事。
于是还是去外面买吧,顺带再带她吃点好的。
因为临近圣诞的缘故,他们目前所处的、可以说是本市最繁华的街道上四处都是打折的字样。再加上这天正是周末,街上的行人很多,但是,与夜辰肩并肩行走着却一点儿都没觉察到拥挤。因为路过的行人在看到他们……准确说是看到夜辰时,总会下意识看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看着看着就站住了。某种意义上说,这姑娘无意识就起到了开路的效果。
不过她好像完全没这种自觉,只自顾自地走着,时不时左右观察下环境,倒是走在他身边的沈浮略有点不安,觉得自己酷似“拎包小弟”。
这妹子,外貌就是这么显眼!
沈浮觉得这情况其实也挺正常,这年头时代变了,妹子们不再喜欢阳刚美男,就喜欢那种“男人像女人,女人像男人”的感觉,而夜辰外表的雌雄莫辩则契合了她们的爱好。而且,平心而言,她的气场真心相当强大,看他第一次弄错性别就应该知道,这绝对是比爷们还爷们。这种感觉,又恰好是那些所谓的“花美男”所不能给人的,不是伪装出来的所谓的冷酷,而是真正由内而外发出的凌厉之感。
比如刚才一路边妹子悄声对同伴说:“我腿软了。”
沈浮深切地认为,这估计不是被帅的,而是被吓的。她们不靠近,其实也许真的是因为不敢靠近。只是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这两种感觉间的距离似乎模糊了。
只是不知道,她们如若知道夜辰是女性,究竟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转而过,他指着路边的一家商场,停下脚步:“去看看么?”
夜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意见地就跟在了他身后。
沈浮对此一点也不自豪,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这姑娘如此行动不是因为“顺从”,而是因为她坚定地认为“她主外他主内”,这种事情就该交给他。
这妹子,想法就是这么奇特!
进去后,二人直奔男装区。
这也是让沈浮非常无奈的地方,那就是,这段时间内,无论他如何尝试,夜辰姑娘都依旧对男装情有独钟。原因倒不是她觉得自己穿女装“不和|谐”,而是觉得“你们这个世界的女性服装,没必要的装饰物太多,又很容易弄脏,穿上去不方便搬砖”。更别提她的标准身高是一米七六,本地女性又普遍身材娇小,她的确不太好买到适合的衣服。
相较而言,男装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同样是售卖衣物,男性这边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比无法与女性那边相提并论,连占地面积都要小得多。但只要是个男人,都已经习惯接受这种“不是歧视的歧视”。唯一让沈浮觉得有些尴尬的是,虽然这里的人不少,但居然几乎都是一男一|女的搭配,他们两人在其中格外显眼,再加上夜辰的外貌……
已经有好几个人的目光投过来了。
正尴尬间,夜辰突然拿起了一条浅灰色的围巾,抬起手挂在他脖子上,又围了几圈,抓住落下来的一侧,捏了又捏,看着他说:“这个很暖和。”
沈浮:“……”是很暖和没错,但是……其他人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奇怪了亲!
正文 女性特质
正常情况下说,一名女性对身旁的男性(尤其前者还认为他们之间是夫妻关系)做出这种举动是非常正常的。但现在应该加个备注——ps,女性中不包括夜辰姑娘。
沈浮扶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轻咳了声,摘下围巾,问道:“有喜欢的衣服吗?”
她别过头,视线顺着衣架一路滑过,又滑了回来,看着他:“你帮我选?”
沈浮:“……”好吧,她主外,他主内,这事还得他来。
他仔细看了几眼后,取下了一件浅卡其色的外套,看了看尺码:“这个怎么样?”比起其他颜色,它的色调要稍微暖一些,不知道能否中和她与生俱来的凌厉寒意。
她脱下风衣,露出了灰色的薄毛线背心和白色衬衫,在它们的遮掩下,她的胸部只是微微隆起,并不算明显。就算明显,光凭她这张脸,一般人估计会把那当成胸肌……然后,她将外衣放在货架上,接过了他手中的衣服,穿在身上。
沈浮一看,就两个感想。
一,帅;
二,果然还是像个冷面杀手!
“怎么样?”她对着一侧的镜子看了眼,而后问他。好像在她的眼里,他要比镜子更可靠。
“挺不错。”他肯定地点头,竖拇指。她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一样好,虽然好像有点微妙的不对。
“那就这个。”
“……就这么决定了?不再看看?”沈浮愣住,这妹子还真是干脆到不像话。网上买也就算了,现实中也是如此。
她回答说:“你说不错,就要它。”
“……”太被相信,有时候压力也是很大的。
他才这么一想,她突然从货架上拿起了另一件同款的蓝灰色外套:“你也试试。”
“我?”沈浮笑着摇头,“我就不用了。”
盯。
“真的不用了,我有冬季的衣服。”
盯。
“我……”
盯。
被她盯到头皮发麻的沈浮叹了口气,认命地脱衣服:“只是试试啊。”
就男性而言,沈浮的身材保持地还算不错,一米八的身高在男性中也算高,体型匀称,因为毕业后长期做办公室的缘故肤色有点显白,再搭配上那张虽说不上极其英俊却也还挺耐看、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孔,看起来文质彬彬,脾气颇好(用大李的话说是“标准的经济适用型老好人长相”)。虽说没有夸张的肌肉,但也没什么赘肉,买衣服从不存在什么“身体太瘦撑不起”或者“肚子凸出”的烦恼。
他穿上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眼后,问夜辰:“怎样?”沈浮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举动和她刚才的举动可以说如出一辙。
她静静地看了片刻,紧接着做出了一个让沈浮无语的举动,她居然又拿起了最初的那条围巾,围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浮:“……”她到底是多执着于它?
而后,他无意中发现,她的眼神还是时不时落到围巾处。观察了片刻后,他终于顿悟了,同样拿起一条卡其色的围巾,围到她脖子上,低声问:“买一条?”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摸着软乎乎的毛线,眼中隐约透露出满足的神色。但随后,她的神色又变得挣扎了起来,思虑再三后,她摇了摇头:“不用。”
“喜欢就买吧。”
“不是必需品。”
“怎么不是?你看很多人都围。”
夜辰顺着他的手看了眼,想了想,又说:“戴着它搬砖不方便。”
“……你可以取下来再搬啊。”
“掉了怎么办?”
沈浮:“……”她的顾虑还真是多。他叹了口气,抓住垂落在她胸口的围巾,三两下地在她脖子后面打了个结,“这样就可以了,等你搬完再解开。”
她双手捂着脖子上的围巾,又思考了一会,探询地看着他:“真的?”
沈浮忍住笑出来的冲动,连连点头:“当然,相信我,这真的是冬季必需品,大家都用的。”此时此刻,他觉得她终于隐约展现出些许女性特质了——看到喜欢的衣物就走不动路,纠结半天最终还是会买下,当然,在那之前会不断地征求同伴的意见,各种希望得到“肯定”。
虽说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诡异,但他微妙地觉得还……有点可爱,有一种“没想到能看到这一幕,出趟门也值了”的感觉。
她听完果然点头:“那就买吧。”虽说努力保持严肃,但他分明看到她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他终于没忍住,抱拳笑了起来。
夜辰好像意识到什么,愣了下后,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
沈浮轻咳了几声,止住笑,他可是知道,这姑娘要是真的恼羞成怒,究竟会造成多大的破坏。既然已经决定买了,他转而寻找起收银台的方向,打算买好后带她去吃点好的。结果这一看,他的汗瞬间流了下来,原因无它,不知不觉中,他们居然被围观了。
沈浮:“……”他可不想一直这样下去,于是看向夜辰,“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没的话就去付款?”
她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一起换回了原来的衣服,让沈浮无奈的是,夜辰果然把他穿过的衣服和围巾一起抱了起来,打算一起付款。
“真的不用……”他拦在她面前伸出双手试图阻止。
她却只用一根手指头就将他戳开了。
男性自尊碎了一地的沈浮无奈地跟在后面。
两人运气不错,收银台前没排起长队,前面的顾客付完钱后,他们就走了过去。夜辰将衣服放到柜台上,沈浮从口袋中拿出钱包,抽出了一张卡递给夜辰,没错,在发觉始终无法阻止这姑娘给自己钱后,沈浮用自己的身份证专门办了张卡,存她交给自己的钱。
而后,他又准备抽出一张属于自己的卡,却再次被她一根手指头抵了回去。
“还是我……”
盯。
沈浮再次默默败退,他发现他真心hold不住她的“目光攻击”。
付完款后,沈浮正想拿起柜台上的袋子,却被夜辰抢先一步给夺走了,她看着他说:“你太柔弱了,还是我来吧。”
沈浮:“……”
收银台妹子:“……”
还没走的顾客 :“……”
他们身后的顾客:“……”
沈浮觉得自己的男性自尊瞬间再次碎了一地,但考虑到两人的武力值差距,他在她的面前的确算是柔弱……问题是谁在她面前不柔弱!
沈浮也一下子就变成了传说中的沈·柔弱小白脸·浮,他的心声此刻用三个字足以形容——伐开心!
肩并肩走出门口后,夜辰犹豫了下,将装着围巾的袋子递给了他:“如果你坚持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的话……”
沈浮:“……”他已经不想要价值了啊谢谢!深吸了口气后,他接过袋子,满心无奈地看着她,“走吧,衣服也买好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夜辰没说话,不过双眸明显地亮了亮。
他觉得此刻她若是狗形的话,尾巴八成已经摇晃了起来。
他想带她去的店铺在这条街的街尾附近,是一家很适合这个季节吃的火锅店,味道很不错,他和同事一起来吃过不少次。现在还只是上午,人应该不多,食材也差不多都准备齐全了,足够让这姑娘吃个肚儿圆。最好的是这家最近做活动,每人98元随便吃,拿来请她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快要走到目的地时,夜辰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一侧。
“怎么了?”
“有人在看我们。”
“谁?”沈浮左右看了两眼,“哪里?”
夜辰仔细感受了下,微皱起眉:“人太多了,我没捕捉到他的味道。”
“……”沈浮笑道,“应该没什么事,先吃饭吧。”反正他一没钱二没势三不做亏心事,压根不怕人看。说完,他拍了拍仍旧在环视四周、看来十分不放心的夜辰的肩头,说道,“进去吧。”
她看了眼他,点了点头,没有说的是——刚才那目光好像是冲着他,而且,其中有着明显的杀气。
是谁想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