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穿越 1   红烛软帐,凤冠霞裳。   窗外响起震天响的爆竹声,前堂宾客推杯换盏时发出的欢笑声阵阵传入洞房内,听起来隐约而模糊。   柳倾城穿着一身火红纱裙躺在血泊中,浓重的血腥味强烈冲击着她的感官,只是酸痛无力的身体无法带她离开这惨烈的现场。   她眨了眨越发沉重的眼皮,脑中不断的闪过曾经的画面,隐约间她看到一个女人恶毒的面容,血液迅速流失令她的瞳孔逐渐放大与涣散,大量射入眼中的光线让她最终失去了那人的影像。   只觉得一道白光在眼前炸开,她听到有粗重的“咯咯”声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来,那声音粗重而低沉,听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紧接着,她痛苦的弓起身子,樱红的唇瓣顿时张得大大的,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只是在经过几下剧烈的抽搐后,她全身瘫软的倒回血泊中,俨然没了气息。   洞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诡异起来,兀然有一道凄厉的声音打破屋内的死寂:“不好啦,新娘子死了!”   一个前来洞房伺候的侍女见此血腥惨烈的情景,愕然的将手中的托盘摔到了地上,捂着自己的双眼尖叫出声。   只不过她的声音虽然尖锐,并带着与这喜庆日子完全不相符的恐惧与惊愕,但还是被震天响的爆竹声掩盖过去了。   她只是一位给主人端茶倒水的普通小丫鬟而已,生平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情景,她捂着双眼尖叫着向后退,但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透过手指的缝隙去观察新娘及周围的情景。   然而,这一看,却让她彻底晕了过去。   只见那滩血泊中,原本僵硬不动的女尸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动作僵硬的从血泊中爬了起来,她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一般。   震天响的鞭炮声将柳倾城从黑暗的梦境中抽离,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绝望地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艳红的霓裳。   迷药还在发挥作用,她瘫软无力地顶着如千斤重的凤冠,任由身下的红绒软呢花轿抬着她通往璟王府。   她清楚地知道,纵然心中有千百般不愿,她还是必须如同以往一样忍气吞声,无奈接受这样的命运。   否则事情败露,枉然搭上柳府百条性命,岂非是她的罪孽?   也罢,她始终不能像长姐那般浑然不顾大局,如父亲那般铁石心肠,她狠不下心。   花轿抬着她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了璟王府。   柳倾城被大夫人灌下汤药,此刻昏沉欲睡,只能在喜娘的搀扶下勉强跨过火盆,前去与那据称长得狰狞可怖的“丑王”结缡。   在观礼宾客的哄笑声中,她头重脚轻地屈膝叩首,与欧阳璟跪拜天地。她本想在红纱下窥得夫君的面容,奈何目光只触及到一张冰凉的面具。   礼成,新人被送入厅堂后正殿休息。   没想到刚被喜娘搀至庭院中,柳倾城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呵!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王爷新娶的佳人。瞧瞧这弱柳扶风的身段,当真叫人心疼。”这话说得尖酸刻薄,声音的主人扭着腰身走到新人中间,将那大大的红色礼花从欧阳璟手中扯掉。   虽是不敬之举,欧阳璟却不怒反笑:“君命不可违,爱妃莫要误了时辰,否则皇上怪罪起来,那就不好了。” 正文 第2章 穿越 2   阻路之人便是欧阳璟的侧妃陆辛,是当朝丞相的掌上明珠。她本是骄纵心性,嫁入王府仍不改嚣张跋扈的作风,早在得知王爷要纳妃时便想找机会出一口心中恶气。   奈何尊卑有别,她不好在前厅闹事,只能在闲人不得进入的庭院等机会。她发誓要给刚入府的王妃一个深刻的教训,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手段,不敢与自己争宠。   陆辛身着一袭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发髻上的珠翠发出细碎的声响,一双杏眼瞪向柳倾城,眼底满是醋意。   见对方这般怒气冲冲,柳倾城心中苦涩:自己身为这场联姻的受害者,非但有苦不能言,还要刚一入府便遭人嫉恨,岂非上天作弄?   但她知道此刻自己百般辩解也是无用,便微微垂下头,没有说话。   谁知这动作看在陆辛眼中,便已知她性子懦弱,定不会予以反抗。   于是,陆辛作势变本加厉,逼近柳倾城准备进一步嘲讽。   欧阳璟也瞧出了她的意图,及时出面拉住她的手,道:“辛儿莫要胡闹,今日是本王成婚大典,莫要惹是生非。”   说完,他命喜娘搀扶柳倾城进寝殿休息,自己转身拉着陆辛回前厅应付宾客。   偌大的寝殿内虽张灯结彩, 布置得华丽精致,却无半分生气。   柳倾城独自坐在梨花软榻上,红色盖头下一双凤眸黯然垂泪,晶莹的泪水顺着绯红脸颊轻淌而下,最终滴落在火红霞帔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她就这样静静坐着,听着从窗外传来觥筹交错间发出的热闹笑声,依稀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她永远无法融入的世界。   就在她黯然神伤之时,寝殿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她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紧张地抓紧身下的锦缎软被,红盖头下贝齿紧咬,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紧接着在她耳畔响起的却不是欧阳璟低沉的声音,而是方才在院中听到过的尖酸语调。   原来,陆辛觉得方才在院中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便趁着欧阳璟不注意,悄悄撤身来了新妃入住的翊荷居。   反正眼下大家都在前厅忙碌,不到晚上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所以陆辛便堂而皇之地不顾丫鬟的阻拦,闯进了寝殿。   她盛气凌人地走到柳倾城面前,不由分说地扬起手重重地扇了对方一记耳光,大红盖头被陷落在地,染上一层尘埃。   柳倾城捂住刺痛的脸颊,含泪倚在床柱上,艳红的帐幔散落开来,遮住她的大半容颜。   陆辛愤恨地扯住她的胳膊,一把将人从榻上扯到地上,冷笑道:“你虽以正妃的名义嫁入王府,但若想爬到我头上来,那是白日做梦!知道吗?”   柳倾城瘫坐在地上,捂着脸颊暗自垂泪,强忍心中的委屈与难过,缓慢地点点头。   陆辛见她的反应便知她性子懦弱,脸上笑意更胜:“看你还算识趣。既然以后我们共同服侍王爷,我又早你入府,必得好好教你一番规矩。”   不解她心中在打什么主意,柳倾城只能含着眼泪静静听着。   只见陆辛欺身靠近,笑容变得温柔可人,目光却如刀般锋利,说道:“身为王妃要端庄持重,令王爷面上有光。像你这般坐在地上,实在有失大体。”   话音刚落,她甩手又是一巴掌扇在柳倾城的脸上,狞笑道:“这巴掌,还请姐姐记住今后莫要再如此失仪了。” 正文 第3章 穿越 3   这一记耳光力道很大,柳倾城的嘴角有血流下,她半趴在地上,为所受的屈辱而泣不成声。   “方才的规矩,姐姐是不是没听清楚?”陆辛发狠地抓住她的黑发,附在她耳边,语气刺骨般冰冷。   柳倾城吃痛地乞求她放手,奈何怯懦的样子令陆辛倍感快意,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只觉得头皮都快要被她强扯下来,柳倾城只能随着她力道的方向站起身来,嘴里不停地哀求:“求你放手吧,我保证不会威胁你的地位,求你了!”   陆辛看她求饶的模样,心中正是得意,哪肯轻易放手?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悄悄赶去通风报信的守门丫头急匆匆地领着欧阳璟进了门。   看到殿内毫无淑女风范、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女人,乌金面具下的眸子闪过一丝无奈,他厉声呵道:“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陆辛立即松开手,换上一副娇俏可人的表情,转身冲他行礼笑道:“王爷您怎么来了?辛儿正在将府中规矩说与新入府的王妃听呢!”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双脸红肿的柳倾城,干笑道:“姐姐说对吗?”   柳倾城捂着脸,强忍着泪水点点头。   欧阳璟走上前来,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令其抬起头来,发现她发髻凌乱,双颊上有清晰的手掌印,樱红的唇角还残存着一丝血迹。   不用询问,他也大致知道了方才殿内发生的事。   他转身看向一旁的陆辛,却没有出言责备,只是淡淡地说道:“适可而止。”   柳倾城不敢置信地盯着欧阳璟的侧脸,那里虽有冰冷的乌金面具遮盖,却依旧能看出他脸庞优美而坚毅的轮廓线条。   她曾在读《诗经》时对爱情无限向往,想象未来的夫君他有着英俊的面庞,迷人的声线,最重要的是可以保护自己不再受人凌辱。   可今日的惨淡光景,告诉她一个无情的事实:一切不过是最遥远的梦想而已。   柳倾城擦去脸上的泪水,转身想去拾起地上的红盖头,谁知陆辛突然走过来狠狠地踩在自己的手上。   十指连心,手指经鞋底无情的碾压,疼的柳倾城闷哼一声。   陆辛这才装作惊讶地抬起脚,说道:“啊呀,我本来想捡起来的,谁料不小心踩了姐姐的手,还望姐姐莫怪呀!”   柳倾城心中受屈,习惯性地去咬嘴唇加以隐忍,却不想舌尖上有咸涩的血腥味晕染开来。   她痛恨自己的懦弱,却不知该如何反抗,只能只能向欧阳璟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这位与她拜过天地的王爷,却只是戴着一张掩去表情的面具,淡漠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   他默许了她的无理取闹!   柳倾城咬咬牙勉强站立起来,开口道:“我累了,想休息下,还请两位先出去吧。”   这话说的冷硬,陆辛听到后心中才消减大半的怒火又腾地烧了起来。   欧阳璟袖手旁观的态度令她再无忌惮,她走上前去扬手准备再给柳倾城一记耳光,好让她记住教训。   终究是心有不忍,欧阳璟站出来握住陆辛的手腕,劝解道:“爱妃吃醋也要点到为止,她好歹是本王正妃,你休要胡来。”   陆辛见王爷出面,也不好再闹。看柳倾城的脸颊已被打得红肿,她满意地点头退下,巧笑道:“王爷教训的是,辛儿虽入府较早,但姐姐毕竟是正妃。只是辛儿府中掌事已久,教训人成了习惯,还望王爷恕罪。” 正文 第4章 穿越 4   “无妨,以后注意便是了。”   柳倾城看这两人一唱一和,分明是把自己当成可以肆意作践的下贱之物。她不禁心想,若是长姐未曾逃婚,此刻她是否也要承受这般侮辱?   但转念一想,她既已代嫁入府,无论她愿意与否,欧阳璟都是她的夫君。而面对自己所受的欺凌,她的夫君不仅不闻不问,反而对加害者柔声细语。   这般冷漠的态度,令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更何况现下只是入府第一日便已如此处境,以后漫漫长日,岂不是要永久活在他们的折磨之中?   若是如此,倒不如一死了之!   柳倾城下定决心不愿再受折辱,她狠下心咬牙向前面的柱子飞奔撞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她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只眨眼的功夫,身下已是一片血泊。   见到这惨烈的情景,在场众人都噤若寒蝉。   陆辛不可置信地望着躺在血泊里的柳倾城,脸色惨白地怔在原地,她不过是想给对方一记警告不要与自己争宠,没想到竟逼得她自尽而终。   欧阳璟轻叹口气,乌金面具下的墨色眼眸依旧如深潭般平静。他命人将受惊的陆辛带回寝殿休息,走到柳倾城的身边蹲下,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向柳将军与皇帝交代。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她的面容,只见柳眉如黛,朱唇如血,一滴晶莹的泪水自眼角淌下,为她整个人添了几分幽怨之美。   可惜了一个美人。   欧阳璟摇摇头,转身走出殿外去寻人将她的尸身抬走,然而当他返回寝殿时,却忽然发现那女人正坐在血泊之中发呆,身上的衣裙全被血水沾湿了。   如此诡异的景象令欧阳璟心中惊讶不已,失血如此之多竟还未丧命?   但眼下顾不得这些,他疾步走上前去拦腰抱起她,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平躺,温厚的手掌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试探性地呼唤道:“柳倾华,你还好吗?”   什么?柳倾华!   榻上的女人猛地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的男子又偏头看了看四周的陈设。   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张红色锦缎铺就的床榻之上,身旁是紫檀木的家具,案几上是一把古琴与一面铜镜。再看看自己,身上是红彤彤的嫁衣,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穿越了。   说来话长,她,或者说现在这具肉tǐ的灵魂,并不叫做柳倾华,而是一位代号“红月”的杀手。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在执行暗杀任务,怎么会遇到穿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欧阳璟见她神情惊异,只道她是惊奇自尽未成。他吩咐侍女好生侍奉,转身去往前厅陪宾客吃酒作乐去了。   红月假寐着,细心整理自己的遭遇:她与合作伙伴刚刚接线,就被对手火力全开逼退到了一处胡同里面。情急之中,她胡乱闯入一座四合院,院中枯井连着城市四通八达的排污管道,这口枯井是她唯一的生路。   趁对方给枪上膛的空档,她全力以赴飞奔到井口,在枪声响起时一个纵身跳入井中。只是她动作急切,没把握好落脚点导致摔在石头上,晕死过去。   结果,辗转醒来后便发现自己成了古代的新娘子。   长久以来,特殊的职业性质令红月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领,电光火石间已有了应对之法。 正文 第5章 结怨 1   她向垂首站在榻边的侍女招招手,连环炮似的发问:“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又是哪里?刚刚那个男人是谁?我又跟他是什么关系?”   侍女先是一愣,虽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老实作答。   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红月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柳倾华,是璟王今日新迎娶的王妃,只是不堪受到侧妃侮辱,愤而自尽。   怪不得额头上会有如此强烈的钝痛感,究竟是受了多大委屈,竟然要撞柱自尽?   不过比起心中的疑问,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   红月在侍女的搀扶下撑起身体,踉跄着走下床去照镜子,只见铜镜中映出一张清丽的脸庞,一双凤眸似剪秋水。   她凑近铜镜又仔细瞧了瞧,依稀可见微微红肿的脸颊上有手掌的印记,她惊愕地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位新娘子还真是够悲催的,看这巴掌印就知道那位侧妃肯定对这新娘子恨之入骨了。   目光停留在额头上的狰狞伤口,她忍不住用豆蔻色的指甲去触摸下,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嘶,好痛——”   妹子啊,有什么想不开的事非要在大婚这天把自己撞死呢?但你命不该绝,遇上了我。   定定地望着铜镜中的人影,凤眸中划过一抹华彩:从今以后,我就代替你好好活下去,定不会让悲剧重演了。   既然穿越这种事真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红月便欣然接受了之后要以柳倾华的名义继续生活的事实。   反正对于她而言,名字不过是一种代号,除此之外并无任何意义。   当下之急还是要了解清楚所在朝代的具体情况,以免因无知捅出什么娄子。   她找来侍女,问道:“能不能帮我找本书,我无聊想看一下,最好是那种记述开朝以来的书。”   “王妃稍后,奴婢这就给您去拿。”   尽管被人称呼王妃心理上还是感觉有些别扭,但她心里清楚,世上再无红月这个人,她现在的身份是王妃柳倾华。   她清清嗓子,笑着摆摆手,有种在演古装戏的感觉,道:“去吧!”   很快,侍女拿来了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同时端盘里还有两枚剥了壳的鸡蛋。   “这鸡蛋敷于脸上可以祛肿,奴婢特意给您拿来了两颗。”侍女将书递给柳倾华,恭敬地说道:“王妃您安心看书,奴婢给您敷脸,不会搅扰的。”   瞧她年纪轻轻、伶俐聪慧的样子,柳倾华笑着接过书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的话,奴婢绿萝。”   “名字挺好听。以后如果没有别人在场,一切礼仪就免了吧,我不习惯。”   说完,她低下头专心倚在榻上看书。   绿萝躬身称是,却不敢真正逾越规矩,态度卑谦地用鸡蛋小心翼翼地在她微肿的脸颊上来回摩挲。   她忍不住打量着专心读书的王妃,内心惊叹纵然脸上有伤,却依然遮掩不住她的凤华绝艳。   只是,绿萝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看着王妃读书时娴静悠然的模样,似乎方才惨烈撞柱欲求自尽的人并不是她,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宽容大度之人吗?   感觉到她炽热的目光,柳倾华放下书转头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正文 第6章 结怨 2   绿萝打察觉到自己的无礼,连忙跪地道:“奴婢无礼,请王妃恕罪。”   “都说不要跪了,赶紧起来吧。”   柳倾华看她眼中似有疑惑之色,说道:“有话就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奴婢只是不解,王妃能原谅辛妃的刁难吗?”绿萝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身后,地板虽虽已被清洗干净,但屋内仍不掩浓重的血腥气味。   由于在现代执行任务时,几乎每次都会见到流血受伤的场面,其惨烈程度绝非是额头撞伤可比的。   早已见怪不怪的柳倾华耸耸肩膀,冲绿萝眨眨眼道:“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要是再不知好歹送上门来,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说完,她继续低头研究史书。   等到月上柳梢头时,她已大抵将当朝形式了解清楚。   欧阳氏建朝近百年来,连年征战、开疆拓土,皇位也随着版图的扩大传至第三代,也就是当今在位的崇成帝。   崇成帝在位二十年,不再像两位先帝执着于扩大疆域,而是着重在国内推行仁政,所以近年来天下大势才趋于太平。   引起她格外注意的是,史册中提到过一位将军名为烈,他追随先帝征战沙场,战功彪炳,最终为护主而死。先帝念他忠肝义胆,特追封为护国公,并赐皇姓王爵,令其荣誉得以在后世沿袭。   她合上书册,转头向绿萝问道:“你们王爷是皇族中人,还是世袭父辈得来的?”   绿萝显得有些惊讶,道:“王妃难道不知道吗?王爷的父亲可是咱们国家的大英雄呢!他战死沙场,被皇帝追封王爵,并赐皇姓,所以王爷便改姓欧阳,承袭老王爷的爵位了。”   “原来如此。”柳倾华了然地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欺负我的那个侧妃是什么身家背景?”   “辛妃本家姓陆,父亲是当朝宰相,她的姨母便是当今的慕容皇后,听说祖父也是立过赫赫战功的大人物。”   绿萝如实回答,努力搜罗脑海中关于陆辛的信息,摇摇头道:“其余奴婢就不知了。”   柳倾华点点头,小声嘟囔道:“怪不得那么嚣张,居然把人家欺负得要自杀。”   由于史册上记载的资料在十年前便截然而止,她便拉着绿萝多打听了一番欧阳璟的消息,毕竟她在名义上也算璟王妃了,一定要将他了解清楚才对。   说起欧阳璟的事情,绿萝脸上带着掩饰不掉的骄傲与倾慕。   在她心中,虽然王爷终日戴着古怪的面具,但他在年少时便得皇帝重用封为少将军,为国家立下汗马战功的英武事迹,足以令天下所有女人对他心生仰慕。   看着小姑娘满脸的雀跃与欢喜,柳倾华暗自叹了口气,心想欧阳璟毕竟不是真正的皇家中人,现下天下太平,只怕他再无用武之地,恐怕曾立下的大小战功还会令他招来帝皇家的忌惮。   她摆摆手止住绿萝的话,问道:“最近这几年不是无仗可打吗?你家王爷每天都做些什么。”   “如今王爷每日除了上朝外,听说会定期到军中练兵,要不然就是骑马、练武了。”   主仆俩正谈话间,寝殿门被人推开,一位身穿红色锦袍、头戴乌金面具的男人负手走了进来。   绿萝连忙跪地叩拜:“给王爷请安。” 正文 第7章 结怨 3   欧阳璟淡淡地点头,拂袖示意她起身退下,绿萝连忙恭敬地退出寝殿,细心地为他们俩人关好门。   柳倾华发现原来醒来后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欧阳璟,见他脸上的乌金面具确实稀奇,不由得盯着他多看几眼。   欧阳璟发现她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自己,不由觉得好笑,走到她身边坐下,淡笑着问道:“为何要如此看着本王?”   他向来不苟言笑,今日却出奇地与她开起玩笑来。“莫不是白日里,把脑子撞得坏掉了?”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柳倾华目光不移,问道:“你是听说我撞柱子了,还是亲眼看到的?”   欧阳璟先是一怔,随即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辛儿她并非有意刁难,不过是性子娇纵惯了,见本王迎娶你入府心中嫉妒,此事你多包容些。毕竟她居于你之下,心中难免委屈。”   最后一句话令柳倾华心中不爽,纵然她站在红月的立场上,也觉得欧阳璟这话实在太不公平,过于偏袒陆辛。   明明是陆辛把这姑娘逼的不堪受辱,撞柱自尽,他居然还袒护加害者,说不定白天发生的那场惨剧,也是他袖手旁观纵容陆辛胡闹导致的结果。   她决绝地拂开那宽厚的手掌,方才听绿萝讲述璟王事迹在心中对他产生的一点好感,此刻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欧阳璟轻叹口气,纵然他知道柳倾华心中有万千委屈,奈何若他不对陆辛多加袒护,只怕依她的性子会闹出更离谱的事。   经过一整天的宴饮应酬,他此刻已身心俱疲,不想再为两个女人左右为难。   他拍拍柳倾华的手,说道:“本王也是身不由己,希望你有一天能明白。今日大家都累了,早些休息。”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柳倾华立刻双手将他推到了床下,略有紧张地问道:“咱这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你不会想做那个吧?”   觉得她的反应甚为有趣,欧阳璟挑眉反问道:“哪个?”   恶劣的男人!   看他的反应分明是明知故问,柳倾华顾不得开玩笑,直接下床将欧阳璟推到寝殿门口,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欧阳璟本来也没打算宿在翊荷居,但柳倾华强烈的反应还是令他心生疑窦,问道:“别的女子都是日夜盼能侍奉在夫君身侧,你怎么如此抗拒本王?”   “我跟别人不一样,咱们也跟别的夫妻不一样。”   柳倾华亲自为他打开木门,不由分说地将欧阳璟推出门去,冲他挥挥手干笑地说声“再见”后,不等欧阳璟回答,门已经被她重重地关上。   候在翊荷居外的侍婢小厮见到此情此景后,每个人都强忍着心中好奇,垂下头努力憋笑,生怕被王爷瞧见。   果不其然,这件事稍后便在王府上下传播开来,王爷在洞房花烛夜被王妃赶出房门的消息,在王府已是人尽皆知。   听到下人议论此事的陆辛又惊又怒,惊的是她明明看到柳倾华自尽的惨烈场面,没想到竟然没死;怒的是柳倾华竟然会拒绝王爷的亲近,明明那是她求之不得的恩宠。   惊怒之下,她夜不能寐,半夜起来想吹吹冷风让脑子清醒一下,没想到竟受了风寒。   翌日清晨,本应按规矩两位妃子陪王爷一起用早膳,谁知欧阳璟却独自坐在用膳的水仙厅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柳倾华慵懒地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正文 第8章 结怨 4   欧阳璟脸色微沉,冷冰冰地问道:“王妃睡得可好?”   “嗯,还不错,就是床有点硬,多谢关心。”   柳倾华坐在他身边,拿起筷子夹了口菜,蹙眉问道:“怎么菜是凉的?你等很久了吗?”   “不久,一个时辰而已。”   欧阳璟吩咐下人将菜拿去热一下,转头盯着她额头上缠裹的纱布,问道:“伤口还疼吗?”   “好多了,估计再养上几天就可以恢复了。”   提起伤口,柳倾华倒是想起了陆辛,她倒是很好奇这个刁蛮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她四下观察了一番,疑惑问道:“陆辛呢?今天不是要一起吃早饭吗?”   “她昨晚受了风寒,方吃了药睡下。”欧阳璟顺势说道,“不如你代本王去看望一下,如果能冰释前嫌,本王就放心了。”   柳倾华本来不想答应,但转念一想早晚会见面,晚见不如早见。   如果能如欧阳璟所愿,大家忘记不愉快成为朋友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也好摸清对方的性子,为以后可能的明争暗斗做足心理准备。   可欧阳璟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准确来说,是低估了陆辛对他的偏执。   吃过早饭后,柳倾华在绿萝的带领下去了陆辛的寝殿——暖香小筑。   只见寝殿楼阁隔离天日,檐牙高啄,钩心斗角,宫殿正门牌匾上“暖香小筑”四字如凤舞九天,遒劲而不失灵活。   寝殿屋檐皆以琉璃金瓦铸就,正门两侧的对联更是以金纸制成,丞相之女骄奢淫逸可见一斑!   柳倾华站在小筑前仔细观察一周,不禁小声地自言自语:“王爷倒是很宠她嘛。”   “那是自然,侧妃人不仅生的娇俏,更是丞相的掌上明珠,王爷自然会宠着。”绿萝恭谦地对柳倾华行了一礼,道:“王妃这边请,小心脚下。”   柳倾华在侍女的带领下绕过小筑前用蔷薇花绕成的篱笆围栏,又经过一座架在小河的白玉桥,径直进了陆辛的寝殿暖阁。   早已收到通传的陆辛急忙从榻上起身,令侍女红玉为她梳妆,她不想让柳倾华看到自己虚弱的一面。   刚整理好凌乱的头发,柳倾华款款走了进来。   她如临大敌,杏目圆睁地看着柳倾华,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听说我生病了,你很开心吧?”   柳倾华没想到自己话还没说,对方就开始质疑自己的动机。   她无奈地走上前去,指了指陆辛苍白的脸,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道:“咱们俩这个样子,谁也不要笑话谁。听说你病了,王爷托我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哼,少骗我,你不过刚嫁进来,凭什么代表王爷来关心我?”   “如果你不信,那就算了。”   柳倾华看她根本没有和好的意愿,她也不愿意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耸耸肩膀转身准备离开,然而陆辛却不肯就此放过她。   想到昨晚是他二人的洞房花烛夜,陆辛心中醋意大发,她拦住柳倾华的去路,质问道:“为何你要把王爷赶出房间?你知不知道现在王府上下,都在背着王爷议论这件事?”   “哦?”柳倾华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双手环在胸前,用戏谑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陆辛,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正文 第9章 结怨 5   陆辛不明白她的意思,不悦地扬起下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啧啧啧,我与欧阳璟同不同房,关你什么事?”   柳倾华冷笑着看了她一眼,转头冲身边的绿萝笑道:“绿萝,你说在‘非礼勿言’那一大串话后面,是不是还应该加一句‘非礼勿管’?”   绿萝闻言巧笑出声,但意识到此刻正在辛妃的寝殿,她不敢放肆,只能垂头闷笑。   眼看她身边的一个小小奴婢也敢嘲笑自己,陆辛哪里能咽下这口恶气?奈何柳倾华所说确实有理,她只能抓住她话中的小毛病做文章。   她气得脸颊通红,指着柳凤华的鼻尖怒道:“你竟敢直呼王爷名讳,昨日我是如何教你规矩的,我看你是忘了!”   柳倾华觉得她无理取闹,也不再客气。   她一把捏住近在眼前的手指,利用身高优势斜睇着陆辛,道:“我确实忘了,要不你再给我上一课?”   没想到柳倾华会一改昨日怯懦的态度,与自己对峙起来。   陆辛心中惊讶,手上动作却没有片刻犹豫,她扬起手朝着对方的脸颊扇去,眼神无比怨毒。   柳倾华见她来真的,冷哼一声,轻而易举地挡下她的手腕,甩手反扇了陆辛一记耳光,响亮的声音在暖阁中显得分外清脆。   “你竟敢打我?!”陆辛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怒地上前想要反击,手腕却被紧紧握住。   柳倾华嫌恶地看着她,冷笑道:“我本来想与你握手言和,但你却不识好歹!我真搞不懂欧阳璟怎么会娶你这种女人。”   陆辛最听不得这种话,她恶狠狠地等着柳倾华,用力挣扎着试图反抗,手腕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入骨的疼痛,她感觉手腕快要被折断了。   “昨天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天开始你最好放老实点,再敢自以为是地随便教训人,我保证会干净利落地折断你这双爪子!”   柳倾华冷哼一声,松开陆辛的手腕,转而拉上惊呆的绿萝离开了暖阁。   陆辛愤恨地吼叫出声,将梳妆台上的首饰尽数扫落在地,却依旧发泄不完心中的怒火与耻辱。   主仆二人回到翊荷居后,柳倾华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心中这才觉得痛快几分。   绿萝怯生生地站在一旁,说道:“王妃,辛妃她向来性子骄纵,又爱斤斤计较,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起方才在暖香小筑时的情景,柳倾华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瓷器叮当作响。   她满不在乎地说道:“她要是有胆量就放马过来,我奉陪到底。”   绿萝想到方才陆辛哑口无言的模样,忍俊不禁地说道:“王妃自昨日醒来后,性子倒不似之前那般柔弱、任人欺负了。奴婢想来,辛妃也不敢再招惹您了!”   “毕竟我才是正妃,要是真有人来教训我,也轮不到她。”   “王妃说的是,只是辛妃有宰相和皇后撑腰,您一定要小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绝不会有半分退缩。”   绿萝看着她眼中迸发的神采,心中竟是一震:王妃的眼神自信而令人畏惧,有这样眼神的人,总会有令人忍不住追随的魅力。   尽管柳倾华已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没有预料到,陆辛的报复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正文 第10章 争执 1   她从午饭后就突然发起高烧,浑身发冷,即使身体裹着两条锦被,还是止不住瑟瑟发抖。   欧阳璟闻讯后特意请来太医为柳倾华诊治,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引起的高烧,然而当她喝下太医所开的汤药时,情况却急转直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竟陷入了晕厥。   太医满脸不解,他轻捻花白胡须,搭在柳倾华的手腕上细细一诊,脸色沉了下来。   欧阳璟坐在一旁,看太医神色有变,心中一沉。   只听太医沉声说道:“王妃脉象虚浮混乱,面色乌青,唇色微紫,分明是中毒之症。”   窗外忽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一阵滚滚雷声,大雨倾泻而下。   窗外大雨如注,房内太医在为璟王妃中毒之事忙得不可开交。   单凭诊脉还一时无法确定所中为何毒,只有尽快找到毒源,才能确诊配药。   太医仔细询问了绿萝关于王妃身体不适的具体过程后,将注意力集中到午饭上,果然发现了异常。   原来,在一道鹅肉的菜肴中,竟有梨汁辅以入味,两种食物相克,会引起高热。只是,这不足以令王妃产生如此强烈的中毒之症。   正当太医百思不得其解时,一直坐在榻边看护着柳倾城的欧阳璟,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药碗上。   仔细思索片刻,他对太医说道:“方才太医所开的药方,可否会与王妃所食之物相克?”   “不会,那只是寻常方子,老夫用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出过差池。”   太医摇摇头,但心想可能是熬药的小厮弄错了药材,还是拿起药碗仔细检查一番。   没曾想,竟他这一检查,便发现了端倪。   欧阳璟见他神色凝重,问道:“太医可瞧出什么蹊跷?”   太医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出于慎重,以食指轻沾药渣放在舌尖上细尝,眉头顿时紧皱起来,道:“这药中有断肠草,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断肠草?可有解毒之法?”欧阳璟心下一凛,不知府中竟会有如此恶毒之人。   “王爷放心,此毒虽剧,却有法可解。”太医宽慰道,“只是有两样药材唯宫中仅有,老夫要先回去取药。”   “那就有劳太医这次多费心力,务必亲力亲为。”   “老夫明白,王爷尽管宽心便是。”   太医嘱咐药童留在王府尽心看护,自己匆匆冒雨回太医院取药开方。   欧阳璟放下心来,便命人找来做菜的厨子以及煎药的小厮问话,他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经过一番仔细询问,厨子承认是自己疏忽错将梨汁掺入鹅肉中,而小厮也很快就承认是自己下的毒,然而对原因却闭口不提。   这番巧合,却令欧阳璟更加肯定此事背后有蹊跷。   他不动声色地将犯事的两人各杖责一百后逐出王府,暗中命人跟踪两人,追查他们的动向,很快陆辛的名字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这一切,难道都是陆辛的安排?   本以为陆辛只是难以接受他纳妃的时而对柳倾华百般刁难,过段时间就可以化解内心的酸楚,没想到她竟然会偏激到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只是,这件事该就此收手,还是继续深入调查,欧阳璟感觉有些为难。   休养两天后,柳倾华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