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步行出嫁入王宫 京城之中通常是这样,什么事情都长了脚一样传得飞快。今日街头巷尾议论的是王上的一纸诏书。 诏书很平常,册封夫人。 诏书又很不平常,因为被册封的夫人是林绾墨。 丞相长女,燕国有名才女,林绾墨。 本来诸侯王册封个夫人而已,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由于主角不同,这件事情也跟着变得非同寻常。 燕国是才经历了诸王子之乱的,在这场抢夺王位的斗争中,被派去殷国作质子的沐枫洛带着殷国兵马回归,一举夺得了王位。而这也意味着,在斗争中曾支持其他王子的大臣们要提心吊胆了。 不巧的是,林家当年正是支持大王子的一派。 此时册封无异于让林家交出一个人去做人质。街头巷尾都是可怜林绾墨的声音,而作为当事人的林绾墨,此时正站在自己妹妹的屋门口,无可奈何的盯着紧闭的房门。 “我不要听,不要听,我恨你,我恨你。”林绾馨大声的哭喊着,随后屋中一片瓷器落地的声音。 “绾馨,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王上驾临咱们家的时候,明明是我去见驾的,我才应该是被册封的夫人。”林绾馨继续大声的哭闹着。 林家姐妹在先王之时都曾入宫见过当时还是王子的沐枫洛,林绾馨一见钟情直到如今。可现在,明明有入宫的机会却生生给自己的姐姐抢了先机。 “哎,这丫头,怎么这么糊涂?”林丞相在旁边垂头叹气道。 林绾墨看了自己父亲一眼,轻笑道:“绾馨还小,王上又是少年君王,风流倜傥,她倾心也是自然的。” “你明知道我喜欢王上,你明明知道的,那你为什么还处心积虑的抢在我前面要进宫?”林绾馨不依不饶的嚷道。 林绾墨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缓缓道:“绾馨,你究竟是因为喜欢王上,还是因为没有得到?” 屋中寂静,林绾馨止住哭闹声,愣了一愣。 她自小什么都能得到,只要她想要的,长姐都会让给她。这么多年来,林绾墨从来没有和自己的妹妹争抢过什么,甚至明明自己喜欢也一定会让给她。 “如果你是因为没有得到,那长姐告诉你,王宫之中步步险恶,便是今日这册封的旨意落在你身上,长姐也不会让你去。” “可,可我是真的喜欢王上啊。” “那好,若真的喜欢,那就等。” “等?”林绾馨忽然冲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怔怔的看着林绾墨。“长姐是说,会接我进宫,是吗?” “嗯。”林绾墨含笑点头,看的旁边的林丞相眉头一蹙。 这丫头的打算他从来都看不透,虽说是自己的女儿,却是从小跟在家中族长身旁长大的。那族长是鸿儒智者,林绾墨自然不会差了。 安抚好了林绾馨,林绾墨随着自己的父亲在花园中缓步走着。 “墨儿,你真的打算接绾馨入宫?” 林绾墨眉头轻轻一挑,偏头看着林丞相道:“父亲想说什么?” “你也知道,以绾馨的性子,在宫中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林丞相叹了口气。“她不是你,墨儿。为父想着近些日子找个安稳人家将你妹妹嫁了,也断了她这份念头。” 闻言,林绾墨冷声一笑,转过头盯着面前的路。 “父亲,我相信若是大哥放弃在西北的兵权,王上也不至于下诏册封夫人吧?既然在林家兴荣与女儿幸福之间做了抉择,为何不干脆做得彻底一点?两个女儿在宫中,得宠的几率要比一个人大很多。” “放肆,墨儿。你怎么能这样说?”林丞相怒道。 “不然父亲想让墨儿如何说?”林绾墨凤目一转看向林丞相。 “墨儿,你到底对林家还是心怀芥蒂的,是不是?” “是。”林绾墨干净利落的回答。“当年您的正室逐我娘和我出府之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若不是族长,恐怕我与娘亲都会饿死街头。” “墨儿,这已经都过去了。” “的确,在你们的心里这已经过去了,但在林绾墨的心里,你们是害死我娘亲的凶手。”林绾墨的声音越来越冷漠,落在人耳中,仿佛能够连人都冻住。 林丞相盯着自己的女儿。她与她娘亲很像,明明是含情带水的眼睛却偏偏带着男儿一般的倔强。也许,先族长说得对,这样的女子本就不适合生活在他们这样的世家之中,甚至她们不该被男儿束缚。 “不过,你可以放心。”林绾墨移开目光,低声道。“我答应过族长爷爷,不管心中如何怨恨,我始终都是姓林的,林家的荣华前途我纵是不帮也绝不会毁了。” 林绾墨的心里打算得很好。按照燕国的规矩,册封的夫人若是在五年之内没有得到王上的宠幸,将会被放出王宫。她只需要等待五年,然后顺理成章的走出那个牢笼。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去哪里,但她知道自己绝不会回到林府。 王宫之中,沐枫洛将最后一本奏章放在桌子的一角,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之后站起身来。 “冷泽,什么时候了?” “已经亥时了。”一个带刀的侍卫应声道。 沐枫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又道:“明日是林家女儿入宫的日子吧?” “是。” “先找个地方安排住下。” “已经安排下了。只是王上,有句话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回来怎么还学会客气了?” “王上之前册封的那几位王宫大臣的女儿和妹妹都是极受宠爱的,可据调查,林绾墨与林丞相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上那么父慈子孝。”冷泽缓缓的说道。“既然王上要用林家女儿牵制林家,为何不选择次女林绾馨?” “想知道为什么?”沐枫洛看了冷泽一眼。 冷泽很诚恳的点了点头。从沐枫洛去殷国做质子时起,他就一直陪在沐枫洛左右,经历生死无数,两人关系虽名为君臣,实则亲似兄弟。 “过来。”沐枫洛转步走到书案旁边,随手从奏章之下抽出两张纸来,翻过正面,一张上写着林绾墨,另外一张上写着林绾馨。 冷泽吃惊的盯着沐枫洛:“你是随便抽签抽的?” “是啊。”沐枫洛一笑,顺手将两张纸压回奏章下面。“冷泽,其实不管选择谁,对于我来说结果都一样。” “嗯?”冷泽越发觉得一头雾水。 “因为只要有林家的人在宫中,林家就不敢妄动。否则,落在天下人眼中岂非连骨肉手足亲情都不顾了?” “原来是这样,王上果然深谋远虑。”冷泽一脸佩服的拱手道。 停顿了一下,冷泽又道:“王上,还有一件事情。” “说。” “您之前册封的那些夫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每一个人都已经遣人来问了至少三遍了,您总要给一个说法,今天去谁那儿啊。”冷泽一脸苦笑的看着沐枫洛。 他是沐枫洛的贴身侍卫,那些人见不到沐枫洛,但都能够见到他啊。三个女人一台戏,他这一天都已经看了好几折子的戏了。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每日正午,谁能做出讨得我欢心的事情,我就去陪谁。”沐枫洛无辜的看着冷泽。 可这都三个月过去了,您就从来没选过谁在这场比赛中胜出。 “王上,您这么老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等明日那林家的女儿入宫了再说。”沐枫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回到位置上伸手拿起奏章来。 小轿停在林府的门口,不甚华丽,也并不是王家正式的礼节。这种寒酸的排场落在林丞相眼中,或多或少心里有些不快。 林绾墨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长裙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周围前来送行的人,目光落在轿子旁边那个侍卫身上。 那侍卫腰侧挂着刀,刀鞘微微古旧但能让人觉得到锋利。 “冷侍卫。”林绾墨在冷泽的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开口道。 冷泽的脚步顿住,略扬头看着林绾墨,眼中是不解和探寻的神色。 “王上既然能够下诏封夫人,何必如此吝啬?”林绾墨唇边含笑,目光却锐利得很。 她确实是不得不嫁的,但却容不得自己被如此看轻。 吝啬?冷泽心里一声轻笑,还真是少有人用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当今王上呢。 “王上诏令如此,冷泽只是照办。” “燕国才过了内乱,正是国库空虚之时,王上此举倒也是明君所为。”林绾墨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那么,冷侍卫,我们步行入宫可好?” “啊?”冷泽实实的给林绾墨这一句话震住了。“可这轿子已经到了,夫人再如何节俭也不差这一点了。” 林绾墨闻言,凝眉沉吟了一下,展颜笑道:“这好办得很。只是冷侍卫要听我安排才好。” “夫人请说。” “我看着轿子的面也是上好的绸缎,四周挂着的饰物非金即玉。就请冷侍卫命人将轿子面拆下来送给穷人做衣裳,再把这些饰物拿到当铺当了,银子以充国库。虽然少些但也聊胜于无,是绾墨一份心意。” 林绾墨笑盈盈的说完时,冷泽已然听傻了。 拆了轿子?当了东西? 正文 第二章 只为自己的兴致 林绾墨闲闲的走在街上,冷泽一脸无奈的跟在林绾墨的身后。就算是王上册封不过是为了让林家出一个人质,此时此刻她林绾墨也还是夫人,作为侍卫的冷泽只有听命的份儿。 喜庆的红色衣衫被微风吹起,凤冠上垂下的流苏随意的晃动起来。林绾墨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冷泽。 “夫人有什么吩咐?”冷泽上前一步问道。 林绾墨想了想,掩口一笑:“罢了,还是走吧。” 说完,林绾墨转过去继续缓步走着。冷泽心里疑惑,抬头看了一眼,方才停步的地方正是都城之中有名的酒坊,绿江南。 林家距离王宫并不是很远,所以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能够看见王宫的正门。 林绾墨又一次停下脚步。 “请冷侍卫带路。” “嗯?”冷泽疑惑的偏了一下头。他本以为,如林绾墨这般不愿被轻视的女子应当毫无悬念的执着于从皇宫正门进去,可如今正门就在眼前,她却说让自己带路? “正门乃是迎娶王后的,绾墨不敢僭越。”林绾墨笑的疏离,平和而安静的看着冷泽。 冷泽闻言,心里笑了笑。这样聪明的一位夫人想必会知道如何讨王上欢心。 脚步一转,冷泽在前面引路,带着林绾墨自偏门进入,一路走到后宫月门之前。那里已经有教习侍女等候。 “有劳冷侍卫。”林绾墨对着冷泽颔首一笑。 冷泽忙拱手答礼,目光瞥向一旁站着的教习侍女。 理所应当,冷泽在这些教习侍女的脸上看到了惊异,甚至是震惊。王上自登基以来,每一次册封夫人都是冷泽送到这里的,可唯独对这位夫人,冷泽拱手见礼,将她视为夫人。 “这位是王上新册封的夫人,林丞相的长女。你等小心侍候,不得怠慢。”冷泽临走之前补了一句,听得林绾墨眉头微微一挑。 他这是在帮自己还是在给自己下绊子?林家支持前太子这是不言的秘密,那些揣测王上心思的人必定能够猜到王上心里已经打算疏远林家。这个时候,她的入宫怎么看都明显是人质,不会受宠。 宫中重来不缺欺软怕硬落井下石之辈,看来以后得日子要不好过了。林绾墨似若无意的瞟了冷泽的背影一眼,目光之中漏出几分若有所思。 “请夫人跟我来。”为首的一个教习侍女上前一步对林绾墨道。“我叫君兰。” “君子之兰花,好名字。”林绾墨轻笑一声,举步跟着君兰走在后宫的一处小径上。 一面走着,君兰一面幽幽的道:“王上在夫人之前还有三位夫人,分别住在这园子的东南西三角。王上并没有宠幸过其中任何一位夫人,所以夫人您虽然是后入宫的,又不巧住在离王上寝宫最远的北角,但还是并非就是落后了她们的。” 林绾墨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唇边笑意险险就要掩饰不住。住的这么偏,估计那位政务繁忙的君主不会想起她了。五年时间虽然不短,但只要刻意销声匿迹,相信还是可以平安度过的。 “哎呦,这是谁啊。”正走着,斜面路上忽然传来一声娇笑,跟着一个窈窕美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林绾墨转头看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人。长发挽起,酥胸若隐若现,一条薄纱长裙之下隐隐看得见浑圆无暇的腿。她坐在四人抬着的小轿上,斜靠在一侧,赤着的脚搭在另一侧扶手上,极尽妖娆。 “回凤夫人,这位是王上新册封的夫人。”君兰屈膝见礼道。 林绾墨仍旧直身站着,对眼前这位夫人的到来无动于衷。 “大胆,见了凤夫人还不跪下?”凤夫人旁边的侍女扬声道。 林绾墨闻言,不冷不热的看了那侍女一眼,又转头对君兰道:“若我没有记错,这位凤夫人也是夫人。” “是。” “王上册封给我的名号也是夫人。” “是。” “既然如此,我若是跪这位凤夫人,岂不是显得王上厚此薄彼,亲近明家而疏远我林家?传了出去,我想这有损王上公正形象吧?”林绾墨嘴角噙着笑意看着那个侍女。“不知道这个罪责是你来承担呢,还是你家凤夫人承担呢?” 说完,林绾墨微微抬眼直视着明凤。 她听说过这位明凤姑娘,出身在将军明家,自幼长在边关,被父兄骄纵惯了,哪怕是回了都城,也从不肯收敛。 “好厉害的一张嘴。”明凤不怒反笑,一纵身跃下轿子走到林绾墨面前。“我听说过你,林绾墨。你在晋阳城很有名。” “能被凤夫人闻名,绾墨荣幸。”林绾墨颔首一笑。“若是凤夫人无事,绾墨就先告退了。” 说完,林绾墨转身就要离开。 “林绾墨,在这宫中你斗不过我。”明凤在林绾墨身后扬声道。 林绾墨脚步一顿,旋即释然。难怪明凤要在这大太阳底下等着,原来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凤夫人放心便是,绾墨并不想跟你争什么。”林绾墨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 君兰跟在林绾墨身边,有些疑惑的偷偷看林绾墨。方才那句话究竟是气话呢还是林绾墨的真心话。 “跟着我注定要被宫中的人欺负。不受宠的人待遇如何,我想我不说你也明白。现在离开还来得及。”站在自己寝宫门口,林绾墨认真的看着君兰。 “夫人聪慧,受宠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君兰垂下头不敢与林绾墨对视。 林绾墨摇头笑道:“君兰,你可知道我今日是如何入宫的?” 君兰摇了摇头。 “步行。” “啊?”君兰疑惑的瞪起眼睛。每一位夫人入宫,王上都会派冷侍卫带着轿子去接,这是惯例啊。 “轿子被我下令拆了。”林绾墨说得无比轻松。“所以,你看,尚未入宫之前我就已经得罪了王上,扫了王上的面子,不管时间如何推移,我都不会受宠。” 拆了?君兰愣住。如此看来,跟着这样一位主子果然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搞不好还会被宫里这群势利小人欺负。 可是,这不是她能选择的啊。 “夫人多心了,婢女只是负责服侍夫人,不敢挑肥拣瘦。” “你若是后悔了可以随时告诉我。”林绾墨也不勉强她,转了步子走进这位于北面偏僻地方的墨宫。 此后五年,她将躲在这里,以墨夫人的身份生活。 御书房里,沐枫洛放下手里的奏章,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冷泽道:“于是你就听了她的话,把轿子拆了,东西当了?” “是,当了不少银子呢,我送到国库去了。” 沐枫洛简直要笑得跌到地上去,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事情。好歹也是一番嫁娶,她竟横了心硬是走着来宫里。 冷泽无奈的看着王上几乎笑得背过气去。当时林绾墨一身红色嫁衣在前面走,一路上多少老百姓看着,王上啊王上,这一次你的脸估计丢得大了。 “好好好,这姑娘有点意思。” “那王上要不要去看看这位有点意思的姑娘?”冷泽趁机接口道。 一旦沐枫洛宠幸过这些夫人中的任何一个,那么剩下的人都会去烦那个被宠幸的人,那他这个倒霉的跟班就可以解脱了。 “明日正午让她们都来御花园里,既然多了一个人,这规矩也要改一改了。” 君兰将消息告诉林绾墨的时候,她正在看书。烛光微微的晃动着,她将书贴近了烛台,偶尔动手翻过一页。 “夫人?” “我听见了。”林绾墨又翻过一页书。“天晚了,你去歇着吧。” “请问夫人明日穿什么衣裳?”君兰不得不多问一句。她是才跟着林绾墨的,对她的喜好一点不知,总要问一问才安心。 林绾墨凝神想了一想道:“那御花园中都有些什么花?” “这个时候开的,大约应该是玉兰花吧。” 林绾墨点了点头:“明天穿白色。” “白色?”君兰不得不怀疑林绾墨是故意的。 御花园中姹紫嫣红,百花争奇斗艳,白色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颜色。况且,那玉兰花也是白色,墨夫人若真穿着一身白色站在树下,估计连看见她都不容易。 林绾墨翻过一页书,一抬眼见君兰仍旧站在原地,不由得诧异:“还有事情?” “没,没有。”君兰慌忙收起自己走神的状态。“夫人,那玉兰花是白色的。您明儿穿白色,会不会不太好?” “会。”林绾墨倒也不隐瞒什么。“但唯有白色配得上那一园子的清幽雅静。虽说是去见王驾,也不能坏了自己赏花的兴致。” 敢情这是赏花第一,王上看着是否赏心悦目还在其次?君兰有些明白林绾墨的意思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应该是不愿意呆在宫里的吧? 可是,人这一生又哪里会事事顺遂呢?墨夫人,你注定是属于王宫的,即便你自己心里不愿意,这也已经是不可改变的。这是你的宿命。 正文 第三章 如此回答他的话 虽然王上说的是正午才到御花园之中,但后宫中的各位夫人晨起的时候就已经忙活了起来。 唯独林绾墨住的寝宫之中一丝动静都没有。 “夫人,眼看着就要正午了,咱们是不是也收拾收拾准备去园子里?”君兰站在门口,双手放在身前,无奈的看着屋中的林绾墨。 “不急。”林绾墨的目光从桌子上的画卷上移开,带着浅笑看了君兰一眼。然后悠然放下手中的笔,仔细端详起桌子上的画卷来。 君兰无法,只能站在门口看着林绾墨。 “过来看看。”林绾墨拿着手中的画卷对着君兰道。 君兰连忙走过去,双手托住林绾墨递过来的画卷。柔软的白纸之上画着几朵墨兰,空谷幽兰,远处点染的山水都成了陪衬,满眼只见了这摇曳的兰花。 “真漂亮。”君兰不由得赞叹道。 “送你。”林绾墨莞尔一笑,转身走到衣架前,取了架子上的衣裳,回过头时,君兰竟就怔愣住了。“我们换了衣服走吧。” “啊?啊。”君兰回过神来,连忙将手里的画卷放下,接过林绾墨手上的白色抹胸襦裙。 那裙子只一身白色,竟是半点装饰都没有,外面的长衫是淡淡的紫色,也清淡得几乎看不出颜色。 “夫人,这裙子太素净了。”君兰终于忍不住。“在王宫里穿如此素净的衣衫,嗯……是忌讳的。” 忌讳?林绾墨挑眉,只顾着自己心情,倒是忘了这规矩。王宫讲求雍容华贵,寻常时候的打扮也都是花枝招展的。 “不如穿那件湖水绿的长裙吧?”君兰提议道。 林绾墨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 说着,林绾墨拿着裙子铺展在书案上,另一只手已经取了狼毫在手,不等君兰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饱蘸了墨汁的笔已经落在了裙子上。 只见林绾墨凝神落笔,身体也随着那一勾一画轻轻的晃动。过了一刻左右,林绾墨放下笔,对着书案满意的点了点头。 君兰忙凑过去看,只一眼就被惊得呆住。原本白净无暇的裙摆上已经被墨汁染得不成样子。左一个斑点,右一块墨迹,就好像被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胡乱涂抹了一番。 “夫人,这……奴婢这就去给您换一件衣服。”君兰一把抓起裙子就匆匆往外走。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换了裙子过来一定来不及赶过去了。第一次见王上就迟到,落在众位夫人后面,这以后还怎么得了? “不用,这件裙子能穿。”林绾墨笑着叫住君兰。 “这……能穿?”君兰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最大的玩笑。 林绾墨点点头,笑意浅浅,虽然不在眉眼之间,但依然让人觉得温和而自信。 “就好像真的一样!”君兰从看见林绾墨身上的裙子开始,这已经是第三遍感叹了。 林绾墨沿着碎石路缓步走着,偏头笑道:“你若是喜欢,改天我也给你画一件。” “嗯,多谢夫人。”君兰高兴的屈膝俯首。 她能够想象到当王上见到林绾墨的时候,这一身打扮将会让他多么吃惊。一定是冠绝后宫诸位夫人,那么以后林绾墨想要得到宠幸就更加的容易了。 后花园的中央是一片湖泊,湖中心有一座小亭子,沿着湖的左岸也有一个亭子,两边是走廊。 林绾墨走到的时候,亭子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满眼繁华似锦,倒将这一园子的花给比了下去。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林绾墨抬步沿着走廊慢慢往亭子里走。远远的就看见正中央站着凤夫人,仍旧是纱衣飘然,娇娆妩媚。 “在夫人之前,王上封了三位夫人。那位凤夫人您已经见过了,旁边那位坐在亭子栏杆旁的是玥夫人。” “侍郎许家的千金许玥?” “正是。您前方这位站在回廊中的是澜夫人。” 右丞相白家的千金,林绾墨心里已经清楚了。加上她这个左丞相林家的千金,王上沐枫洛已经将朝堂上称得上重臣的女儿都封了夫人。 “哟,这不是走着进宫的墨夫人吗?”明凤美眸流转,掩口轻笑道。 林绾墨打量了一下自己与明凤的距离,中间隔着白澜不算,还有诸多侍女,亏了她好眼力。 “晋阳城才女,林家长女绾墨?”白澜回过头看着林绾墨道。 “澜夫人。”林绾墨敛袖微微颔首。 “不敢当姐姐这礼。”白澜连忙疾走了两步上前扶住林绾墨的手臂。一面打量着她笑道:“满都城都说姐姐是个妙人,如今一看,传言真真的不假。” 林绾墨弯起嘴角一笑:“白家三小姐弹得一手好琴,有凤鸣之音,绾墨也早有耳闻。” 一面说着,两个人一面走到亭子里,林绾墨停步,恰好与明凤正面相对,她浅笑,看着明凤的脸上露出冷笑的意味。 “既然来了,都先坐下吧。”靠在栏杆旁的许玥开口道。 林绾墨转向她,略微思量了一下,旋即笑了笑,自顾自的走到亭子的一角,转过脸去看着外面的景色。 听说许玥乃是王上封的第一位夫人,看如今这架势,也自应当是将自己当做了统管后宫的王后人选吧? “王上驾到。”远远的,听见有人传话过来。 亭子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朝着王上缓步走过来的方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紧张。林绾墨垂头站着,百无聊赖的略微偏头瞟着漂浮在河上面的花。 那些花是莲花吗?看着很漂亮,不过似乎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放才对啊。轻轻往旁边动了动脚步,林绾墨想要将那些话看得更仔细一些。 “好看吗?”不妨耳边一个人低声笑问。 林绾墨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即刻偏头看过去,正对上一个男人的眼睛。他离自己很近,他身上的气息萦绕在自己的呼吸间,仿佛下一秒这气息就会将自己完全包裹。 连忙后退了一步,林绾墨红着脸屈膝跪下道:“王上安好。” 沐枫洛笑道:“墨夫人请起。” 林绾墨站起身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在心里笑了自己一声,她从小就是个喜欢新奇物件的,见到了什么喜欢的就挪不动脚步,长这么大,要说新鲜的东西也见了不少,竟还能如此出神的去看一个东西。 “墨夫人方才在看什么?”沐枫洛就势坐在栏杆旁,看着外面的景色问。 “回王上,没什么。” “哦?”沐枫洛闻言回头,挑了眉头看向林绾墨。他本就是个俊朗的男子,半含笑意的时候尤其令人心动。 林绾墨愣了一下,认真的点头道:“真的没什么。” “莫非玥夫人做的这绸缎莲花不入墨夫人的眼?”沐枫洛轻笑一声,起身走到林绾墨的面前,微微俯下头看着她。 玥夫人做的绸缎莲花?如此栩栩如生倒也真是好女红呢。林绾墨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夫人,王上在问您话。”见林绾墨又走神了,君兰忍不住在旁边提醒道。 “宛若盛夏莲花,针线之中自勾勒一抹艳丽,出淤泥而不染又恰如玥夫人品格。绾墨感叹之时不由得出神,请王上见谅。”林绾墨得体的微笑。“绾墨方才以为那莲花是真的,故而回答王上没什么。” “墨夫人这话倒是有意思。”明凤在一旁冷笑道。“欺瞒王上就这么一句话就想蒙混过去?” “绾墨并非欺瞒。那莲花仿若自然,浑然天成,绾墨以为并非奇特物件。如今看来,是绾墨见识短浅了,该回答王上有什么。” 冷泽站在廊下,听着林绾墨的话,偏了头掩住自己脸上的笑意。看来王上说的没有错,这位姑娘果然很有意思。 “多谢妹妹夸赞。”许玥上前一步,温和的笑道。 沐枫洛垂眸笑了一下,转头对许玥道:“看来,这一局是你胜出了。” 闻言,许玥豁然抬起头来惊喜的看着沐枫洛。她入王宫这么久,终于能够得到他的恩宠了吗? “王上,妾身不服。”明凤向前一步扬声道。 负手转身,沐枫洛对明凤笑着:“如何不服?” “王上还没有看到妾身准备的东西,如何便先判定是玥夫人赢了?”明凤扭动腰肢走到沐枫洛的面前。“如此这般,王上让妾身如何能服?” “夫人,你也应该不服。”君兰悄声在林绾墨耳边道。 “哦?” “王上曾言,能在正午时分做出让他高兴的事情,便能够得到他的宠幸。您才来便被如此判出局,自然当不服。” “我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输便输了,何必纠缠?”林绾墨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更重要的是,她不希望自己被宠幸,这样五年之后她才能够顺理成章的离开王宫。要她林绾墨一辈子都呆在这样一个王宫之中,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孤倒是以为,无论你准备了什么,都不会比玥夫人的更让孤高兴。”眼前美人在怀,沐枫洛却丝毫不领情的泼了妖娆美人的冷水。 “请王上明示。”明凤眼眸蓦然一冷,却仍倔强不肯服输。“为何她的莲花让王上如此高兴。” 正文 第四章 顶撞王上的惩罚 “林绾墨。”沐枫洛薄唇轻启,唤了一声。 “王上。”林绾墨吃了一惊,忙垂头应声道。 “所以,你输了。”沐枫洛并没有搭理林绾墨,而是径自转头看着明凤。“懂了吗?” 当然不可能懂。明凤摇头,看着林绾墨的眼神更带了几分不善。这个女人绝对是自己的劲敌。 很明显,不只是明凤没有懂,包括林绾墨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明白沐枫洛是什么意思。 “这身衣服很别致。”沐枫洛走到林绾墨面前,指着林绾墨一身素白的襦裙。 那襦裙上自上而下是一株绽放得正好的桃花,花瓣飘然落下,伴着两只翩然的蝴蝶。皆是墨色,却偏偏生动得仿佛真实。 平摊着的襦裙根本看不出上面的画,只有穿在人的身上时,才能将上面的墨迹拼凑起来。正因为如此,一路上君兰才不停的感叹林绾墨的裙子。 “王上过誉。”林绾墨垂头应道。 “墨夫人以墨为名,果然画的一手好丹青。”沐枫洛赞赏的看着林绾墨。 林绾墨一时不知如何接着他这话说下去,索性闭上嘴不答。 “这正午的比赛自此便取消了吧。既然已经有人做出让孤高兴的事情,再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许玥在一旁垂下头一笑,将脸上眼中得意的神色全部掩盖住。她就知道,所有人之中她必定是那个胜利者。 “孤今日去绾墨宫中。”许玥得意的笑意还没有落下,就已经听见沐枫洛不冷不热的话。 什么?! 林绾墨吃了一惊,环视周围的所有人尽皆是诧异的神情。王上刚刚不是说得胜的人是许玥吗? “恭喜姐姐。”白澜对着林绾墨颔首致意。 “可……可是王上方才说的,明明是妾身赢了啊。”玥夫人从吃惊中回过神来,轻声问道。 沐洛枫点头:“不错,你的确做出了让孤高兴的事情。那一池莲花博了绾墨一声称赞,孤很高兴。” 原来,他的高兴竟是因为林绾墨的称赞,竟是因为她讨了林绾墨的欢心。许玥几乎站立不稳,一手扶住身旁的侍女。 “呵。”明凤娇声一笑。“原来是为他人做嫁衣啊。” 林绾墨拢在袖子中的手紧了紧,上前一步,俯身跪下道:“绾墨觉得王上此话有失公允。” “哦?你是说孤不公平?”沐枫洛的眼睛眯了一下,想不到这还是个欲擒故纵的姑娘。 “正是。”林绾墨仰起头,逆着沐枫洛的眼神看回去,丝毫没有恐惧。“王上的规矩是得王上欢心者胜,玥夫人已然做到了。至于王上高兴的理由,那应该另当别论,不做胜负之标准。” “夫人……”君兰几乎要冲上去捂住林绾墨的嘴。这可是到手的好机会啊,哪有夫人这样的,居然生生的往外推。 沐枫洛微微俯下身,伸手捏住林绾墨的下颌,沉声问:“你可知道,孤的话不容置疑。” “知道。” “那么,便是明知故犯了?” “不公之事绾墨自认无法不言。”林绾墨顺着沐枫洛的力道与他正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凝视着他。 沐枫洛也安静的看着她。没有怒气,也没有继续问责些什么,目光交汇之时竟然会觉得言语是那样的苍白。 好一会儿,沐枫洛放开手,直起身道:“看来,今日不受责罚你不会认错。” “绾墨甘受责罚。”林绾墨平静的说道。 沐枫洛唇边半含了笑意,看着林绾墨沉吟了一会儿道:“孤还真是想不出什么惩罚来。” 话音才落,他的目光已经转向其他三位夫人。 林绾墨眉峰轻轻动了一下,剩下三位恐怕都视她为眼中钉,沐枫洛让她们三个出主意,无疑是要好好整治自己一下了。 “王上,不如妾身想一个雅致的办法,可好?”明凤见其余两个人都不说话,倒也当仁不让。 “说来听听。” “既然墨夫人是因为这池中莲花受罚,不如让墨夫人将莲花采回来,王上觉得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此因果倒也有是有始有终,就如你所言。”沐枫洛点头笑道。 林绾墨偏头瞥了一眼湖泊,那莲花此时已经飘离岸边很远,若是采回来除了坐船就是下水了。看来,这明凤还真是恨自己入骨啊。 “墨夫人也听见了,怎么还不动身啊。”明凤走到林绾墨面前,娇声笑看着林绾墨。 林绾墨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忽然又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沐枫洛。 沐枫洛负在身后的手握了一下,脸色平静的看着她。 “王上,若是墨夫人认错就罢了吧。”许玥上前攀住沐枫洛的手臂,乞求的看着他。 沐枫洛看了身旁的许玥一眼,又看向林绾墨。 林绾墨早已经移开了目光,看着君兰道:“去回去给我拿身换洗的衣裳,河对岸等我。” 河对岸?君兰瞪了一下眼睛,还没等疑问出口,只见那白色身影已经一跃而起,纵身跳进了湖泊里面。 沐枫洛一惊,连忙上前几步,手扶在栏杆上凝视着湖泊之中。涟漪荡开,潋滟水波之中哪还能看见林绾墨的身影。她仿佛消失了一样,从未曾出现过,连那溅起的水花都好像是众人的错觉。 “她,可会水?”沐枫洛皱眉,看了一眼闻声过来的冷泽。 冷泽摇头,这种事情他怎么知道?饶是情报事无巨细,也实在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 不过,一个世家小姐会水的可能性应该很小吧?冷泽看着沐枫洛,从他的脸色判断,显然他也这么认为。 “回去拿换洗的衣服。”沐枫洛撂下一句话给冷泽,然后转步走出亭子,径自站在湖边,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 林绾墨在水底飘着,整个人如同鱼一样自由自在的游着。她能在水中闭气很久,这一点除了她娘亲和师父没有任何人知道。 水中很安静,只有丝丝落下来的阳光。林绾墨闭上眼笑了一笑,将一直放在身侧的手臂舒展开,如同一只鱼张开自己的鱼鳍,拥抱着水带来的柔和感觉。 忽然,林绾墨察觉到头上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下意识的,林绾墨翻身躲开,手拍在水上,纵身跃了起来。 沐枫洛也几乎是在同时纵身离开岸边,足尖点在水面上,伸手要去抓林绾墨的手臂。 林绾墨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躲开沐枫洛的手落回水中。沐枫洛的手落空,也不停留,转身一旋正落在湖心的亭子里。 想不到她竟习得武功,难怪能在水中闭气如此长的时间。 落回水中的林绾墨暗自懊恼方才不过脑子的反应,要如何去解释这些呢?左丞相的千金会武功怎么说都很奇怪吧?先不管了,拿回莲花了结这段事情再说。 林绾墨向着莲花的方向游着,身体柔软的晃动着,游得自由自在,不妨头上又落下石子,这一次竟是比上一次力道更大,破开水浪正冲着她额头上来。 林绾墨眉头一皱,转身躲开的同时一跃而起,带起水浪飘散开,在空中形成一层薄薄的水幕,如同凌波仙子。 沐枫洛看着她自水中跃出,纵身穿过水幕跃到水面,脚踏在莲花之上,微一用力再一次跃起,长臂一伸,正好揽在林绾墨的腰肢上。 骤然身上一暖,林绾墨的手下意识抵在沐枫洛的胸口上,用力之时将沐枫洛推开,借着力道回到水面,顺手捞过莲花,翻身脚踏在水面,再次跃起时堪堪落在湖心的亭子中。 衣衫已经全部湿透,林绾墨将手中的莲花放在身前,同时瞟了一眼对岸。君兰的速度应该不会这么慢吧? 眼前一花,沐枫洛也已经落在亭子中,与自己对面而立。林绾墨连忙后退了一步,同时微微侧了身子。 沐枫洛看着她衣衫贴在身上,长发上的水顺着面颊滴落在地上。手中的莲花挡在身前,脸上带了一抹红晕。 “想不到墨夫人身怀如此绝技。” “王上见笑。”林绾墨垂头,双手将莲花递上。“绾墨已经采回莲花。” “我看见了。”沐枫洛不冷不热的说道。 林绾墨手臂一僵,竟不知道该收回去还是该继续这样举着。而沐枫洛的语气也让她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孤不会问你的师承。” “多谢王上。” “但是,林绾墨,不要再有下次。”沐枫洛冷声道。 她一跃而起落在水中的时候,他的心竟然跟着一紧,几乎不能控制的颤动了起来。这种感觉很不好,他不希望自己再经历一次。 “绾墨此番冲撞王上,蒙王上宽宏不计较,断然不会有下次。”林绾墨小心翼翼的回答。 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得罪不得的主。且不说他是王上,便只这惩罚人的手段就够让人胆寒了。林绾墨相信,在明凤心里绝对有成千上百种方式折磨她。 “你……”沐枫洛张了张口,旋即又道:“罢了,去换衣服吧。” 说着,沐枫洛一把拉过林绾墨,手将她稳稳的揽在身边,似要用自己的体温驱走她身上的寒冷。 正文 第五章 拒绝他爱慕心意 沐枫洛的手臂微向前用力,林绾墨却在同时下意识的向后退,两道力道相互抵住,一时不相让,沐枫洛与林绾墨的身形也停顿住。 他垂头,她仰头,两个人对视着,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不劳王上。”林绾墨率先意识到不对,连忙转身离开沐枫洛的臂弯,转步之后躬身在一旁道:“王上先请。” 沐枫洛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绾墨,修长的手伸在她的面前。林绾墨望着这只修长的手,将手里的莲花递了过去。 “呵。”沐枫洛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握住林绾墨的手,另一只手取下她手中的莲花,手臂一绕仍旧将她揽在怀中。 “王上,绾墨身上有水。”林绾墨不得不出声提醒沐枫洛。 “你方才已经扬了孤一身水了。”沐枫洛笑着回答。 林绾墨眼眸一凝,仔细看着沐枫洛。果然他的发丝也带着水汽,虽然不至于如她这样,但也确实衣衫有水意。 “可惜了你这一身衣衫。”沐枫洛垂头看着林绾墨的裙摆。上面的墨迹已经全部晕染开,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如何了。 “请王上放手,莫要将墨染到王上身上。”林绾墨抓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不等沐枫洛同意,已经再次脱离开沐枫洛的臂弯。 “便是染了一身墨迹又如何?”沐枫洛向前一步,直将林绾墨逼退到亭子的栏杆旁。“孤得你相伴,不也是染了墨吗?” “终究是沾染的,于这衣衫不配。”林绾墨伸手拂了一下自己的裙摆,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说给沐枫洛听。 闻言,沐枫洛轻笑:“林绾墨,这个姑娘倒是有几分与众不同。” “王上过誉,绾墨不过是不懂礼数罢了。”林绾墨敛袖俯身道。 沐枫洛负手看着垂头的林绾墨,半晌扬声道:“冷泽。” 冷泽在对岸,听见沐枫洛叫他,一把拿过君兰手上的衣衫,连带着自己手中的一并送到了湖心的亭中。 沐枫洛接过冷泽手中的长袍,转手搭在林绾墨的肩头。 “你先回去吧。” “绾墨告退。”林绾墨扯了扯肩头的长袍,俯身告退。 沐枫洛的目光一直看到林绾墨的身影消失,冷泽就在旁边默默的等着沐枫洛。 “冷泽,告诉她们今日事作罢。”沐枫洛撂下一句话,然后自冷泽手里接过林绾墨的衣衫径自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冷泽看着沐枫洛的背影,心里哀叹,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又是他去做。 将整个人都泡在热水之中,林绾墨缓缓的闭上眼睛。水在她的手间缓缓的流下,热气之中氤氲着花瓣的味道。 “夫人。”君兰站在屏风的外面轻声唤道。 林绾墨睁开眼睛问:“什么事?” “方才王上遣人传话来说今日就不过来了。” “哦。”林绾墨复又闭上眼睛。总算不枉她折腾得如此狼狈,看来是去玥夫人那里了。 “但是王上遣人送了东西给夫人,就放在桌子上。” “东西?什么东西?”林绾墨有些好奇的问。 君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檀香盒子,掉过头来回答:“奴婢不知道,是一个檀香盒子。” 盒子?会是什么?林绾墨凝神想了想,丝毫没有头绪。 “我知道了,你去吧。” 林绾墨起身,扯过衣架上搭着的衣衫随意系了带子,赤了一双脚走出屏风。 檀香盒子被打开,入眼便是一封信笺被细心的折好放在上面,信笺下面是一套叠得规整的衣衫,看上去有点眼熟。 林绾墨放下信笺,将衣衫展开,正是她的另外一套白色襦裙,本是君兰今日拿去让她换下湿衣的。 此时白色的裙摆上已经多出了墨色的画,却不是她之前画的桃花。 “是水滨蒹葭?”林绾墨端详着画,自言自语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林绾墨轻笑了一声,放下衣裙,拿起旁边的信笺。展开,入眼是遒劲有力的字。写字的人随意而为,一撇一捺之间自带着一番从容。 “毁了你的画,权作赔偿。伊人在水,不知溯流可寻否?”林绾墨慢慢的读着信笺上的字,眼前不由得出现今日沐枫洛那半含笑意的面庞。 “夫人怎么赤着脚?”君兰端着朱漆红盘从外面走进来,吃了一惊。 林绾墨忙将信折起来,笑道:“无碍。手里拿着什么?” “哦,这个啊,是方才澜夫人让人送来的。”说着,君兰将盘子放在桌上。“说是给夫人驱驱寒气。” “澜夫人有心了。”林绾墨口中应着,伸手取过汤碗。才送到口边,忽然又停住手。 “怎么了夫人?” “没什么,先放着吧。”林绾墨放下汤碗,转手将裙子放在檀香盒子里,对君兰道:“连带这盒子一并放在柜子里吧。” “是。” “还有,我今天披着的王上的长袍呢?” “在衣架上。” 林绾墨点头表示知道了。拿着信笺径自走到书案前,细细的研磨,挑了一方小笺放在书案上。 提笔,凝神,落墨。 轻轻将墨吹干,再将小笺折叠好,对着君兰道:“将那长袍折好,连着这封小笺一起送还给王上。” 君兰为难了一下,但还是将信笺和长袍一起送到了冷泽的手上。听说,其余几位夫人都想要通过冷泽侍卫给王上送东西,可是都没有成功呢。 “劳烦侍卫大人了。”君兰千恩万谢的对着冷泽道。 “本就是王上的东西,我只是帮墨夫人将王上的东西带回。”冷泽平静的开口道。 君兰愣了一愣,旋即笑了起来。的确,这根本就不是墨夫人要给王上什么东西,而是主动送还。 “你小子变聪明了。”君兰走之后,冷泽才进御书房就听见沐枫洛笑道。 “跟着王上,想不变聪明点都难啊。”冷泽慨叹了一声,一面将信笺递给沐枫洛。 沐枫洛展开信,林绾墨的字如同她的人一样,秀气挺拔,柔中有刚。 “襄王,落花。” 襄王有梦然而神女无心,落花有意可是流水无情。 沐枫洛脸上的笑意渐渐落了下去,一双眼睛只盯着那信笺上的字,眸色阴沉着。 冷泽吃了一惊,问道:“王上,怎么了?” “没事。”沐枫洛一把合上信笺,整个人靠在椅子背上,仰头闭上眼睛。 罢了,既然她话到如此,自己又何必强求呢? 只是眼前不断的出现着她的身影,垂头的她,推开自己的她,凌波出水的她,略带娇羞的她。 “冷泽,林家可有什么动作?”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沐枫洛向着桌子上的烛台将信笺焚尽。 “林天若还在边疆,现在看林家安静得很,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毕竟前太子下落不明,他们也成不了什么事情。” “林天若的手上握着兵权,大意不得。”沐枫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除了这些人,我实在心里难安。” “可是王上现在用他们的女儿牵制着,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有人会有什么动作。毕竟,罔顾亲情的罪名实在有点大。” “只是没有幌子罢了。这些日子改革新政,他们已经是怨声载道了。”沐枫洛冷笑一声。“竹鉴楼呢,有什么消息?” “前太子仍旧没有下落。” “看来他当年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后路。”沐枫洛颔首。“让竹鉴楼继续找,同时密切关注邻国的动静。燕国才经历内乱,现在是趁乱打劫的好时候。” “是。”冷泽抱拳道。 沐枫洛走到窗边,负手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蓦然凝眉,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身恰好看见君兰被冷泽拦在门外,正在焦急的对冷泽说着什么。 莫非是林绾墨有事?沐枫洛心头一紧,忙走到门口。 “冷侍卫,请快派人去请御医,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绾墨怎么了?”沐枫洛忽然出声问道。 “参见王上。”君兰连忙跪下。 “免了,孤在问你话。” “回王上,墨夫人喝了澜夫人送来的热汤之后忽然就倒地人事不省,奴婢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惊动王上的。” 人事不省?难道是中毒了? “冷泽,传御医。” 林绾墨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唤她。可是,那个人的声音她并不熟悉,骤然听到之下,竟不敢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听着他一声声的焦急呼唤。 在这个地方,她应该没有熟悉的人吧?或者说,自从母亲离开,师父云游之后,她就再没有听到过谁如此急切而担忧的呼唤过自己了。那么,这个人是谁?师父吗?可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年轻。 沐枫洛坐在床边,握着林绾墨的手盯着她苍白的脸。她的睫毛轻轻的动着,却怎么都不肯醒过来。 “墨夫人怎么样?”沐枫洛看着垂手站在一旁的御医。 “回王上,墨夫人只是误食了毒蘑菇熬制的烫,已无性命之忧。臣已经开了药方,服几次排净余毒就没事了。” “嗯。”沐枫洛点头,抬眼对冷泽道:“让白澜过来。” 正文 第六章 一场划算的买卖 林绾墨中毒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其他三位夫人的宫中,所以冷泽还没有去白澜的宫中,白澜已经匆匆赶到林绾墨住着的宫里了。 “参见王上。”白澜敛袖跪在地上见礼。 沐枫洛只是点了点头,却似乎没有让白澜起来的打算。他的手仍旧握着林绾墨的手,好像不拉着她,她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白澜跪在地上,心里不安的抬头看着林绾墨。她仍旧闭目躺着,睫毛虽然在动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是有意还是无心? “墨夫人是喝了你送来的汤才如此的。不知澜夫人打算如何对孤解释?”沐枫洛的声音不冷不热,可偏偏让人觉得背后有些冷风嗖嗖。 “回王上,妾身不知啊。本想着今日墨姐姐落水,喝些热汤会舒服些,所以才吩咐人熬了汤送来。妾身真的没有打算害墨姐姐啊。”白澜有些慌神,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她若是想害我,何必打着自己的名头送汤?”忽然,林绾墨幽幽的开口道。虽然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但至少是醒了的。 “终于肯醒过来了。”沐枫洛松了一口气,放开林绾墨的手站起身来。“这件事情孤会让冷泽彻查。” “不必了。”林绾墨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木然的看着沐枫洛。“既然捡回性命,不劳王上费心。” 沐枫洛凝视着林绾墨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缓缓的道:“澜夫人,你先回去吧。” 白澜愣了一下,再看向床上的林绾墨,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好像疲倦得很。 “妾身告退。”白澜抿了抿唇,从地上站起来碎步退了出去。 沐枫洛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遣散,自己站在窗户旁,低声道:“他们都出去了。” “嗯?”林绾墨仍旧闭着眼睛,眉峰轻轻一动。 “你能有凌波轻功,想来内力不错。” “王上此话怎讲?”林绾墨的心忽然沉了一下,他竟然发现了? “御医的药连续服七日才会有效,这七日之中你打算一直躺在床上吗?”沐枫洛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看着林绾墨。 “王上的话,绾墨不明白。” “若不是你用内力将毒逼入眼睛,此时大约已经没命同我说话了。”沐枫洛索性将话挑明,一面走到床边坐下。“林绾墨,如此境况下还能如此理智自救,你实在不像是一个世家小姐。” 好锐利的眼睛,她只是睁开眼睛一次竟然就给他看出了破绽来。林绾墨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句。 “既然王上看出来了,绾墨也不再隐瞒王上。那汤中的毒确实厉害,若绾墨只是个弱女子必死无疑。” “你可知道是谁?” “不知道。”林绾墨摇头。“但绾墨清楚,若绾墨被毒死在宫中,林家就有了威逼王上的借口。” 林绾墨话音才落,沐枫洛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来。她此时明说了这些不知心里打算如何? “孤知道你与林家恩怨,舍你一人换取林家荣华继续,实在是很划算的一笔买卖。” 林绾墨弯了一下唇角,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 “不知道王上可愿意与绾墨做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说来听听。”沐枫洛笑着应了一声,伸手将林绾墨的被子一角掖好。“以你在晋阳城的才名,我很难相信这笔买卖会划算。” “才名又不是奸诈之名,王上何妨一信呢?”林绾墨闭目笑着回答。“绾墨知道王上此番册封诸位夫人的用意,愿助王上一臂之力。” “要知道,这借口并不好找。”沐枫洛向后靠在床尾栏杆之上,笑看着躺在床头的林绾墨。“他们都不傻,自然也是嘱咐过自己女儿的。” “百密必有一疏,这一次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林绾墨扬眉回答。“只是可惜了,这一次没有证据,白家算是逃过一劫。” “你打算栽赃?” “王上这话可是小看了女人之间的妒忌之心。”林绾墨用手撑在床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何须栽赃这么麻烦?” 沐枫洛忙起身到床头,伸手将林绾墨从床上捞起来,取了旁边的软枕让她靠着。就势坐在床边,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肩头。 林绾墨由着他摆弄着自己,直到依靠在他肩头时,她的身体才微微一僵,第一反应便是要坐直。 “靠着会舒服些。”沐枫洛伸手在她面颊上抚了一下,顺便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林绾墨有些尴尬,只得让自己枕着他肩膀。 “王上若是偏宠这几位夫人中的一位,其余几位必然会挖空心思争宠。这时候她们最容易出纰漏,也最容易想要借助自己娘家的势力。” 沐枫洛点头笑道:“这话说的不错。那么自明日开始,孤每日都会来你宫中歇息。” “啊?”林绾墨吃了一惊,忙直起身来。“王上这是何意?” “如你所言,让她们产生嫉妒心。” “可,可为什么是我?”林绾墨的语气带着无辜。“明明澜夫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沐枫洛笑而不答。其实他也清楚白澜才是这场谋划之中最好的选择。白家是四个家族之中最弱的一个,而白澜算得上是这四个女子中最安静的一个。她不会去因为妒忌争什么,那就只能将她作为靶子。 “莫非王上觉得不对?” “你呢?想要得到什么?”沐枫洛忽略掉林绾墨的问话。他着实很想知道,在这场看似于她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谋划中,她是为了什么才如此积极的。 林绾墨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绾墨只求王上答应一件事情。” “什么事?” “绾墨还没有想好,但终归是王上做得到的事情。”林绾墨想要离开,但她不确定这是否会触怒沐枫洛。那么不如先要一个空白的承诺,到时候自己填写内容。 “好。”沐枫洛的声音中隐约带着笑意。“若是事成,孤当竭力做到许诺之事。” 看着林绾墨服了药睡下,沐枫洛才放心的自她寝宫出来,沿着御花园中的小路慢慢走。 “王上。”冷泽适时的出现在树荫之下,声音压得很低。 沐枫洛停住脚步,等着冷泽的下文。 “蛛丝马迹都没有,那毒蘑菇看起来就是致命的关键。” 闻言,沐枫洛蹙了眉头沉吟。冷泽的能力他是知道的,竟也看不出什么破绽,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那汤里面的蘑菇?但是依照林绾墨的内力,区区一个毒蘑菇,还不至于让她如此吧? “再查,务必要知道她中的毒究竟是如何来的。” 冷泽犹豫了一下,上前道:“即便是知道如何来的,也追查不到凶手。墨夫人所中之毒我已经交给竹鉴楼的人去查了。” 这一点他何尝不知?但查不出疏漏之处终究还是难以放心的。冷泽的话音落下,沐枫洛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他所说的自己心里很清楚。 见沐枫洛如此,冷泽也不便继续说些什么,向后退了一步,将身影藏在树荫之下,转眼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树枝在随风微微晃动着。 沐枫洛赞许的笑了一声,仍旧沿着小路慢慢走回御书房。 眼睛暂时看不见的好处是眼不见心为净,可坏处也随之而来,那就是不辨时辰。已经日上三竿了,林绾墨才起身梳洗。 “夫人,凤夫人和玥夫人来了。” 君兰说这话的时候,林绾墨正在屋中闲坐。因为眼睛不方便,就只能安静的想一些事情。 “请她们回去吧。这番心意我领了,只是病中不便见客。” 话音才落,耳边就已经响起凤夫人的声音:“哎哟,墨夫人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呢。” 林绾墨眉峰轻轻一动,旋即微笑道:“怕怠慢了两位夫人。” “呵,林绾墨,你是怕瞎了眼睛让别人看见难堪吧?”明凤尖声笑着,一面捡了个地方坐下,眼睛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墨夫人的身子可大好了?”许玥坐在明凤对面柔声问道。 “多谢玥夫人关心,已经大好了。”林绾墨冲着声音的来源颔首。 “林绾墨,你这次还真是命大啊。”明凤站起身来走到林绾墨的书案前,打量着林绾墨平摊在桌子上的画卷。蓦然眼神一凝,娥眉略蹙了一下,旋即面上显出一丝冷笑来。 “是呀,亏了墨夫人福气。真不知道是谁这样心肠歹毒,竟是不将人命看做人命呢。”许玥有些气愤的说道。 不将人命当人命的,除了上过战场的人便是亡命之徒吧?林绾墨心里轻笑一声,许玥,你这话莫非是在暗指明凤是这件事情的主使者? 明凤豁然回过身来盯着许玥,半晌才阴冷冷的笑道:“或许是买凶杀人,林绾墨,你得罪过的人里面有舍得出钱的主吧?” 许家司国库,明凤这话自然是冲着许玥说的。这两位不是来探病,而是来相互揭发栽赃的。 林绾墨唇角弯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听着。 “不知王上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这可关系着后宫的安全呢。”许玥担忧的叹了一口气。 正文 第七章 刻意为你树劲敌 明凤闻言,掩口笑道:“王上自然是要找出凶手的。不然,岂不是被人小看了这王宫中的防卫?若是查出了是谁,大概会严惩才能对天下人有个交代。” “的确应该严惩,倒要看看是不是蛇蝎心肠。” 林绾墨安静的听着明凤和许玥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她们说的这些与自己并不相关,她不过是一个旁听者罢了。 “夫人,王上来了。”君兰站在门口低声道。 屋中,明凤挑眉,许玥眼神蓦然一亮,单单只有林绾墨面色平静,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沐枫洛看在眼中,心里漫上一层很淡的失落,但也只是一瞬之间,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参见王上。”许玥站起身,将手扶在腰间,屈膝给沐枫洛见礼。 明凤向前走了几步,盈盈一拜,口中道:“问王上安好。” “嗯。”沐枫洛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游离了一下,而后抬眼看着款款站起来的林绾墨。 “罢了。”赶在林绾墨见礼之前,沐枫洛已经开口。“看你今日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多谢王上关心,已然转好。”林绾墨的手放在身前,头微微垂着,偏了头安静的听着沐枫洛说话。 “难得你们能来看看墨夫人。”沐枫洛径自走到林绾墨的身边,伸手拉住她拢在袖子中的手。“昨日的事情让你担惊受怕了。” 林绾墨暗自用力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却几番都没有成功,反而换来他手上力道更加。索性放弃,顺着他的力道走到小塌旁边,被他安置在身边坐下。 “多谢王上关心,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万幸。”林绾墨不自然的笑着道。 他掌心的温度沿着她冰冷的手传到心里,林绾墨蓦然有些依恋这样的温暖。她长到如今,真正让她觉得温暖的事情太少,少得让她觉得那是奢望,忍不住想让这种感觉多停留一会儿。 沐枫洛笑了起来,宠溺的道:“你的要求还真是低。” 在这勾心斗角的王宫之中,捡回一条命的要求真的低吗? 林绾墨淡淡挑了一下眉头,没有继续回答沐枫洛的话。转而心念一动,开口道:“王上朝堂事务繁忙,就请回御书房吧。” “怎么,这么快就下逐客令?”沐枫洛故意板起脸来,口气不善的问。 “哎哟我说墨夫人,你这么恃宠而骄不好吧?”明凤酸溜溜的插嘴道。“不过,王上的桌子上现在堆满了奏章是一定的。” “王上心系天下,还是墨夫人贤良淑德。”许玥微笑着道。 “既然三个人都下了逐客令,王上就请回吧。”林绾墨笑着偏头,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也是眼波流转,自有一番灵动。 沐枫洛用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沉吟了一下忽而笑道:“难得三位夫人都以孤朝堂天下为重,好,就依诸位夫人。” 说着,沐枫洛放开林绾墨的手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候着的冷泽道:“去将御书房里的奏章搬到这里来。” “啊?”冷泽顿时瞪大了眼睛盯着沐枫洛,仿佛是要从他脸上找到玩笑的神色,可惜,沐枫洛说得很是认真。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哦,是。”冷泽缓过神来,拱手告辞,转身离开。 屋中,三个人都被沐枫洛的话惊得呆住。林绾墨只觉得无奈,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怎么将沐枫洛哄出去。 “两位夫人若是没事,就先回去吧。待七日之后墨夫人的眼睛好了,孤将与众位夫人一起行猎。” “好啊,真是很久没有骑马了。王上到时候可要赏妾身一匹好马。”明凤娇声笑着,眼中奕奕有光。行猎对于她这么个将门小姐自然不在话下,到时候即便是林绾墨也绝不可能胜了她的锋芒。 许玥倒是没说什么,与明凤一前一后离开了林绾墨的住处。 屋中人声已经息了,只剩了沐枫洛和林绾墨两个人。林绾墨仍旧坐在小塌上,双手交握放在身前,身体坐得笔直。 “她们都走了,你也不用正襟危坐了。”沐枫洛回身见林绾墨这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不由得好笑。 “王上如此是刻意为绾墨树敌?”林绾墨直视着前方,声音平静的问道。 “与其旁观,不若入戏。”沐枫洛坐在林绾墨的身边轻声笑道。“孤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为你树敌要比为白澜树敌胜算更大。” “你……”林绾墨咬牙,这次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王上来看绾墨已然树敌,又何必将奏章一并搬来?” “你不觉得我时刻在你宫中,她们的妒火会更大?”沐枫洛颇带得意的笑着。“星星之火虽说可以燎原,但何如起始就是熊熊烈火呢?” 可是这样,在外界看来她林绾墨就已经是王上的女人了,五年之后她要如何顺理成章离开呢?林绾墨眉头锁住,垂头不语。 “怎么?你似乎并不高兴。” “王上恩宠绾墨自然高兴。”林绾墨迫不得已,只得扯出一个笑意来挂在脸上。 看来要想别的办法了。 “王上晚膳也要传来此处?” “说起这个,孤给你带了东西来。”说着,沐枫洛起身走到门口:“君兰,拿进来。” 君兰闻声,端着朱漆托盘进了屋子,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之后,识相的退了出去。 林绾墨疑惑的偏着头,凝神细细的听着,可偏偏什么都听不出。 忽然,她鼻子动了一动,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那是花露酿造的酒才会有的香味。而能够酿造出这种酒的,只有晋阳城绿江南酒坊的老板娘。 “如何,这礼物可还喜欢?”沐枫洛得意的看着林绾墨笑道。 林绾墨愕然道:“王上如何知道绾墨喜欢绿江南的酒?” “喜欢就好,何必问那么多?孤不是也没有问你的师承吗?”沐枫洛托着酒坛走到林绾墨身边。 喜欢就好,不必多问,所以我不在乎你的来历,只是因为喜欢。林绾墨,这话你听得懂吗? 林绾墨脸上一红,只当不明白沐枫洛话中的意思,伸出双手等着沐枫洛将酒放在她的手上。然而,沐枫洛迟迟没有将酒放在她掌心。 “王上?”林绾墨几乎以为沐枫洛已经离开。 “林绾墨,你在想什么?”沐枫洛俯视着坐在小塌上的林绾墨,握着酒坛的手不由得越来越用力。 “啪”,骤然碎裂的声音撕裂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林绾墨吃了一惊,连身体都跟着下意识的一颤,脸上也溅了酒水。 “夫人,怎么了?”外面的君兰听见声音,匆匆跑了进来,就只看见沐枫洛托着只剩下一半的酒坛站在林绾墨的身边,他的手上全是酒水,地上是已经碎裂的陶瓷片。 林绾墨先反应过来:“没事,这坛子不结实而已。将坛子的碎片收拾了,免得割伤了王上的手。” “哦。”君兰手忙脚乱的拿了帕子将碎片收拾了。站起来看着仍旧被沐枫洛托在手掌心的坛子底有些犹豫。 沐枫洛眸色动了动,笑道:“可惜了一坛好酒。”说着,伸手将残破的坛子底交在君兰的手上。 “绿江南酒坊还有很多。”林绾墨轻声回答。 “这一坛酒,不同。”沐枫洛负手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子看着外面。 心绪始终无法完全平静下来。自从在殷国做质子开始,他的心已经很少有如此的波动,也很少如此无法控制情绪。 林绾墨被屋子里的寂静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缓慢的站起身来,摸索着想要往前走。 “做什么?”沐枫洛回身,看见站在当地茫然不知往哪边迈步的林绾墨。 林绾墨身体一僵,忙摇头:“没什么。王上若是想喝酒,待御花园百花齐放时,绾墨可以为王上酿造。” “你还会酿酒?” “略略学过一些,虽然生疏了很多,大约还是可以的。” “好,孤等着。”沐枫洛颔首,一面走回到林绾墨的身边。正好此时,冷泽已经带人捧着奏章回来,遵照冷泽的吩咐放在了林绾墨的书案之上。 “过来。”沐枫洛拉着林绾墨的手走到书案前面,自己坐在一旁,又让人搬了椅子放在身旁,让林绾墨坐下。 “你们都下去吧。若是朝堂大臣有事,再来禀报。” “是。” 看着所有人退出去,沐枫洛拿起砚台和墨放在林绾墨身前,将墨放在她的手中。 “嗯?”林绾墨疑惑的挑眉偏头,不甚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孤在这里批阅奏章,你自然也不能闲着。那便为孤研磨吧。”沐枫洛笑着,抬手取了奏章展开,自顾自的看起来。 林绾墨痴痴的拿着墨,竟一时不知该如何。**,烛光之下四目相对时微微一笑,这是她求不来的生活。 “怎么?”沐枫洛拿起狼毫,回手却不见砚台中有墨,不由得诧异。“莫非不会研磨?” “嗯?嗯,这就研。”林绾墨慌乱的用手摸索到砚台,缓缓的磨着手中的墨。 正文 第八章 赌上自己的性命 沐枫洛侧了身看着林绾墨。她的手指纤细,衬着墨更显出白皙来。手腕微微用力,墨在她的手下黑得均匀,如同她落在身前的发一样。她的唇抿在一起,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认真。 她的手停下来,沐枫洛也从出神的状况下回过神来。 “大概要溢出来了吧?”林绾墨拧着眉问。 沐枫洛看了一眼砚台,她拿捏得正好,应该是寻常时候研墨得出的经验。执了狼毫饱蘸了墨,手腕一转落在桌子上的奏章上,几笔勾勒之后将狼毫放下,任那墨迹自干。 林绾墨闲坐无事,用手指卷着身前的头发。绕指一周又放开,放开之后再绕在手指上。 “你也觉得前太子比孤更适合做燕国的王吗?”很突兀的,沐枫洛开口问道。 林绾墨的手顿了一下,只做没有听见,低声道:“王上的墨是用完了吗?” 一面说着,林绾墨一面摸索着拿起墨要放在砚台之上。 “但说无妨。”沐枫洛用手按住林绾墨拿着墨的手。“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他刻意用了“我”而非“孤”,所以这是沐枫洛与林绾墨之间的对话,而非王与夫人吗?林绾墨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唇角弯起。 “是要听真话吗?” “是。”沐枫洛丝毫不犹豫的回答。 林绾墨点头:“在绾墨心里,燕国封侯者是谁并不重要。前太子也好,王上也罢,终究是为了燕国百姓。正所谓民贵君轻,若真能做到这一点,谁为王又有什么关系?” “好,好一个有什么关系。”闻言,沐枫洛扬声大笑起来。“林绾墨,你果然很聪明。” “王上过誉。”林绾墨颔首轻笑道。 沐枫洛自己笑了一声,伸手拿过奏章继续看着。林绾墨知他朝政繁忙,纵然是看不见,也能想到定然奏章如山。所以,也不吵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约莫没有墨的时候伸手研磨。 “我们出去走走。”沐枫洛忽然开口说道。 “王上国事繁忙,这奏章……” “批完了。”沐枫洛站起身,顺手拉住林绾墨的手,微一用力将她环在臂弯之中。 林绾墨下意识要挣脱,手才抬起时便已经感觉到沐枫洛手臂威胁似的紧了一紧。于是,她不好生生推开他,只能由着他环住,带着走到院子里。 “纵然我已经登基为王,在他们心里,到底这王位是太子的。”一面走着,沐枫洛一面凉凉的笑道。 林绾墨听在耳中,心里也慨叹了一声。在燕国,长子继承王位是规矩,不管这长子是贤明还是昏庸。 “若果然是前太子承王位,相信不出十年,王朝诸侯国之中再不会有燕国。”心里想着,林绾墨顺口自言自语道。 沐枫洛眉峰一挑,同时停下脚步看着林绾墨。 意识到自己竟无意中说了不该说的话,林绾墨忙俯身跪下道:“绾墨妄言,请王上赐罪。” “可惜,你已经是我封的夫人。”沐枫洛摇了摇头,伸手将林绾墨扶了起来。“若是早遇三年,我定然请你入朝为官。” 林绾墨一笑,仍旧跟着沐枫洛慢慢走着。 “对你下毒的人,你可有什么线索?” “既然性命还在,绾墨不想过多追究。” “那便就罢了。”沐枫洛似乎已经料到了她会这样说,随口而出。“如今只差一个合理的借口就能除了许家。” 许家掌国库多年,沐枫洛这是打算先将财政之权握在手中吗?那么之后呢?必定是掌吏治的右丞相白家。 “玥夫人为人温和有礼,待人接物谦和又谨慎,这恐怕不容易。”林绾墨含笑回答。自然,她也清楚,若是沐枫洛能够在朝堂之上挑出许家的错来,也不至于费神封夫人。 “一局博弈,想围了谁的子都不容易。”沐枫洛笑着回答,伸手将她旁侧的枝条拨开。“若是累了,在前面歇一歇。” 林绾墨沉吟不答,片刻之后忽然道:“也许,绾墨有办法。” “哦?”沐枫洛本也没指望林绾墨会有什么奇招,只是随口说一说,竟没想到只片刻之间她就有了办法。 “那日湖中荷花用的是上等的丝绸,宫中虽然也有,但分到每一位夫人的宫中极少,玥夫人竟也舍得,看来她很希望能够讨得王上欢心。” “嗯。”沐枫洛的唇边含着莫名的笑意。 “王上欢心如何讨得,恐怕玥夫人希望有个人教一教她。”林绾墨笑着,眉眼间尽是得意神色。若是此计能成,不但可以除掉一个对手,更能名正言顺将沐枫洛推给别人,让自己清净些日子。 “恩宠于你如此负担?”沐枫洛沉声开口问。 林绾墨神色一滞,自己太喜形于色了,给他看出了破绽。 “王上恩宠自然荣耀,只是王上与绾墨之间的这笔买卖要比这恩宠更重要吧?” “换个办法。”沐枫洛屈了手指敲了敲自己的眉心,不冷不热的说道。 “什……什么?” “我不喜欢。”沐枫洛别开目光沉声道。 他不喜欢隔着别人的身影看她,他也不喜欢得知能离开自己她眉间的高兴。 “啊?哦。”林绾墨拧着眉头答应。可是,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啊。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中,一时站在原处,林绾墨垂着头,沐枫洛半含笑意看着她。 “买凶杀人的罪名也很大。”沐枫洛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买凶杀谁?林绾墨咬了咬唇,心中冷哼,想让她拿性命去赌,沐枫洛还不够分量。 “行猎之时,我自会让刺客开口。” 他已经计划得很好了,只差通知林绾墨。本是打算林绾墨入宫第二日便去,谁知她竟中了毒,谁知他竟心里生出不舍来。 “王上需要绾墨做什么?”林绾墨的声音冷冷的,似还带了生闷气的迹象。 声音入了沐枫洛的耳朵,他忽地心念一动,故意沉声道:“你觉得以你的功夫能胜过刺客?” “湖畔那日玥夫人已然知道我身怀武功,若果然买凶杀人,必定会考虑这一点。” “那你不怕就此将命搭了进去?” “王上已然开口,绾墨没有选择的余地。”林绾墨的笑意越发清晰,只是那浅笑之中带着冰冷之意,丝毫不掩饰她此时的冷笑。 “只因是我开口,你便去赌上性命?” “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林绾墨转过身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回心底。她必须去做,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君……臣……”沐枫洛一瞬间失神,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继而长叹了一声。 林绾墨,到底是你不懂还是不愿懂? “王上?” “你有没有想过,终有一天这样的命运也会降临在林家?”沐枫洛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声音平静的问。 林绾墨淡笑一声:“自然想过。只是,这是必然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林家是助了前太子的。” “你不怕林家失势,我对你兔死狗烹?” 林绾墨眉头一扬:“我相信若王上是如此小人,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为王上肝脑涂地。” 况且,她林绾墨怎么可能会真的让林家彻底失势?她答应过族长,纵然不帮也绝不会让林家彻底垮在这两朝更迭的风波之中。 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沐枫洛负手站在柳荫之下,抬起头能够透过树叶缝隙隐约看见月色。身边是安静的林绾墨,安静得如同不曾存在。 “花前月下,今晚的景致倒也好。”沐枫洛收回目光淡声道。 林绾墨抿唇不答,只听着他说。花前月下的景色固然好,只是对面的人是君王,后宫三千,泽被天下。他会是天下人的好君侯,却不会是她林绾墨的良人。 等了许久,沐枫洛都没有等到林绾墨的回答,自嘲的笑了一声道:“走吧,我们回去。” “是。”林绾墨木然的应了一声,手已经被沐枫洛牵在手中。 他的脚步很慢,比出来的时候更慢,林绾墨跟在他身后,甚至也放慢了脚步。这样的走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寝宫。 “哦。”沐枫洛毫无预兆的停步,林绾墨的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后背上,低低呻吟了一声。 “王上?您怎么来了?”白澜一声惊呼落入林绾墨耳中,听得她露出诧异的神情。 听这话的意思,沐枫洛将自己领到了澜夫人的住处?他这葫芦里面买的到底是什么药? “墨姐姐你也来了,身上大好了吗?”白澜给沐枫洛见过礼之后走到林绾墨的面前。 林绾墨颔首:“已经没事了,多谢澜夫人惦念。” “墨姐姐,那碗汤……” “已经过去了,绾墨相信不是澜夫人所为,至于幕后之人是谁,王上定然会彻查出来。”林绾墨笑着,却已经感觉到手上力道渐松,直到那抹暖意豁然消失。 “澜儿,我还没用膳,去准备一下。”沐枫洛温和的对白澜道。 “嗯,王上和墨姐姐先坐。”白澜说完转身离开,将沐枫洛和林绾墨留在屋中。 林绾墨袖中的手蓦然握紧,掌心的温度落在指尖,食指连心,灼得有些疼。 正文 第九章 是执着还是放下 难怪林绾墨觉得几位夫人中白澜是那样的与世无争,难怪沐枫洛不肯将白澜立为靶子,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如此熟稔,至少沐枫洛待白澜是不同的。 “做吧。”沐枫洛坐在桌子旁,对林绾墨道。 林绾墨浅浅一笑:“算着时辰,绾墨该回去吃药了,不好这里叨扰澜夫人,绾墨告退。” 说着,林绾墨俯身屈膝,起身就要离开。 “让澜儿遣人送你回去。”沐枫洛起身拉住林绾墨。“你现在眼睛不便。” 林绾墨脊背一僵,转而笑道:“那就有劳澜夫人费心了。” “她不在屋子里。”沐枫洛放开林绾墨,负手站在她身边。“今日之事还望你不要说出去。” 是为了保护澜夫人吗?于是就借了她的名头,在所有人都以为沐枫洛在陪着林绾墨的时候,他其实是来见白澜的。 “王上为澜夫人费心至此令人慨叹。”林绾墨得体的微笑道。“绾墨自然不会多嘴说些什么。” “那就好。”沐枫洛看着没有丝毫异样的林绾墨,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什么。 “王上无事,绾墨告退。”林绾墨向后退了一步,再一次俯身屈膝。 “眼睛。” “绾墨记得来时的路。”林绾墨轻笑,转身几乎是逃离一样出了白澜的住所,沿着方才来时的路走着。 她越走越慢,最后停住脚步,伸手取了头上的簪子扣在手中,冷声道:“跟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 话音才落,只听一个女子娇声笑道:“居然给你听见了。” “问九娘,若我刚才簪子出手,你可就再没机会酿酒给我喝了。”林绾墨将簪子插回头上,一面嗔责道。 “你从来不会不问缘由的出手。”问九娘笑着自阴影中闪身出来,走到林绾墨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无奈道:“你怎么将自己弄成这个德行?” “你以为我想?”林绾墨一把拉住问九娘。“说起来,你怎么会来王宫?” “我不过就是出个门采个药,回来就听说你出嫁了,还是风风光光走到宫里的。”提起这件事情问九娘就恨不得去骂沐枫洛瞎了眼睛,居然如此不重视林绾墨。 “不过就是住一阵子,我不会一辈子都在王宫的。”林绾墨掩口笑了一声。“正好你来,送我回住的地方。” “那个王上也真是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主。”问九娘不满的拉着林绾墨走。“若我娶你这么个夫人回去,就算不是供着也定然是捧在手心里的,哪有他这样的?你眼睛不方便,居然还将你一个人撂在外面。” “好了,九娘,祸从口出,别忘了,你还在王宫里呢。”林绾墨拍了拍问九娘的手笑道。 “本来说的就是事实。”问九娘哼了一声。“后面跟着的狗也该出来了吧。” 林绾墨闻言也停住脚步,笑道:“我这位妹妹言语得罪了。” “王宫大内不是她能来的地方。”冷泽自阴影里走出来,低了声音道。 “原来是冷侍卫。”林绾墨拉着问九娘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她见我心切,不懂王宫大内的规矩,冷侍卫,可否下不为例?” “既然墨夫人无事,冷泽告辞。” “冷侍卫留步。”林绾墨忙开口叫住冷泽。 “墨夫人还有事?” “我这妹妹的话不知可否请冷侍卫代为隐瞒?”自沐枫洛送她绿江南的酒,林绾墨就知道应该是冷泽告诉他的。出嫁路上,她途径绿江南时,曾驻足犹豫了片刻。 “墨夫人,这话听在冷泽耳朵里也就罢了。”冷泽转过身来看着林绾墨。 “冷侍卫放心。”林绾墨松了一口气,却蓦然觉得身后的问九娘挣脱开自己的手走到面前。 “九娘。” “这话便是你告诉燕侯我也不怕,本来说的就是事实。”问九娘坦然无畏的瞪着冷泽。 冷泽打量了问九娘一番,转身就走。他还没有清闲到和一个小姑娘拌嘴。 “喂,你听见没啊。”问九娘追了两步,无奈冷泽身形转眼便没了踪影,也只能作罢,沮丧的回到林绾墨身边。 林绾墨的手搭在问九娘的手上,轻笑:“他不与你计较便是万幸了。” “哼,是我不与他计较。” “好。”林绾墨拿她没办法,只得一笑而已,扶着她缓步走着。 “绾墨,你有没有想过去找师父啊?”问九娘拉着林绾墨的手低声问道。 林绾墨手指一动,叹了口气:“师父是刻意避而不见,想必是有什么苦衷,我们有何必纠缠呢?” “可是,当时那么多事情他都没有解释一句,就丢下我们走了啊。”问九娘闷声闷气的说道。“你身上的刺青,还有绿江南。” “九娘,师父有他的难处,既然现在并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就不要执着这件事情了。而且师父也说过,适当的时候他会回来找我们的。”林绾墨劝着问九娘,另一只手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肩头。 自她懂事开始,那刺青就在肩头,但没有人告诉她这究竟是什么,又为了什么。只知道师父说,他希望永远不必告诉她这刺青的含义。 在寝宫外停住脚步,林绾墨对问九娘道:“回去吧,不要再来王宫了。” “可是……” “我想你了就会去找你。这王宫想要困住我也不是容易的。”林绾墨稍稍用力握了握问九娘的手。“保重。” “那你也保重。”问九娘恋恋不舍的放开林绾墨的手消失在夜色中。 白澜的寝宫中,沐枫洛坐在屋中,对面是笑容灿烂的白澜。 “王上,澜儿给你抚琴好吗?”白澜见沐枫洛意兴阑珊,起身对他道。 沐枫洛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杯子上,杯中清酒映着烛光,悠然晃动得如同那个女子的眼眸,清澈柔和。 “王上?” “嗒”,沐枫洛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起身向外走去。 “王上。”白澜忙追了过去。“这么晚了,王上要去哪儿?” 沐枫洛猛然停住脚步:“你歇着吧。”然后径自出了白澜的寝宫,身形没入夜色之中。 白澜怔怔的看着沐枫洛的背影,手狠狠的抓着自己的裙摆。 当然,她怨毒的目光沐枫洛并没有看见。他一路走着,待到抬眼的时候,人已经在林绾墨的寝宫外了。 冷泽一路跟着她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才是。沐枫洛心里对自己说着,可偏偏无法放心,想要看到林绾墨的身影。 “王上,墨夫人已经安然回去了。”冷泽在沐枫洛旁侧低声道。 “嗯。”沐枫洛的目光依旧落在林绾墨的寝宫。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是已经睡下了吧? “今日,一个叫问九娘的女子入宫来见墨夫人。”冷泽平静的说着。“她似乎与墨夫人感情很好。” “问九娘?”沐枫洛沉吟。“是什么人?” “只知道是绿江南的老板娘。” 沐枫洛闻言,点了点头道:“竹鉴楼有什么消息?” “一无所获,前太子就好像在人间消失了一样。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清老师还在查。”冷泽想了想,又道:“新的田地制度并没有被推行下去,只有都城周围的县装了装样子。” “一旦推行,以许家为首的几家手中的田地都会减少,他们自然会抵制。”沐枫洛冷笑了一声。“行猎的事情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只是玥夫人似乎并没有买凶杀人的打算。” “子晋不是已经打算去说服许侍郎吗?”沐枫洛想起自己好友听见这件事情的表情就不由得想笑。也真难为他,好好的一个正人君子偏偏要去帮人出主意买凶杀人。 “这种出馊主意的事儿我看杜子晋未必能做明白。”冷泽摇头叹气。“那个书呆子太正人君子了。我看,还是指望墨夫人靠谱些。” 林绾墨……提起这个名字,沐枫洛微微有些失神。 眼睛要比林绾墨预料中的好得快,次日起来就已经可以看见东西了。重见光明总是让人高兴的,所以林绾墨的心情也格外的好,赤了一双脚站在院子中的碎石路上。 碎石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热,咯着脚掌有些痒有些疼,却无比真实的让人觉得自己是鲜活的。 林绾墨张开双臂感受着阳光的暖意,不由得足尖轻点,在碎石路上翩然起舞,旋转得衣袂翻飞。 “心情这么好。”沐枫洛站在门口的时候恰好看见飞旋不停的林绾墨。 听见有人说话,林绾墨忙停住脚步,长发被甩到脸侧,衬着修长白皙的颈。 “王上。”看清来人是谁,林绾墨忙垂头,遮掩了自己一下子冷下来的表情。 似乎察觉到自己不受欢迎,沐枫洛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远远的看着她。 好一阵没有沐枫洛的声音,林绾墨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温柔缱绻的神色让人心中一动,他负着手微微笑着的样子带尽了宠溺。林绾墨怔了一下,忙移开目光,脸上晕开一抹红晕。 “你的舞,很美。”沐枫洛缓步走进来站在林绾墨的面前。 “多谢王上夸奖。”林绾墨向后退了一步,言语之间一瞬间冷凝下来,只剩下了疏离。 正文 第十章 有来有往是买卖 沐枫洛的目光落在林绾墨的脚下,她赤着一双脚,半隐在裙裾之下,越发显得娇小可爱。 林绾墨垂着头,只觉得面前的沐枫洛靠近。下意识的,林绾墨向后退开一步,才抬头,只觉得面前一道影子拂过,定神看的时候,沐枫洛已经在自己身侧,只轻轻抬手便就拢住自己的手臂。 错开步子向着旁侧移开,林绾墨骤然转身,秀发飘扬在半空中,自沐枫洛的面前扫过去,带着她特有的香味。沐枫洛一笑而已,同时跟着转了脚步。 几番变换身形最终都被沐枫洛松松的揽在怀中,林绾墨秀气的眉头不由得蹙了一下,带了几分气恼的仰起头瞪着沐枫洛。 沐枫洛只是半含了笑意,她不再躲开时,他俯下身,一把将林绾墨打横抱了起来。 “啊。”林绾墨惊呼了一声,连忙用手抵住沐枫洛的胸口。 “虽然阳光很好,地上到底还是有寒气,你赤着脚会受凉。”沐枫洛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径自抱着林绾墨走到屋子里。 君兰瞪大了眼睛眼看着沐枫洛将她们家夫人抱进了屋子里,想要跟着进去却又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就当没看见。不然若是进去撞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她的脑袋也许就要搬家了。 沐枫洛将林绾墨放在床榻上,自己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林绾墨垂头坐在床上,想了想用足尖轻轻勾过放在一旁的鞋子,穿好之后立刻站了起来,在沐枫洛面前微微垂头。 “看来你的眼睛已经没事了。”沐枫洛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比御医预计的时间短,你的身体很好。” “多谢王上关心,绾墨已经没事了。”林绾墨有些猜不透沐枫洛此次到来的用意,索性就什么都顺着他说。 沐枫洛闻言,端着茶的手顿了一下,旋即轻笑一声:“林绾墨,看来你对孤有很大的成见啊。” 说着沐枫洛站起身来走到林绾墨的面前,俯视着一直低头的林绾墨。 林绾墨眉头轻轻一蹙,好锐利的眼睛,这你都看得出来。 在心里惊诧了一下之后,林绾墨稍微向后退了一步,轻声道:“绾墨不敢。” “真的不敢吗?”沐枫洛半含了笑意,负手看着林绾墨。 “回王上,是。”林绾墨真心诚意的回答。她已经领教了沐枫洛惩罚人的本事,就算她不怕沐枫洛,也还是要忌惮一下那个明凤想要弄死她的方法,其数量之多,种类之繁必定是令人发指的。 “过来。”沐枫洛微微张开两个手臂,对着林绾墨道。 林绾墨愣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请王上自重。” “自重?你是孤的夫人,孤想要抱一抱自己的夫人,莫非也算作非礼?”沐枫洛见林绾墨面色带了一抹红晕的样子别有一番妩媚,忍不住想要逗她一逗。 林绾墨咬了咬牙,没有动地方。 “林绾墨。”沐枫洛故意沉下声音来叫她的名字。 “王上。”林绾墨压了声音应了一声,心里仍旧有些乱。 自入王宫开始她便知道也许会有这样一天,她不得不去忤逆沐枫洛的意思。几天前在园子里她已经做过一次,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要第二次鼓起勇气得罪这位君侯了。 “你在顾忌什么?”沐枫洛收回手负在身后,一双眼眸紧紧的凝视着林绾墨。“或者说,你在怕什么?” 怕?自己的心里是真的怕了吧?沐枫洛的温柔足够让任何一个女子沦陷其中,想要将这份缠绵占为己有。林绾墨自知自己也是普通女子,况且因为从小得到的温暖少所以更加为温柔缱绻所动,所以她是真的害怕。怕自己就此沉沦,怕自己会走不出这四角的王宫。 “绾墨方才触怒王上,所以……所以害怕。”林绾墨忙敛了裙裾屈了双膝跪下。 沐枫洛犹如被烫到了一般,连着向后退了两步,直直的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林绾墨。 他不开口,林绾墨也没有起来的打算。两个人,一个负手而立,垂眸俯视,另一个双膝跪地,低头以眼观心。沉默充斥在两个人之间,屋子里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够听见。 “行猎在即,玥夫人还没有买凶杀人的打算。”终于,沐枫洛哑声开口,一面坐回椅子上,端起半盏残茶饮了下去。苦涩一路从舌尖直到喉咙,却许久都没有回甘。 第一次,他觉得,茶是如此的苦。 林绾墨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抬起头,冷不防跟沐枫洛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他漆黑的眸子中什么都看不到,情绪亦或者他眼眸中的倒影,只是一片浓烈的漆黑,甚至恍惚中让人觉得那双眼眸是映不进去光的。 心神一动,林绾墨急忙躲开目光,缓了缓道:“王上既然以绾墨做诱饵,此事便不应该来找绾墨。” “澜儿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王上是觉得绾墨心狠手辣,像是个能出杀人主意的人了?”林绾墨眼波流转直对上沐枫洛的眼神。 一声质问让沐枫洛愣了一下,同时林绾墨自己也愣住了。这话本是在心中想了想的,却不知怎么,登时一股子气恼涌了上来,竟然就脱口而出。 “绾墨冒犯了,请王上恕罪。”林绾墨连忙低下头,一面在心里暗自埋怨自己脾气上来还真是不管不顾。 沐枫洛愣了许久,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好一会儿,淡声道:“跪着不累吗?” “回王上,累。”林绾墨也不遮掩,既然已经得罪了,左右都是领罪,也就不在乎多领一条了。 “那就起来吧。”沐枫洛起身走过去,将手伸在林绾墨的面前。 林绾墨看着眼前这只手指修长,手掌宽厚的手,扬起唇角扯了个冷笑,旋即自己站起身来,双手拢在袖中,优雅的看着面前的沐枫洛。 “既然你觉得没有办法,就当孤没有说过。”沐枫洛不冷不热的笑着,丝毫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若此次绾墨说没有办法,是不是就意味着绾墨与王上之间的买卖告吹?”林绾墨眼眸眯了一下,盯着沐枫洛问道。 “毕竟礼尚往来才叫买卖,你觉得呢?”沐枫洛笑得有几分老奸巨猾。他心里倒是很好奇,林绾墨最终会以那个承诺要求自己。 林绾墨暗自摇头叹息了一下,开口道:“请王上隆宠于绾墨,行猎之日,必会有刺客受人之托来要绾墨的性命。” “你想要孤如何隆宠于你?”沐枫洛朝着林绾墨走了一步,几乎是同时,林绾墨向后退了一步。 “王上寻常时候可有什么心爱的东西?众所周知的,并且是王上心头的物件。”林绾墨一面说着,一面转开脚步走到窗前,避免与沐枫洛站得太近。 沐枫洛盯着林绾墨,想了好一会儿,笑道:“这你可难倒我了。我这些年之中颠沛辗转,并没有留下什么物件一直在身上。” 颠沛辗转……他是一方诸侯国的公子,却用“颠沛辗转”四个字来形容自己曾经的经历。 林绾墨眉峰轻轻一动,转了目光看向沐枫洛。他仍旧负了一只手站在远处,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你用来做什么?”沐枫洛见林绾墨许久没有说话,以为她被难住,不由得开口问道。 “嗯?”林绾墨回神,笑了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着,若是王上有什么众人皆知的心爱物件,先赐予玥夫人,绾墨再去强夺。如此激怒玥夫人。人在被激怒的情况下总会做出一些超出理智的事情。” “为了帮孤,你倒是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沐枫洛闻言淡笑道。 早日帮你将这些世家除掉,我才能早日向你提出要求离开。林绾墨的心里默默的回答了一句,面上仍旧是一派清浅笑意。 “既然王上身边不常带什么,那便罢了。绾墨另想办法便是。”林绾墨微微颔首,笑意不减。 沐枫洛点了点头道:“孤在这里等着便是。” 话音落,林绾墨吃了一惊,抬眼时沐枫洛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书案前面,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闲闲的翻了起来。 “王上国事繁忙还是请回吧。”林绾墨忙走到书案前对沐枫洛道。“虽说之前也曾将奏章搬来处理,但毕竟传出去有辱王上的威名,所以还请王上移驾。若是绾墨想出办法,自然会去请见。” “林绾墨。”沐枫洛这一次是真的有些不悦。她似乎将于自己相处看成是一种刑罚。 “王上。”林绾墨缩了一下头,无奈的道:“王上请便,绾墨去吩咐君兰泡茶。” 沐枫洛看着林绾墨一脸无奈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愉快的将手中的书放下,起身走到林绾墨身边,一把拉住林绾墨的手臂。 林绾墨越是用力,沐枫洛的手抓得也就越紧。无法,林绾墨仰头狠狠盯着沐枫洛,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走,带你去个地方。”说着,沐枫洛拉着林绾墨出了门。 “王上,这是去哪儿?”林绾墨脚步一顿急忙喊道。 “跟着来。”沐枫洛放开林绾墨的手,纵身跃上树梢,转眼身影已经在几步之外。 林绾墨疑惑的站在原地,要以轻功避开耳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