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公子妖娆 第一章 红杏出墙? 青阳城的五月,已经烈日炎炎,即便是不行不动,额头上也会时不时的冒出豆大的汗珠,终年不结冰的青阳河,浅水边,孩童已经泡在水里不出来,打闹嬉戏。河边的几株柳树已经成荫,城中最多的玉兰花已经凋谢,碧绿的树叶交相辉映,遮挡了大部分阳光,青翠的叶,笔直的杆,如同美人姿态妖冶的立在青石小路边。 此时,青阳城有名的富商楚家的柴房里,柳云湖被捆绑在地上,因为只着了亵衣,美好的身形一览无余。 白色的亵裤,因为血迹、汗渍、灰尘已经脏污不堪,上衣更加不堪入目,不仅被血染红,更是破碎的不能蔽体。 柳云湖的脸颊也因为被殴打而肿胀,嘴角已经破裂,有些血迹已经干枯,本来乌黑柔顺的秀发被血渍与汗渍粘结在脸颊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柳云湖醒来,靠着身体弯曲的弧度,慢慢磨蹭到柴堆边,上身勉强靠着柴堆起身,不过是两步路远,此时柳云湖因为身上的疼痛已经汗流浃背,亵衣亵裤更加紧贴到身上。 想到昨日的经历,柳云湖犹如做了一场梦,早上醒来,竟然发现床/上多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还未等她回神,已经有一群人冲了进来,根本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便将她堵了嘴,然后便是劈头盖脸的棍棒和鞭子。 直到她奄奄一息,才朦胧中见到王茵茵一副娇弱的样子走到她面前,“表嫂,你趁着表哥去庄子巡视,红杏出墙,背夫偷汉,人证物证齐全,表妹我也没有办法帮你,现在只是略施薄惩,最后还要等表哥发话!” 柳云湖勉强苦苦支撑,还未等开口,便被几个人拖进了柴房,丝毫不客气的扔在了地上,柳云湖彻底晕了过去。 “哐啷!”一声,柴房的门被踢开,打断了柳云湖的回忆。 因为脸颊肿胀,柳云湖最吸引人的一双美目已经看不到,只能迷蒙的睁开眼缝,便看到一个扎着双髻,一身粉嫩的丫鬟俏生生的站在柴房门口,细眉上调,杏眼微瞪,下颌微抬,双手掐腰。 “贱人!你心可真大,就这样还能睡着?”小丫鬟张嘴说完,才看到柳云湖已经醒了,正在凶狠的看着她,不由得心里一颤,但是想到以后柳云湖现在的处境,不由得笑出来,两步走到柳云湖身边,俯身说道,“怎么样?那男人伺候的你很舒服吧?你都不知道你爽的叫声有多大,连院子里叫春的猫都被你吓走了!” “是你?是你害我?”柳云湖除了震惊就剩下愤恨,目眦欲裂,满目红光,因为急切震惊,柳云湖狼狈的摊到在地上,声音中有着痛,有着恨,身体耸动,想要靠近芸儿。 “芸儿!”只是简单的名字,柳云湖叫来,多了咬牙切齿,恨不得啖肉饮血。 为什么?她自认她对下人不错,从来没有惩罚过谁,而且不管是谁家里有了难处,她也会准许提前发放月钱,而且这个芸儿,她家里上老下小,她柳云湖没有一个不关照过,为什么她要如此害她? 芸儿只是得意的笑,刚张开嘴,还未等说话,便听到细碎的脚步声,马上直起身,走到柴房边,“表小姐!” 王茵茵点点头,带着一身香气还有丫鬟进了柴房,瞬间狭小的柴房被挤满。 柳云湖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弓着身子磨着地,向前爬到王茵茵脚下,“茵茵,是这个丫头害我!” 王茵茵无辜的瞪大了眼睛,点点头,“我知道啊!” 柳云湖如同被雷击一般,僵在那里,她知道?她竟然知道?为什么却还要帮那丫头害她? “贱人!”芸儿一脚将匍匐在王茵茵脚边的柳云湖踢开,紧走两步,穿着玉兰花绣鞋的小脚狠狠的踩在了柳云湖的手上。 “啊!”嘶哑的叫声,划破炎热安静的午后,柳云湖因为手指的疼痛,蜷缩起了身体,同时还忍不住的颤抖。 王茵茵挥挥手,示意芸儿退后,随后轻移莲步,走到柳云湖面前,手执粉色绢纱,轻抚脸颊,柔声道,“表嫂,茵茵漂亮吗?” 柳云湖忍着疼痛,从眼缝看去,王茵茵一袭水蓝丝裙,衬托的整个人如青阳河尽头的女儿海一般圣洁,肤如凝脂,脸颊微红,看上去可爱非常,柳眉杏目,眉宇间还有一股娟秀之气,但是柳云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可是还未等柳云湖收回目光,便看到前一刻王茵茵眼中无辜温柔的目光尽敛,凶狠恶毒的目光如淬了毒一般,射到柳云湖身上。 “我本来才是青阳城的第一美人,我与表哥青梅竹马,姨母也一直将我当做媳妇,可是,都是因为你”说道这里,王茵茵的声音有一丝凄厉,又带着慢慢的恨意,“你这个乡下丫头来了,抢走了所有属于我的一切,却还一直做无辜的样子,假情假意对我嘘寒问暖!” 柳云湖冷哼,“属于你的?能抢走的东西都不会注定属于谁的!” 王茵茵似乎没有听到柳云湖的话,整个人似乎风魔了一般,“你给我首饰,给我补品,以为我会感恩戴德?呸!谁稀罕你戴剩的吃剩的东西?你欺负我是孤女?你知不知道我投奔楚家的时候,带着的财产不比你少,王家只有我一个女儿,所有的财产我都交给表哥打理,可是你呢,却还自己攥着柳家,我比你更爱表哥!” 柳云湖这才听明白,原来王茵茵是爱着自己的夫君,不由的冷笑,心里有了底气,夫君是爱她的,她也问过夫君要不要再娶王茵茵,可是夫君一口回绝,“可是夫君不爱你,他说过,他对你只是兄妹之情!” “闭嘴闭嘴!”王茵茵一反刚才的淑女风范,对着柳云湖又打又踢,柳云湖蜷缩着身子,发出闷哼的声音。 累了的王茵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道“以为表哥爱的是你?” 第一卷 公子妖娆 第二章 骑木驴 柳云湖已经疼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满眼恨意的瞪着王茵茵。 王茵茵轻轻整理了下衣摆,又捋顺了头发,“不用这么瞪着我,一会儿你就知道表哥到底爱谁了!” 话音刚落地,便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清亮却带了薄怒,“是谁让你们带茵茵过来的?” 说着一个身着月牙白的男子,有着南方人的秀气,眉眼温润,身材不是很高但是比例刚好,显得整个人精明而干练。 “茵茵,怎么这么任性?这里多脏!”说着将王茵茵拉入怀中,上下打量,发现一切正常,脸上的表情才有所松懈,却一直没有看到倒在地上一直努力要起身却没有成功的柳云湖。 王茵茵因为男子在众人面前亲昵的举动羞红了脸颊,“表哥,好多人呢!” 楚信彦眉梢一挑,扫了扫众人,“那又怎样?谁敢乱说?” “表哥!”王茵茵娇嗔的将脸埋到楚信彦怀里。 “茵茵,你现在怀着身孕,到处走不安全,先回去!”楚信彦轻轻的哄着王茵茵。 柳云湖却在听到这句话时浑身僵住,“夫君,你说什么?” 楚信彦这才看到柳云湖,眉头轻皱,“茵茵怀了我的孩子,我要娶她!” “我我从未不让你纳妾,为什么你还要做做这样苟且的事情?”柳云湖不明白,她也提议过让夫君娶了王茵茵,就算平妻也没有关系,可是他自己不同意,现在却又为什么让王茵茵偷偷有了孩子,他明明说不喜欢孩子的。 “我要茵茵做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楚信彦虽然话是对柳云湖说,可是目光却一直锁在王茵茵的脸上,又像是发誓给王茵茵听。 柳云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那我呢?” “你都红杏出墙背夫偷汉了,你觉得我还会要你?”楚信彦说着,但是语气里却有着轻蔑和戏谑。 柳云湖一口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我是被人害的!” 楚信彦轻挑眉梢,只吝啬的给柳云湖一个侧脸,“那又怎样?敢说你没有光着身子被别的男人玩儿过?” 自己的妻子被人设计没了清白,可是丈夫却一脸庆幸的模样,这让柳云湖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敢相信这是当年为了娶她将青阳河畔玉兰花树挂满红帐的人。 “柳大小姐,你不会以为青阳商行的当家真的会愿意娶一个庶女为妻吧?”楚信彦冷笑,“如果你将盛世船行的印鉴交出来,我可以悄无声息的将你送走,给你足够银两,保你后半辈子无虞。” 柳云湖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傻傻的听着楚信彦的话,她的‘红杏出墙’,她的夫君根本就知道,甚至还掺了一脚,送她一程,可怜可恨的她,到现在却才知道。 “若若是不交呢?”柳云湖将到了嘴边的血咽回去,她不能吐给他们看。 楚信彦一个眼神示意,芸儿马上上前,端的一脸的平静无波,声音清亮,“青阳城的规矩,若是出了不守妇道的妇人,施以‘骑木驴’之惩!” 听到‘骑木驴’三个字,柳云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止不住的哆嗦。 所谓木驴,其实就是一头用木头做成的驴,木驴背上,竖着一根大拇指粗的尖木桩。当妇人被强行按坐下去时,那根尖木桩就直直地刺进了她的下身。而且,随着木驴的走动,那根尖木桩也一伸一缩,直弄得女犯下身鲜血淋漓,痛得撕心裂肺。 柳云湖亲眼见过,一个妇人活生生被绞死在上面,她怕死,可是更怕羞辱,在坐在木驴上之前,妇人一般都是被脱光了身子的,想到这里不由的颤抖的更加厉害。 王茵茵见柳云湖久不出声,轻轻的扯了扯楚信彦的衣襟,“表哥,我不喜欢她的脸,反正她也活不过刑罚,你替我在她脸上划几刀好不好?” 对于王茵茵的话,楚信彦一愣,虽然他做的坏事不少,设计柳云湖他也有份,可是手却还从未沾过血,想了想便道,“你有身孕,不宜见血腥,我陪你回去,让下面的人去做!” 说完楚信彦眼神示意身边的小厮,然后便半拥半抱的将王茵茵弄走。 他们还没有走出院子,便听到柴房穿了撕心裂肺的叫声,悲伤苍凉,让炎热的夏季有了冬天的寒意。 第二日,奄奄一息的柳云湖已经面目全非,天刚刚亮,便被人拉了起来,沿着柳云湖熟悉的道路向楚家大门走去。 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石,她都非常熟悉,因为每天她都会踩着这条路给婆母请安,给婆母布菜,伺候她的生活起居,然后再去料理偌大的楚家,她自从嫁到楚家,一心一意为楚家着想,不仅伺候婆母,照顾夫君,还要照顾小姑子小叔子,打理楚家事务,管好楚家的下人,家里家外,她自认为她是一个和合格的妻子,合格的儿媳,还是一个合格的嫂子。 想到这些,却又恨的要命,她对楚家掏心挖肺,可是楚家却从来都在算计她。 楚家的下人,带着自己年仅五岁的弟弟出门游玩,却将弟弟弄丢,她花费了偌大资财,却至今杳无音信。 自己的妹妹在楚家只住了两晚,回到家却突然发疯,此后更是跳了青阳河。 楚家根本想要的就是柳家人亡家灭,图的就是柳家的资财还有柳家的盛世船行,也许应该说这是楚信彦的图谋。 想到这里,柳云湖不禁冷笑,楚信彦已经帮助她经营盛世船行两年,现在她几乎什么都不管,都是楚信彦在做主,以他结交人脉的能力,现在,船行的人应该早就有一半都是他的人了,何必还为了一枚小小的印鉴如此大动干戈? 忽然,柳云湖想到,他此前曾说结交到一个大人物,如果成功便会有从龙之功,当时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却在心底不赞同。 此后,他便经常说自己的实力与大人物的要求还有些距离。看来,他不禁是要些财产,也不禁是想要在盛世船行做主,他根本是想要将柳家的东西改姓,所以如此费心筹谋,只待最后收取胜利果实。 柳云湖苦笑,过年时,她给楚信彦绣了新的绣囊,可见他不仅没有带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如果他看了,就会发现,盛世船行小巧灵动的印鉴,就完好的躺在里面。 第一卷 公子妖娆 第三章 以血立誓 柳云湖被几个人带着到了楚家大门,沉重的大门伴随着厚重的声音,被慢慢打开,一身狼狈面目全非的柳云湖被几人带出来,扔在楚家门前宽阔的青石板路上。 柳云湖因为疼痛皱起眉头,已经松了绑,但是因为长时间的捆绑,血脉不通,她的四肢已经僵硬。 柳云湖透过眼缝,便看到宽阔青石板路上拥挤非常,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对着她指指点点,目光中有鄙夷、有嘲弄、有怜悯、有讽刺 柳云湖知道楚信彦什么打算,他拿不到印鉴,便想通过这样的手段,弄得她身败名裂,或者死在那恶心的木驴之上,那他即便没有印鉴,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接手盛世船行。 想到这里,柳云湖吸了一口气,卯足劲儿,晃晃悠悠的起身,她她不能就这样接下他们泼来的脏水,如果真的接下了,她有何脸面去见地下的祖母还有给了她一颗赤子之心的弟妹? 柳云湖咬着牙站直了身子,眼前晃动的人群让她目眩,不由轻笑,然而面目已非,狰狞的伤口流下血来,让她的笑容十分恐怖。 此时青菜夹着鸡蛋飞到了柳云湖身上,一股股腥臭的气味,让她恶心的想吐。 “做了不守妇道的事情,还笑得出来?” “就是,扒光了她!” “打她!真是给青阳城抹黑!” “柳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声音此起彼伏,一波压过一波,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目光中无疑不是鄙夷、嘲讽、还有冷漠或者就是好事人的起哄的声音,再有就是一些流浪汉还有好色之徒猥亵的目光。 感觉到这些,柳云湖悲愤莫名。 柳云湖瞬间下定决心,看了看楚家人冷漠的表情,大笑出声,悲伤苍凉,竟然让这个温暖的季节有了秋天的凉意。 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的笑声吸引,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柳云湖虽然身上挂了青菜,还有着鸡蛋的腥臭味,柳云湖右手抬至右耳,发簪尖端直抵右耳下方,朱唇微启,“今日,我柳云湖,不求清白,只求公道!” 楚信彦没有想到那个平日一直对他唯唯诺诺,虽然将楚家的事情处理的极好,但是性格却优柔寡断的妻子,现在已经重伤在身,竟然还能起身说出话来,“来人,将她救下来!” 虽然是一副心痛的样子,可是柳云湖却能听出,他咬牙切齿的恨意。 柳云湖几乎立刻向后退,边退边说,“青阳河的百姓,柳家,从我祖父祖母到我父亲母亲,从来都是以善为名,不管是受了那一代人的恩惠,不管是茶还是米,请你们给我临死前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受过柳家人的恩惠,真的有几个人上前挡住了冲上来的家丁,然后对柳云湖说,“你说,如果不能证明自己清白,就老实的去受罚!” 柳云湖轻笑,挑了挑眉,她已经决定赴死,还会在乎什么惩罚吗? “苍天为证,大地为鉴,”柳云湖将左手手掌向前,举起,说道“楚家娶我为假,谋财为真,不择手段谋害我弟妹性命,现在又以这般拙劣的手段污蔑我的名声,”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如昙花一现,对楚信彦愤恨焦灼的目光视而不见。 停顿了一下,在众人迷茫的眼神中,将尖锐的簪子利落的扎进腹部,然后又伴着点点红梅拔了出来。 “这一簪,是惩罚我有眼无珠,不能识人,害了自家弟妹的性命,”说完,在众人惊恐且慌乱的眼神中,又刺了一簪,“这一簪,是惩罚我不能延续柳家船行,辜负了船行众人的期望,并且将父亲母亲生前的积蓄喂了白眼狼!” 柳云湖摇摇欲坠,随着血液一点一点流出体外,本就白皙的脸庞,此时已经变得更加苍白,却又突然发力,将簪子再一次扎进腹部,“这最后一簪,惩罚我辱没柳家门风,不能保住自己清白!” 柳云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簪子拔出。 而人群,似乎已经被她极端而血腥的做法震撼,无人出声,无人能动,只能呆呆的看着血色,在那个女子的脸上一点点褪去,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个女子,用自残的方式,诉说自己心里的痛恨,看着血液,蜿蜒成小溪,沿着青石板路的缝隙流进青阳河里。 柳云湖勉强站住,将簪子抵在下颌,“柳云湖在此立誓,死后愿入十八层地狱,日日受鞭挞之苦,以我之血祈愿,楚家人定不能得偿所愿,必定人财两失,亲人不睦,爱人不和,为世人不齿,孤苦而无所依!” 然后,女子,灿然微笑,如流光闪现,簪子在耀眼的阳光中,一闪,深深的没入体内,而柳云湖,瘫软倒地,倒地那一刻,她庆幸,庆幸人的体内竟有这么多的血,让她可以立誓。 然而,倒地的女子,如星的眸子却依然如活着一般,在春日的阳光下,闪着莫名的光芒,如幽潭一般,吸引着人去探究。 第一卷 公子妖娆 第四章 绝色重生 在榻上休憩的柳非君突然起身,苍白着脸,大口大口的吸气,如玉的脸庞,此时显得更加苍白。 好久,柳非君迷蒙而惊恐的眼神才慢慢隐去,将棉布青衣撩起,下了榻,走到桌前,将已经冷掉的茶,一口饮尽,慢慢稳了心绪。 已经有多久不再做这样的梦?不知今日为何又突然入梦! 柳非君告诉自己,她现在不是柳云湖,她是柳非君,掌管柳家盛世船行的大当家! 不知道是不是上一世怨念及恨意太深,她醒来,并不在十八层地狱,而是在阳河老家,父母刚遇海难,她在祖母的支持下,女扮男装,跟着年及古稀的祖母学习做生意,因为有前一世的记忆还有经验,学起来相对容易。 但是真正掌管柳家,却也就只有一年的时间,而祖母却是真的说不管就不管,任着她去折腾,只管在家里照顾十四岁的妹妹云溪还有七岁的弟弟沅君,其实从嫡庶来分,她这个大姐也只是庶女,而那一双弟妹才是嫡出,可是祖母却异常的相信她,或许也是因为柳家是真的无人可托,只能孤注一掷。 但是幸好,她虽然经验不足,可是愿意学习,柳家的盛世船行,只在刚开始的时候比较艰难,现在已经较为稳妥,唯一让她不安的便是楚家,想到这里,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她一定要将上一世的誓言实现:楚家人定不能得偿所愿,必定人财两失,亲人不睦,爱人不和,为世人不齿,孤苦而无所依! “大少爷!”门外响起大海有些不确定的声音 柳非君闭上眼睛,觉得心头不在恐慌才开口,“无事!去准备马车!” 柳非君虽然让大海去准备马车,但是他却似乎不急着走,打开字帖,开始一笔一画的临摹,这是她上一世就有的习惯,一旦心头烦躁或者生气,便喜欢临摹字帖,这让她能很快的静下心来。 从开始字迹缭乱,到后来四平八稳,直到确定自己已经心如止水,才整了整衣服,拿起折扇,走出房门。 大海看到自家少爷出门,有一时的愣神,此时,柳非君已经越过他去,径自向外。大海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的失神,脸一红,快走两步跟了上去,他家少爷真是越来越出众了,而且感觉今天还有一种气势。 柳非君走在前面,并未感觉到大海的失神,径自上了马车,便开始闭目养神。 大海赶紧放下帘子,对车夫说,“红楼!” 一辆青色油布马车驶出了柳家,低调,稳重。 但是马车刚一走到街道上,便有人大声喊叫,“柳家大少爷出来了!” 于是熙熙攘攘间,瞬间热闹起来。 车里的人,轻轻弯起了嘴角,这才是她,前世的懦弱女子已经死在了发簪之下。 青阳城,是水运的最繁华的南方水城,也是盛产丝绸和茶叶的‘丝茶之都’。 青阳桥则将青阳城分成南北两城。每一个城,都有自己特有的风情还有风流,而现在青阳城除了以水运和茶叶丝绸出名外,还因为两个人出名。 一个是北城楚家的楚信彦,以‘财’著称,善于敛财,二十岁时,父亲亡故,接管信义茶行,短短时间便将茶行经营的有声有色,茶行中间几度改名。 最终嚣张霸气的挂上了‘青阳茶行’的牌匾,昭示着他在青阳茶叶领域的主导地位,而楚信彦更是在两年前拿下了青阳城茶引的全部,其他商行若想向外走茶,只能依靠楚家的青阳茶行,借此,楚信彦大赚一笔,从茶行跨到商行,被称为青阳的‘财子’。 另一个则是南城柳家的柳非君,以‘才’成名,此‘才’,并不是指文采,而是单单指他这个人,样貌出众,绝色斐然。 墨发轻扬,眉清目秀,脸庞如玉,这还只是单单远观,就已经让诸多人心神聚凝。 柳非君最喜青衣,如一株玉兰皎然而立,最吸引人的远不是他的身姿与脸庞,让人最开始注意的一定的是他如海的眼眸,深邃时如潭渊,清澈时如浅溪。 据说他第一次与外地客商谈生意,被误认为女子,为此摔了一套价值连城的白玉瓷纹杯。而青阳河的大姑娘小媳妇,有一个说一个,能比上柳非君的人,千里未能有一,更何况男人? 也因此,人们关注的柳非君从来不与经商挂钩,太过耀眼的容貌,掩盖了一切。更多的人认为,柳非君身后虽然有庞大的柳家支撑,甚至强过楚信彦,但是柳非君似乎就不适合经商,他太过善良,俗话说慈不带兵,善不养财,所以柳非君生来就是要败掉柳家的人。 在众多人眼中,很多人追捧柳非君,但是更多人巴结楚信彦,在他们看来,除了楚信彦更善于经营外,楚信彦还有一个比柳非君幸运的地方,就是有一个青梅竹马长大的漂亮表妹王茵茵,而柳非君却只有一个身处红楼的清倌知己。 “大少爷到了!”大海见停了车,大少爷却一直没有行动,忍不住提醒道。 “恩!”柳非君轻声应道 大海听到柳非君的回应,才上前将帘子掀开,柳非君走了出来,下了马车,轻轻抬头,看了看红楼的二楼,那是他经常坐的位置,而此时,二楼的窗户半开,里面坐了一个一身紫衣的贵气男子,也正目光深深的看着他。 第一卷 公子妖娆 第五章 红楼一见 柳非君似乎没有想到竟然正好撞进别人的眼里,只好点点头,也不管对方是否看到,便走进了红楼。 红楼,其实是青阳城一家很有名的青楼,但是却又高雅许多,并不是单纯的一解欲念的地方,这里更多的是能够让人心情放松的地方。 “柳大少爷,您来了,红绣马上就来,您先在她房里等一下,马上就到!”红楼的老鸨红娘见到柳非君,就像是蜜蜂见到花儿,扭着身子就靠了过来。 大海皱眉,一边将手里的银锭子塞进红娘手里,一边倒竖了眉毛,厉声呵斥,“还不懂规矩是吗?”他家大少爷也是这样的人能靠近的? 红娘掂了掂手里的银锭子,满意的笑着保持距离,“知道,知道,这不是柳大少爷挺长时间没有来,红娘我高兴,一时忘了吗?” 柳非君一脸平静的走在前面,即使整个红楼的人都在看着他,也不动声色。跨进红绣的房间,皱了皱眉,屋子里的香气太浓了。 大海将门关好,守在门口,不由的在心底摇头叹息,他家少爷太绝色,太招人喜欢,也挺困扰的吧? 红绣的房间是少有的备着书的房间,为了就是柳非君无聊的时候可以消磨时间,柳非君仔细看桌子上的丹青,不得不说红绣的画工越来越精湛了。 柳非君等了一会儿,却仍不见红绣来,便遣大海去问,却没有想到大海将红娘带了回来。 红娘一见柳非君,目光便灼灼燃烧起来,“柳大少爷,真不是我不给您安排,红绣被那个客人包了全天,刚才本想让人通融通融,可是那人是个外地人,根本就不知道柳大少爷与红绣姑娘的情谊,一口回绝” 柳非君并不想难为红娘,再说,他找红绣,等到了晚上或者明天也一样,“那算了,等明天我再来!” 柳非君刚刚跨出房间,却被一健壮的年轻人给拦住了去路,大海一脸防备的站到柳非君前面,“你想怎样?” 那人只是躬身道,“柳大少爷,我家主子包了您喜欢的位置还有您喜欢的姑娘,静候多时!” 柳非君用扇子敲了敲大海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柳非君沉思了一下,这人有意思,先是霸占他的位置,再就包了他的红粉知己,原来这么大阵仗就是想要见他一面? 想到这里,一双深不可及的眼眸从脑海划过,柳非君挑了挑眉梢,对那人说道“前面带路!” 大海紧紧的跟在后面,生怕自家少爷吃亏。 柳非君推门进去,便看到临窗的位置坐了一名紫衣男子,正是自己刚下车时,抬头看到的那人。 此时,距离近了,才看到,此人气势凌人,即使坐在那里不动,也有一股贵气与霸气扑面而来。 传说中的剑眉星目,卓然有色,坐在那里岿然不动,自有一番味道。 听到开门声,临窗的男子才将留恋窗外景色的目光收回,看向门口的柳非君,起身示意柳非君坐下。 柳非君也不客气,走到桌旁,与那男子并立,此时才感觉到此人竟然如此高大,凭白给他一种压迫感。 柳非君身高不算矮,虽然是女子,可是一方面是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年纪,而且南方的男子身形略显娇小,而此时站在这个男人面前,柳非君竟然有点懊恼自己的身高。 两人坐下,那男子却并未先开口说话,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柳非君,看的柳非君心里发毛。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柳非君最终不敌对方略有深意的目光,先开口问话 “秦致远!”男子言简意赅,目光却仍为从柳非君身上转移 柳非君有些懊恼他的目光,这样看人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看了看坐在古筝后面的红绣,轻笑道,“红绣你先出去,我与秦公子有事情要谈!”说完看向秦致远,“秦公子没有意见吧?” 秦致远挑了挑眉,点头同意。 红绣轻走几步上前,小声怯懦道,“红绣又给大少爷添麻烦了!”她该想到的,这人包了她的时间,却不与她说话,也不听她弹琴,只是任她干坐在那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却原来,是为了柳大少爷。 柳非君摆手示意她离开。 红绣走出房门,柳非君的目光才放到秦致远的身上,“秦公子直说来意就好,非君不喜欢绕弯!” 秦致远笑了笑,抬手给柳非君倒了一杯酒,“柳大少爷果然是姿容斐然,惊才绝艳,市井流传的说法似乎比你本人还差了一点儿!” 柳非君皱了皱眉,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有人拿他的容貌说事,“秦公子过奖,非君愧不敢当!秦公子才是真正的贵气逼人!” 似乎不经意的说法,却让秦致远轻皱了眉头,“柳大当家知道了什么?” “不如秦公子知道的多!”柳非君很快的接道,他并不喜欢和此人对话,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在讨厌,你可以圆滑,你也可以斤斤计较,你还可以手段卑鄙,商场上,这些都是必备的手段,可是高深莫测不适合商场,那是官场上的东西。 秦致远轻笑,生气了?只有情绪波动厉害的时候才会露出马脚,所以他不介意再让他生气一点,单手执酒杯,“喝一杯?” 第一卷 公子妖娆 第六章 推断身份 柳非君摇头,“非君不善饮酒!” 以秦致远了解到的,柳非君虽酒量不好,但是也不至于不善饮酒,这是故意拒绝? 秦致远毫不介意,自己一饮而尽,“红楼的酒比美人更加让人醉!” 柳非君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此人调查清楚了他的一切来见他,无论如何谈下去,他都处于劣势,不如以退为进,同样摸清楚了他的底,再谈。 “秦公子若无他事,非君就告辞了,美人空等,非君很过意不去的!”柳非君起身,轻弹衣襟,白玉折扇轻甩。 “柳大当家耐心似乎不太多,你都不了解清楚情况,再确定要不要谈下去?”秦致远似乎有些失望。 柳非君却依然站立,没有坐下来长谈的打算,走至窗前,目光放远,“秦公子身形高大,贵气袭人,想必来自北方,身边跟随的护卫,脚步沉稳,说话不卑不亢,秦公子手上戴的祖母绿的扳指,如果非君没有看错,应该是宫里的物件,这一切的一切看来,秦公子必定出身不凡!” 秦致远饶有兴趣的看着柳非君如玉的侧脸,右手不停转动左手上的扳指,“还有呢?柳大当家还看出了什么?” 柳非君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这一笑,却让秦致远瞬间失神,他真是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会有这样摄人心魄的笑容,似乎谈笑间就暗淡了周围的芳华。 “秦公子一身紫衣彰显贵气,从质地看属上等佳品,但是脚上却踩了一双牛皮马靴,这种靴子结实耐用,却也绝对谈不上美观,如果秦公子不是练家子出身,那么一定善于马术!” 听了柳非君的推测,秦致远笑着点头,他竟然猜对了十之七八,“那柳大当家认为我是哪一种?” 柳非君只是略作沉思,便继续道,“想必秦公子是两者兼有。”说完不等秦致远说话,柳非君似乎打算对他评头论足到底了,“不知道秦公子知不知道远在怀州的秦家堡?” 说完,柳非君仔细看了看秦致远的表情,但是秦致远却一副任由你评论的样子,让他看不出端倪,柳非君继续道,“秦家堡的当家主母乃是五公主,有着皇家背景,而秦家堡掌管着整个大周朝的马匹生意!” 说的这里,柳非君停住,说的已经够明显了,不必再多言。 秦致远大笑出声,一显北方人的豪迈与豁达,“柳大当家真是给致远很大惊喜,不禁容貌出众,更难得是这份细心,没有想到你只是凭借自己的观察就将致远的来历猜了个大概!” 柳非君没有想到他竟然直接承认了,但是还未等他再说话,门外就传来大海火急火燎的声音,然后便是突然的推门而入,“少爷,不好了!” 柳非君似是没有见到大海那一脸的焦急,对秦致远笑着道歉,“秦公子,不好意思,非君不善御人,望您海涵!” 秦致远一点也不介意,竟然还笑着称赞大海,“柳大当家身边的人如此直爽,比较符合我们北方人的性格!” 柳非君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以后有时间让我这位家奴多与秦公子接触接触,也好更加豪爽,今天非君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着,起身带着大海离开。 柳非君这话已经说得极不客气,让家奴跟秦致远接触,是说秦致远也就和自家的家奴一个级别? 秦致远却丝毫不介意,不得不说,柳非君此人不仅看着赏心悦目,而且人还非常的聪明,如果不是他踩了柳非君的痛脚,占了柳非君的位置还有女人,估计也不会气的当场骂人! 柳非君出了包间的门,便向红楼外走去,与一个熟悉的面孔走了个碰面,两人点头示意,擦肩而过。 柳非君却在转角处停下,看着那个背影皱了眉,“大海,跟着红云,看看她进了哪里!” “是!” 柳非君继续向外走,刚刚上了马车,大海便一路小跑跟了出来,“红云去了刚才我们待的房间!” 柳非君皱了皱眉,略微沉思,便不再理会! 大海上了马车,急切的说,“去船行!”然后进了马车,看到自家少爷正一派轻松的坐在马车里,不由的满脸急切,“大少爷,青阳的五个庄子,还有阳河老家的七个庄子,都来了许多人正聚集在船行闹事呢,你怎么不着急啊?” “这件事情,我们不是早有准备吗?”柳非君早就想到会有人闹事,所以根本不着急。 可是大海却没有他那么淡定,“可是,少爷,这比您预想的时间提前了好多天啊!” 确实,提前了很多天! 前一段时间,雨水频繁,茶叶还有桑蚕收益少了很多,于是青阳城各家当家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有人提出提高赋税以弥补自身的亏损。 当时柳非君就想到提高税赋很可能会引起佃户的抗议,所以一直没有同意,此后,他便去了柳家各个庄子上了解情况,情况与他想的差不多,收成确实不好,不过佃户的生活也不好过,如果此时再提高赋税,估计佃户要卖儿卖女了! “少爷,您既然知道会引起闹事,为什么不把作乱的人给除了?”大海急切的声音打断了柳非君的思绪。 柳非君看了看着急的大海,眯了眼睛,“只有自食恶果才能让人长记性!” 大海莫名觉得马车里冷了起来,大海隔着窗帘看出去,明明已经春天了啊,为什么会飕然变冷? 第一卷 公子妖娆 第七章 庄子闹事 柳非君到达盛世船行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嘈杂不堪,闹事者、好事者再加上管事者,争吵声、谩骂声一片。 然而,一身青衣的柳非君从马车上下来,温和、平静,一派儒雅。 “大少爷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看到柳非君的时候,戛然静止。 柳非君对着闹事者点头示意,一边信步走到船行的主事台,因为主事台要比其他地方高出半人高,所以柳非君几乎是一览众山小。 柳非君笑得温和,“其实,各位不来,我也要请大家来!大家跟着柳家受苦受累,无论如何也要摆桌流水宴才对!” 佃户都是耿直的农民,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也没有心机,柳非君开口便是一副相请不如偶遇的样子,让他们愣住。 主家这样客气有礼,他们却聚众闹事,想来竟然口不能言的羞囧在那里! 柳非君笑笑,继续道,“我知道今年雨水多,收成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日前,青阳城的商家确实在一起商量过对策,虽然大家的一致意愿是增加赋税,”看到底下的人群又开始骚动,柳非君举手示意安静,“但是,我和其中几家接触了一下,各个当家都不想让自己的佃户没有饭吃,非君的意思是只有佃户安居乐业,才能给主家好好干活创造更多的收益,各位,你们觉得是不是?” 听到柳非君最后一句话,底下的人群瞬间沸腾了,“大少爷说的好!” “大少爷,如果增加赋税,我们怎么安居乐业啊?现在米都揭不开锅了!” 柳非君抬手示意他们安静,“所以,前一段时间,我到各个庄子转了转,也大概统计了一下!小六!” 说着,一个非常机灵的十三四岁的小厮跑到柳非君身边,手里还捧着一个账簿,“大少爷!” 柳非君看了看小六那一副讨好的样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不是刚学会认字?你去给大家念念!” 小六一听,高兴的嘴角咧到耳根,“是!” 大海看着那个嘚瑟的人,不由的满脸嫌弃,不就是大少爷给他一个露脸的机会吗?至于高兴成这样? 小六清了清嗓子,念道,“阳河吴家庄老刘头家,无米,无柴,房顶需修葺;寡妇李家,有米,无柴;老孙婆子家,无米,无柴,房顶需修葺” 随着小六抑扬顿挫的声音,站在下面的人群听着自己被念到,有的有点羞愧,有的有些惊讶,但是都在认真的听着,不知道大少爷记录这些是做什么用。 直到小六念完,柳非君才接过簿子,举了起来,“这些都是各个庄子报上来的,非君也实地走了一遍,其实生活困难的佃户不只这几家,过几天就到了阴雨不断的日子,到时候想必更加难熬,所以从庄子上回来,非君就已经在安排人手,过几天会有人去帮你们修缮房屋,也会给你们带去米柴,可能只能保证你们一日两餐,不过只要我们努力,就一定会有好日子!到时候,你们人人有新衣穿,一日三餐,孩子能读书认字,这是我柳非君许诺给大家的,如果还有不信任非君的,当然可以即时离开,非君定不阻拦,这半年租种房屋田契等等,柳家都可以免了,你可以带着孩子妻子离开,青阳河庄子很多,不种桑养蚕,也可采茶度日,来了,柳家热烈欢迎,要走,柳家也绝不为难!” 柳非君声音清亮,言辞恳切,目光真诚,佃户们几乎是有些痴呆的听着他描述将来的好日子。 青阳河确实有不少的庄子,但是正赶上这种天气不好的时候,各个庄子收成都不好,他们即便想要另谋生路也很难,而且柳非君说的条件很吸引人,给他们画的饼也让他们很向往,几乎同时,所有的人都低了头。 柳非君见闹事者都认命的低了头,笑着说道,“既然大家愿意留在柳家,非君一定按自己承诺的那样,虽然加了赋税,但是修缮房屋,发放柴米的费用柳家一力承担,各位可以核算一下,到底是哪个吃亏!” 这时,带头的柳阿三说道,“大少爷,是我们对不起您,我们只是听说要涨赋税,就气冲冲的跑来闹事,却没有想到您已经给我们那么多照顾,我知道,各个商家租子都往上涨,您如果不涨,也是不行的,现在我就带着他们回去,挨个庄子的解释,一定不让您难做!” 其实,虽然他们是来闹事,闹得也是大少爷,可是大少爷没来的时候他们还敢大吵大嚷,可是人来了,他们反而没了底气,那样如仙的人,站在他面前大声说话都觉得是种罪过,何况大吵大闹? “今天来的就先不要走了,大海已经让船行的后厨做了饭,大锅炖鱼,大家吃饱了再走!”柳非君豪爽客气,很快赢的了这群卖苦力为生的人们的好感。 一群人,在大海和小六的带领下,直接向船行的广场走去。 柳非君这才松了口气,其实,这件事,他早有预料,可是安抚这么一大群人真是吃力,好就好在蛊惑人心蓄谋作乱的人,已经提前被他绑了,不然如果有人蓄意在人群起哄,恐怕他也压不住。 第一卷 公子妖娆 第八章 再见楚家小人 从主事台瞭望过去,柳非君看到不远处的两辆马车,一辆黑色,透着威严,一辆白底蓝花滚了金边儿,透着文雅,柳非君轻扯嘴角,前面一辆他不认识,可是后面一辆他却十分熟悉,城南楚家! 看来果真不假,怂恿闹事的人真的是爱在现场围观,想要看看自己到底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柳非君走到楚家的马车边,轻轻敲了敲,“楚大当家不准备出来打个招呼吗?” 其实,从柳非君向这边走来,楚信彦就已经知道,本想让然赶马车赶紧离开,可是想到旁边马车里的人,又不想让他看轻,于是只好硬生生的等着。 “柳大当家,数日不见,风采不减啊!”楚信彦从马车里出来,看了看面如玉冠的柳非君,有一时被晃了眼,明明刚才还看他陷于人群之中,此时看来,他似乎风华更盛。 柳非君轻轻以手指点了点额头,笑着说“楚大当家健忘,刚才不是还在看我出糗吗?” “柳大当家见笑,信彦不过是想着,过几天说不定楚家的庄子也会闹起来,提前来柳大当家这里学习学习!”楚信彦完全没有被点破的尴尬,反而应对轻松。 柳非君低声轻笑,“是吗?那楚大当家学到了吗?” 楚信彦拱手表示敬意,“柳大当家处理得当,让信彦甘拜下风!” “这倒不用!只希望你能够学以致用!”柳非君轻轻说道,字如含在嘴里过了一遍,再吐出一般,让楚信彦没来由的觉得心下一颤! 柳非君说完已经回身离开,但是却能感觉到数道灼热的目光在后背打转,不过他不介意,从他开始独当一面,楚信彦就小动作不断,如果不是他现在羽翼为丰,他早就以牙还牙了。 现在他还会耐心与楚信彦周旋,等到年底,他一定让他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也许,不用等到年底。 还站在车旁的楚信彦看着柳非君的背影,不由的皱眉,他还记得,三年前,柳家夫妇遭遇海难,而他作为子侄辈前去吊唁,当时跪在柳老夫人身边的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虽然已经十五岁,可是却也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他行礼完后,拜见柳老夫人,而那个奶娃娃一脸愤恨的瞪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仿佛要生啖了他,莫名让他心生惧意。 之前,柳非君的父亲曾与他的父亲交好,两家商定了娃娃亲,但是却也没有说清到底是谁娶谁嫁,当时他想着提一下,如果可以,他还可以照顾一下柳家的生意。 却没有想到,他才开了头,柳非君就已经严词拒绝,说什么柳家无适婚男女不敢高攀,他楚信彦是什么人,人精一个,还能听不出他的意思,正好,他还不想要照顾这又老又小的一家子呢! 其实,他想的是将妹妹嫁给柳非君,柳云溪还小,确实不宜嫁,但是他妹妹却和柳非君适龄,可是,当时柳非君一脸嫌弃和愤恨的样子,彻底惹怒了他,于是此后也不在提起此事。 现在,当初的奶娃娃已经算是长大,虽然还是那样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但是却真的有了心机。 他一早设好的局,先是约谈了各大商家,集体上调租子,然后又派人挑起柳家庄子上人来闹事,只等柳非君狼狈收场,却没有想到柳非君竟然只凭几句花言巧语蒙混过关,而且还虏获了佃户的心,他可以想象,以后柳家的庄子上如果缺人手,一定诸多佃户蜂拥而至。 “这就是你派人请我来看的好戏?”黑色马车里的人没有出来,只是冷冷的问道 楚信彦此时才从回忆里惊醒,定了定神道,“二爷放心,他在柳家做不了这么大的主,等着看他怎么向柳老夫人交代吧!” 黑色马车的主人却并不这样想,但是却也没有反驳,“回去!” 车夫鞭子一甩,马车已经哒哒哒哒的离开,只剩下楚信彦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柳非君进了船行,大海便迎了上来,“大少爷!” “绑起来的人,安排在哪里?” “在货仓!” “带路!” 柳非君与大海一前一后向货仓走去,一个略显阴郁的瘦小中年男子,看到他们走远,才出了船行,一路走走停停,向城南方向走去。 柳非君进了货仓,看着被五花大绑绑在柱子上的男子,不由的皱眉,“他这是睡着了?” 大海挠挠头,“估计是,听说晚上就特别精神,瞎嚷嚷,白天反而老实了!”说完,又对自家少爷说,“大少爷,您往后站站吧,别让这崽子冲撞了您!” 柳非君还果真向后退了两步,但是不是怕那个睡的昏天暗地的人冲撞他,都绑成那样了,就是想让他冲撞,他也动不了,不过仓库的光线比较暗,他只是选了个光线好点的角度,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大海拍了拍那人的脸,“醒醒,醒醒,睡的还真香啊!” 那男子这才皱着眉醒来,看到大海,立马瞪圆了眼睛,“海爷,海爷,你帮我说说情,我真的没有背叛大少爷,也没有通风传信!” 因为柳非君就站在后面,大海被这男子叫的莫名血气上涌,红透了脸,不由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乱喊什么,看不到大少爷在这里吗?” 那人似乎刚才真的没有看到,此时看到柳非君,马上哭天抢地起来,“大少爷,大少爷,您最心善,您救救我!” 柳非君看着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不由得别过头,没出息的东西,“顺子,你在柳家的时间比本少爷都长,就没有受过柳家人一丁点儿的恩惠?” 第一卷 公子妖娆 第九章 端倪 “大少爷,我吃柳家的饭,喝柳家的水长大,老爷还给取了媳妇,我怎么会背叛柳家背叛老爷呢?大少爷明鉴啊!”顺子说的一番话,感人肺腑,大海几乎都怀疑是不是抓错了人。 “所以你就背叛我?”柳非君却不动声色,挑出他话里的语病。 “没有,没有,我没有!”顺子急切的想要撇清,可是看着大少爷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竟然抽抽搭搭的呜咽起来。 柳非君叹气,“顺子,你跟着少爷我的时间不多,所以你还不清楚你家少爷是什么样的人!”说完看着呆傻的顺子,继续道,“你可以背叛我,但是我给你机会的时候,就一定要抓住,除非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顺子被柳非君吓住,目瞪口呆的看着柳非君,他不知道温润如玉的大少爷竟然有这样冷漠的表情。 “不管你有没有背叛我,我都可以让你悄无声息的消失,然后上报官府,柳家出了一个逃奴,他们找不到你,可是能找到你的妻儿又或者你的父母,就算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也能揪出来,找个替罪羊,他们很擅长!”柳非君继续说道,声调平和,没有起伏。 可是在顺子听来,却阴森恐怖,几乎瞬间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柳非君似乎还嫌弃吓他不够,“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帮他们求情,记得之前父亲在世的时候,感念你曾经救过小少爷,将你一家的卖身契发还给你们,而你却将自己的卖身契留在的柳府,感念老爷的知遇之恩,不过我会将你家的卖身契拿回来,将他们卖的远远的,省的他们在青阳河因为有你这个亲人而丢脸!” “大少爷,你不能这样!”顺子听着,几乎要崩溃了,这个大少爷太狠了,不打不骂,可是那样语气平平的就决定了人的生死,决定了他一家的去留,让他胆寒。 柳非君目光凌厉,眯着眼睛看着顺子,轻轻反问,“我不能?还有谁能?”话里的气势与狂妄,大有舍我其谁的霸气。 顺子咬了咬唇,“大少爷,我被人设了仙人跳,输了百两银子,”话到这里,又犹豫起来。 柳非君轻喝一声,“还不老实交代,是想要拖累妻子儿女吗?” 顺子被一吓,马上交代,“被灌了酒,稀里糊涂摁了手印,输了老婆孩子,那人说如果替他做事,就将卖身契还给我!” “你可认识那人?”柳非君皱了眉 “不认识!” “吩咐你办事的人呢?”柳非君继续问 “是街上有名的痞子赖二!” 柳非君沉吟一下,想必现在赖二已经不知踪影,而顺子成了替罪羊,就算是告到官府,人家拿着印有他手印的卖身契,顺子也不会占理。 这样的手法,柳非君一点不陌生,楚信彦不择手段扩大楚家,总是有迹可循,他不怕抓不到他的小辫子。 顺子咬了咬唇继续道,“大少爷,那人开始让我给庄子上的人起头点火,我知道这对柳家不好,所以就算是他拿着我老婆孩子的卖身契,我也没有答应,可是可是他说” “他说什么了?”柳非君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只要有一丝线索,他都要抓住。 大海顺手给了顺子一巴掌,“赶紧说,别磨磨唧唧的!” 顺子立马说道,“那人说,现在大少爷掌握了柳家,将来就会霸占柳家,还会趁机将小少爷和大小姐赶出去,他说他可以将大少爷拉下来,就威胁不到小少爷和大小姐了!” “所以你就这样做了?”柳非君轻轻反问,上一世,她对此人没有任何印象,她一直生活在阳河老家,深锁闺阁,她的生母是祖母身边的丫头,生下她便去世了,但是确实是比主母早怀孕,所以为了怕主母伤心,她一直都是养在祖母身边。直到父母遇到海难,她才得以到了青阳城。 而这一世,深锁闺阁的小姐柳云湖难过抑郁而亡,多了游学归来的大少爷柳非君。 刚还唯唯诺诺的顺子,此时却突然严肃了表情,“是!” 老爷夫人在世的时候对他另眼相看,而且对他家人也多有照顾,现在老爷夫人过世,他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好老爷夫人的血脉。 柳非君仔细看了看他,不像作假,如果真按他的说法,以为自己要谋夺霸占柳家财产,现在对柳云溪和柳沅君表忠心,只会让他死的更快而已。 “大海,给他松绑!”柳非君沉声道 大海有些犹豫,这样的坏人,就算是被迫也应该重罚,而且还怀疑大少爷居心叵测,简直就该活埋了他,但是却也不能不听大少爷的吩咐,期期艾艾的给顺子松绑。 顺子已经抱了死的决心,可是没有想到大少爷竟然命人放了他,“大少爷,你?” 柳非君深吸了口气,却差点被仓库里的灰尘呛的咳嗽,勉强忍住,可是眼中却有泪光,背过身,“大海,给顺子安排一处安全的地方!” “大少爷”大海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一个坏人这么好。 第一卷 公子妖娆 第十章 再忆前世 柳非君摆摆手,不想多说,上一世,她唯唯诺诺,祖母也瞬间老了许多,柳家摇摇欲坠,而她也不能担起大任,祖母忙前忙后,再加上伤心,到了青阳河忙完了父母的丧事没有多久便也去了。 那时,妹妹、弟弟对她这个大姐十分依赖,可是她却没能保护了他们,每每想到,便痛不欲生。虽然相处不多,但是血液里的亲情,还有亲人逝去的悲痛,让他们莫名的就亲近。 那时,她见到楚信彦,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以为他会帮她照顾柳家,照拂弟妹,可是却没有想到那是家破人亡的催命符。 那时,妹妹柳云溪和弟弟柳沅君都以她为主,她说她愿意履行柳家和楚家的婚约,嫁到楚家,他们便跟着她,即便在那边受人冷落白眼,也从不在她面前诉苦,直到弟弟跟着楚家人出去游玩失踪,妹妹柳云溪才又回到柳家,但是却没有想到也没有逃脱楚家的暗算。 柳非君闭上眼睛,让自己放松,前世的生活与经历,如影像一般,在她脑中闪过,使劲握了握手中的折扇,转身走出了仓库。 大海偷偷安排好顺子,回来便看到自家少爷正专心的看账簿,不时皱起的眉头,竟然让大海的心也揪着。 大海轻轻上前,“大少爷,天色已晚,老夫人派人来请您回去吃晚饭!” “嗯!”不知道是不是听清楚了,柳非君只是轻喃,目光却仍未离开账本。 大海不泄气的再开口,“大少爷,账本明天再看吧,要不大海给您带回去,晚上有时间了再看,老夫人和二小姐还有小少爷等着呢!” “你真吵!”柳非君不由的眉头皱的更深。 大海很委屈的憋了嘴,老夫人每次都叮嘱他,让他看好大少爷,还不定时的问是不是按时吃饭睡觉,他也是为了好给老夫人回话啊! “走吧!还在那愣着?”柳非君起身走到门口,才发现大海竟然还杵在那里神游天外,不由没好气的出声。 大海这才惊醒,赶紧快走两步,走到大少爷跟前,掀起帘子,“大少爷,现在天色黑了,下楼的时候要慢点儿!” 柳非君没好气的用扇子敲了敲大海的头,“你怎么那么啰嗦?” 大海一路委屈,看着大少爷略带嫌弃的目光,他很悲愤,为什么大少爷不理解他?每次都是这样,柳家从老夫人到管家,总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大少爷,可是他细心点儿,大少爷就嫌他烦啊,真是难做啊! 直到下车,大海才打起精神上前撩了帘子,刚想嘱咐大少爷下车小心,想到大少爷的嫌弃,便赶紧捂住了嘴。 柳非君看他那搞笑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但是很快又板起了脸,“以后再啰里啰嗦,就把你的嘴封起来!” 说完,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在诸多人的行礼中走进了柳家大厅,只剩大海惊愣在原地,为什么大少爷越来越血腥了? 柳非君走到大厅,便见柳老夫人正一脸微笑的和柳沅君说着什么,柳沅君窝在柳老夫人的怀里,仰着头,表情可爱,旁边的刘嬷嬷也是一脸慈爱,但是却不见妹妹柳云溪。 “非君,回来了?”柳老夫人见到柳非君笑着问 柳非君赶紧走了两步,上前道,“给祖母请安!” “起来吧,你忙了一天,赶紧坐下喝杯茶,歇息歇息!”柳老夫人一脸慈爱,似乎已经从儿子儿媳去世的伤痛中走了出来。 柳非君在右手边的主位上坐下,“祖母和沅君说什么呢,说的这么开心?” “沅儿今天在私塾表现好,夫子表扬了他,正和老婆子我讨赏呢!”看的出,柳老夫人很高兴,说完低头又对柳沅君说道,“祖母这里可没有什么好东西,找你大哥要!” 柳非君微笑着看着一脸通红的柳沅君,招了招手,“过来,跟大哥说说你想要什么!” 柳沅君却踟蹰着,不想过去。 柳老夫人推了推他,只挪了几步,便又停了。 其实,这一世,从柳非君自阳河老家过来到青阳城,已经三年,三年来,因为柳非君忙着学习经商,忙着处理船行的事情,与柳沅君还有柳云溪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即便是坐下来吃顿饭,也是匆匆一面,所以,即便是三年,仍然略显生疏。 “我想要一只蝈蝈!”柳沅君咬了咬唇,在柳老夫人鼓励的眼神中,对着柳非君开口。 柳非君轻笑,原来是想要个蝈蝈,也难怪,还是小孩子心性。 柳非君略微沉思,故意想的时间久了点,但是还是点头,“可以,不过” 还未等说完,“不行!”声音娇俏,清脆如黄鹂。 众人向门外看去,一个梳了双髻的粉嫩女童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进来。 柳眉疏淡,杏眼微瞪,本来略显稚嫩与温柔的脸庞,此时有些赌气的可爱,身量不高,十二三岁的样子,然而其实,已经是十四岁的年纪。 柳云溪走到柳沅君身前,先对柳老夫人行了礼,然后一把拉过柳沅君,挡在身后,轻抬下巴,看着柳非君,“小弟要努力读书,做好课业,怎么可以玩物丧志?” 柳云溪有些无礼,柳老夫人想要开口,却因为柳非君的眼神作罢。 “沅君还没有玩物,你怎么就知道他会丧志呢?”柳非君并没有将柳云溪的无礼放在眼里,她不过是小孩子。 柳云溪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应对的话,只好憋着气,使劲看着柳非君。 柳非君笑着摇头,这个小丫头可没有上一世那么可爱了,然后看向云溪身后的沅君,“大哥同意,可是姐姐不同意,你说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