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四小姐入相府

从前两日起，丞相府各人就已经忙碌起来了，丞相夫人突然宣布四小姐即日将回到丞相府里，众所周知，丞相府里只有庶出的四少爷，哪来的四小姐，不过丞相夫人在说这话时，脸色黑如锅底，自然不敢有人当面问些什么，但是下面的人，话已经传开。
“这四小姐也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听说她娘是商户女，只怕是长相不堪，一身铜臭味。”绿衣丫鬟一面打扫地面，一边闲话。
“你知道什么，我们老爷可是丞相，见过多少美人，入得了老爷眼的女人怎么可能丑，四小姐自然也是生得花容月貌。”
“呲，你又知道。”
小丫鬟你一言我一句闲聊起来，管家经过厅里，脸一落，沉声道：“主子的事你们也敢议论，再让我听到一句闲话，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大总管，”刚才还聊得开心的几名丫鬟，突然像中了风似的，脚颤抖的跪在地面。
“手脚快点，四小姐等会就到了，如果有点差错，就小心你们的脑袋。”管家厉声喝斥，倒没实质性的惩罚，不过是嘴上一阵威胁罢了，毕竟家里人多嘴杂，而四小姐的到来，又这么大的打排场，自然引得众人的好奇。
管家训斥完丫鬟，快步朝府门走去，早上派去接四小姐的人怕是要到了。到了门口，管家左右张望了一下府前空旷的街道，未见有马车经过，只怕路上稍微耽误一会儿。
没过多久，府里面的小厮跑了出来，“大总管，老爷问四小姐到没？”
“去回老爷的话，小姐的马车还没到府里，让老爷稍候。”管家扬扬手，示意小厮去回老爷的话。跟在老爷身边多年，自然早就识得四小姐，也知道老爷对四小姐母女的疼惜。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管家才看到有马车远远的驰来，走出府门伸长了脖子才看清，坐在马车上的人，正是派去接小姐的阿忠。
“小姐一路辛苦了。”马车刚停了下来，管家立即站到马车的边上，恭敬的说道。
一只白皙的小手从车厢里面伸出，轻撩起车帘，俏丽的脸蛋露了出来，女子年约十六岁左右，身着桃红小褂裙，看到管家立即甜声叫道：“祥叔。”
“小桃红，”管家莞尔一笑，退开一步，“都是大丫头了，还这么闹，学学四小姐吧！”
“祥叔好讨厌，刚见人家的面就训斥人家，”小桃红打开帘子，伸过手请里面的女子下车，小心扶着她下车的同时抱怨道：“小姐，你看祥叔，就喜欢欺负人家。”
小姐年纪不大，身着一袭浅紫百褶裙，裙摆刺着几只蝴蝶，一张小脸稚气未脱的模样，扬唇一笑露出一对梨涡，刹是讨人喜欢。
“祥叔你别理这丫头，她就是被我惯得没大没小的，祥叔可别见气。”女子开口，如黄莺唱歌一样。
“四小姐哪的话，小桃红这丫头老奴哪有不知道的理。”管家笑容可掬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才十来天没见，感觉又变了样似的，这年纪的丫头，真是一天一模样。
“嘻嘻，祥叔最好了。”小桃红一脸卖乖的模样凑近管家的另一边，笑呵呵的挽住他的手臂撒娇。
“你吖！进了府就聪明，别给小姐添乱。”小桃红虽然虚长四小姐一岁，可是性子活泼好动，还不如小姐沉静，在这错综复杂的大宅子里，管家期望小桃红能成四小姐的帮手，而非拖她后腿的人。
“祥叔就放心吧！”
小桃红露齿一笑，管家也没再多说。小桃红是孤女，四小姐把她捡回来后，就一直留在身边侍候，俩人感情好，倒不怕小桃红不用心侍候。
“祥叔，我们快点去见爹爹吧！”季雪晴有些急迫，已经近两月没见过爹了，虽说爹有让祥叔偶尔过来看她，总是不如亲眼见到爹感觉好。
管家一笑，知道老爷在屋里久等了，快步带着季雪晴穿过第一道门，一路往里走，绕过几条长廊，经过几个拱门，快到大厅门口才缓了脚步对季雪晴叮嘱，“老爷在屋里等你，今儿一早就设了家宴，屋里各人都在，早先也请了教养嬷嬷特意去教了小姐，小姐待会儿尽量从容一些，不要紧张。”
“谢谢祥叔提点，雪晴省得。”季雪晴眯眼一笑，跟着管家进大厅。
前院大厅灯笼高照，红木雕花的两张主位置上，一边是等得有些心急了的丞相，另一侧则是姿态端正，嘴角噙着浅笑的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下首边，坐了两位姨娘。姨娘们各个娇丽，神情迥异，几个儿女则坐在了丞相的下首，他们的身后都恭谨着站立着各自贴身侍候的大丫鬟。
季雪晴站在厅中间，一脸孺慕之情的看着丞相，脆生生叫道：“爹爹。”
身边的小桃红浅浅一笑，跟着季雪晴行礼，“见过老爷、夫人及各位主子。”
“晴儿可来了，再不来爹就要出门寻你了，猜想着这么漂亮的姑娘是不是被人拐跑了。”丞相老爷上前一步，走近季雪晴面前，拉着她的小手亲切的打趣。
“爹爹又笑话女儿。”季雪晴娇嗔道，不依的跺跺脚。
一屋子的人吓了一跳，丞相什么时候这样过，在他们眼里的丞相是威严的，甚至是难以亲近的，而今儿，丞相让他们见到了他的另一面。
一时间，一屋的人，看季雪晴的眼光都有些诡异，各有各有心思。
“这就是我前些日子与你们讲过的晴儿，今儿十五岁，比如景小些月份，排行老四。”丞相笑说，眼眸望向季雪晴时尽是些暖意，“从今日起，她就是相府的四小姐，做哥哥姐姐的要多多爱护她，弟弟妹妹要尊重她，若是让本相知道哪个胆肥的奴才敢对晴儿不敬，在这个府里欺负了她，我定拔了他的皮！”



第一卷 2不愉快的认亲

季国辰过半百，相貌堂堂，脸上虽染上岁月的痕迹，可眉宇间尽显稳重与睿智，今儿个他当着全府上下说出这番话，就是为了捧季雪晴的面子，让一屋子的人都知道，季雪晴是他心爱的女儿。
屋里子嗣虽不是特别多，但也不少，还真没谁像季雪晴这样得了丞相的眼缘，不免有些人心里就起了心思。
三小姐季如景嘴唇微微上翘，眼里有丝不屑，不知道哪里来的野村姑，竟然还想当她的妹妹，不知死活。
她瞥了眼坐在上座，从头至尾笑得温柔敦厚的母亲，眉尾挑高，就见母亲眼中的狠戾在父亲看不见的位置毫不掩饰的表达出来。
她嘴角噙上一丝冷笑，一闪而过后换了一张笑靥，微仰下颚，一副单纯天真的模样赞叹道：“四妹妹真是生得好颜色。”
听到如景的话，大夫人终是抬眸看向雪晴，脸上瞬刻有了得体的笑意，平和地补充了一句：“到了这府上，便是相府之女，儿女下人们都懂得规矩，自是不会亏待了她，老爷，您放心就是。”
季雪晴望了朱氏一眼，她笑得很温柔，可是她却感受不到暖意。雪晴垂眸，移动脚步迈向丞相，站在他一侧，低眉顺眼得乖巧。
大夫人见雪晴细微的动作，当下眉眼一挑，一口闷气噎下，这内心就如翻江倒海，倒腾得她欲爆裂般宣泄一番，然她知道此时并不是时候，心里再闹气，这面上还是没露出丝毫。
朱氏了解丞相的脾性，若是惹恼了他，或许就会冷落她个一年半载，她不是没吃过他的“厉害”，虽然她是郡主，上有当了贵妃的亲侄女，下有深受皇恩的郡王，家族势力庞大，可季家却是历代有人在朝为相，就连当今的皇上也礼让他三分，况且他与皇上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同一般君臣。
前几日他告诉她：“我在外面有个女儿，她母亲在两年前身逝，如今孤苦无依，我准备接她回来。”
大夫人当场震愕，愣愣地听他讲完他的故事，许久才掩面哭出了声：“老爷，你在外当真还养着那个贱人？还生下一女？你……你可对得起我？”
这个女人，她不是不知道的，在她未嫁时，就听闻过这个女人的事情，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了，没想到……
季国辰未作声，端茶杯慢慢地掀盖拔拉着上面的浮沫，待她哭够了，他才低沉地说了句：“事实存在，你不必再追究为夫之错，那女孩儿叫季雪晴，今年刚及笄，待她过来，你只当她是亲生女儿便是。”过往的种种他不想多说，当年他不想委屈她让她入门作妾，只要她能嫁户好人家，幸福就好，哪知道她也是倔的，为了他，一守就是好几年，再次遇见后，他又如何能淡定从容，本就情根深种，再见时，更是一往倾心。
她的性子弱，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愿意让她做妾的原因，事实上他的决定也没有错，虽然亏了她，让她一辈子见不得光，但总比入了这丞相府要强得多，这些年，他虽不管内院的事情，但也不至于是一个眼盲耳聋之人，只是他懒得管而已。
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才接雪晴回府，一是顾及雪晴的感受，二是她已及笄，必须接回府才行了，免得将来寻不到好亲事。
不管朱氏有多么不乐意，没过几天，丞相还是将雪晴接入了府坻，并以这种姿态告诉众人，他的这个姑娘是与众不同的，是不容轻视的。
季国辰拉过缩在他身后的女儿，望着与慧娘相似的容貌，目光不自觉的泛起怜惜，“乖，不要怕，以后她就是你的母亲。”
季雪晴两手置在腰间，浓睫轻掀，黑瞳深凝着她，眼神有些淡漠，她知道爹爹的意思，可是这一声‘母亲’卡在喉间，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朱氏心中本就是憋了气的，若不是丞相三番五次的提醒，朱氏早就出手治雪晴了，可是眼下雪晴的态度，朱氏却是再也忍不下了。
“怎么地，你这私生女不当我是母亲吗？”大夫人抬起手上的帕子，掩了一下嘴，唇角勾起一丝笑，眸光瞟了一下丞相，问得不咸不淡。
朱氏虽气但却不傻，她当然不会当着丞相的面对雪晴怎么样，故意如此说，就是有心说给雪晴听，她自己承认了最好，这样的话，这丞相府的大门她也别想再迈进来。
季国辰眉头一敛，瞟了一眼朱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雪晴，见她垂着头，那扑闪的眼睫渐显委屈，手指头抓抠着裙子，看上去胆小而生涩，心里愣是怜爱了几分，温和道：“今儿不叫也无防，只要你心里有她这个母亲就是，时间久了，你便叫得出口了。”
雪晴微一颔首，又瞟了大夫人一眼，本想露一个笑脸以示友好，但看到朱氏的眼神便敛住了笑意。这些年单纯惯了，倒忘了最初的自己，已经习惯了在爹爹面前撒娇示弱，以此来逃避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一时转不过弯来，看到朱氏的眼神，勾起了多年不曾想起的事情，说来可笑，她也算是一朵奇葩，千百万人中怕也找不出她这样的一个，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来到了这个世界。
“姑娘在外，可读过书？”大夫人此时已经装不下去，虚笑的脸有了些阴沉，宛如乌云笼罩，眼眸子忽闪着一道又一道的闪电，“若是慧娘教得好了，相府规矩应该懂的。”
季国辰正欲开口，雪晴已抢先了回答：“读过经史，女训女戒的也看了些，娘亲还教了我琴棋书画。”说起她娘亲，她的眼睛是亮的，完全没了刚才表现出来的怯弱，应对也突然变得得体大方。
“娘亲？”大夫人故意挑她的话，幽怨地睇向丞相，“相爷，这四姑娘是否要教些规矩才好？”
季国辰虽然不清楚朱氏想些什么，但也知道她不安好心，急忙摆手：“慢慢来，慢慢来，她刚到府上，一切还得慢慢适应，你做母亲的以后多教导些就是了。”
“我若是教了，你做爹的可会心疼？”朱氏微挑双眉，唇角的笑显得凉薄。



第一卷 3相爷存心偏袒

“夫人这话怎讲？做母亲的教导儿女应该，不要偏了心就是。”季国辰的话意让朱氏心一凛，他话说得不愠不火，可暗里却在警告她不得对这个庶女轻慢淡薄。眼下他们来到这个大厅里，季国辰当着相府所有人的面又把这个庶女摆在了“金贵”的位置，这朱氏的心里啊，着实堵得慌。
可眼下的气还没顺，更堵的又来了。
“晴儿刚来相府，眼下也没有她的园子，幸好紫竹园刚刚建好，晴儿就住那儿吧。”季国辰转头看看一旁的大总管，又说，“富祥，你现在就让下人快去收拾，一应用具务必全了。”
“是！”赵富祥瞄了一眼大夫人，小心地退了出去。
这紫竹园是所有院落最大也是最好的园子，三进的屋子，园子里还修建了一个亭子，一个面积较大的人工湖，湖里养着荷花，还有九曲的小桥，有绿藤缠绕的古木松柏，翠竹假山，可谓是风景怡人，别有洞天。
当季国辰当着全府上下百号人的面把这座大园子给了一个刚刚进府的外来女儿时，着实把厅里的人给错愕了一把，面面相觑之后谁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大夫人宁了气神，微垂着眉眼，一切看上去很正常，可细看却能看清，这混身轻微的颤动，可不像她面上表现得这么正常，毕竟这新建的紫竹园可是为了她嫡亲的儿子所建，如今却给了这样的一个丫头，她哪能从容。
季如景双眸渐渐缩起，恨意渐生，不满的抢口道：“爹爹怎么能如此，这紫竹院上为了大哥娶嫂子特意翻修新建的，怎么如今……”
紫竹院好得很，她不是没上过心，不过却也是立事的，毕竟是自己亲哥的院子，她再怎样闹也是抢不过来的，所以也只是暗地里想想，可是眼下却不同了，她再不开口，这院子的主人就要成季雪晴了。
“你哥娶亲，他现在的院子不能住吗？”季国辰一声冷哼，厉眼看向如景，吓得她一哆嗦，也不敢多说。
季国辰冷冷扫了众人一眼，见没人胆敢再说三道四，才接着往下安排，指派了一名管事妈妈，两名粗使婆子，两名丫环照顾雪晴，雪晴自己身边原就有侍候的人，所以他也没多安排人进去。
雪晴回府认亲的过程虽然不太顺利，但也是平安渡过了，见事情也都差不多了，季国辰便吩咐摆宴，说到底今儿个在季国辰眼里是个喜庆的日子，妻妾儿女们都汇聚在一堂用膳，很是热闹。
雪晴坐在他身边，另一侧则是朱氏，下首的便是姨娘与一群儿女。这样的情景是很少见的，除非是过年的时候，平常一般小妾与庶子庶女都不得入厅来用膳，朱氏一向端着身份行事，在小妾和庶子女面前向向都是高高在上的，怎么样可能有事没事一起用餐。
晚宴是丰盛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朱氏本身没吃多少，全用来注意丞相和雪晴。
看着这位刚来的四小姐目无旁人似地顾自在吃，主位上的季国辰竟然看着失礼的女儿笑得一脸柔和，时不时让侍奉一旁的丫环给她挟些放在远处的菜。看着雪晴喜欢吃他面前的一盘清蒸鱼，他遂端起盘子放到了她面前，温和地说了声：“慢慢吃，小心刺儿。”
雪晴仰起脸，朝他甜甜一笑。这样的情景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停下了咀嚼，怔怔地望着这对父女，羡慕的，妒嫉的，哀怨的，淡漠的，无不在心里独尝着各自的味道。大夫人撩起眸子，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微微一笑，端庄平和：“今儿个喜庆，大家都放开肚子吃，别愣着。”她的话一完，敛眸的敛眸，举筷的举筷，“乓乓乒乒”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今儿个，她也没好气度再来讲就食不言，寝不语，甚至是有些气恼的故意弄出声音，一副抛开身份的模样。
雪晴见气氛突然转变，一时没转过弯来，也没想到问题出现在她的身上，毕竟以前爹爹只要回家，他们一家三口就是这样围在一桌用餐，吃吃笑笑，比现在更热闹，而丞相也从来没严厉管教过她，慧娘又是疼她的，她倒真不知道这些餐桌上的礼节。
在她的思想观念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就是要说说笑笑才显得亲密，所以她和丞相的互动，她完全不觉得有问题，但她却忽略了一点，丞相在这府里的一面与在她面前的一面，并不相同，也正是因此，她才会一进府进里，就成了众人怨恨的对象。
“啧，一点家教都没有，真是丢了相府的人。”潘姨娘突然发难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惦记紫竹园的人，可不止如景一人。
“呃……”雪晴嘴里还咬着一半青菜叶子没有咽下，就这么傻傻的看着潘姨娘，府里的人，她都认全了，以前就知道府里有哪些人，所以今日对上脸后，很容易就能记住。
“啧啧啧，脏死了，这让我们怎么继续吃。”
潘姨娘故意如此说道，雪晴一双黛眉深锁，这半根菜叶子，她咬在自己的嘴里，到底是碍了谁，又脏了谁啊？
之前听祥叔说府里的事情，不断的提点小桃红让她谨言慎行，她还一直没往心上去，如今看来祥叔提点小桃红也是有用意的，祥叔毕竟是家奴，不好当她的面说些什么，只能转了弯的表达，这大宅子里还真不如小家小户来得简单。



第一卷 4迫与姨娘过招

“潘姨娘是在说我吗？”雪晴两口咽下青菜后，故作无辜的问道，一双明媚的大眼还刻意的眨了两下。
“你说呢？”潘姨娘眼皮子微掀，满目嫌弃，只觉得雪晴不止上不了台面，脑子还不好使，胸口一股子气没地儿可以发泄。
雪晴眼儿微眯，忽然灿烂一笑，“我想应该不是说我，爹爹以前就跟我说过，说潘姨娘最是温柔，而且一定会喜欢我的，怎么可能会怪我呢！”
潘姨娘听闻，微愣，抬眼看向相爷，只见相爷沉了脸，默不吭声，手中的碗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潘姨娘心中一顿，才觉得不好。从刚才的情况，她能看出相爷对雪晴的维护，但她指桑骂槐的一句话，没想到相爷就这么在意，毕竟相爷对她向来温柔，甚少对她使脸色。
就算有时候，她和夫人暗地里玩些小动作时，夫人想整治她时，相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提点夫人适可而止，可见相爷是很在意她的。可是这次紫竹园的事情，她确是受了不少气。
她不止一次的向相爷提起，想要紫竹园，可不管她怎么说，相爷都没松口。原当相爷是打算将这园子指给逸文，为了这件事，她可没少和夫人明争暗斗，哪知道到头来，这上好的肥肉，竟然是给了这个野丫头。
“我说这鱼呢！”潘姨娘用眼神示意，瞟向雪晴最爱吃的清蒸鱼说道：“腥味十足，看着就恶心。”
相爷已经变了脸色，而且雪晴也说了这样的话，潘姨娘也不敢再继续折腾，但事实上就算她不说，她的意思，一桌子人还是知道的。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潘姨娘还是不忘恶心一下雪晴，毕竟清蒸鱼可是她爱吃的菜色。
“是吗？我不觉得啊，挺好吃的啊。”雪晴故意舔了一下筷子，才去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到潘姨娘的碗里，并笑容满面的称道：“姨娘不信的话，你试试看。”
潘姨娘一怔，脸色极其难看，立即发难道：“你有没有教养，自己用过的筷子怎可给旁人夹菜，而且还恶心得在夹菜前先舔一下筷子。”
“没家教吗？”雪晴无辜的看向相爷，“爹爹，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吃饭的吗？”
雪晴一转脸，趁众人看向相爷时，俏皮的对相爷眨眨眼眸，相爷眼里立即泛起笑意，但转而对向潘姨娘的时候却沉了几分的斥道：“若兰是在指责本相的不是吗？”
毕竟养不教父之过，而且雪晴还早一步将相爷拖下了水，只是相爷下水下得心甘情愿，还配合雪晴一起对付潘姨娘。
“相、相爷！”潘姨娘愣了一下，才结巴的叫道，一脸不可置信的看了相爷许才，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只是眼角却不见湿润，扯着嗓子叫道：“妾身知道，妾身在相爷心里不如四姑娘，但是、但是相爷竟然看着四姑娘如此欺辱妾身，不但不阻止，还助长她的气焰，以后这府里哪还有妾身的立足之地，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早的去了……”
说罢，潘姨娘‘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抬脚就往旁边跑去，目标自然是一边的柱子。雪晴看得瞠目结舌，本打算继续口舌的，但看这形势也知道不可能继续下去，使了眼色给小桃红，小桃红立即上前抱住了潘姨娘。
潘姨娘反手就给了小桃红一耳光，训斥道：“你这下贱东西也敢碰我。”
雪晴瞳孔猛的张大，双拳紧握。刚看潘姨娘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她本打算退一步，认一个错，免得爹爹为难，可是眼下小桃红被打，她哪还会顾忌爹爹夹在中间是否会为难，上前一步沉声质问，“敢问姨娘，我的丫头哪里惹了姨娘不快，需要姨娘出手教训，若真是有什么不是，也有我这个做主子的管着教着，容不得她人动手。”
雪晴眼中寒光乍起，周身写着生人勿近几字，而小桃红自从卖到了雪晴身边，过得就同一般的小户小姐一样，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却是第一次接触这些，更是第一次被打，眼泪不自觉的就哗哗直落，看得雪晴更觉得心疼，从小一起长大伙伴，哪有主仆之分，早就视为姐妹，哪容得下旁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作贱小桃红。
“怎么，难道我连教训一个奴婢的权利也没有吗？”潘姨娘被雪晴的眼神震慑了片刻，回过头来只觉得没面子，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的眼神吓住。为了掩饰之前的失态，说话的声音更加大了起来，“眼睛瞪得这么大，莫不是想动手打我不成？”
雪晴唇瓣紧抿，拳也是握得紧紧的，听到潘姨娘的话，她真的有冲动上前揍她两下，可是眼神一瞟，看到站在一边的爹爹，只能忍下心中的这口气，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小桃红是我带过来的人，不是这府里卖身的丫鬟小厮，以后谁再敢动她，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潘姨娘一听就炸毛了，只差跳起脚来对雪晴吼叫。
雪晴冷哼一声，“长了耳朵，能听懂人话的人，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说罢，冷冷的看了一眼，屋里在座的其他人。
“吆，这四姑娘还真是好大的排场呢！这是刚入府就要给我们这些嫡母、姨娘一个下马威吗？”
潘姨娘见朱氏也开口答腔，底气更足的说道：“可不是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就在这里……”
她话还没说完，相爷就厉声打断道：“都闹够了没？”
“相爷，”潘姨娘见相爷脸色不好，打算用以前的老招，小脚一跺就准备扑入相爷的怀里撒娇，好让他帮自己出气。可是雪晴人在这里，又怎么可能让她成事，雪晴先一步扑到相爷的怀里，闷声道：“爹爹，我不开心。”
“怎么啦？”相爷一听心中的宝贝儿说不开心，下意识的答腔问话，其实答案他心中是有数的，根本不用雪晴回答，只是条件反射下的问句而已。
“她们都不喜欢我，我不想住在这里，爹爹，我们回以前的家吧！”
雪晴嗡声嗡气的道，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相爷听着难受，再看雪晴的小脸，眼中还闪着泪花，当下心就拧了起来，软了声调说：“晴儿乖，先在这里住些日子，如果实在不开心，爹爹再陪你回去住好吗？”
雪晴瘪了瘪嘴，重新闷到相爷的怀里也不吭声，相爷更是心疼的拍着雪晴的肩说：“好了，别难道了，爹爹送你回你的小院里，看看还差什么，爹爹命人帮你置办。”
说罢，就半拉着雪晴出了厅里，一厅的人看着两人的背影默不作声，却是同一时间沉了脸，各自深思。



第一卷 5妻妾联手对敌

“果然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下贱货，根本上不了台面，哼。”潘姨娘见相爷出了大厅后，才大声骂道。
朱氏冷冷的看了一眼潘姨娘，也没答理她。潘姨娘讨了个没趣，又忍不下这口气，眉眼一抬走到朱氏面前，怂恿道：“姐姐你看看她，这么没教养，头一天进门就不尊重我们，将来还不翻了天去。”
“你想怎么样？”朱氏略一迟疑才说道。
潘姨娘将头凑近，眉眼中带了几分喜色的提议道：“四姑娘从小在外长大，根本不懂府里的规矩，别说是相家千金就是一般的大府闺秀该懂的规矩看样子都是不明了的，不如姐姐就做个好人，替四姑娘找一个教养嬷嬷来教教她规矩。”
朱氏双目之中流露出赞同之色，道：“听妹妹这样说，心中应该是有了人选吧？”
“蔡嬷嬷是侍候过先皇后的人，当今皇上体恤，特恩准她出宫荣养。不少夫人太太特意花重金请她过府教女眷仪态规矩，还不是人人都请得动的，不如我们也……”
朱氏一听，抬眼看去，眉目中尽是认同，嘴上却说道：“蔡嬷嬷虽然有一手，但是出了名的严厉，不少小姐在她手中吃了大苦头。”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否则的话，四姑娘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学乖。”潘姨娘说罢，又问朱氏是否同意，如果同意的话，她可以派人去请，正好她娘家有一个婶婶，识得蔡嬷嬷，可以请她代为传话。
“容我再想想。”朱氏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推托了一下。
“这有什么好想的。”潘姨娘不满的反驳，而一边未说话的几名小辈，也有些忍不住了，特别是如景，拉着朱氏低声问，“娘亲，这不是挺好的吗？而且事情是潘姨娘提起的，爹就是怪，也怪不到娘的头上啊。”
“你懂什么。”朱氏横了一眼如景，示意她闭嘴。
“姐姐，你可别告诉妾身，你是怕了她季雪晴？”
朱氏脸一落，没好气的说：“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相爷把这个季雪晴看得像一个宝贝疙瘩一样，你这样凑上去，只有吃亏的份。”
“难道相爷还能拦着不成。”潘姨娘不信任的斜视着朱氏，毕竟她理由很正当，不怕相爷不同意。
“不如先把蔡嬷嬷请过来，人都到了，爹总不至于把人赶走吧？”一直充当隐形人的诗涵突然开口。而且还顺便加了一句，“如果姨娘在爹那里不好说话，也可以带上诗涵，诗涵正好可以学些东西。”
蔡嬷嬷虽然严厉，可是各大士家都知道她有两把刷子，而被她夸过的姑娘，也都是人上人，求亲的人更是踏破了其家门。
不过至今为止，蔡嬷嬷就夸过两人，一位进了宫做了妃子，一位嫁给了王爷做了王妃。
她会提出要参加，自然不是想自虐，而是想在蔡嬷嬷面前表现一二，求得一二句赞美的话，毕竟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虽然她是相府千金，可是说白了，真正有权有势的官家或者王爷，哪一府人家求娶的不是排在她后面的三姑娘如景，而来求娶她这个二姑娘，相对相府而论，身份地位都是差了不止一点二点的。
除了身份，她是庶，如景是嫡之外，她不觉得哪里比如景差。所以她不甘心，凭什么她就要嫁得比如景差，要想将来嫁得好，她必须自己去努力去经营。
“这可怎么好，这不是委屈了二姑娘。”朱氏亲热的拉着诗涵的手，疼惜的说道：“若真是被蔡嬷嬷教上一二，有什么损伤，母亲心里也过不去，不如让三姑娘陪你一起去学习，也好有一个照应。”
“我才不要，娘，我不要去。”如景一听，就叫了起来，中途还不忘瞪一眼诗涵，斥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她的闺蜜中，就有人被蔡嬷嬷教导过，蔡嬷嬷的厉害，她也早就有所耳闻，所以反应才会这样大。
诗涵只当没听到如景的话，在朱氏面前卖乖道：“二姐自幼就是母亲亲自教导的，规矩自然是不用多说的，而且琴棋书画样样出众，哪还需要蔡嬷嬷再教管。再说馥贞郡主过些天就要出嫁了，诗涵知道二姐和馥贞郡主关系好，郡主就喜欢二姐的刺绣，二姐还答应了绣件绣品贺她出嫁，怕是时间上不允许。”
绣品的事情，本就是实情，再加上诗涵前面还说了一些拍马屁的话，朱氏听了自然是开心，不甚在意的对如景说：“这样说来，你倒是错过了一个好的学习机会。”蔡嬷嬷的事情她听过不少，能被蔡嬷嬷教导，夸上一二句自然是好，不过，想她朱凤仪的女儿也不必要人锦上添花，不管有没有这一二句赞美，她女儿如景也嫁得不会比旁人差。
如景心下石头落下，才缓了脸色道：“娘，这种学习的机会多了，再说女儿现今也不差，有娘亲自教导，谁还能挑出一个不是吗？”
“你啊……”朱氏用手指点了点如景的额头，对自家这女儿其实是很满意的，虽说从小养得娇，有些刁蛮，但是谁当女儿不是这样过来的，她当初在娘家时，也是如此，所以并不觉得有错。
“倒是苦了你，到时候如果身体受不了，就来和我说。”大夫人转过脸对诗涵说道，诗涵乖巧的点头，先一步谢过朱氏。
如景见不用跟着蔡嬷嬷学习，脸色好了许多，对上诗涵也没再横眉冷对，却也没有多亲，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诗涵也是早就惯了，丝毫不在意，犹自浅笑着。
潘姨娘一见朱氏松了口，立即喜上眉梢的道：“妾身这就去办。”说罢，微微向朱氏欠了身就步伐轻快的走出了厅。



第一卷 6没规矩的庶女

次日清晨，相府各位女眷早早的立在朱氏的小院里，就连如景也没有拉下，早早的到来了，不过一行人却不急着等朱氏通传，倒是伸长了脖子往小院外面看。
	“这都什么时辰了，她竟然还不来。”如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等会儿娘亲可能对雪晴的惩罚。
	潘姨娘眉眼上挑，不屑的说道：“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相爷心尖尖上的肉，难道还能将里面那位看在眼里。”
	潘姨娘说完不忘对屋里努努嘴，话语中满是挑拨，但事实上，潘姨娘根本就不用这样，如景本来就讨厌雪晴，她说这话只是更加深了如景对雪晴的厌恶。
	“她敢。”如景大声斥道，一张俏脸因怒容染得通红。
	她话音才落下，朱氏屋里走出一位年约三十出头，装扮颇讲究的女子，眉眼笑开的对如景说道：“夫人已经起了，请各位姨娘小姐到偏厅候着。”
	说罢，女子已经转身入了内屋，一入到屋里就快步上前到朱氏身边低语，“她没来。”
	朱氏冷哼一声，“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赔钱货，一点礼仪都不懂。”
	女子褪去与如景说话时的一脸温柔，有些刻薄的说：“就是，夫人得给她一个下马威，现在她就这副模样了，以后还不欺到夫人的头上来。”
	“容娘，她院里的丫鬟，晚点你去打点一下。”朱氏冷冷的说道，脑子已经飞快的转了起来。
	容娘冷冷一笑，“夫人宽心，容娘省得。”这点小事，她还是知道怎么做的，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昨日相爷点给四小姐的丫鬟，她们几人的身世及家里各人在府里的关系。
	相爷这次点的几名丫鬟，原都是各院的三等丫鬟，说来也有些让人惊讶，但细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各院的大丫鬟，都有原忠于的主人，哪个会真心的待这新进的四小姐，这事还是赵管家亲自办的，她们也没得能力插得进手，不过现在入了内院，又另当别论了。
	俩人浅淡完后，容娘简单的替朱氏整理过后才搀扶着她到了偏厅。
	一进偏厅，如景像往常一样，娇滴滴的叫了一声娘，就扑到朱氏身边撒娇，朱氏立即笑靥如花的询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屋里的丫鬟侍候得好不好，前些日子说要绣的花样绣没绣出来，这些锁碎的事情。
	如景也都一一回答了，答完这些话，趁着朱氏空话的时候，特意插话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四妹妹来？”
	朱氏脸上神色未变，一句话带过道，“你四妹妹刚进府，让她多休息几天。”
	说罢，立即问起一边的潘姨娘，“博宣前两天着了凉，现在好了些吗？”
	“好了许多，就是有点咳嗽，所以今儿个让他多睡了会儿，没有带过来向您请安。”
	“嗯，让他好好休息，需要用什么药也别省着，直接到帐房领就是了，等他好了带过来让我瞧瞧。”对待庶子庶女，朱氏面上向来是可亲的。
	“好呢，博宣昨儿还说起了姐姐，念道着想母亲呢！”潘姨娘笑得应承，朱氏立即说：“博宣这孩子就是懂事。”
	几句话下来，轻易的扯开了雪晴的事情，就连潘姨娘后来想多嘴几句，朱氏也没让她说得出来，直到让她们都退了出去后，才拉下脸。
	“都是些不省心的。”
	容娘递了杯茶到朱氏手里，一边察言观色的道：“小姐年纪轻，不懂得这些。”
	她也算是看着如景长大的，深知她的脾气，也知道她不喜欢雪晴。说来也是应当的，好好的相府正经小姐，在她父亲的心中，竟然不如外面养大的一个野姑娘，换谁，谁心里都不舒坦。
	这次还被潘姨娘当枪使，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舒坦，更何况是朱氏，自己的女儿，她看到更是不乐意。
	“这潘姨娘当初为了紫竹园可没少和我闹，今儿倒是好，使着我去对付那丫头。”朱氏不乐意的说道，可又不能不这样做，显然她这会儿是忘了，真正要去请蔡嬷嬷来的人是潘姨娘本人，说到底还是潘姨娘自己动的手，她只是不想独自犯了相爷的忌讳，才拉朱氏下水。
	接连两晚，相爷即没到朱氏住处也没到潘姨娘住处，下了朝回了府就到紫竹院，陪雪晴聊天解闷，担心这女儿对新环境不能很快的适应，一门心思全都扑到了她的身上。他也知道朱氏和潘姨娘见了他的面，肯定说不出好话，索性就懒得见了，直接宿在书房里，借口要处理公务。
	直到三日后，一早潘姨娘一脸雀悦的过来，压不住喜悦的对朱氏说：“我娘家那边来了消息，蔡嬷嬷同意了这事，刚才妾身已经打发人过府去请了，过不了多久，人就到府里了。”
	朱氏一听，眉眼稍动，脸上虽染了喜色，动静却是不大的。
	“如此这般，我们倒要先去一趟紫竹园。”
	朱氏打发了其他人，就留了潘姨娘同行，如景却是怎么也不肯走的，非得跟着去。无奈，朱氏只好带了她一起来。
	到紫竹园，就见几个三等丫鬟在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清理院落，嘴里还小声的聊着什么，一副喜乐的模样，竟是没一人看到她们到来，更别提有人通传了。
	“你们这些贱蹄子，不好好做事，都聚在这儿干什么。”
	容娘一声喝斥，众丫鬟回过神来，一个个颤抖的跪到了地上，头都垂得低低，大气都没人敢哼一声。
	如景一双狡黠的大眼，往屋里瞧了瞧问道：“你们主子呢？”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一副为难的模样，却也是不敢瞒着朱氏，颤抖的说道：“主子还在休息，还未起身。”
	虽然这新主子只侍候了几日，但是出奇的脾气好，一般也不指使她们做事，她自个儿早晨也是睡到太阳正亮的时候，也不拘着她们，随她们自己活动的。
她们本是府里长大的丫鬟，自是知道每日早晨要去向夫人请安，可她们身为三等丫鬟，哪里敢多嘴，况且她们也拿不准，小姐是知道不想去，还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会儿见夫人亲自上门，心里多是惶恐不安的。



第一卷 7四小姐护丫鬟

几位小丫鬟见朱氏一听她家主子还未起身，脸色就立即黑了，都有些惴惴不安，其中一名灰白衣裳的小丫鬟咬了下唇角，壮着胆子说道：“禀夫人，昨儿晚上相爷在这里待到了深夜，所以主子今儿起得晚了。”
	朱氏一眼看过来，眼神似冰渣子似的，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叫什么？”
	“奴婢绿英。”绿英怯怯的看了一眼朱氏，脸色有些惨白，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强出了这头，白惹了朱氏的嫌，又讨不了主子的好。毕竟这话细想起来，像是在警告朱氏什么似的。
	“进这府里多久了？”绿英微垂下眼角，看着眼前一双鸳鸯绣面的锦鞋，知道鞋主人心中正怒着，而她又傻愣得撞上了枪口，额间满是密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平常饶是低调不爱多嘴的人，刚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冒了这头，虽说这三天的相处，她有心认了四小姐当自己的主子，要好好侍候着，可这时机也没选得对。
	“奴婢七岁进府，今儿已经十五岁了。”
	“入府也有八年了，时岁也不短了，”朱氏缓缓说道，突然变了脸色斥道：“竟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莫不是平日里，我对你们太宽容了。”
	说罢，朱氏瞅了一眼位于她身后侧的容娘，“教她些规矩，免得传出去了，还道我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
	容娘早在朱氏说话时，就已经准备好了，朱氏话音落下，她正好迈一步上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冷汗淋淋的绿英，一手扯住她后脑勺的头发，扬起右手左右开工，‘???’的声音就在院里响起。
	“大清早的闹……”小桃红从里屋走了出来，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了朱氏，一句话堵在喉间，脸色有些涨红的快步上前，“夫人早晨。”
	小桃红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半点差错都不敢出，就怕被朱氏挑了错，借她来对付四小姐。
	“小桃红吧？”知道朱氏不想搭小桃红的话，容娘教训完了绿英后，缓缓两步走到小桃红的面前，一手勾起小桃红的衣裳，挑眉道：“这身云锦……”
	她一脸诧异的回首看向朱氏，朱氏正色看了过来，脸上已经是风雨欲来的模样。
	其实小桃红这一身云锦并不是簇新的料子，衣裙下面还有些缝补的痕迹。可云锦不止贵而且难得，像这种奢侈品，也只有像朱氏这样的身份才配穿。眼下见一名卑贱的丫鬟都和她穿得一眼，怎能不赤红了眼。
	“说，哪来的？”朱氏声色俱厉的沉声问道。
	小桃红一抖，有些后悔今儿挑了这件衣裳穿了出来，可再一想她柜子里的衣裳，心中想着这一难怕是迟早的事情。
	“回夫人，这衣裳是相爷赐的。”小桃红恭恭敬敬的回话，丝毫不敢有隐瞒。
	衣裳原是四小姐穿了的，可有一次，相爷过去看四小姐，四小姐心中一乐在跑到门厅去的时候，被院里的树枝拉坏了衣裳，当时皮肤还红了一块。
	相爷见四小姐时，看到她的衣裳是坏的，自然是心疼的，立即说要再做几套好衣裳送过来，四小姐也不是乱花银子的主，而且一天到晚都在院子里，也不讲究这些，当下就说缝缝再穿就是，相爷哪肯宝贝女儿穿缝补过的衣裳，立即开口说要把衣服赏给她，四小姐从不拿她当下人，用四小姐自己的话说就是她们是姐妹。
	四小姐哪还会推迟，也正是这样，这件上好的衣料，才会穿在她一个下人的身上，有了第一次，后来这种事发生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所以她柜子里的衣裳虽然都是半新不旧的模样，可都是极好的面料。就是卖到成衣店，也能换不少银子的。
	“大胆，自己手脚不干净，竟然还敢污相爷的名声。”
	朱氏哪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只是听小桃红一说，立即就把事想得污秽了，甚至还想到了雪晴得相爷疼爱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她塞了自己的丫鬟侍候相爷。
	想到这点，朱氏脸不止怒红，简直就是烧了起来，她觉得太过肮脏，试想有哪家是女儿会为父亲安排房中人。
	“夫人，真的的相爷赏的。”小桃红冷汗下来，直接跪了下来，心中偷偷的期盼主子快点醒来，看朱氏这架式，她怕是讨不得好。
	“拖出去，打，给我狠狠的打，不打死，不准停手。”朱氏一脸厉吼，吓得小桃红脸色苍白的抬起了头，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朱氏，不明白怎么就要打死她了。
	难道就为了她身上的这件衣服，可是这衣服就是相爷赏的啊，根本不可能是她偷的，不论蠢成什么样的奴才丫鬟，也没道理偷一件云锦面料的衣裳，天天穿着侍候主子，在主子眼皮底下晃的。
	容娘不说话的时候，其实还算是一位有气质的娘子，毕竟这么多年来管家娘子做不得假，可是她动起手来力气也是挺大的，一手直接拧起了单薄的小桃红，拖着她就往外面走。
	小桃红惊醒过来，刚进府又在朱氏手里吃过一次亏，知道她说得出肯定就不会放过她，吓得泪流满面，扯着嗓子对着里屋吼道：“小姐，小姐，快起来，救救小桃红，小姐，小姐……”
	她一扯嗓子吼道，雪晴就从屋里出来了，顶着一头蓬松的秀发，醉眼迷离的看着院里，视线最后落在朱氏的身上，眯了眯眼神，“这是怎么回事？”刚醒过来，明显还没睡足的模样，就连小桃红刚才求救的话也没听得太细，声音更是带着几分沙哑。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下贱货？今儿我就作主打死她，看谁敢说一句话，从今儿起，没我的允许，你不准出这院门，给我老实的在院里待着，晚一点会有教养嬷嬷过来教你规矩。”
	雪晴眨了眨眼，还没弄明白，刚睡得正香甜时，被一个丫鬟叫醒，双颊红肿都看不出原模样了，被她没规矩的拉了起来，只说朱氏来人就把她推出了房门，也没说清什么事，现在朱氏这样一说，她更是摸不着北。
	在雪晴理思绪的时候，朱氏又快速下了一条指示，“拖出去狠狠的打。”
雪晴这才回过神，一看要打的人是小桃红，再看她凌乱的发，苍白的脸，当下就燃烧了起来，不悦的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在我院里动我的人，也要有一个理由吧！”说罢，狠狠的剜了一眼扯着小桃红手臂的容娘，三步并两的冲上去，一把推开容娘，怒斥道：“你给我滚开。”上次她们当着她的面打了小桃红，她就够恼了，这次还想再来？她是怎么也不会许的。



第一卷 8相爷回府救人

容娘退后两步，脑子一转，故意翻转倒地。容娘想到这事必定要惊动到相爷，而她是朱氏最得力的助手，这点相爷也是知道的，而且府里几位少爷小姐也算是她拉扯长大的，特别是如景小姐，还是她乳大的。如果四小姐先动手打了她，到时候朱氏再治四小姐，相对底气也是足一些的，毕竟打了她就等于打了朱氏的脸面。
	朱氏火大的吼了起来，“反了反了。”
	一直没说话的如景上去，主动将容娘扶了起来，温柔的训斥说：“四妹这是做什么，再怎么护着你的丫鬟，也不能动手打娘的人啊，嬷嬷也这么大年岁了，又从小带我们姐妹几人长大，你怎可……”话未说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也是，你不是府里长大的，自然与嬷嬷生分，可是你这样让我们……”
	如景咬咬唇，一副很为难的模样，看看雪晴，又看了看朱氏，她这副为了雪晴好的模样，在雪晴看来，她们这是打算借这个嬷嬷狠狠的教训她，让她学乖。
	朱氏郡主出身，从小的教养就告诉她，不可动怒，就算是心中有怒，面上也不得与人争执，毕竟她比一般的大家闺秀更高贵。
	可是遇上了雪晴就是她的克星，在她面前，她永远保持不了冷静，即使她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可是怒火怎么也是忍不住的。
	即使朱氏不愿意深想，可是看到雪晴这张脸就会让她想起，她不是相爷的心中人，相爷的心中人是一个她见也没见过，低贱得连当相爷贵妾都不够资格的商户女，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占了相爷的心，她如何能从容面对。
	在如景将容娘扶起的时候，雪晴也将小桃红拉了起来，检查了一下，发现她只是衣裳凌乱了些，并未受到伤害才将心落下。转而挺身站在她的前面，将小桃红藏在身后，免得她被朱氏欺负。
	“来人啊！”朱氏一声高喝，院外面的粗使婆子立即进了屋。刚才站在外面该听的话也都听到了，这些老虔婆一个个都跟人精一样，平常处置起丫鬟来可是从来都不手软的，可是眼下朱氏叫她们进来，明显就是为了动四小姐，她们都有些斟酌。
	雪晴刚进府里，能让下人这样震慑，还多亏了相爷不余遗力的替她造势，就怕她被恶仆欺负了。
	“把她按住。”朱氏说完，想了一下说：“送四小姐回屋，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把这贱婢按住。”
	粗使婆子们一听要打的人不是四小姐，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再看躲在四小姐身后单薄的小桃红，眼一下就亮了起来，个个掳起袖子就向她们走了过去。
	“小姐……”小桃红颤颤的拉着雪晴嫩白的小手，一双眉眼滋然欲泣。
	“不怕不怕。”雪晴回着安抚，心中也是提得老高，知道小桃红落到了朱氏的手里，肯定是没活命的。
	面对粗使婆子们时，雪晴下意识的退后两步，用身子挡着小桃红。朱氏见粗使婆子们蠢得和雪晴像在玩老鹰抓小鸡似的，根本不敢碰雪晴一下，怒斥道：“我养了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先把这丫头弄到屋里关起来。”
	几个粗使婆子互相使了下眼色，都希望对方动手，见都没人动手，朱氏又催得急，站在最前面的两人，才不得不动手，心中害怕的想着，希望相爷不要回府秋后算帐，朱氏虽然利害，但得罪了相爷更是不知道怎么死，毕竟她们家的男人都在赵总管手下干活，她们可不想因为自己，毁了自己男人的前程，回家不被家里的那口子打死才怪。
	粗使婆子手一抬高，雪晴拉着小桃红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吼，“丞相夫人，你今天动了我，我爹回来了不会原谅你的。”
	雪晴一句话，把朱氏的怒火推向了最高点，听听她这句话像什么，好似朱氏和相爷不是一对夫妻似的，而且对她这个嫡母没有半分尊重，最可恨的是她这副模样还是相爷纵容的，这如何让她能淡定从容，要不是多年的教养，她就直接自己抽出菜刀，像街边的泼妇似的，拖着刀砍她了。
	“快快快，给我抓住她，给我打，狠狠的打，一起打。”
	朱氏哪还顾得了其他，就算相爷回府后怪她，她也不在乎了，眼前出了这口气最重要。她就不信了，相爷还真会为了这野丫头拿她怎么样，她就还真要看看相爷的底限在哪里，又有多疼这野丫头。
	粗使婆子们愁了，这好好的怎么又弄成了要打四小姐，不说她是相爷的心肝宝贝，就算不是，四小姐总是主子，只要不是相爷不顾一望的儿女，她们敢真动了手，回头算起帐来，死的还不是她们，难道朱氏还能护着她们这些婆子不成。
	“还不动手，难道我娘的命令不中用了？”如景拧了两条黛眉，一双明眸狠狠的剜着眼前不听话的老虔婆，有些后悔今儿过来没有带丫鬟过来，否则的话，也不至于闹了半天还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粗使婆子们被惊醒，见朱氏脸黑如锅底，再也不敢拖拉，立即动起了手，和雪晴在院子里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雪晴和小桃红一起，粗使婆子们一共有四五人，一人堵一边很快就将她们俩捉了起来，雪晴扭动得厉害，婆子们也是没有办法，将她反拧过来，手扣在后背。
	雪晴眼看小桃红已经被一脚踢到了地上，当下就大叫起来了，“别动她，你们谁敢再动她一下，等我爹回来，我一定叫他打断你们的腿。”
	雪晴的话不得不说，还是有些震慑作用的，当下婆子们就收回了脚，毕竟四小姐只来府里几天，她是怎么样一个人还真不好说，而且这话还说了出来，就不要再往枪口上撞了。
	“胡闹。”一声低沉男声响起，有些喘，但更多的是焦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相爷一身官服没脱，快步走了过来，好在今儿下了朝，身子觉得有些不利索就没在外面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府，哪知道回府就看到了这出闹剧。
	雪晴一见相爷回来了，刚才强装的镇定消失得无隐无踪，眼泪直接掉了起来，两下就挣脱了吓傻了的粗使婆子，大步直接扑到了相爷的怀里，声声泣泣，“爹，你再不回来，就见不到女儿了，她想、想……”
	雪晴一句话没有说完，给相爷带来了无尽的想像，相爷当下脸就绿了。扶稳了雪晴，一大步就走到了朱氏面前，手怒得直接扬了起来。
	朱氏脖子一缩，脸色吓得苍白，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打过，更何况相爷一向温润，甚少对她发脾气。
	“给我滚出这院子，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一步也不准踏进来。”相爷手锋一转，指着大门道。
	想到朱氏郡主的身份，相爷这手是怎么也下不去了，更何况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他也多有不忍。
	这些年来，也只有她初嫁过来时，大家按规矩叫她郡主，后来，慢慢的，她自己下了命令，在这府里，只准叫她夫人，久而久之倒让人忘了她尊贵的郡主身份，被大家牢记的是她相府夫人的身份。
	朱氏的这份心，相爷也不是不懂，只是有些事情逼不来的，更何况郡主的脾气并不好，许多事情必须依着她的心情来，否则的话，家无宁日。
	而他不止身份摆在这里，就是一般的普通男人，也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对他指手划脚，这样只会将他推得更远。
	“爹，你怎么能动手打娘呢！娘根本就没对四妹妹怎么样，只是说要请她回屋休息而已。”如景怒红了小脸，对着相爷吼叫。她没想到相爷会动手，虽然最终没落下，可是他还是起了这个心的。
	相爷脸色不豫，“你看看你的模样，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如景从小就被养得娇，刁蛮惯了的，听相爷这样一说，立即炸毛了，“你看她你看她，她这副模样爹都不说，却来指责我？”
	说罢，如景就觉得委屈，也哭了起来。
	朱氏这才回过神来，脸色不见好转，苍白中带了几分黑沉，拉过如景抱在怀中安抚，抬眼指责的对相爷说道：“我的女儿再怎么样，也比你心中那个宝贝疙瘩强多了，你有空说我的女儿还不如说说她。”
	朱氏一手指向雪晴，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两块肉下来。
	相爷见她们这样，心中有些迟疑，但回头看雪晴孤立无援的模样，对朱氏狠心道：“滚回你的院里，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闹事。”
朱氏的身份摆在这里，谁也欺辱不了她，可是雪晴不一样，本就是单人进府，又无亲援，若他再不表现得强势关爱一些，指不定他一转头出府，回头雪晴就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第一卷 9姨娘目的达成

朱氏和如景离开后，一直充当壁画的潘姨娘正打算悄悄的离开，却被相爷一个眼神震慑住了，她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像是做出一副投降模样似的，无辜的表示，“妾身可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的。”
	从刚才踏进这院子里起，她就一直安静的在一边看戏，根本就没有出手的必要。毕竟朱氏从头到尾都在找她的麻烦，虽然过程不是特别顺利，可是刚才如果不是相爷突然回来，现在雪晴肯定是脱了一层皮的。
	到时候相爷秋后算帐，她也可以算是渔人得利了。可这事却被相爷亲手打破，想来还觉得有些可惜。
	“你在这里做什么？”相爷沉了脸不悦的斥道，也知道潘姨娘不是一个闲得下来的主，知道她来这里，肯定也是抱有目的的，再想到刚才朱氏的事情，脸不竟更沉了。
	“相爷，你误会妾身了，”潘姨娘声调一软，想迎上去却碍于相爷的脸色，挪了挪脚步还是没上前，站在原地委屈的说道：“还不是姐姐说四小姐不太懂规矩，妾身这才帮忙请了一位教养嬷嬷过府吗？这不是和姐姐过来通知四小姐一声，哪知道遇上这事。”
	潘姨娘撇撇嘴，一副觉得晦气的模样。
	相爷眉头一拢，直接拒绝说：“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潘姨娘见相爷这架式，顾不上其他，急切的说：“相爷说的是什么话，妾身怎么说也是四小姐的姨娘，自是想见她好的，而且妾身这次特意托了娘家人请了蔡嬷嬷来，蔡嬷嬷可是当年先皇后的人，就是当今贵妃娘娘也请蔡嬷嬷过府教导过。”
	相爷眉间沟壑更深，蔡嬷嬷的名讳他略有耳闻，也被众人高捧，又服侍过先皇上的，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想着雪晴从小被他娇养长大，又没受过什么正当的教育。而这次接到府里，本也是为了替她寻一门好亲事，这教养嬷嬷的事情也是迟早的。
	“相爷，您可别舍不得，蔡嬷嬷人虽然严厉，可是被她指教过的闺秀可不同一般，更何况妾身和姐姐也是为了四小姐好，为了相府好。以后四小姐总要出府走动吧？若是有哪些礼节不周到的地儿，到时候丢的可不止是四小姐一人的脸面，整个相府都会赔进去。”
	潘姨娘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相爷的神情，见他脸上神情有些松动，加了劲的劝说：“再说了，四小姐如今也不小了，也到了许人的年纪，相爷总不想她随便配一个人吧？”
	说着，暗暗的抛了一个眼神给相爷，示意相爷要想清楚。
	相爷心中虽有了主意，但不忘顾忌雪晴的感受，问一边没吭声的雪晴，“你怎么看，想学吗？”
	雪晴从头听到尾，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也知道她们可能是特意请了一个严厉的嬷嬷来教她规矩，顺便‘管教’她，但雪晴想到曾经一个月全军式的地狱训练，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再看相爷的模样，也知道这些规矩，她是必须学的，想来偷了这么多年的懒了，如今也是拜了祖宗的人，自然不能出门丢了相府的人。最主要的是她身份变了，接触的人不一样，有些事情不一定要做，但到了什么场合该懂什么规矩该做什么事，这是必须会的。
	“爹，没事的，女儿正好也想学学规矩，免得丢了爹的脸面，怎么说我爹也是威名赫赫的大丞相。”
	被雪晴这样一捧，相爷的气一下子就消了不少，挥了挥手，对潘姨娘示意，“这次就算了。”
	潘姨娘面上笑盈盈的点头称是，心中却是牙痒痒的恨着雪晴。她觉得这雪晴根本就不像是相爷的女儿，根本就是专门来克她们的狐狸精，一个女儿竟然抢了相爷的全部关注，害得她们这些枕边人都没说话的机会。
	“相爷，潘姨娘。”一位穿着翠绿衣裳，头戴银钗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先福身行完礼后才道：“前厅过来传话，说是蔡嬷嬷到了。”
	潘姨娘挑眉，“夫人呢？”
	“回姨娘的话，奴婢刚过去请示过夫人，夫人说身子不利索，不管这些事情，叫奴婢过来请示相爷。”说罢，绿衣小丫鬟偷看了相爷一眼。
	朱氏原话自然没说得这么温和，可是小丫鬟哪里敢照本宣读，她只是觉得奇怪，夫人怎么让相爷管后院的事情。而且夫人这么大的脾气是为了什么？
	绿衣小丫鬟平常负责前厅里端茶倒水的活儿，这会儿紫竹园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没传得那么快，她还没收到消息，自然想不明白中间的理。
	“相爷，你看人是不是直接请过来？”潘姨娘故意询问相爷的意思，没自己拿主意，免得相爷不乐意。
	相爷略一点头，对来传话的绿衣小丫鬟说：“你去把人领过来吧！”
	绿衣小丫鬟得了命令，转身就回了前厅请人。
	潘姨娘见事成了，脸上压抑不住开心，得意的瞟了一眼雪晴，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说：“相爷，你看四小姐这模样……”顿了顿说：“还是让她先去梳洗一下再来见人吧？”言下之间自然是说雪晴现在见不得人。
	雪晴也不恼，和相爷说了一声，正好拉着小桃红进屋。进屋就看到之前向她报消息的小丫鬟还缩着身子跪在一边，有些诧异的轻声问：“你怎么跪在这里？”
	绿英卑微的弓着身子回话，“刚才事出突然，绿英没顾规矩打扰小姐休息，还请小姐责罚。”
	雪晴一听这事，立即主动将她拉了起来，并亲切的说：“说来这事，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现在小桃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温柔一笑过后，继续说道：“你是我这院里的人吧？”
	绿英一怔，立即回话，心中隐隐有些希翼。
	“这样吧，我身边也少一个贴心的人，从今儿起，你就和小桃红一起，进屋侍候我，有什么事就问小桃红。在我身边做事，也没其他的要求，只要你以真心待我，我必一样。你能做到像小桃红这样待我，我也会像待小桃红一样对待你。”
雪晴说得简单直白，只是因为这几天来这里，她私下里听到丫鬟有人说羡慕小桃红，也只是因为这点，她才会这样说。



第一卷 10板凳上学仪态

绿英脸上有伤，不适合出来侍候，雪晴直接让她下去休息了。她脸上虽然红肿，甚至有些难看，但眉眼尽是喜色的退出了房间，手里还着一小盒膏药，是刚才四小姐给她的，说是生肌活肤的好东西，能让她的脸恢复如初，甚至更细嫩。
	“小桃红，你也给自己打理一下，别让嬷嬷久等了。”
	雪晴急急的打理妥当，带着小桃红就出了屋，院里站了一名十七八岁的丫鬟，一张笑盈盈的脸看着她们这边，也不知道来了多久，看见雪晴出屋，立即迎了上来，恭敬的道：“四小姐，相爷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嗯。”雪晴颔首，侧目打量眼前的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嫩白的小脸，五官不算精致，但胜在笑容甜美。穿着一件绿草百褶裙，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甚是好看。
	“相爷都叫奴婢恬妞儿，奴婢在前厅当差。”恬妞儿见四小姐望着她，主动开口解释，并道：“经常听爹提起小姐，夸小姐聪慧，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小姐本人呢！小姐比爹形容得更好。”
	“你爹？”雪晴有些惊讶的反问，她就是觉得恬妞儿的笑容挺吸引人的，所以多望了几眼，倒不知道她爹是谁。
	“赵管家是我爹。”恬妞儿道。
	“啊？”雪晴有些傻眼的问：“你是赵甜？酸甜的甜吗？”
	“奴婢是恬静的恬。”恬妞儿羞涩的浅笑，“不过奴婢一点都不恬静。”
	雪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恬妞儿突然嘟起嘴说道：“爹他偏我，还说小姐夸过我名字可爱呢！”
	“呃……”雪晴有些尴尬的说：“我是夸过，但当时以为你是酸甜苦辣的那个甜，所以刚才一下没认出来。”
	她记得上一世，有一个动画人物叫甜甜，所以有一次听到赵管家说他女儿时，问了一下名字，听说叫赵恬就以为是这个甜字。
	“嘿嘿，没事，我随便说着玩的呢！”恬妞儿一乐，倒一副真把雪晴当朋友了的模样，连称呼上也直接是你来我去了。好在雪晴不在乎，也没由来的喜欢恬妞儿，倒乐得她和自己亲近一些。
	恬妞儿一路上带雪晴去厅里时就告诉她，她刚才看到了所谓的蔡嬷嬷，年岁虽然已过五十，但是保养得很好，看起来顶多也就四十岁左右，但一张脸特别严肃，说是对着相爷都没露一个笑容出来。
	“我觉得她保养得这么好，主要就是她不常笑，所以见着年轻。”恬妞儿突然凑近，笑嘻嘻的打趣道。
	雪晴一想，正经的点头称是。毕竟笑得少，就少鱼尾纹，恬妞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两人嘻笑的到了厅里，恬妞儿给了一个祝你好运的表情就退到了一边，雪晴独自带了小桃红进厅里。
	先是向相爷行了礼，才向传说中的蔡嬷嬷看去，不等相爷介绍就直言笑道：“您就是蔡嬷嬷吧？雪晴早就听闻过您的大名，一直想向你学习来着。”
	说罢，雪晴还行了一个拜师大礼，一点都不含糊。但是蔡嬷嬷更是不含糊，侧身一步，避开了雪晴的动作，并没有受她的这个礼，面无表情的说道：“说得再好听也没用，老身该怎么教还是会怎么教。”
	话音落下，一双精明的眼眸从雪晴的脸上瞟到了相爷的脸上。相爷脸上有点挂不住，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刚才雪晴没来，他倒是主动和蔡嬷嬷拉近关系说了一堆好话，无非就是希望蔡嬷嬷别下狠手折腾他的宝贝女儿，哪知道蔡嬷嬷一点情面都不卖，从头到尾就一句，希望他不要插手她的教学。
	“嬷嬷说得是。”雪晴碰了一下软钉子，心里虽然有点小怪异，也惊讶了一下，但面上却笑得谦和的说：“雪晴就是什么礼数都不懂，还想着跟嬷嬷好好学习呢，这样才能不丢爹的脸，不浪费他的一片苦心。”
	“你知道就好。”蔡嬷嬷硬板板的道。
	雪晴话一堵，傻笑的称是。
	她也就是客套的话，倒没想到蔡嬷嬷这么生硬的撞了回来。一点都不像在皇宫混过的老人，不过看她这气场，可不是一般的老嬷嬷能有的，心下想着，应该不止有真本事，或还有些硬后台，才能这样挺直了腰杆说话吧！
	毕竟她丞相爹还在这里，蔡嬷嬷可是一点客套也没有。
	“什么时候开始？”
	雪晴脑子里还转着弯，想着蔡嬷嬷的态度时，蔡嬷嬷就关心起学习的时间了，而且一句话说出来还没有询问对象，明摆了就是让她和相爷都表态。
	雪晴抬眼看着相爷，发现他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倒有些笑了，不等他说话，直接语带笑意的说道：“随时都可以。”
	蔡嬷嬷看向雪晴，“请四小姐带路。”
	雪晴突然觉得，这一眼，蔡嬷嬷才算真的正眼看她，而且好像比之前还开心了一点，别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她就是这样觉得。
	雪晴一路带着蔡嬷嬷回了她住的紫竹园，废话也没多说，直接吩咐她院里的丫鬟动手去准备她需要的东西。
	其实要的东西也不多，就是几条长形的木板凳，一根藤条。
	听着这些东西，雪晴就知道蔡嬷嬷是要干什么，等木板凳摆成一条长形了，雪晴也不等蔡嬷嬷吩咐，自己一脚就准备踢上去。
	“下来。”蔡嬷嬷喝斥。
	雪晴立马收回自己的小脚，无辜的看着蔡嬷嬷。
	蔡嬷嬷也不介意，让雪晴站到了一边，她自己在上面走了一遍，端庄贤淑的模样，说句大不敬的话，有点像皇后出巡的模样，一脸的贵气。
	可就是这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形象，下了板凳又很好的收敛了起来。也就是这么一瞬间，雪晴突然就打心底的配合起了蔡嬷嬷。
	看着这副场景让她不自觉的想起了以前看的电视，记得不太清楚里面的场景，也记不清电视人物有哪些，但还是记得金枝欲孽里面好像有一场戏，就是小主子学规矩。
	虽然这会让她有些神游的感觉，但是雪晴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她想学习蔡嬷嬷身上的这份气度，收放自如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