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废柴萧九小姐 东越国京城,德宗十年八月,头顶骄阳似火,路两旁花红柳绿,景色宜人。 蓦地,从大街那头踉踉跄跄奔过来一个纤细、瘦弱的小女孩,衣服皱巴巴,头发也是乱成一团,一张小脸上虽然染了些泥污,仍可见一双眼睛大而水润,只是满眼的恐惧和无助,没命地向前跑,嘴里发出猫咪一般的求救声,“救命呀!救命呀!” 在她身后,张牙舞爪地追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穿一身宝蓝丝绸衣,腰上的玉佩一看就是值钱货,这人必定出身在富贵之家无疑。 “站住!站住!你这个扫把星,再跑就打断你的腿!”男人手里捏着皮鞭,边追边甩得啪啪响,声势惊人。 前面的小女孩当然知道,要是被他们带回去,肯定是个死,尽管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她还是咬着牙跑,眼看彼此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她绝望地哭出来。“救命!救命啊!” 沿途的路人在看清追她之人的长相之后,纷纷向两边让开,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的求救,事不关己地议论几句: “又是萧家小九啊,又犯什么错了这是。” “嘁,萧家的少爷小姐们要折腾小九,还用得着她犯错,想欺负就欺负喽。”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孩子不是一直在寺里静修吗,一年也不见回来几次,难道还一回来就犯错啊?” “八成是有什么事儿了,你看小九都知道反抗了呢,肯定是被逼急了。” 这倒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萧家九女就算再懦弱,始终是个人,总有被逼到绝境的时候。 围观众人纷纷议论,神情间颇有些不屑,怎么说萧家也是京城四大家之一,有名有望,这样当街追打自家女儿,实在是有失体面。 这旁自是议论得热闹,得不到帮助的小女孩很快被追上,两下里一拉扯,她一个没站稳,摔趴到地上去,却还咬着嘴唇,手脚并用向前爬。 “我让你跑!”蓝衫少年,萧家四少萧百容手起鞭落,狠狠抽打在小女孩瘦弱的背上,“看你再跑!” “啊!”小女孩痛得大叫,呜呜地哭,“疼,好疼,呜呜……” “知道疼还跑!”萧百容得意非凡,好像被这么多人围着看,有多了不起一样,手中鞭子不停地抽打下去,“我打断你的腿,看你再跑!” “不要打,不要找!”小女孩怎么躲都躲不开,只能蜷起小小的身子哭,“好疼,好疼!四哥,四哥,别打我,别打我!” “谁是你四哥!”萧百容满脸厌恶,下手又重了两分,“你是妓女的孩子,也是个妓女,你不配叫我四哥!” “我不是妓女,呜呜,我不是妓女!”小女孩大声分辨,满脸都是泪,“我不是,不是!” 她虽然性格怯弱,任人欺凌,却并不是白痴,当然知道“妓女”不是个好话,就算会被打得更狠,也一定要分辨的。 “还说不是!还说不是!”萧百容连抽她两记狠的,“长了一张媚惑人的脸,就知道勾引人,狐狸精!” 小女孩痛得直哭,身体滚来滚去,也着实可怜。 旁观众人大都摇头叹气,可谁都不敢上前劝个一两句。 别忘了,萧家做为京城四大家之首,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是有足够的份量的,谁敢管他们的闲事。 十数丈开外的酒楼上,二楼栏杆处坐了个白衣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模样,眉目清秀如画,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唇也是浅青色,仿佛命不久矣。 然他的气势却是冰冷而决绝的,一双眼睛黑是黑,白是白,美得惊心动魄。就算一脸病容,仍旧光华内敛,冷若磐石,却也灿若星辰。 原本正闲淡喝茶,不经意间往外看了一眼,那残忍的景象令得他眉锋一皱,颇为不悦,“怎么回事?”清冷中带着些微沙哑的嗓音,恰到好处。 一旁侍候着的小厮舒立刻上前两步看了一会,而后退了回来,恭敬地道,“公子,有人当街行凶伤人,不过隔得远,看不清是谁,要小的去看看吗?” “不必,”少年微一扬眉,“旁人的家事,何必插手。”不过说了两句话,他似觉得颇为吃力,手捂胸口,轻轻咳咳了几声,眉头皱到一起去,意甚痛苦。 “公子又咳了,别管这些了。”阳舒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白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公子。” 少年修长、莹润的指尖拈起药丸,轻送入口,咽了下去。 大街上,小女孩——萧家九女萧紫藤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了多少力气挣扎,翻滚着到了萧百容跟前,赶紧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四哥,求求你,别打我,我疼,我疼!” 萧百容一脸嫌恶,狠狠抽回衣角,“挨打你活该!你的亲事是父亲母亲订下的,无可更改,你居然敢跑,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不!我不!”萧紫藤嘶喊着,“我不喜欢,不喜欢!” “哈哈!”萧百容嘲讽地笑,“你算什么东西,还由得你喜欢不喜欢?我告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然我们全家都得让你拖累死,你还想跑?等着受家法吧!” 萧紫藤小小的脸上一片惊惧,想到那家法的无残酷,她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一把挣开他就跑。 酒楼那边厢,不大会儿有几个食客上得楼来,一边走一边谈论,连连摇头: “真是不像话,有什么回家关起门来打,这样算什么,真拿人不当人。” “还不就是,萧家九女一向不被当人看,又不是今天的事。” 京城人人尽知萧家九女是萧家的耻辱,平日从不被当人看,如今一见,果不其然。不过,这萧九之前不是一直在寺庙修行,说是要让佛门清静之地化一化她身上的戾气,怎会突然回来,而且还被当街追着打? 什么? 少年忽地变了脸色,霍然起身站在凝眸看过去:那个被打的人是萧家九女? 萧紫藤才跑出去几步远,脚底下一绊,几乎要摔个跟头。 她这一路自然惹得萧百容大怒,觉得在人前失了颜面,撒腿过去,飞起一脚就踹在萧紫藤后心,“好你个贱人,还敢跑!我打死你!” 萧紫藤身体本就瘦弱,加上被鞭打一阵,哪里抵得过这一脚,顿时被踢飞,狠狠撞上不远处的水果摊,身体在地上滚了几滚,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少顷,从她嘴里涌出大量鲜血,脸也迅速变成死灰色,显见是不能活了。 周围人群发出一声惊呼,跟着死一样寂静下去,谁都不敢上去看一看,这可怜的小女孩还有没有命。 萧百容也愣了:坏了,出人命了! 虽说小九一直不受萧家待见,可好歹是一条命,如果是在萧家,死了也就死了,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这是在大街上,那么多人看着,若小九真的死了,他可是要吃官司的。 楼上的少年蓦地眼神酷寒如冰,杀机一闪,右手攀上栏杆,竟要跃身而下。 “公子!”阳舒吃了一惊,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正文 第二回 天生异象 少年才一甩袖,却惊见天边一道紫色光芒,霹雳般而下,这天象分明就是雷霆之怒!他脸色微变,精致的脸庞在那一瞬间被映成淡紫色,“天变?” 然异象只是一瞬间,那道紫光瞬间隐没在萧紫藤身上,快到人群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再看街心上,萧百容愣愣看着躺在地上的萧紫藤,失了主张。 “四少、少爷,九小姐她该不会、不会死了吧?”一名家丁战战兢兢过来,腿都有些发软。 平日里四少爷都是散漫嘻笑,爱跟人调笑,可今天张牙舞爪地追打自己妹妹不说,还下这等死手,好不可怕。 “怎、怎么会,我、我又没用太大力,”萧百容勉强笑笑,还想装出不可一世的样子,可腿却不自觉地发软,“放、放心,没事。”说着话他拐着腿过去,踢了踢萧紫藤,“喂,别、别装死啊,给我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他好歹也会两下拳脚功夫,自然看得出来,小九脸色灰白,根本就没了气息。 这一瞬间他想到的自然不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而且还是自己妹妹,怎么着也该有点动情,他唯一害怕的是,人死了,他一定要吃上官司的,这辈子可就毁了。 不行,一定不能到那步田地,不然不是白白便宜了二房三房那些人。 谁知道他还没哀嚎出声,地上的萧紫藤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缓缓站起来,目光冷如利箭,直射到萧百容脸上,切肤一样的痛。 “啊!”萧百容惊呼一声,接连退后好几步才站稳,“你、你没、没死?” 吃惊过后就是高兴,啊,太好了,小九没死,我不用坐牢啦,不用坐牢啦! 楼上少年條地神情一震,目中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来:受如此重击还能活命,况且方才天生异变,难道这萧家九女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萧紫藤这一下起身,他方才停止跳动的心脏才又一下一下跳了起来,仿佛死过一次一样。那种全身冰冷的感觉,是恐惧吗——恐惧于他刚刚想要什么人,却又要失去! “天哪,她居然没有死?”阳舒亦是一声惊呼,瞪着眼睛,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萧紫藤,亦即从轮回道穿越过来的“水晶”缓缓活动了一下胳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尤其是后背,疼得像是被马车碾过一样。 从轮回壁上看到的一切,使得她毫不陌生这个新的环境和自己的新身份,心里先骂了一句:死阎罗王,这样就把我打发了,我这是重生吗?根本就是***穿越! 前世她是国安局特工,身手超绝,冷静睿智,每一次任务都能出色完成,从未出过纰漏。 可谁知道,在最后一次出任务时,她悲催地被出卖,成了活靶子,被乱枪打死不说,还让人一脚踹下悬崖,死于非命。 大概上天体恤她是为国尽忠,所以给了她一次再生为人的机会,结果阴错阳差之下,居然重生到了这个废柴萧紫藤身上,她上哪里说理去? 看她没事,萧百容的少爷脾气又上来,“小九,快跟我们回去,三天后你就要成亲了,再敢逃跑,有你受的!” 萧紫藤冷冷抬眼看他,嚎,你嚎什么?刚刚你拿鞭子打我,还把我踢飞,这笔账我会跟你慢慢算! 好吧,既然自己倒霉,做了这个萧家废柴九女,也就认了,不过,从今而后,萧紫藤再不是任你们欺凌的白痴,她所受的一切,我会加倍还回去,你们欠她的一切,我会一样一样讨回来,你们等着! “听到没有?”被她的沉默激怒,萧百容失了面子,想也不想,一脚踢过去,“你***还想挨揍呢!” 妈的,这贱人那是什么眼神,要吃人吗?可问题是,不是不知道小九是个废物,这会儿她的气势怎么那么吓人,看得人直想打哆嗦,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他哪里知道,萧紫藤换的不是人,只是一条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而已。 萧紫藤勾唇冷笑,先前的废柴任由你们欺负也就算了,换成是我,我若让你们碰到一根头发,我就枉为国安局头号特工! 就在人群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萧紫藤再被一脚踹飞之时,就见她眼中精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萧百容的脚踝,巧劲一托,他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来不及叫出声,身体在半空打了个转儿,然后面朝下,青蛙一样,“啪”一声,摔到了地上。 人群顿了顿,然后瞬间爆发出笑声:萧小九,好样的! 楼上少年眼睛瞬间变得清亮,慢慢浮起玩味而深沉的笑意,“萧家九女看来并不如人们所传言的那般无能,有点儿意思。” “小的也觉得有些问题,”阳舒疑惑地道,“萧九这一手,分明是会武功的,那她方才……” “莫急,看看再说。”少年敛了笑容,眼神也变的冷漠,即使他在笑,也是遗世孤立,曲高和寡。 “是,公子。” 然而萧九的异举才刚开始呢,萧百容这一下摔得狼狈,手里的鞭子也飞了出去,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就见萧紫藤已经稳稳接在手里,同时一鞭抽在萧百容背上,打得他尖叫出声。 “贱、贱人!”萧百容瑟瑟发抖,疼得脸色扭曲,“你敢、敢打我!” 反了反了!在萧家他是堂堂少爷,被当星星月亮一样捧着,别说父母从未动他一根手指头,就连达官显贵见了他,也得给几分面子,如今居然被这个贱人当街鞭打,如果传出去,他的面子岂不是丢尽了。 “只兴你打我,不兴我打你,这是什么道理?”萧紫藤冷笑着,鞭子一下一下砸着左手心,杀气四溢,“萧百容,既然你丝毫不念兄妹之情,我又何必对你客气!你方才打了我二十三鞭,我会十倍讨回来,你看你怎么躲!” 人群发出一片嘘声,个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实在不知道这萧家小九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胆量,居然敢反抗!而且,而且她竟然还数着挨了多少鞭,还要十倍讨回来,她这是要为萧家所不容吗? “你、你敢!”萧百容大怒,浑然不知道萧紫藤已经灵魂不再,挣扎着就要爬起来,“你敢打我试试,我、我扒了——啊!” 狠话没说出来,萧紫藤扬手就是一记重鞭,打在他膝弯处,打得他重新趴了回去,缓不过气来。 “九小姐!”家丁们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纷纷上去劝说,“不能打四少爷,不能啊!” 萧紫藤冷笑,狠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为什么不能?” “这——”家丁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发懞:这、这还用问为什么?四少爷那可是三夫人心尖上的肉,宝贝疙瘩,你打了他,能有好吗? 不过说来也怪,九小姐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怎么着,气势如此惊人,哪里像方才那个唯唯诺诺的可怜虫了? 趁着这个当儿,萧百容忍着身上的疼爬起来,冲着萧紫藤就扑过去,“我要你的命!” 人群发出一声惊呼,他这一下要是打实,就萧九这瘦弱的样子,只怕又要去掉半条命了吧? 正文 第三回 尝尝被羞辱的滋味 然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萧紫藤一侧身,轻轻松松躲过萧百容这一下,顺便在他腕上轻轻一带,他的身体就失去重心,“啪”一下,又狠狠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人们平日也是看多了萧家人的目中无人,巴不得他们吃些苦头,挫一挫威风才好呢。 “萧紫藤,你、你贱人!”萧百容恼羞成怒,咬着牙骂,“我要告诉爹和娘,有你好果子吃!” “不忙,”萧紫藤眼狂傲,居高临下看着萧百容的狼狈样子,嘲讽地冷笑,“以前的帐咱们慢慢算,先把今天的帐结了再说。萧百容,你弄坏了人家的摊子,赔钱。” “我没钱!”萧百容气急败坏地叫,“老子出门从不带钱,你算什么东西,敢问老子伸手?” “没钱是吗?”萧紫藤玩味地上下看他,“没关系,你这衣服应该能值几个钱吧,就赔给人家老板好了。” 萧百容一惊,本能地揪紧衣襟,手脚并用往后退,“你、你想干什么?萧紫藤,你敢欺负我,我一定让爹打死你!” 真是奇了怪了,小九今天是被鬼魂附身了吗,不但气势骇人,连手劲也出奇地大,打他这两鞭仿佛有千钧力,他骨头都疼! “他有本事,只管来,”萧紫藤冷笑,满脸不屑,“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就会恃强凌弱,连骨肉亲情都不念,我今天偏要撕烂你们的遮羞布,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们的丑恶嘴脸!” 话音未落,她甩开手中皮鞭,又快又极具灵巧地抽打在萧百容身上,不大会儿,他的衣服就被撕扯成一条条,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狼狈不堪。 “啊!啊!萧、萧紫藤你、你这个、这个……啊!啊!”萧百容是又疼又羞,却怎么都躲不开萧紫藤的招术,感到周围人嘲讽、戏辱的目光,他真恨不得拿刀捅了萧紫藤,长这么大,他几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家丁人在一边也看得傻了眼,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萧百容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冲着家丁怒吼,“你们发什么呆,还不把这个疯婆娘拿下!” “是,是,四少爷!”一干家丁如梦初醒,纷纷卷袖子上前拿人。 就凭你们? 萧紫藤无声冷笑,手腕回转,但听“啪啪”之声不绝于耳,然后是家丁们的惨叫声,再然后他们全都抱着膝盖倒在地上呻吟,起不来身。 萧百容这才真的傻了,连围观人群也没了动静,个个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像是从来不认识萧紫藤一样。 楼上少年缓缓松开五指,指尖轻叩着栏杆,低语,“我看中的人,毕竟不会错。可是方才的天变……” 这少年时时咳着,一眼看去,满身倦怠,仿佛生无可恋,给人的感觉却又孤傲清冷,凛然不可侵犯,这两者原本相互矛盾,却出奇契合地共存于他身上,说不出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就是让人过目不忘,挥之不去。 大街上,萧紫藤一身染了血迹的破衣,秀发蓬乱,但一张脸却绝美而冰冷,眼神绝杀,仿佛来自修罗地狱的杀手,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缓缓扫视一圈众人,“还要不要打?” 姑奶奶,你厉害,谁还敢跟你动手啊! 家丁们个个剧烈摇头,唯恐惹九小姐不高兴,白白挨打。 “好,那就继续,”萧紫藤回眸,戏谑地看着萧百容,“你是要自己脱,还是我帮你,四哥?” “四哥”这两个字是被她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听着就让人牙酸。 “滚!”尽管心里怕得要命,萧百容还是摆足了架势,“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啪,啪,”萧紫藤狠狠甩手,打了他正反两记耳光,“再骂一声试试。” 她手上的力道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起的,萧百容登时觉得满口牙齿都松动了一样,两边脸颊更是高高肿起,血从嘴里涌出来,好不碜人!“你——你——” 腮帮子痛到发麻,他连话都说不清楚,都快哭了。谁来告诉我,这小贱人是不是鬼上身,怎么这么可恨? “骂啊,我借给你胆子,你骂。”萧紫藤脸上带笑,眼神却狠厉如刀,盯死了萧百容。 这种情况之下,萧百容哪里还敢骂半个字,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到鬼,这回换他狼狈不堪地向后退,寻着脱身良机。只要回去禀报父亲,看这小贱人还怎么嚣张。 “账还没算完呢,这就想走吗?”萧紫藤冷笑,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尽管不想碰触到这个人渣,可这出戏要唱足,她只能亲自动手。 众人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就听“哧哧”之声不绝于耳,顷刻之间,萧百容就光裸了布满伤痕的上身,整个人都傻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要想把别人踩在脚下,你就得最强。其它神马都是假的,只有实力才是真的,用拳头说话,永远比用嘴巴讲道理来得直接、有威慑力。 萧百容哆哆嗦嗦站着,那眼神愤慨的,简直要把萧紫藤给生吞活剥了一样——如果这贱人还跟从前一样好欺负的话。 看到萧百容出丑,萧紫藤觉得畅快了些,“今天先到这里,回头再说。”随手扔掉鞭子,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本来那种没有人情味的家不回就算了,可她现在浑身上下一片狼籍,更是无处不疼,得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更重要的是,她那个一直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却又贪恋那一点温暖安逸而不肯离开萧家的人母亲,在她逃出来之前,正以泪洗面,悲痛欲绝呢,不回去看看怎么行。 这场好戏的主角走后,人群也渐渐散去,纷纷猜测着萧九何以瞬间变强,仿佛神人附体。 楼上少年目中渐渐露出别样锐色,无声冷笑:看来,得探一探这萧九的底才成,说不定相当有意思。 阳舒看的忿忿,噘着嘴道,“公子,萧家人如此张狂,不拿人命当一回事,是不是太目无法纪了些,不如禀告皇上,那太子殿下——” 少年淡淡瞥他一眼,没言语。 阳舒自知失言,狠抽了自个儿一嘴巴,“小的该死。” 少年缓缓起身,“回府。” “是,公子。” 做为京城四大家族之首,萧家在此地中谓是名门望族,主营钱庄生意,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这家底有多丰厚,外人根本难忘项背,说是富可敌国,一点都不过分。 家主萧云开,中年之后爱上了养花种草,家中也被他鼓捣得一片花海,娶了几房夫人也都是如花美着,引得人人称羡,引以为荣。 萧宅之大、之豪华无与伦比,朱红漆大门透着富贵宝气,门上两个硕大的铜环在太阳下熠熠生辉,迎门照壁上是花开富贵的图案,迎风怒放,财气逼人。 因为萧家种满了花花草草,所以周围也时常被怡人的花香弥漫,倒也多少能掩盖一下萧家人身上的铜臭之气,一年四季花开不断,望之令人赏心悦目。 正文 第四回 骤然强势 萧紫藤此时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大踏步进了府门,然后直奔自己和娘居住的小院。 “哟,九小姐回来啦,怎么弄成这副德性,又挨教训了吧。” 与她迎面碰上的婢女秀逸、秀颖丝毫不把萧紫藤放在眼里,鄙夷地互相使个眼色,意即又有好戏看了。 萧紫藤冷冷看了大放厥词的秀逸一眼,走自己的路,不理这种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会比较好一点,不然就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秀逸被她冷酷的眼神吓了一跳,为给自己壮胆,她越发大声地嘲笑,“哟哟,咱们九小姐今天长本事了啊,敢瞪人了,是不是寻思着有沈家家主替你撑腰,就有了底气了,啊?” 沈家家主沈琪睿已经五十大好几了,膝下两子一女,家中主营绸缎布料,胭脂水粉,亦是一方豪富。 谁料前几日,沈家主突患疾病,多方求医也不见好转,便请了一风水先生来看,说是他命中阴气太重,需找个阳气盛的女子相配,方能活命。 可巧不巧的,萧紫藤虽然不受人待见,可就是个阳盛的命,沈家倒是不嫌弃她是个庶出,立马前来求亲。 萧家大夫人巴不得把这扫把星给扫地出门,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不管萧紫藤的娘如何哭求,仍旧不曾改变萧紫藤要嫁给一个病老头的命运。 可谁能想到,一向懦弱、逆来顺受的萧紫藤居然会逃婚,结果被萧百容和萧金盏给追了出去,当街挨打。机缘巧合之下,“水晶”的灵魂穿越来,萧紫藤便涅槃重生,再世为人! 萧紫藤原本不想跟这两个婢女计较,可话说到这份上,她不开口是不行了,“秀逸,做人啊,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是谁,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管的闲事别管,不然是会短命的,明白吗?” 秀逸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是平时那个唯唯喏喏,走路从来不敢抬头的九小姐说的!“你、你这是在教训我?” “怎么,我身为萧家的小姐,还教训不得你一个婢女?”萧紫藤眼神酷寒,冷冷一笑,“还有,以后在我面前,注意你的用词,不然休怪我不客气!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秀逸回过神,不禁恼羞成怒,“哈,看来九小姐是真的长本事了啊,居然也知道用萧家小姐的身份压人了!不过我看九小姐你是得意的太早了,你是去给沈家家主冲喜的,不过嫁个病殃殃的老家伙,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看你是想当阔太太想疯了吧,这也能让你把尾巴翘上天,我都替你丢人!” “那你就错了,”萧紫藤缓缓走近,慢慢扬起手来,“告诉你一件事,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你丢你的,别扯上我!” “我”字的话音是随着一记耳光一起甩在秀逸脸上的,直打得她整个人都摔在冷硬的地面,半晌起不来。 “秀逸!”秀颖吓了一大跳,赶紧扑过去扶她,“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腿、腿……”秀逸呻吟着,摸着右膝盖,眼泪哗哗地流,“我、我动不了了,啊,我的腿断了,断了……” “鬼嚎什么!”萧紫藤冷喝一声,“再嚎我真的打断你的腿,看你受不受得住!” 身为21世纪最出色的特工,她哪一样不是好手,尤其看伤治伤更是每个特工人员必须要掌握的技能,只看一眼她就知道,秀逸的腿根本没断,只是磕痛了而已。 被萧紫藤森寒的气势吓到,秀逸又惊又痛,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为了逃过被打断腿的噩运,她还是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怨恨地咬紧了牙。 “孺子可教,”萧紫藤冷笑一声,“秀逸,这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你最好记住,以后在本小姐面前,没有你嚣张的份,否则像今天这样的教训,是最轻的。” 等她绝然走远,秀逸才哇地一声哭出来,“秀、秀颖,萧、萧紫藤她、她中邪了吗,怎么、怎么——” “嘘——”秀颖白着一脸,赶紧捂住她的嘴,“少说两句吧,我瞧着九小姐有点不对劲,别是要出事才好!” “她疯了,她疯了!”秀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给秀颖扶着站起来,一蹦一跳地回房上药去。 回到破落的小院,萧紫藤有刹那的失神。如果把萧宅比做皇宫的话,那她们母女住的这个院子就是冷宫——不,比冷宫还不如,应该是诸如浣衣局之类的苦地儿,永世不得超生的人间地狱。 院门破败得像是几千年没有修过,再细小的风也会吹得它左摇右晃,嘎吱做响,令人牙酸。 院中杂草丛生,之前的萧紫藤生性木讷,从不会想到应该除一除草什么的,到了夏天蚊蚁横生,简直能吃人。 屋门更是破成一条条,被萧紫藤的娘以旧棉被加以遮挡,屋子里光线昏暗,阳光很少能照到屋中来,使得这屋子时常散发出一股霉味儿,桌椅家具也都是扔到大街上也没人愿意捡的破烂货,怎么看怎么碍眼。 可就是这样如同狗窝一样的地方,却是萧紫藤从小长大的“家”,是唯一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地方。就算再恨、再怨,每一次挨了打,哭着跑出去躲起来,最后还是会回来的。 眼前闪现过一幕幕被打到遍体鳞伤,所有人却还是只知道站着看笑话的画面,萧紫藤握紧了拳,咬着牙冷笑:从今天开始,那个废柴萧九已经死了,既然我阴差阳错,做了这具身体的新主人,那就要让她堂堂正正,活得像个人,否则,她还不如再一头碰死,重新找阎罗王算账去! “呜呜呜……紫藤,我苦命的女儿……”屋里传来悲痛欲绝的哭声,大概是怕被人听到,会招来非议,所以她是极力压抑着的,让人听着就觉得憋闷。 萧紫藤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屋门进去,“娘,我回来了。” 哭声戛然而止,两秒钟后,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从内室一下就扑了出来,“紫藤?紫藤是你吗,是你吗?” 不是我还有谁。萧紫藤眼疾手快地接住扑过来的人体,“娘,你身子弱,眼睛也不好,别这么冒冒失失,当心摔跤。” 虽然这人是“水晶”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真正的娘,可她既然做了萧紫藤,除了要讨回该有的公道,当然也要承担起属于她的义务,照顾好娘,是最最重要的。 “紫藤,你没事吗?”萧紫藤的娘,萧家家主萧云开的五夫人陆雪枫哆嗦着伸手,摸上女儿的脸,“你没事吗?他们、他们说你逃、逃了,要、要打死你呀……” “我没事,”萧紫藤无声冷笑,将娘扶到院子里坐下,“娘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回来是回来了,但一点都不好,挨了二十几下皮鞭,身上又肿又痛,血迹斑斑,萧百容踢她那一脚更是狠,胸口疼得厉害,怕是骨裂了吧,得好好调养才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陆雪枫又哭又笑,不停地在女儿身上摸来摸去,手抖得不成样子。 因为在萧家被人欺得抬不起头,女儿又时常给人欺负,她无力反抗,便只会哀哀哭泣,经年累月下来,这眼睛便有些坏了,时明时暗,若是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哭瞎的吧。 然即使如此,曾经名冠京城的花魁毕竟不是浪得虚名,陆雪枫的美,是个有眼睛的人都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勾魂的美,让人为之疯狂的美! 雪白的肌肤,乌云般的秀发,小巧挺直的鼻尖,淡粉色的双唇,玲珑有致的身材,胸前傲人的双峰,无一处不让人遐想无限,想要一亲芳泽。 正文 第五回 不再受欺负 萧紫藤原先冷酷的心变得柔软,握住娘的手,轻声安慰,“娘别担心,我没事,以后都没人敢欺负我们,谁再来捣乱,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她恨声发誓,一口细白的牙咯吱了一下,像要咬断人的咽喉。 就长相而言,她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但完全继承了娘的好样貌,更较其多了一份纯净无瑕,惹人爱怜。 即使之前她懦弱的性子掩盖了这一点,但当如今,她再世为人,挺直腰杆站起来的时候,那骄傲的眼神与狂傲的姿态,最是震撼人心,很容易让人想到翱翔九天的凤凰,神圣不保侵犯! 陆雪枫吓白了脸,没头没脑去捂她的嘴,“你这孩子,说什么混话,让人听到可怎么好!” 就算她们母女深居孤院,从不敢主动招惹前院之人,可萧家人还是容不下她们,这没事都要让他们挑起三分事来,更不用说这种大胆之语,怎是她们能够说出口的。 萧紫藤冷笑一声,也不急着向娘解释眼前这一切,捧着她的脸看了看,埋怨道,“娘,你莫要整天哭了好不好,反正那是个没良心的,就算你哭死,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为那负心人,值吗?” 真要说起来,萧家家主萧云开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只不过风流成性、处处留情罢了,而且还有着商人惯有的自私自利、唯利是图,所以别指望跟他要真心而已。 在遇到陆雪枫之前,他已经娶了四房夫人,生过八个儿女,这心却还是安定不下来,听闻陆雪枫艳名满京城,便前往相寻,被她绝色姿容所迷,便与之一夜销魂。 意外的是,就那一次,陆雪枫就因此而有了身孕,就天晋王朝来说,最注重血脉,若是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会被视为最大的耻辱,万不得已,他只能将陆雪枫娶进家门。 堂堂京城四大家族之首的萧云开居然娶一个妓女进门,这对萧家来说,是多么大的羞辱!由此而见,陆雪枫母女在萧家的日子有多难过,就不言自明了。 这些伤心事只要说起来,陆雪枫就会伤心欲绝,“我何尝不知你爹对我无情,可是我、我总得替你日后想一想,都是娘不好,害你不受待见,若是有一天娘去了,你可怎么办才好!” 在她看来,女儿还是之前那个被打死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可怜虫,有几次她实在看不过,又无能为力,便想着一死求个解脱。 可再想到若是她一死,那女儿被打到遍体鳞伤时,就没人安慰女儿,给女儿上药,她又咬紧牙忍了下来。再这么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 “不会了,娘,”萧紫藤耐心地劝慰母亲,同时也是许给自己的誓言,“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人欺负!等过两天,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再不要回来!” 这种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再多待一天她都会觉得恶心! 也许是直到这一刻,陆雪枫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便习惯性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萧紫藤,有些惊疑不定,“紫藤,你、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呀,你身上有血迹,是他们、他们打你了吗?痛不痛,快给我看看!” 萧紫藤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个娘还真是有够后知后觉的,现在才发现她身上带伤啊!她一笑摇头,阻止娘的手,“没事,娘,就是一点小伤,我自己处理就好,你回屋去休息,一会儿我给你看看眼睛。” 看眼睛?为什么? 陆雪枫越发莫名其妙,总觉得女儿好像变了,变得让她感觉很……很别扭,想想紫藤之前连大声说话都没有,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沉默,一天下来都不说一句话,哪像现在这样,说话底气十足,还说要带她离开了? “紫藤,你莫不是中邪了,来给娘摸摸,头热不热?”上次女儿发烧,就一直说胡话来着,把她吓得直哭。 萧紫藤差点一跤坐倒,赶紧推着娘亲回房,“好了,娘,我真的没事,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人善被人欺,你强了,人家就会怕你,不然就只能一辈子被人欺负!总之这些事情我会处理,你去休息,听话,乖。” 陆雪枫就算再满腹心事,也不禁一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跟娘说这话 ……好了好,娘这就去休息……你的伤真不要紧吗,娘帮你上药……” 安抚好絮絮叨叨的娘亲,萧紫藤才松了一口气,去简陋的小厨房烧了一大桶热水,把身上洗干净先。 身上的鞭伤有很多地方破皮出血,疼得厉害,本来不适应现在沐浴。不过万幸的是,之前的萧紫藤因为长日无聊,所以会经常从小院后门溜出去,帮隔壁行医的徐老爹整理药草,徐老爹可怜她整日带着伤,经常会给她一些治伤的药草,可她从前也呆呆的,也不知道怎么样用,就扔得满屋子都是。 “水晶”却是在每一方面都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用药更是不在话下,在屋里翻找了一会,选了一些丢进木桶里,这样沐浴过后,伤口不得不会发炎,还会加速俞合,事半功倍。 沐浴完毕,萧紫藤找了身破旧但是干净的衣服穿好,整理好头发,清清爽爽地坐着,等着萧家人来兴师问罪。 结果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院门被人“通”一脚踹开,一声大喝像平地起惊雷,“萧紫藤,你给我出来!” 萧金盏? 萧紫藤眼神一寒,无声冷笑:我还没得空跟你算账,你倒又找上门来,是嫌皮痒了吗?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萧金盏上门来是为了什么,她坐着没动,意态悠闲。 “萧紫藤,你是什么意思!”萧金盏冲进来,横眉立目,双手插腰,像个骂街的泼妇,“你给我说清楚!” 萧紫藤缓缓抬起眼来,“你是想跟我算账吗?” 萧金盏才要怒,可是跟她一对上眼,却突然打了个哆嗦,刹那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仿佛无底深渊,蕴含着无尽的危机,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其中,死无葬身之地! “你、你瞪什么瞪?”突地想起来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萧金盏尽管心生怯意,还是强撑着不认输,“说,你凭什么打我的丫头,你算什么东西!” “萧金盏!”萧紫藤一声冷喝,霍然起身,“你是没有看到那丫头的下场?” 萧金盏结结实实被她的气势吓了一大跳,一个后撤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下,当场就不干了,尖叫道,“你反了你!萧紫藤,你真当自己一步登天了,什么话都敢说?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是个——” 啪。 很干脆的一巴掌打到萧金盏脸上,成功地让她闭了嘴,面朝下趴到石桌上,没了声息。 “人家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怎么萧家这些咬人的狗都爱叫唤,听着真闹心。” 萧紫藤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那表情就像刚才一巴掌拍死了一只蚊子一样。 “嗯……”萧金盏这才哼哼着反应过来,又疼又气又羞,眼泪都流了下来,“萧紫藤,你、你……你等着,我不会饶了你!”说罢她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这回这个脸丢大法了,不狠狠向娘和父亲告一状,她就不是萧家五小姐! “我难道会饶了你们吗?”萧紫藤冷笑低语,小小两个耳光算什么,这才只是开始而已,好戏在后头,你们慢慢享受吧。 正文 第六回 原来是王爷 燕王府位于京城西南,大气而不失儒雅,却又又多了几分冷然的气质,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 院内假山林立,景致怡人,长廊迂回环绕,池中荷花亭亭玉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撇开它的幽静肃穆不谈,倒是个观赏美景的好地方。 书房内,燕王以手支颐,望着方才写下的两行字,怔怔出神。看他样貌,分明就是昨日坐在街心酒楼二楼的少年,原来他竟是当今燕王殿下,难怪有那般气势。 紫气东来异变生,凤凰出世天下平。 这是他那个云游四方、古古怪怪的师傅临走前留下的两句话,说是只要找到他命里那个人,参透这两句话,对他来说便是如虎添翼,必能助他成就宏图大业。 可要找的那个人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出现,是不是也明白这些事,这些都让燕王毫无头绪,再多问一句,师傅就装深沉,用一句“天机不可泄漏”堵他的嘴,真是令人头疼。 紫气东来之说,现已成真,那如果萧紫藤就是他要找的人,“凤凰出世”又是何意? 难道……是隐示萧紫藤将来必定凤于九天,是一国之后?如果她是能够救赎自己之人,必定与他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她若为后,岂非是说,他需取太子而代之,登位为君? 那时萧家九女被一脚踢飞,根本不可能再活命,可那一瞬间的天变却正应了“紫气东来异变生”这句话,莫非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所以有上天庇佑,现在还活着? 念及此,他眼神渐变,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碧潭,望之令人莫名心惊。很好,如今他的兄弟们正为了皇位明争暗斗,更视他为多余的存在,欲除他而后快,他怎么能听之任之,什么都不做。 原本他今日出燕王府,就是要往萧家一趟,为着萧紫藤而去,如今他要找的人跟他想见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他怎么可能错过。 蓦地,阳舒在外恭敬地道,“王爷,秦王殿下到。” 秦王钟离珂,当今皇上二子,母华淑妃,深受皇上宠爱,但却不恃宠而骄,让人挑不出不是来。大概受其母妃的影响吧,秦王此人也是与世无争,对谁都一派温和,很得人心。 燕王弯了弯唇角,将那页纸随手揉成团,握于掌心,片刻后,点点碎屑飞出窗外,随风消失于无踪。“有请。” “是!” 不多时,秦王长身而入,未语先笑,“六弟。” 在皇上的七个儿子当中,他身材最为高大,脸样也完全不似燕王的清秀细致,而是浓眉大眼,脸庞端正,气势沉稳,颇有帝王之气。比燕王年长五岁,看上去便成熟得多。 燕王施礼,“二哥。” “跟我还客气什么,怎样,上次那药可有效吗?”秦王眉眼之间尽是关切之色,“可还咳得厉害?” 说起来他对燕王的身体最为上心,不但派人四下寻找名医,更是遍寻名贵药材,时不时往燕王府送,每隔几天就过来一趟,嘘寒问暖,这份兄弟情意就连皇上都大加赞赏,其心可嘉。 燕王淡然一笑,不甚在意,“多谢二哥,我没什么事,二哥不用替我费心了。” 他说话时的语气既不过分亲热,但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真真是恰到好处。 “这是说哪里话!”秦王宽慰地拍拍他的肩,“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再耐心等一等,终会好起来的。” 燕王微一点头,意甚感激,“二哥就别替我张罗了,瞧着你这样劳心费神,我很是过意不去。” “跟二哥还客气什么,”秦王颇不以为然,“横竖我这王爷做得清闲之极,替你找药,也省得挨父皇骂——这个是大雪山玉顶峰今年才长成的雪莲,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你吃吃看。” 秦王虽天姿聪慧,却总不肯将心思用在读书上,每每皇上考众皇子文采,他总憋得面红耳赤也没个说法,然后就是挨父皇一顿训斥,什么“胸无大志”、“玩物丧志”之类,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 “是二哥不肯好好用功,父皇生气也是应该的,”燕王淡然一笑,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这一下更是去了几分冷淡之气,居然给人一种妖媚的感觉,“就算是为了哄父皇开心,二哥也多少敷衍一下好了。” 话虽如此说,但他眼底的一抹冷然虽隐藏得极深,却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看来他们兄弟之间,也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无话不谈。 “可你二哥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也幸得太子哥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江山早晚是他的,我不是乐得清闲,干嘛做那么多学问,太累。”提起自个儿的英雄往事,秦王不但不脸红,反而洋洋自得,真有他的。 燕王一笑摇头,“二哥,你真是会躲懒,当心我禀告父皇,让父皇出题考你!” “你才不会,”秦王自信满满,“我对你这么好,你忍心看我被父皇骂吗?忍心吗,不忍心吧?” 燕王似是见惯了他耍无赖,也不答腔,眼底條然掠过一抹冷色,瞬间消失于无踪,淡然道,“二哥真会寻我开心。” 兄弟两个随意聊了一阵,秦王便谢绝燕王留他用餐的好意,告辞离去。 燕王将秦王送来的盒子打开,一朵雪白的莲花安静地摆放在铺了红丝绒的盒子里,花瓣白得近乎透明,隐有水迹未干,微微颤动着,颇具灵韵,的确是百年难见的好东西。 阳舒伸长脖子瞄了一眼,不禁咂舌,“好宝贝,秦王好本事,也真舍得给。”看来能跟在燕王身边,他也是个识货的主,知道这玩意儿很难得,千金难买。 燕王面容平静,将盒子盖上,递给阳舒,“你喜欢,拿去。” 啊?阳舒大吃一惊,哪里敢接,“小的不敢!这是秦王送给王爷的,小的何德何能,万万不敢受!” 再说,这可是要拿来给王爷治病的,万一真的管用呢,他拿了算什么。 “不会有用的,是本王给的,你只管拿去。”燕王将盒子塞进他手中,神情淡然, “二哥这是枉费心神。”这话真可谓一语双关,任阳舒再聪明,一时半会的,怕是也听不明白。 阳舒拿着这盒子,顿觉如同烫手山芋,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惊魂未定道,“王爷试都没试,怎知不会有用?”据说大雪山玉顶峰的雪莲极其罕见,能治百病、解百毒,说不定能成呢。 “不必多问,它对本王无用,你只管拿去,再啰嗦本王就毁了它。”燕王双眉一剔,透出几许冷意。 阳舒暗暗吐舌,知道主子最不喜旁人婆婆妈妈,便识趣地受下,“多谢王爷。”停了一停,他忽地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小小心地问,“王爷……还是怀疑秦王殿下?” 燕王猛一回眸,脸容瞬间如罩寒霜。 其实,话一出口的当儿阳舒就后悔了,一见主子变脸,他“扑通”一声跪在当地,“小的该死!” 燕王冷冷看了他一会,神情稍缓,“你跟着本王不是一天两天,如果不是你办事还算机灵,本王岂会留你到现在。你这张嘴若是再不好好管住,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有口难言,听到没有?” 阳舒满头冷汗涔涔而下,颤抖着道,“是,小的记住了!” 以后不真得管好自己这张嘴,不然自己死倒没什么,要是连累了王爷,那可就万死难赎了! 看一眼窗外,天色已微黑,燕王起身,“起来吧,本王有事出府一趟,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王爷,小的明白。” 正文 第七回 三夫人告状 一个时辰后,萧云开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进门,年近半百的他体力大不如前了,忙上几天,浑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不服老不行。 前厅上,大夫人喻氏,二夫人温氏,三夫人苗氏和四夫人蒋氏都在,还有萧家的几个女儿,都站在各自母亲身后,场面相当郑重。 长子萧百川、二女萧金蕊是大夫人所出,三小姐萧金桂是二夫人所出,四子萧百容、五女萧金盏是三夫人所出,四夫人无生养,过继了本家一个儿子,虽然年龄在这些人当中最大,已经二十五岁,但仍旧排行第八,取名萧承嗣,一般是不来前院的。六子、七女夭折,萧紫藤排行第九。 萧云开坐到椅子上,几位夫人和他的几个儿女一起站起来行礼,大夫人端端正正坐回去,神情严肃,“老爷,你知不知道,今日萧家出了大事?” 虽说这时候没有外人在,可大夫人还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说起话来目不斜视,看上去是个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在萧家她是萧云开的正妻,是真正的当家主母,处理起事来也一向让人说的出“公正”二字,萧云开对她都礼让三分,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哦?”萧云开吃了一惊,转脸看她,“何事?” 他从一大早开始,忙到现在,家里的情况还不得知呢,不然哪会如此平静。 大夫人尚未及开口,三夫人“哇”地一声哭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啊,可不得了啊,容儿要给人打死了!他可是你亲儿子,你可要给他做主哇!还有金盏,也给小九打了,她简直要反了天了啊!” 大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似是不满于她打断自己的话,但也知道她满腹委屈,也不计较,低头念诵经文,由得三夫人自己说。 “什么?”萧云开吃了一惊,“谁要打死容儿,怎么回事?金盏又怎么了?”他急急看一眼萧百容和萧金盏,两个人好像除了两边腮上有些红肿之外,明明就好端端的,什么死不死的? 他素来知道三夫人一向爱争强斗胜,半点亏不吃,芝麻大的事也能说成西瓜,八成又在哪一房那里吃了亏,找他告状来了。 三夫人抹着眼睛,冷笑一声,“还不是你那宝贝九女,今早居然逃婚,还在大街上撒泼耍无赖,把我们萧家的脸都给丢尽了!容儿要把她带回来,结果被她打得浑身是伤,老爷,你看看,你看看!” 说着话他去掀萧百容的衣服,露出他伤痕累累的后背来,哭得那叫一个痛。 当时萧百容光着身子进门,满身的鞭痕和没穿衣服的窘样着实让她吃了一惊,一问之下得知是萧紫藤做的,更是让她差点掉了下巴:就那个一脚就能踩死的死丫头,能把她儿子打成这样,谁能相信? 不过,她倒是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把萧紫藤母女赶出萧家,这才正经八百地找大夫人说明一切,让萧云开来定夺,不然依着她的火爆脾气,早把萧紫藤按到地上一顿好打了——前提是她还不知道,现在的萧紫藤再不可能被任何人动一根手指头。 逃婚?还打人?萧云开脸色一变,“小九人呢?有没有伤到?” 给萧紫藤定的这门亲事,他这当爹的就多少有些愧疚——本来嘛,沈家家主比他还要大,而且还重病缠身,下不来床,小九今年才刚满十六岁,性子虽然不讨人喜,一张脸却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硬将小九嫁到沈家,是太委屈她了。 “怎么,老爷还心疼她?”三夫人越发一脸愤怒加鄙夷,“老爷,小九把容儿给打了,你怎么不问一声,啊?是不是你还想着陆雪枫那个会勾人的,连自己儿子的死活都不顾了?” 三夫人如此厌弃陆雪枫,萧云开明明是迫于无奈才娶陆雪枫进门,却又忍不住被她的美色所迷,这些年他碍于名声,虽然没怎么去那小院,却时刻惦记着陆雪枫,她怎么能不生气。 不过她还真是不知避讳,孩子们都在,这让老爷的脸往哪搁。 男女之间的私房事被拿出来说,萧云开又气又有些尴尬,快速瞄了儿女一眼,甩袖道,“阿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想着小九才回来,有些地方不太注意而已,她终究是我萧家的女儿,难道真的不闻不问?” 这话他还真好意思说,他若有一丝为人父的自觉和天良,萧紫藤这些年又怎会过得猪狗不如。 “那你现在就给我好好问问她,为何要当街殴打兄长,岂非大逆不道!”三夫人咬牙切齿,咄咄逼人。 “三妹,”大夫人沉声开口,面色冷凝,“是非自有公论,老爷也没说会护短,你这般不饶人,对老爷如此不尊敬,是想给儿女们做出个什么榜样来,嗯?” 她这一开口,三夫人顿时有所畏惧地向后缩了一下,“是,大姐,我不是要对老爷不敬,是小九做出这样的事,我心里气愤,所以——” 萧云开满意地看了大夫人一眼,还是这个元配维护他,而且说起话来有理有据,不错。“来人,把九小姐叫来,说我有话要问。” “是,老爷。” 三夫人冷笑一声,稳稳当当地坐回去,等着出这口恶气。 不大会儿,萧紫藤缓步而来,到跟前站定,目光看向左前方的一株柳树,纵使是这皱巴巴的老树皮,也比这些人的嘴脸好看多了。 “根本就没事,装死装活的,就是不想嫁给沈家主而已。”萧百容满眼不屑,什么屁话都说的出来。 萧紫藤霍然回眸,眼神狠厉:就是他,这个人渣,还说得出这种话!如果不是“水晶”的灵魂在她身上重生,如今她也只是一缕冤魂而已,又有谁会为她主持公道。 萧百容,这笔账我记下了,很快就会找你讨回来,很快。 “你、你看什么,我说错了吗?”萧百容打个哆嗦,还是梗着脖子骂,“小九,你是不是还没挨够打,嗯?”妈的,这贱人那是什么眼神,要吃人吗? “四弟,你别尽是骂小九了,小九会伤心的,”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略有些不安,带着悲天悯人般的慈爱,像观音菩萨一样的,“她才刚回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跟她说的,非要大吵大嚷地做什么。” 萧紫藤转眼看去,是大夫人嫡出的二女萧金蕊,相貌绝美,薄施脂粉,一身粉色罗裙,腰身盈盈可握,绝对是天仙一般的人儿。 因她是长房嫡出,自然被大夫人寄予厚望,自小就请了有名的先生入府,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仔细教导。时至今日,十八岁的她早已是名动京城的绝色才女,前来提亲的人直要把萧家门槛踏破,但大夫人和萧云开都不曾松口,他们自己的打算,自己清楚。 见萧紫藤看向自己,萧金蕊温和一笑,“小九莫怕,四弟说话就是没个好声气,心是好的,你别见怪。” 心是好的? 心是好的,能当街鞭打自己的亲妹妹,还一脚踢飞? 心是好的,如今见她侥幸生还,不但没有半点欣慰之情,反而又是一顿羞辱谩骂? 正文 第八回 半步不让 萧紫藤暗暗冷笑,平静开口,“二姐可知道发生了何事吗?” 萧金蕊叹息一声,“我自是知道的,不过也是小九你太冲动了些,你一个女儿家,好端端的跑出府去,让人知道怎生是好,多亏四弟将你带回来,你就别再任性,好不好?” 看她那温和亲切的样子,还真像是个疼爱妹妹的长姐一样。 萧紫藤略一皱眉,莫非昨天的事她并不知情,所以才不觉得萧百容有错? 说起来虽然她有之前所有的记忆,但毕竟自十岁之后她就大多时候都住在寺庙里,对于萧家,只知道大夫人掌管着家中一切,端庄公正,处事果敢,二小姐萧金蕊温柔善良,美如天仙,至于各人骨子里如何,她还真不是太清楚。 想到这些,原本想要发雷霆之怒的她瞬间掩藏起真正的情绪,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来。在敌人实力未明的情况之下,绝对不能比敌人更早地露出底细,以免失了先机。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他们都不知道她已是灵魂重生,那她何妨陪他们演下这出戏来,到关键时候再给予致命一击,为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报仇雪恨。 “我怎么敢生四哥的气,四哥那么厉害,一脚就把我踢飞了,我受了教训,难道还不长记性吗?”萧紫藤这话半真半假,微微低下头,仿佛真的很害怕一样。 “什么?”萧金蕊似乎吃了一惊,手抚着胸口,一脸的弱不禁风,“四哥踢了你?天哪,怎么……” “容儿也是不想小九做出败坏门风之事,有什么错了?”三夫人自知在这一点上是萧百容太过分了,却还强行替儿子辩解,“再说小九不是也打了容儿,难道就应该了?” “是四哥先打我的,”萧紫藤挺直了腰,装出一副天真样,跟她争辩,“我难道不能还回来?” “你把容儿打成这个样子,就不应该受罚?”眼看大夫人不言不语,萧云开也生气地看向萧百容,三夫人急了,瞪着眼叫,“你看看容儿身上这些伤,还抵赖得了吗?” “是,我打了四哥,我又没说不认,”萧紫藤收起笑脸,表情变得阴狠,“不过,三娘,四哥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你又怎么说?” 说到这里,萧云开不悦地道,“容儿,即使小九要逃婚,你把她带回来,好生相劝也就是了,怎么能下那等狠手,小九会反过来跟你动手,有什么奇怪。” 小九一向温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打人。听听萧百容对小九做的这些事,小九会反抗,也不足为奇。 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是人。 对了! 想到这里,萧云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温顺? “小九,你怎么——” “我怎么了?”情知萧云开是看出自己的不对劲,萧紫藤还摆出一副无辜样,“是四哥对我下死手,我又没说谎,”她微微拉开衣领,露出身上的青紫鞭痕,“其实真要算起来,四哥差点一脚踢死我,还是我比较吃亏,就算你们要对我动家法,那至少要先把四哥欠我的都还了我,这样才公平,是不是?” 萧云开看得一眼,脸色变了变,终究是有些心疼的,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二夫人叹息了一声,拂了拂秀发,很是不安的样子,“这可真是造孽哟……” 她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最擅长就是用美色迷惑萧云开,好歹也生下萧金桂这个女儿,虽然是庶出,但在萧家也算有个倚仗。 比起陆雪枫,她更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而且还懂得怎样迎合大夫人,收买底下的人,所以萧家,她是混得相当不错,日后当无忧矣。 她自知身份上没有大夫人和三夫人来得高贵,便谁都不得罪,不管哪一房有事,她都左可逢源,八面玲珑,还时常对下人施以小恩小惠,在萧家口碑相当不错。 四夫人却只是安静地坐着,垂着眼,眼前一切仿佛都跟她无关一样。也难怪,她嫁入萧家十几年,却无生养,为着日后着想,过继了本家一个儿子过来,取名萧承嗣,老来也好有个依靠。 这过继的儿子毕竟不是萧家的血脉,平日也少有人想到萧承嗣,加上四夫人一向安静,对大房、二房、三房来说,基本上没她这一房存在,不足为惧。 三夫人暗暗瞪了二夫人一眼,冷笑一声,满眼不屑,“公平?你算什么东西,还跟我们说公平?我的话就是公平,你打了容儿,罪大恶极,不家法处置,你不长记性!——来人,家法侍候!” “大娘,”萧紫藤看着大夫人,不惊不惧,“三夫人说的话就是公平,那您呢?” 大夫人脸色一沉,明显有些不高兴:三夫人当着她的面就如此托大,是不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吗?“三妹,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这话可真是一语双关,三夫人也省及自己失言,赶紧赔着笑脸道,“大姐,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小九太过猖狂,不打不行。” 贱人居然敢挑拨她跟大夫人之间的关系,是想死吗?虽然她一直不想被大夫人压在头上,可这也得一步一步来,被贱人这一说,她在大夫人眼里成什么了,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吗? “我只是不想再被人欺负,这也有错?”萧紫藤仍旧向着大夫人,很委屈的样子,“大娘,你倒是说说,今日这事儿,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错了?” 三夫人狠狠甩她一记眼刀,抢着道,“还还用说?就算容儿下手有些失了分寸,却是这丫头逃婚在先,容儿这么做是为了萧家声誉着想,哪里有错了?” 大夫人冷眼看着三夫人,淡然道,“我就说句公道话,今日这事小九逃婚在先,是她不对,可也应该由我跟老爷秉公处理,容儿对妹妹下此狠手,还把人给踢飞,差点铸成大错,也该受罚。你们可有意见?” 萧百容大大不服,才要说话,被萧紫藤似笑非笑的眼神震住,张不开嘴了。 “娘,我觉得小九也受了苦了,四弟今天也不好过,”又是萧金蕊,温柔地开口,替两人求情,“既然两人都有伤在身,就两两相抵,莫要再罚他们了,好不好?” 这怎么行?难道容儿就白挨了打,还光着身子回来,丢够了脸面,这就算了? 三夫人大急,原本是想狠狠教训萧紫藤一顿出气的,结果被她搅和来搅和去,居然成了现在这样,还挑起了大夫人对自己的满,这个贱人跟她娘一样,就是会用贱招,该被千刀万剐! “我亦觉得如此,”萧云开点点头,对大女儿的宽容仁慈和知书达理满意到了极点,“小九,容儿,你们就回去好好想想清楚,别再胡闹,听到没有?”末了又回过头来,“夫人,你以为如何?” 大夫人很严肃地点了点头,“也罢,就是如此了。” “那我呢!”萧金盏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插言,“小九也打了我,我可没打她,难道也这么算了?” 正文 第九回 各怀心机 萧紫藤冷眼看着她,“五姐,我警告过你不准骂我,是你不听,挨打有什么稀奇?是你的丫头对我不敬在先,我难道还不能教训一下她们?何况你堂堂一个小姐,居然为了个丫头出头,跟我要死要活,你可真有出息。” 大夫人一听这话,也倒相信这是萧金盏会做出来的事,不禁眉头微皱,不悦地道,“金盏,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丫头就该有丫头的样子,犯了错就该受罚,是你驭下无方,不是小九的错。” 萧金盏火冒三丈,才要发作,已经被三夫人扯住了衣袖,“娘——” “好了,金盏,不要跟大夫人顶嘴,”三夫人示意她不要再多说,咬牙忍下满腹怨恨,“老爷,大姐,我一定会好好管教容儿,不让他惹事。” “多谢父亲,多谢大娘,多谢二姐,”萧紫藤得了便宜卖乖,相当恭敬地行礼,“那我先回去了。” 大夫人一摆手,示意自己还有话说,“小九,你跟沈家主的亲事是我跟老爷替你订下的,历来这子女的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年轻不懂事,做出逃婚这等羞耻之事来,我也不与你计较,你且回去安心等着沈家来抬人就是。” 站在大夫人的立场,萧紫藤也不能说她是错,何况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也没有多说,“我知道了,大娘。” 想我嫁给沈家主? 做梦去吧。 二夫人一笑,漫不经心道,“大姐就是仁慈,逃婚这种事啊,最是要不得了,谁家女儿做出这种事来,当娘的都没脸出来见人了,大姐还宽恕小九的罪过,我瞧着都感动万分呢。” 萧紫藤看过去一眼,“二娘不会是在替自己的女儿留后路吧?” 二夫人一愣,还没等回过神,萧金桂已经跳脚叫,“萧紫藤,你说什么!什么留后路,你把话说清楚,你胡说什么你!” “金桂,”二夫人面色如常,拉过自己女儿,笑道,“小九不过说句玩笑话,你何必当真?好了别吵,乖,啊?” 话是这么说,但她回过脸去时眼底的狠色却是清清楚楚:她同样不想萧紫藤拿走萧家的一文钱,但照现在看起来,有三夫人在前面,她还是按兵不动,从中得利的好。 萧紫藤暗暗冷笑:二夫人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她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却不是第一天学会,岂会看不出她这点花花心思。当下也不点破,从容转身。 “小九,”萧金蕊轻声叫住她,“莫要太难过,如果想找人说说话,就来找二姐,二姐会陪你。” 谢谢。 萧紫藤低下头,嘴角的一抹嘲讽随即被掩盖,“知道了,二姐。” 二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你若只是在我面前装好人便罢,如果你敢把主意打在我头上,我一定叫你悔不当初。 在沉闷的气氛当中吃完晚饭,大家各自回房,大夫人即去了萧金蕊房间,坐下道,“金蕊,你是觉得小九有可利用之处?” 知女莫若母,萧金蕊的心思,她还是能猜个差不多的。否则的话,依女儿的聪明,怎么可能对小九那般维护。 “娘难道没看出来,小九跟从前不一样了?”萧金蕊目光莹莹,虽满脸算计,却无损她的高贵美丽。 身为萧家长女,又是长房嫡出,她在萧家地位有多高,可想而知。人前一副温柔仁慈样,可这张美人皮下的灵魂有多狠毒肮脏,恐怕也只有她们母女最清楚,连萧云开都不得而知。 “我自是看得出来,”大夫人冷笑一声,“想来是知道没了生计,所以也没出顾忌,不然还能怎样。” 因为时至今日,萧紫藤还不曾露出半点会功夫的样子,所以还不曾引起萧家足够的警觉之心,这虽然表面看起来是她吃了亏,其实却是方便了她行动,以及出手之后置身事外,从容不迫。 “总之回护她一二总不会有错,”萧金蕊高深莫测般一笑,“三夫人和萧金盏是有勇无谋,只消在适当的时候稍加点拨,自有她们出头,何必急在这一时。” 大夫人点头,母女两人相视而笑,无须多言。 而三夫人房中,萧金盏正在发大火,东西摔了一地,“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三夫人赶紧好言相劝,“金盏,莫要摔了,当心摔着自己——当心那碎片!” 萧金盏气得都要哭出来,被萧紫藤打的半边脸到现在还完全消肿,足见那贱人手劲有多大。“小九才回来几天,父亲和大夫人就都向着她,我被她打了,他们也不管,气死我了!” “好了,金盏,别气了,”三夫人冷笑一声,“大夫人一向以公正严明自居,何况老爷也发话了,她还会不知道充好人吗?” “那我就白白挨小九的打?”萧金盏咬牙,“她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 其实,比起被打的痛,她更无法接受的人是,打她的人是萧紫藤那个人人都瞧不起的废物,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别急,娘一定替你讨回来!”三夫人眼神恶毒,“就先让那小贱人得意着,你和容儿被打的仇,娘一定帮你讨回来!” 萧金盏狠狠咬牙,脑子里幻想着把萧紫藤打到半死的样子,阴狠地笑了几声。 萧紫藤进了院门,见娘亲在和一个年轻男子说话,脸上笑容很温和,也很感激的样子。 年轻男子对陆雪枫的态度很恭敬,“五姨娘,你看这些饭菜还吃得吗,娘要我问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再带过来。” 他就是四房的过继子萧承嗣,来萧家时已经十岁了,所以虽然是四房所出,如今二十五岁的他反倒是萧家最年长的孩子。但萧百容是长房长子,自然不能让他给压下去,所以只要说到萧家大少,那自然就是萧百容,他还是按着进萧家时的顺序,被称一声八少爷。 “承嗣哥,”萧紫藤淡然一笑,目光也变得柔和,“又来给我娘送吃的?” 这些年她极少回来,萧云开又不拿陆雪枫当一回事,平时也就四夫人会差萧承嗣过来送个饭菜,对陆雪枫颇多照顾。萧紫藤虽然不会表现得感激涕零,但在她眼里,萧承嗣是萧家唯一一个良心没被狗吃了的人,对他的态度自然要温和的多。 萧承嗣回身,先是上下打量萧紫藤一眼,这才笑了笑,“是,娘说这天热,怕五姨娘又不愿意吃东西,就做了些解暑的汤,让我拿来给五姨娘。” “四姐对我真是太好了,”陆雪枫几乎要流下泪来,“承嗣啊,这些年若不是有你们母子,我都不知道……” “五姨娘言重了,”萧承嗣似乎有些惶然,“娘常说当年她没少受五姨娘的宽慰照顾,如今娘挂念着五姨娘一些,也是应该的。只不过娘人微言轻,很多时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五姨娘不怪娘就好。” 这倒也是,当初四夫人一直没有生养,被二夫人、三夫人她们好生嘲笑了一阵,也就陆雪枫心地良善,时时安慰四夫人,还找了些偏方给她,虽说没什么效用,但却让她记在心里。 正文 第十回 兄妹之情 “那有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不过一点点事,被人说成那么大的恩惠,陆雪枫羞红了脸,连连摆手,“承嗣,以后可莫要说了,让人笑话。” 萧承嗣笑笑,没有言语。 许是知道自己在萧家的尴尬境地,他整个人看起来是相当孤寂的,清秀的脸上很难见到笑容,连眼神也是忧郁的,萧紫藤每次看到他这愁肠百结的样子,就想起“西施捧心”四个字来。 “好了,娘,你进去歇会儿,太阳大,别晒着了。”萧紫藤将娘亲让进屋里,忽地正了脸色,“承嗣哥,我与沈家主的婚事,是大夫人定的,还是沈家来求的?” 萧承嗣脸色白了白,越见担忧,“我也不太清楚,沈家主病重也不是一天两天,忽然就说要找个阳盛之命的女子相配,借着冲喜之机把病魔赶走,你是阳盛的命,他们自是知道的,所以——” 看来大致不差。 萧紫藤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萧承嗣又打量了她几眼,忍不住道,“紫藤,我听街上的人说,昨日四少爷打了你,还、还——” “还一脚把我踢飞,我差点没命。”萧紫藤面色坦然,接上话。 萧承嗣脸色变了变,“那你没事吗?你有未将这事告诉父亲和大娘知道?” 萧紫藤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们会替我主持公道?别傻了,承嗣哥,他们偏袒萧百容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就算我提及,他们也只会说就算萧百容下手重了些,也是因为我要做出有辱门风之事,是不会动萧百容一根手指头的。” 所以,想要讨回公道,还得靠自己,别人都指望不上。萧家的冷酷无情她不是今天才知道,更没人会在意她的死活、她的感受,所以,她只能步步为赢,小心谨慎。 萧承嗣咬了咬嘴唇,“紫藤,难为你了,我……” “又不是你的错,你摆出一副内疚的样子做什么,”萧紫藤不以为然地看他一眼,“承嗣哥,不用担心我,你只要帮着照顾我娘就行。”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发现萧承嗣很不对劲,一副欲言又止样,难道他也隐瞒了什么吗? 看来,萧家每一个人都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样,面皮下是怎样一副心肠,还得看个分明才行。 萧承嗣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紫藤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淡然道,“承嗣哥,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也别为我出头,免得给你自己招来祸事。” 萧承嗣维护她的心意,她很清楚,但四房在萧家本来就没什么地位,万一再有把柄落到大夫人他们手上,四夫人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萧承嗣愣了愣,上下打量她一眼,萧承嗣还是忍不住问,“紫藤,你怎么……”这次萧紫藤回来,分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那么强势,那么自信,好像没有谁能把她怎么样,跟从前比起来,绝对判若两人。 “跟从前不一样了,是吗?”萧紫藤眼中锐光一闪,“你说的对,承嗣哥,因为这些年我想明白了,人一定要靠自己,否则只会任人欺凌而已。所以我这些年学了些本事,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自己和娘亲,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娘亲的照顾了。” 她知道萧承嗣是关心她,但仍旧没打算说出事实,以解释她的转变,而是撒了个谎。反正这些年她一个人住在寺庙,无人问津,谁都不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还不由得她说什么是什么。 萧承嗣也没怀疑,“哦”了一声,“紫藤,虽然你学了本事,但是还是要小心,大夫人他们……”他停了停,似乎觉得背后诋毁大夫人很是不该,白着脸笑笑,“总之你莫要锋芒太露,以免成众矢之的。” 听他话里有话,萧紫藤心中的疑惑再度升起,目光在他脸上转得几转,见他微微移开了视线,就知道他不想她问,便一笑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小心。” 萧承嗣离开之后,萧紫藤一个人坐在桌边想事情,既然大夫人她们根本不拿她当一回,她何妨装一回柔弱,然后再狠狠教训一下伤害她、污辱她的人,却又让他们抓不到把柄,也让他们尝一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儿! 深夜,冷月高悬,萧家各处屋檐下烛火摇曳,照出树影婆娑,忽明忽暗,仿佛暗藏着无边的危机。 萧紫藤简直无法想像,就是这样非人的地方,如何能留住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和下半生,对萧云开这样的男人,陆雪枫到底图他的什么! 她正思绪繁杂间,窗外有人影快如鬼魅般闪过,十几年的残酷训练,已练就她异乎于常人的警觉性和反应速度,当即霍色起身,低声喝问,“谁!” 无人应答,轻到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响过,一缕指风刹时破窗而入,直取萧紫藤面门。 好强的内力。 萧紫藤暗暗赞叹一声,同时一偏头,让开这一击,跟着飞身过去打开房门,院墙上有道黑影一闪而没,她略一迟疑,追了上去。 不是她笨,轻易就中来人的调虎离山计,实在是她和娘亲根本不住一间屋,而来人的功夫又出乎她意料的高,如果他想对娘亲不利,不可能先来惊动她。 所以很快的,她就做出了判断,来人对她似乎并没有想要动杀招,也许是一种试探或者警告,跟去看看再说。 出了萧府,萧紫藤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前面的黑影奔得虽然急,但显然没有尽全力,是在等她无疑。看此人身法再快也始终动作潇洒,身法如行云流水一样的自然,不用说,是个高手。 黑影奔出去约摸两里路,来到一处酒楼前,停了下来。 萧紫藤在离他三丈开外停下来,目光冷如天上月,凝声道,“何方神圣?” 此人慢慢回身,脸上戴了个青铜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和小巧的下巴,忽地嘎嘎一笑,“九姑娘好深厚的内力,何时修练而来?” 人人尽知萧家九女是人尽可欺的废物,可如今一见,她随此人而来,奔行那般急却仍旧气定神闲,毫不吃力,如此年轻就有如此内力,岂非太不寻常。 萧紫藤瞳孔忽地收缩,脑海中瞬间回忆起被萧家人接回来之前那一晚发生的一切: 漆黑的夜,寺庙后潮湿的山洞,衣衫破烂、浑身是伤的男人,痛苦的喘息,还有男人压在她身上那沉重而让人窒息的感觉…… “你走神了,”此人忽地开口,声音较之方才又有了些微的变化,显然这不是他本来的声音,是为掩饰身份而为之,“若我要杀你,你方才已是一具尸体。” “你若要杀我,就不会引我到这里,说吧,到底什么事。”萧紫藤表面虽淡定,心中却着实惊惧:自己居然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走神,简直是特工的大忌,如果这个人真的要杀自己…… 可是为什么,她可以在面对任何人保持一份警觉性,不给对手机会,对这个陌生人,就这般不设防,还有功夫想七想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