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第1章:坟冢边的夜总会   我叫九九,因为长得太有特色,所以高考N次学校都不收我。   我家老头一气之下,扬言要给我找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工作,于是在他的万般权衡下,我在一家快餐店当起了送餐员。   可怜我这十八岁的花季少女风里来雨里去的……不提了。   今朝是六月最后一天,天气特别阴霾,一场沥沥淅淅的小雨下到傍晚才停,正好赶上我送餐,谢天谢地。   我以为今天饭店的生意应该不行,谁知道接连送了三个小时,都还有人陆续打电话来,把我累得够呛。   我瞥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早已经过了我下班的时间了。我准备跟老板说我要走了,转头却瞧见他手里又拿着一张单据,正讪讪地看我。   “张叔,是不是还要送?”   “这个……对啊,就在你们东区,就是地方有些偏。”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距我下班时间都一个小时了。   “是吗?那我正好顺便。”   “嘿嘿……那好吧。”他点点头,忙不迭地递了灌王老吉给我,“九儿啊,这是犒劳你的,今天你辛苦了。”   “谢谢张叔,你把盒饭装好,我马上送过去。”   我喜滋滋地收起了饮料,准备留着回家孝敬我家老头。虽然他一直耿耿于怀说因为在垃圾桶边捡到了其丑无比的我,导致玉树临风的他光棍到现在,但他真的很疼我。   老板把一份“红烧肉”和一份“鱼香肉丝”放进了我的车篮,我拿了单据就屁颠颠地骑车走远了。   我家就在西平区边头,是一栋破旧的四合院,这是老头唯一的家产,但也不值钱。   快餐店离我家有三公里距离,也不算很远。我瞅了瞅盒饭上的地址,有点莫名其妙:西平路22号。   西平路是靠边郊的一条机耕路,左右都是山林。那边的建筑还没拆迁,比较冷清,还保留着一股古朴的味道。   我从来没去过那边,只知道个大概方向,所以要一路走一路张望寻过去。   眼下午夜已过,山间开始下雾,我们这县城算是古城,所以山峦特别多,空气也很潮湿,雨后就容易起雾。   好比现在,一层层浓黑的雾气铺天盖地从林间涌出,被那夜风吹得一浪一浪的跟异世界似得。   路边上只有几盏路灯,间隔特别远,如苟延残喘似得散发着极其昏暗的光芒,把这雾气映衬得跟泼了一层鲜血似得。   有几颗稀稀落落的白桦树立在路边,风一吹就窸窸窣窣的摇曳不停,映着那血红的雾气,顿有种群魔乱舞的即视感。   马路两边,古朴的瓦房四周早已经杂草丛生,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这地方虽然一直没拆迁,但也没人住,长年累月的空置也就无人打理了。   但奇怪的是,我仿佛听到路边的瓦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讲话的声音,就像在我耳边飘似得,时有时无。   老实说,我平日里也挺胆肥的,但这会有点害怕了。   深更半夜,在这空无一人的荒地上送盒饭,怎么想怎么诡异。于是,我瞧见四下里无人,扯开嗓子哼起了最近才学到的一首洗脑神曲。   “你是我的小丫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我哼哼唧唧地骑过去,心情的确平静了不少。   “呵,人长得丑,唱歌还挺不错的。”   蓦然,一个揶揄的声音从我耳边飘过,仿佛有一股阴风瞬间绕着我的脖子转了一圈,凉凉的。   我慌忙一刹车,狐疑地回头瞄了一眼。四下里黑漆漆的,没人!   幻听?   不可能!   我长年累月和老头一起打坐冥思,虽然没什么修仙的可能性,但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我的感官比别人敏锐不少。   所以幻听这种东西,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我冷冷地张望着四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不断涌动的雾气,两尺外就已经不太看清楚了。   “谁?谁在装神弄鬼啊?”   四下里,除了我自己的回声,连那隐隐约约的讲话声也没了。我狐疑地蹙了蹙眉,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错了,于是又骑着车朝前走。   此时前方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我甚至想要打退堂鼓了。   而就在此时,正前方忽然间出现了一团血红色的雾团,那雾团中仿佛有一只手在冲我摇摆。   耳边,忽然有个低沉的,阴冷的声音在飘来荡去,“过来,过来啊丫头。”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愣了一下才连忙加快了车速冲了过去。冲过浓雾,我看到前方一栋闪烁着血红色霓虹灯的夜总会,好像还在营业,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我没空去想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个夜总会,狐疑地溜了过去瞅门牌号。   西平路22号,那就是这里了,我立马松了一口气。   这夜总会名字很喜感的:红楼!这两个字红得很诡异,仔细看去,仿佛有鲜血在那字上面滚动,荡漾。   这大楼估计有几千平方,并不像县里头那些高档的夜总会,倒是有点像民国时期的那种大舞厅。   整栋大楼比地面高了大约十个台阶,台阶两边有一排路灯,造型都是圆圆的大红灯笼的模样,泛着暗红的光芒。   台阶上是一个平台,后面才是金色旋转大门。门口还站着两个保安,只是他们毫无表情,直勾勾地平望着远方。   这地方有点冷清,我估计生意也很惨淡的,要不然怎么会大半夜的订盒饭呢?   我把自行车停在台阶下锁上,拎着盒饭一步步走了上去,那门口的保安瞧见我来仿佛愣了一下,竟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请问,这是你们谁订的盒饭?”   我狐疑地瞅了眼他们,上前了一步,谁知道他们又后退了一步,敢情,是被我的样子丑到了。   于是我侧过身,露了另一半白皙如玉的脸颊给他们,“麻烦问一下谁的盒饭?一共七十五块。”   “你先别过来,我进去问问。”   那保安似乎很怕我,怯懦地看了我一眼才快步走了进去,另一个则继续警惕地瞅着我,好像我要打劫似得。   切,他们肯定是看我太丑了!   我摸了一下脸颊,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我左边的脸有三分之二的面积是红色的,而右脸则美艳得很。   老头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让我用这漂亮的一半脸对着他,他多看几眼心情就好了。反之,他如果惹我生气,我就用不好看的一半对着他。   其实,这该死的阴阳脸让我受够了人们异样的眼光,大学都没法上。   好在老头不断地开导我说:既然咱们无法靠脸吃饭,那就要靠才华。所以在他无情的鞭策下,我虽算不得才高八斗,却也不是胸无点墨。   然!并!卵!   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送盒饭也不例外!   我在门口等了大约一分钟,那保安出来了,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并且指了指里面,“老板叫你进去!”   “……能麻烦你帮我把钱拿出来吗?我就不进去了嘛。”   我总觉得这夜总会有点阴森,怎么会建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地方会有客人光顾么?   我特别怀疑。   “他说让你自己进去!”保安很坚持,还刻意离我远了点,那嫌恶的样子让我恨不能一耳光给他挥上去。   “过分!”   我蹙了蹙眉,一脸不悦地走了进去。而就在我迈进夜总会的一刹那,我清楚的感受到一阵阴风迅速从我背后掠过,顺带一起一串“咯咯咯咯”的阴笑声。这声音极其刺耳,宛如车轮碾压砂砾的声音。   冥冥中,我仿佛听到了个苟延残喘的声音在说:“第一个……” 分卷 第2章:秦风   大楼里的灯光很暗,透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像是被稀释过的血水。里面有不少男女的嬉笑声,还有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但我却看不到人。   我傻傻地杵在大厅中央,像被谁给定住了似得,挪不开脚步。那股阴风在我背后不断飘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背后撞我,想钻进我的身体似得。我屏着呼吸,莫名的背脊发凉,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寒战。   手中的盒饭袋子可能破了,溢出的汤汁滴答在地上,飘着一股红烧肉的香味。   “唔,这丫头长得咋这么磕碜呢?嘻嘻嘻……”   一缕阴风从我耳边掠过,我听到了一个嫌恶的男音。我霍然回头想要反驳,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咳咳咳,真香,红烧肉的味道呢,香,真香。”这是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好像就在我跟前。   “啧啧啧,小丫头,你这脸蛋是怎么回事呢?好可惜啊,要不然也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呢。哎呀死鬼,你摸我屁股干嘛呀,讨厌……”   这声音很娇嗔,嗲得我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看不见这些人,但声音却清楚地充斥着我的耳膜,当然还有那飘来荡去的阴风阵阵。任我胆子再大,额头上还是冒出了豆大的汗水,顺着脑门“啪啪啪”地掉。   我偷偷地环视了一眼四周,这里面还真就是我在电视里看过的那种民国时期的歌舞厅,配置都非常奢华。   水晶的吊灯,各种精雕细琢的实木家具,还有一个视觉非常宽阔的舞台,只是上面没有人。   如果不是这厅里的气氛太诡异,会是我见过最美的地方。   “来,来啊!”   忽然,眼前又莫名出现了我在雾团中看到过的手,正朝我挥,我吞咽了一下唾沫,慢慢挪了过去。   奇怪,我又能走了,只是我的脚在哆嗦,抖得跟筛糠似得。   我不由自主地来到了一个吧台,里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男子,非常帅气。   精干的板寸头,轮廓分明的五官以及那高挑魁梧的身材,绝对是我此生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   不过他的脸色有些惨白,毫无血色。但紧抿的唇瓣却异常嫣红,如此映衬之下,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这,这个是你们点的盒饭吧?一,一共七十五块钱!”我把盒饭小心翼翼地放在吧台上,结结巴巴地道。   第一次见到如此帅气的男子,我有些紧张,也可以叫有些花痴,以至于刚才的害怕瞬间烟消云散。   这男子抬起头凉凉地看着我,唇角泛着似有若无的邪笑。他的眸子好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一瞄就有种摄人心魂的晕眩。   他在打量我,仿佛看一只猎物似得,从下到上,慢悠悠地如X光似得扫过我的全身,直至我其貌不扬的脸蛋。   顿然,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惊愕,似有些匪夷所思。他看了我好久,忽然莞尔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这里的经理,我叫秦风。”   “我,我叫九九。”   我紧张地看着秦风,心头有些发毛。他虽然非常俊朗,但却给人非常阴冷的感觉,事实上,我根本无法去看他的眼睛,太慑人了。   “九九?挺好的,是九月初九九时生的吧?”他斜睨着我,笑得更加诡异。   “是,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老老实实回到,心里更发毛了。我的生日是老头在我襁褓里发现的,这也是我名字的由来。   秦风没说话,笑着站了起来,转过吧台来到了我面前。他很高,我要比他矮一截,于是我后退了一步,这样不用仰视他。   他忽然走近我,顿时有一股强大的阴气迎面扑来,我莫名地拽紧了拳头,齿关咬得紧紧的。   他轻轻嗅了嗅我,而后疑惑地吐了一口气。然而,他离我这么近,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   我屏住气打算再证实一下心头的疑惑的,他却迅速又走开了。   我悄然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注视我,黑白分明的眸子很深邃,像两颗黑宝石似得夺目。我必须没出息地承认,这真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你跟我来!”许久,他开口了,领着我走向了楼梯。   我还是能听到楼梯上有不少人在走动,嬉笑声不断灌入我的耳中。我走得小心翼翼,深怕撞到了看不见的东西。   此时我的心一直是揪着的,要不是身边有个经常性装神弄鬼的老头,我估计我都吓得逃走了。   秦风带着我来到了二楼一个宽阔的房间,这房间非常空旷,唯有摆放着一副神龛,下面一个蒲团。   神龛上挂着一副画像,但只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一身黑色的长袍,头戴九旒冕,披了一件绣着云纹和一条飞龙的玄色披风。   画像上有一股浑厚的气息在流转,不像秦风身上冒出来的那种寒气。是一股强大的,摄人心魂的气息。   他气场非常很强大,因为我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他君临天下的那种豪壮,这估计是哪个朝代的帝王。我历史学得不够好,也瞧不出这衣服出自哪个朝代。   “你把菜放上去吧。”   秦风吩咐我,令我有些不悦,我虽然是送盒饭的,但也没义务帮人当佣人吧?我不悦地偷瞄他一眼,发现他满眼敬仰地看着那个画像。   我有点嗤之以鼻,依他的话把盒饭放在了神龛上,还好心地把红烧肉和鱼香肉丝饭盒打开了才又睨着他,难为情地嘀咕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我要回去了。这钱一共七十五块!”   “恩?”   他霍然转头,眸色凌厉地刺向了我。更诡异的是,四下里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我吓得腿一软,后退了两步,但还是勉强保持着镇定。   “对,对不起。天,天色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我硬着头皮道,不敢看他那冷若冰霜的脸。   他阴森地看了我好久,我却一直垂着头。老头说了,遇到气势强的人,垂着头当做视而不见,也是一种自保的办法。   许久,他才走的神龛面前,恭敬地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我听不见。   大概持续了五分钟,他才又起身走向了我,淡淡瞄了我一眼。   “跟我下去拿钱吧!”   他一脸漠然地走在前头,我灰溜溜地跟在后面,有点憋屈的感觉。   “啊……呜!”   耳边,那嬉笑声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凄厉的鬼哭狼嚎。厅里的阴风更甚,温度仿佛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仿佛觉得身体四周全部都是一层层的寒气,不断地袭向我。我穿的是短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冒,但也止不住我的哆嗦。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会如此诡异?   到楼下的时候,秦风又走进了吧台,恢复了他刚才那温文儒雅的模样。   他笑盈盈地递给我两百块,那手透着一股森白,没有血色,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不像我的手,活活一劳动人民的手,到处都是茧子。   “这多余的算是给你的小费,毕竟这里远,又难找,你来一趟也不容易。”   他轻声道,我顿时有种感激涕零的悲壮,刚才他对凶巴巴的不敬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我平日里受够了别人异样的目光,很难找到一个不嘲弄我容貌的。   “谢,谢谢!”   我接过钱,心头一阵狂喜,说了好几个谢谢才不好意思地转身离去。   而就在我要出门的时候,我似乎听到秦风嘟哝了这么一句话:“唔,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出现了……”   我愣了一下,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夜总会,而就在我要骑车离去的时候,无意中朝右侧瞥了一眼,却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西平坟冢”。    分卷 第3章:亦真亦幻   我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红楼”夜总会的,只记得拼命地狂踩自行车,不敢停。耳边的风声很大,还夹杂着阵阵诡异的呜咽声。   马路上的雾气更浓,铺天盖地的。   我根本看不清马路,只能凭着直觉在行驶。我骑得浑身大汗淋漓,以为终于快到家的时候,却忽然间又看到了那块巨大的石碑和“西平坟冢”四个字。   也就是说,我骑了这么久的车,似乎在原地打转。   顿然,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背脊油然而生,我怔怔地望着那石碑,望着那泛着血红色雾气的“红楼”,我不知所措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我才看清楚红楼的外观,它果真是名副其实的红楼,大楼通体像是被罩上了一层红纱,血红血红的,特别诡异。   而很快,这层殷红的血雾在慢慢聚拢,形成了一缕缕人形的血雾,密密麻麻的数都不数不清。紧接着四面八方又飞来不少雾气,与它们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那金色的旋转大门上,瞧见了一张脸。那是秦风的脸,好像正冲着我阴森的笑。   然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这些血雾形成的人慢慢地飘落在大楼外的空地上,虔诚地跪拜在那里,手中还高举着一些人的残骸。   有血淋淋的胳膊,腐烂的大腿,还有滴答着脑浆子的脑袋和大半截已经被蛆虫啃噬得差不多的躯体。还有的甚至拖着一条长长的肠子,宛如一条长蛇在地面上拐动。   因为这里跪拜的血雾人形多,所以咋一看那平台上全部都是支离破碎的残骸。这真的堪比电影中屠杀过后的场面,看得人毛骨悚然。   凉凉的夜风袭过,顿时把这一股恶臭腐烂的气息吹散在空中,令人作呕。   而我仿佛又被定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闻着那浓烈的恶臭,我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想要涌出来。   我想呼喊,却好像被谁捏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就在此时,秦风一脸傲气地走了出来,凉凉地瞥了眼平台上那一片的肢体残骸,嫌恶地蹙了蹙眉。   他手一挥,这些支离破碎的残骸便飞得漫天都是,那长长的淌着血水和油脂的大肠随风一飞,直接从我的脸上扫过,带着一股黏糊糊臭烘烘的味道。   “呕……”   我无法控制地呕出了声,顿然间那些跪拜的血雾人形都霍然转身,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我。   我这才看清楚他们的样子:他们有脸,但却跟恐怖电影里那幽灵一样,眼睛是黑漆漆深不见底的洞,嘴巴裂得很大,就着台阶上那血红色灯光,能瞧见他们嘴里也是血淋淋的。   他们没有眼球,但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有无数道犀利的视线在盯着我,我软得想瘫倒,但我动不了。   “啊呜!”   他们发出的声音是近乎凄厉的尖叫,非常慑人。我仿佛觉得我的灵魂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扯,我无法呼吸,有种窒息感。   我抱着双臂,惊恐而无措。   秦风挑眉冷冷瞥了我一眼,重重咳嗽了一声,顿然间这些人形又“嗖”地一下转了过去,继续恭敬卑微地跪着。他们好像是在供奉什么,并且是他们很惧怕的东西。   “混账东西,谁让你们弄这些恶心扒拉的东西来?主人会吃这种低级的东西吗?一群蠢货!”   他这么一吼,这些凝聚的人形顿时匍匐在地,看样子很害怕,因为那凝聚的血雾又散开了一些,蔓延得到处都是。   “现在已经是七月了,七月了知道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们赶快给我下去准备准备,如果到时间你们还做不好,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滚!”   他说完又转了进去,并没有在意我的存在。我的身体好像会活动了,准备骑着车继续逃命。   而没了秦风震慑的这些血雾人形,顿时又飘荡起来,在肆无忌惮地乱窜,东一个,西一个,不断地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刺耳又惊悚。   他们似乎并未忽略我的存在,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过来,把我团团围住。我惊恐地看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想推开却根本触不到他们的实体。   他们张着血盆大口朝我嘶吼,那股阴森腥臭的气息直接灌进了我的鼻翼,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我快晕厥了,全身毛骨悚然。   我崩溃,再也无法忍受地嘶吼了一声。“啊!鬼啊……”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息从红楼飞震出来,直接把这些血雾打得灰飞烟灭。顿然间,那些鬼哭狼嚎悄然消失,四下里静止了。   我惶恐地回头,却是什么都没看到,但我感受到了一种慑人的气场在我身边,这不同于刚才那股阴森森且非常恶心的气息。   这是醇厚的,强大的,且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息,它在围着我转,仿佛在深深地打量我,于是我又一声咆哮……   “鬼,鬼啊!”   ……   “鬼你头,臭丫头,鬼哭狼嚎做什么呢?还不快起来洗衣服!”   蓦地,我脑门上忽然一疼,霍然掀眸,对上了老头那一张布满皱纹但他自以为还风采依旧的脸。   我愣了一下,连忙一激灵坐了起来。   这竟然是我的卧室,这是我们家。我怎么会在家里?我不是在送盒饭吗?   我狐疑地看了眼时钟,刚好早上八点,是我正常起床的时间。可是我明明是在送饭啊,我还遇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场景。   “老,老头,我怎么回家的?”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回家的?我打麻将回来你就睡着了。不过啊,九儿,老头可真没白疼你啊,还知道给我带红烧肉和鱼香肉丝回来,好吃!”   老头心满意足地吧唧了一下嘴,又道,“今天晚上看看有没有剩下卤猪蹄,给我带一只回来。”   “……”   我顿时无言以对,连忙跳下床冲到了堂屋,瞧着桌上那两个空空如也的餐盒,我惊得眼球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是把饭送给了红楼里面的人啊?   我有种无法言喻的惶恐,想起那个叫秦风的男子给了我两百块钱,我连忙从兜里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两百块冥币,我顿时又忍不住嚎了一声。   “啊……”   “臭丫头,嚎什么呢?大清早的。”老头一脸不悦地走了出来,瞪了我一眼。   我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他的手,急的有些语无伦次,“老头,我撞鬼了,我撞鬼了,我昨天晚上撞鬼了。”   “荒谬!”老头拍开了我的手,挑眉斜睨着我,“你是九月初九九时出生的女娃,这天底下有什么鬼敢打你的主意?”   “我真的撞鬼了,你看这个,这是我昨天晚上送盒饭收的钱,怎么成这样了?”我把冥币递给了老头,急于要说服他,“我那生辰八字是不是假的啊?你到底有没有搞错啊?”   老头拿起冥币睨了一眼,揉成一团又扔给了我,还不屑地哼了哼,“纯属是恶作剧!”   “……老头啊,是真的,你相信我。你平日里装神弄鬼的骗吃骗喝我也不说啥了,可现在我撞鬼了啊,你得给我驱驱鬼。”   “九儿,你是做噩梦了吧?快去做饭,我饿了!”   老头摆摆手,仿佛不大想跟我多说什么。我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讪讪地走向了厨房。   噩梦?   有这么逼真的噩梦么?   我心不在焉地弄了两碗素面端去了堂屋,老头不在,估计又在他的冥室里。我喊了两声他没应,就寻了过去。   老头是个闲散的道士,虽然功夫不咋地,但是在西平区这一带也是远近闻名的。平日里做白事什么的,总是少不了他。   这冥室其实也就是一间闲置的空房布置的,我没事的时候也会跟他一起打坐。   我来到冥室的时候,门是虚掩的。刚想要推门进去时,却听到里面一阵小声的嘀嘀咕咕的呢喃。   “尘归尘,土归土,请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我偷偷推开一点门缝,偷瞄着里面的老头,发现他手里捧着一块血玉在喃喃自语。他的样子很虔诚,这一刻的他看起来特别的仙风道骨。   我愣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许久,他转过头来瞧见了我,好像也并不意外,冲我招了招手。   “九儿,过来!”   “什么事啊老头?”我一个箭步就跳到了他的面前,又被他给了一个脑瓜崩。   “老这么蹦蹦跳跳的,像个女孩子吗?”   “你老人家从小也没把我当女孩子养啊。”我扯了扯衣服,讪笑着。   我之所以变得跟个女屌丝似得,还不是因为他。他从小教我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长大了要保护他,所以我从小就跟男孩似得。   他揉了揉我短发轻叹了一声,把那血玉小心翼翼地挂在了我脖子上。   这血玉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看起来栩栩如生的。玉通体发红,没有一丝杂质,这应该是一块好玉,我能感觉到玉的质地非常温润。   “这块玉叫玲珑血凤,要悉心保护好知道吗?”   “老头,为什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本来就是你的,我给你保管了十八年,也应该物归原主了,唉,时间过得真快啊。”他说话的时候没像平时那样喜欢挤兑我,拧着眉,沉着脸,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不安地看着他的脸,紧张地问了句,“老头,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分卷 第4章:到底谁在骗我   老头又走了,亦如他往年一样,在七月的第三天就离开了。我没有问他去哪里,因为他每次都会回答是去跟道友切磋。   其实他那点装神弄鬼的本事,还真的没有电视里演的好看,不过我舍不得打击他,他一辈子也就这点本事了。   不知道为何,这次他离开,我心里头老有种忐忑不安的惶恐,大概是因为我做的那个噩梦。   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相信那是梦。   来到饭店的时候,张叔和大厨老李他们刚把晚餐端在桌上,他热情地朝我摆了摆手,“九儿,来了啊,快快坐过来。”   “张叔,昨天下班的时候,你有没有让我送一份盒饭?”我坐过去后,纠结地瞄了眼他。   “有啊,怎么了?”   “什,什么?你是真的有让我去送餐?是不是西平路22号?”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心头有种无法言喻的悚意。   如果我真的去送餐了,那么我那个噩梦是真的,也就是说老头在骗我。可他的桌上明明有两份盒饭,还就是红烧肉和鱼香肉丝,这怎么解释?   “对啊,咋啦?是不是那边的客人为难你了?”张叔关切地看着我,令我心头那股悚意更加的放大。   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   “没,只是,只是他们给我的钱是这,这样的。”我把那两张冥币递给了张叔,谁知道他欣然收下后,还找了一百二十五块给我。   难道,他没瞧见这钱不对劲吗?这么明显的标志。   “张叔,你不看看这钱对不对吗?”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他怎么会如此平静?我都要吓尿了啊?   “恩?没什么不对啊?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张叔又拿出塞进兜里的钱瞄了一眼,狐疑地瞅着我。   显然,他还是没瞧见钱有什么不对。   “我……没事!”   我垂下头默默地扒拉着米饭,手却微微有些哆嗦。难道我真的撞鬼了么?可为何我会在家里面醒过来?老头到底瞒了我什么呢?   “老板,来两瓶二锅头,一份大盘鸡,一份酸菜鱼,再要一大盆手抓羊肉。”   我们正吃着,门外走进来四个用餐的壮汉,都穿着迷彩装,显得很魁梧。   他们都背着很大的旅行包,看起来很沉。这些人看起来都有些灰头土脸,一身也不那么干净。   张叔连忙站了起来去招呼,老李和墩子大庆也慌忙起身起准备菜肴,我拿起了一旁的茶壶走过去,给他们一人倒了一壶茶。   其中一个人看到我的脸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瞄了眼他身边一个刀疤脸。“豹子,你瞧这丫头,长得真他娘的有特色。”   这人脸上的刀疤是从眉梢一直斜到唇角,因此看起来很是狰狞。   其余三人还好点,只是那阴戾的眼睛老是泛着一股诡异的光芒,我觉得这些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他们身上好像有一股土腥味,虽然很淡,但我确定。   刀疤脸睨了眼我,端起茶杯汲了一口,斜睨他吐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嘿嘿,嘿嘿!”   “二蛋子,你不会是看上了这姑娘吧?”隔壁另外一个瘦高个讪笑到,还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我。   “你他娘的少来了,我又不像你那么饥渴什么阿猫阿狗都要上。”二蛋子凉凉一笑,眼底掠过一抹不屑。   说实话,要不是我素质高,我真想一壶茶给他泼过去。我长得丑怎么了?他们凭什么消遣我?   我当即就转身走开了,理也不理这几人,没素质!   “哟哟哟,看她还生气了呢,丫头过来,给爷几个斟酒。”二蛋子冲我招了招手,唇角挂着冷笑。他的样子有些滑稽,头小但脸大,分辨率很高。   我没理他,独自在一旁收拾桌子。因为这快餐店一般是送外卖,堂吃的很少,所以服务生并不多。我们是两班制,我负责晚上的送餐。   张叔见这些人对我出言不逊,也就没为难我,他自己陪着笑脸走了过去。“几位爷,丫头不懂事,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原……”   “他娘的!”   张叔语音未落,那二蛋子端起茶杯就泼在了他的脸上,“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丑八怪还他娘的不懂事,什么东西!你,过来,给爷几个倒酒。”   那家伙直指我,满眼戾气。我对这种人最反感了,只会在我这种小市民面前摆谱。瞧着他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我蹙了蹙眉,还是忍气吞声地走了过去。   张叔对我不错,这么些年也一直照顾我,不能因为我而让他为难。   我拿起酒瓶打开,小心翼翼地给他们每人把酒斟满。然而,不等我转身,那二蛋子霍然起身,把酒杯递了过来。   “来干一杯,算是给爷几个赔礼道歉。”   “凭什么?”   我蹙了蹙眉,已经非常不悦了。我招谁惹谁了?这人怎么跟丧心病狂似得。   二蛋子顿时脸一沉,端起酒杯朝我脸泼了过来。任我反应再快,还是没有躲开。我顿时眸色一寒,转头阴森森地瞪了过去。   “这位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么个意思。”他说着端起另外一人的酒杯,把酒慢慢地淋到了我的头上。“谁让你长了这么一张讨打的脸呢?”   他说着想伸手来捏我的脸,我眸色一寒,挥掌一把抓着他的手直接把他拽到了门外。紧接着飞身一脚踹向了他的腹部,再也顾不得老头曾跟我说的做人要低调,否则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根本不会让他有机会还手,在他踉跄后退的时候,纵身一跃又是一脚劈头从他脑门狠狠地砸了下来。   “嗷!”   二蛋子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口吐鲜血。   他的三个弟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瞥了眼那家伙,又惊愕地看向了我。尤其是那个叫豹子的刀疤脸,看我像看到ET似得。   我本不是一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但这家伙实在太过分了。瞧他已经站不起来,我轻轻拍了拍手,又走进了餐厅,没再理会这几个人。   看他们的样子虽然彪悍,但应该不会武功。而我,从一岁的时候开始就跟着老头舞刀弄枪的,对付这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叔甚为惊愕地看着我,他从不晓得我会如此生猛。   “对不起张叔,我给你惹麻烦了。”我很歉意地道,很不好意思。   “没事,去送餐吧,这里我来处理。”张叔耸了耸肩,递给我一份打包好的盒饭和一张单据。   我瞥了眼,顿时又愣住了:西平路22号,又是这个地方!   去?还是不去?   “怎么了九儿?”张叔瞧我呆若木鸡,狐疑地问道。   “张叔,这里是不是非送不可啊?我,我不想去这个地方。”   我到现在都弄不清楚我经历的到底是噩梦还是真事,老头和张叔,始终是有一个人在懵我的。   “去吧,今天的生意不好,卖一份是一份。”张叔的脸色有些异样,瞧我纠结,顿了顿又道,“我寻思你来了也快三年了,明天应该给你涨工资了,涨五百吧。”   “……”   我顿时就不好意思拒绝了,要知道,自从老头爱上打麻将过后,我们家不到月中就会捉襟见肘,这五百块,可是半个月的生活费呢。   “谢张叔!”我讪笑道,爽快地把盒饭放进车篮后,斜睨了眼还在打量我的豹子一眼,才跨上自行车离开了。   今朝的西平路没有昨天那么可怕,一路上平静了不少。就连马路两边的房子里也听不见窃窃私语声了。   马路上没有雾气,所以就清爽多了,路灯虽然昏暗,但也不那么瘆人了。   冷风习习,四下里幽静得像是另外一个时空。于是我又狐疑了起来,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真的做了噩梦。   这次我很顺利地找到了红楼,大门上头依旧闪烁着血红的霓虹。我还特意瞄了一眼右侧,却并没有看到令我惊愕巨石碑,也没瞧见“西平坟冢”几个字。   奇怪!   我放好自行车,拎着盒饭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台阶。   门口还是那两个死人脸保安,脸色依然那么森白,面无表情。瞧我过去的时候,他俩又吓得后退了一步。   我拧了下眉,刻意用我比较漂亮的一半脸对着他们,晃了晃手中的盒饭,“麻烦去通报一下,盒饭到了。”   “你等一下!”保安惶恐地瞄了眼我,又一溜烟地窜了进去,大约半分钟后,他又窜了出来。   “老板叫你进去!”   我这次是熟门熟路的,自然也就警惕了不少。在走进旋转门的时候,我迅速扫了圈四周,什么诡异的东西都没有,就连那血红色的雾气也没有了。   空荡荡的大厅,有一种阴冷的孤寂,我再也没有听到昨天那种夸张可怕的声音。   一切,显得诡异而冷清。   秦风依然在吧台边等我,还是那么温文儒雅的样子,帅气不可方物。“你来了?帮我送上去吧!”   他浅笑道,背着手走出来直接走向了楼梯。他还是穿着黑色礼服,特别高贵的样子。   我狗腿地跟在他的背后,眼底余光却在四处打量,心中疑惑不解:难道我昨天真的做梦了?怎么这一切看起来如此平静?   “把餐盒摆上去吧!”秦风指了指神龛,又吩咐我道。   我听话地把盒饭拎过去打开,抬头不经意地瞥了眼那画像,却吓得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分卷 第5章:杀戮   画像在动!   我清楚地看到画像上的人往后转了一点,虽然很小的幅度,可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画像上原本是整个背影的,但现在能瞧见一点侧面了。   怎么会这样?   我讪讪地爬了起来,脸有些红,我还从来没被吓得这么糗过呢。我偷瞄了一眼秦风,他根本没在意我异样的神色,却是眸色欣喜,似乎有些激动。   “秦,秦秦经理,你,你这个这个……”我结巴了,话都说不完整。其实我想问的是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怪异。   他斜睨我一眼,意味深长地牵了牵唇角,又走过去小声地念叨了起来。他念的东西我根本听不懂,但他的样子很虔诚。   然而,诡异的是,我老觉得有一股别样的气息在我的四周缭绕,时远时近,但肯定存在。   我忽然顿悟,这股气息,不就是昨天我被血雾包围后出现过的吗?就是这股气息震退了那些血雾。   这是什么东西,好奇怪,它为什么要帮我?   秦风还在嘀咕,我不敢再说什么,只乖乖地等他祷告完毕,我就能拿着钱安然离开了。   “砰……啊!”   忽然,几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接连便是一阵凄厉的鬼哭狼嚎。我心头一沉,悄然拽紧了拳头做出了一个逃跑的姿势。   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逃为上策!   秦风霍然回头,一脸戾气地走向了楼梯。我连忙跟在他的身后一同离去,却在楼梯边瞧见了惨叫的人,竟然就是方才在快餐店挤兑我的四个男人。   他们四周并没有人,但却莫名地在地上打滚,哀嚎。我在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有些狐疑,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饶命,饶命啊,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刀疤脸豹子哭喊到,嘴里不断涌出一股又一股暗黑的血液。   “我们该死,不应该冲撞了大人,还请放过我们吧。”那二蛋子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身子抽搐得跟筛糠一样。   秦风走过去冷冷地瞧着他们,凑近他们闻了闻气味,忽然眸色一寒,掌心在直接拍在了二蛋子的天灵盖上,那混合血液的脑浆子顿时喷射得到处都是。   他死了,就这么转瞬间!   “啊……”   我吓得脚下一软,“扑通”一声从楼梯上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想爬起来逃命,但身体好像有被禁锢了一样无法动弹。   我惊恐地看着秦风慢慢地伸出手,张开五指,修长的指节惨白惨白的,惨白中还透着一缕淡淡的青紫。   他的脸色阴霾,紧抿的唇角泛着一丝不屑。他的掌心慢慢从二蛋子的身体上掠过,指节乱舞着,仿佛在拉扯什么东西。   顿然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一缕淡绿色的人形模样的东西从二蛋子的身体飘了出来,我大概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人的魂魄!   这是我第一次肉眼瞧见魂魄,我终于相信了老头的话。他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有,妖魔鬼怪,举头三尺还有神明,所以做人要善良,要为自己积福。   二蛋子的魂魄被秦风捏在手心,他在挣扎,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哀嚎。但显然,他那点灵体根本不是秦风的对手。   刀疤脸他们吓傻了,都怔怔地看着秦风手中的灵魂,一个个裆下都流出了骚臭黄黄的液体,蔓延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秦风许是闻到了这味道,顿时冷喝一声,掌风又朝就近的刀疤脸袭了过去。   就在他又一次想要拍死刀疤脸的瞬间,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纵身一跃,飞身一脚朝他的手踹了过去。   然而……无济于事!   他的手不是实体,我的脚活生生从他的手臂穿过,根本没能成功阻挡他的攻势。刀疤脸毫无悬念地被他拍死,被收走了魂魄。   他手捏着两个歇斯底里惨叫的魂魄,转头阴森森地看着我,眸色凌厉而充满杀气。   “你,你你这杀人狂,你这个恶魔。”   我哆嗦到,一步步朝门口挪。秦风的眼神变得很诡异,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像看一个玩物似得。   到门口的刹那,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再也顾不得要钱了,头也不回地冲到了台阶下准备骑车离去。   而就在此时,四下里忽然间狂风大作,一缕缕阴寒之气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似得,瞬间就包围了我。   “这点东西,给你们吃吧。”   大楼里传出来秦风的声音,紧接着是刀疤脸和二蛋子的尸体飞了出来。很快,他们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碎,东一块西一块的。   半空中,被扯烂的尸块和胳膊大腿乱飞,血淋淋的。四下里好像有一群看不见的厉鬼在抢食他们似得,那胳膊和大腿就在我眼前莫名的一口口变少,直到啃成了光骨头。   还有那五脏六腑也莫名地飞到空中,被扯得到处都是,鲜血像雨点子似得吧嗒吧嗒从半空中掉落,还有些被扯断的肠子,心肝什么的,都血淋淋地放大在我面前,跟《电锯惊魂》里面那镜头似得,清晰得不得了。   我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可我吐不出来。我被一股阴风包围着,逃也逃不了。   这一刻,我想起了老头在我六岁时就跟我说过的一件事。   “九儿,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所以防身的本领你必须要有。但你要答应我,非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你绝不可以用这个东西。”   “老头,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我们道家叫锁魂诀!如果你遇到一些无法抗拒的危险时,你就用这个,但你切记,不能乱用,尤其是对着人乱用,明白吗?”   “噢,为什么叫锁魂诀呢。”   “这个你以后就会明白的,现在你只要学会就好了,记住了,是这样的……”   凌厉的鬼叫声在我耳边此起彼伏,我逃不开,也无法阻挡。那些本来消失的血雾又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越来越多。   一股股强烈的阴气在围绕着我,仿佛也想把我撕裂,分食了。   这算是性命攸关了吗?我用这个锁魂诀会不会被雷劈?其实我从来没用这个,因为我会一点花拳绣腿,自保是绰绰有余的。   但今天,似乎情况不对!   于是我挣扎了好久,终于举起双手,咬破了食指挤出了一滴鲜血抹在眉心,接着做了一个非常繁琐的结印。   “天罡五行,锁魂!”   我语音一落,四下里顿时哀嚎一片,凄厉得像是要把我的耳膜震破。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围绕在这红楼四周的厉鬼,密密麻麻的不计其数。他们有的还在咀嚼二蛋子他们的心肝,有的还在啃腿骨。   而我的手心,仿佛有一股殷红的火焰,在把这些厉鬼慢慢地吸过来。但凡被我吸住的厉鬼,都会被我手心的火焰烧得灰飞烟灭。   刚才围住我的一股股阴气,就是好几只厉鬼。这一刻,他们都被我锁住了,在烈火中歇斯底里地挣扎,哀嚎,我竟然有些于心不忍了。   怎么会这样?我的手怎么回事?   而就在此时,秦风忽然间从大楼里冲了出来。瞧见我手心里的厉鬼时愣了一下,眼底瞬间升起一股强烈的杀气。   “我果然没猜错,你真的是她!”   他阴冷道,一步步走向了我。他似乎并不怕我手心的火焰,或者说,我的道行还不足以让他恐惧。   “九九,呵呵!”他冷笑道,掌心慢慢地举了起来,“本来还想留着你多活几天的,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你想做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什么鬼?”我跟这些家伙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我?我搞不懂!   “趁你还没成气候,早点杀了你安全!”   他说着眸色一寒,抬手一掌劈向了我。忽然间,我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阴风如排山倒海似得袭向了我,瞬间把我手心的火焰给弄灭了。   那些挣扎的厉鬼也不再害怕,“嗖”地一下扑向了我,只是没靠近我,在我面前晃荡着。   他们的尊容真的要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一张张腐烂过度的脸完全分不清长什么样,身体也是支离破碎,有些飘着飘着就掉一块烂肉下来,连忙又捡回去安上。   我被秦风逼得一步步后退,但身后都是厉鬼,我一退他们就朝我厉吼。   我无法形容我所处的地方,在一群丑陋到极致的厉鬼中,我的容貌显得那么出众,可是,我完全没有这种优越感。   “哼,来地狱陪我们吧!”   秦风一声冷喝,双掌同时拍向了我,我想要后退,却发现似乎有股阴风从四面八方卷住了我,并且越卷越紧,像是要把我的魂魄挤出来似得。   顿然,好像有无数双手在拉扯我的身躯,想要把我撕裂,粉碎。我能清楚地听到我的骨骼在“咯咯咯”地与我的血肉分裂,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撕心裂肺。   这一刻,我想起了养育我的老头,我死了他怎么办?我都还没开始孝顺他呢,我舍不得他。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和……和你们无冤无仇的。”我挣扎着道,喉咙里不断涌出一股一股的鲜血,染红了我洁白的工作服。   “因为,你从来就不该存在这世界上,没有你,他不会那么惨,我们大家也不会这么苦。去死吧,你早就应该死了。呵呵呵……”   他阴笑着,眸色越来越冷冽。   接着,他竭尽全力抬手一拍,掌心直接拍向了我的天灵盖。 分卷 第6章:你是谁   秦风的掌力异常强大,是我根本无法抵抗的。我被一层血雾卷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惨白泛青的手拍向我,无处可逃!   “啊!”   我歇斯底里地发出了一声惊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脑浆迸裂的画面,然后会被逼出魂魄,像刀疤脸他们一样被这些厉鬼分食。   “轰!”   就在此时,一股强大的劲气从红楼震出,宛如排山倒海一般。震得我无法控制地踉跄了好几步。   完了,这下死定了!   我但不敢掀眸,无法直面我死去的模样。   然而,我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剧痛,反而觉得有一股温润森严的气息在我身边缭绕。我连忙睁开眼睛,却惊愕地发现秦风和在场所有的厉鬼都对着我匍匐在地,惶恐而虔诚。   尤其是秦风,他几乎已经五体投地了,身体在瑟瑟发抖。   这一刻,狂风四起,卷起四周的血雾一层一层地蔓延过来,就像一池鲜血在荡漾着,起伏着。   心仿佛被谁在揪着,我清楚地感受到这股气息中带着一种慑人的霸气,如巨浪滔天般。我的腿在哆嗦,软得想要跟着跪下去膜拜。   “主人,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原来,他们不是在拜我?是在拜主人?可谁是他们的主人?   我惶恐地左右张望,却只感觉到有一团温润的气息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呼!”   忽有一股阴风扫过,刚才冲我厉吼的几只厉鬼瞬间被震得四分五裂,秦风吓得脸色愈发森白,完全趴在了地上不断磕头。   “求主人饶命,求主人饶命!”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一脸的惊恐。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声传来,秦风被一下子抛向了空中,紧接着又重重地坠了下来,而后又撞向了灯柱,如此反复过后,他已经狼狈得不堪入目了。   一丝不苟的头发跟个鸟巢似得,黑色礼服也被撕得粉碎,就连那帅气不可方物的脸,此刻也是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黑,他嘴里还不断涌出乌黑的鲜血,流了一地。   而我连谁在出手都没瞧见,傻愣愣地杵在那里悄悄地幸灾乐祸。   “主人饶命,主人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秦风颤巍巍地爬到我身侧不断磕头,我看到他的身体在渐渐透明,想来也是被揍得很惨。   莫非是这团温润的气息在作祟?按理说他也应该是个鬼吧?可为什么要救我?   我抹了把唇角的血迹,狐疑地回过头,却是什么都没有。但我清楚地感受到那股温润的气息在我身边,好像还有只无形的手在我脸颊上来回的轻抚,轻轻的,像蜻蜓点水似得。   莫名的,我似乎心跳加速,左脸上那占据了三分之二面积的红色印记,忽然间有些火辣辣的。   “你是谁,谁在这里?”   我结巴道,身手想要去拨弄身前,但空无一物。   可那气息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温润。而秦风他们却哆嗦得更加厉害,还有些道行浅的厉鬼甚至已经吓得神形俱灭。   “你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救我?我,我不管你们是鬼还……还是其他别的生物,但都不能草菅人命。刀疤脸那些人不管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也都不应该要了他们的命。”   我真佩服自己,能够义正言辞地在这里教育一只鬼。可能是感受到了它的善意,我胆子大了一些。   但显然,围绕着我身边着气息并没有在意我的话,而是一直在摸我的脸。我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一根根的指节了,但就是看不见人。   我明明可以看到别的厉鬼的啊?还是这家伙道行太高?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男鬼还是女鬼?意图是什么?别不会是先安抚一下我,然后一口把我吞了?   我伸手想要去拍掉他的手,却什么都触不到,只能一个箭步后退了一些,推起了我的自行车打算逃跑。   “管,管好你的这些鬼,要,要不然我会叫我家老头来把你们收了!”   我冷喝一声,跨上自行车打算离去,然而那股气息又“嗖”地一下窜到了我身边,绕着我转悠了一圈。   “明天,我要吃一道叫‘比翼双飞’的菜……”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语,我以我十八年来善良纯真的人格保证,这绝对是我听过的最动听但最冷冽的声音。   我莫名的心颤了一下,踩着自行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走了。   而就在此时,红楼外所有的路灯全部熄灭,包括红楼上的霓虹灯。我所在的地方,瞬间变成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坟场。   阴风阵阵,我仿佛掉入了一个冰窟窿里。   但我根本没有停下,依然疯狂地踩着自行车,以至于连人带车……   ……   “啊!”   我一咕噜翻身而起,却发现自己又在卧室里。周围的景物依然如昔,什么都没变。我瞥了眼时钟,又是早间八点半。   我狐疑地爬起来,趿拉着拖鞋来到了堂屋。令我惊骇的是,堂屋的桌上又放着那快餐盒和两百块冥币。   怎么回事?   “老头,老头……”我满院子找了一遍,没瞧见老头。而我的自行车却好好地锁在屋檐下,也是好好的。   奇怪,我明明记得我去送饭,然后遇到了一群厉鬼,后来我好像坠下了悬崖还是什么,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莫非,我真的撞上鬼了?   可是,我明明又安然无恙地在自己的房间里,穿着睡衣,一切都是我正常情况下的状态。   但我不相信我是在做梦,绝不相信。做梦不可能接连两个晚上都梦见一个地方,同样的人。   而且,还有刀疤脸他们。   啊对了!   刀疤脸他们其中两个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么新闻上应该有他们的消息才对啊。   现在正好八点半,是咱们县的新闻点。于是我回到堂屋打开了电视,调到我们县的新闻频道。   “早间播报,昨夜凌晨,在西平路和国道交叉的地方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当场有四名外乡男子死亡。据调查的警察说,这正是前一个月在西平郊外逃逸的四个盗墓贼。事故的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本台会继续追踪报道……”   怪不得这四个人身上有一股土腥味和挥散不去的戾气,原来是盗墓的。可他们竟然是发生交通意外死了,那我在红楼看到的人是什么?   莫非是魂魄?   该不会是秦风把他们的魂魄抓走了?那我当时义愤填膺地要去阻止他杀人,显得还真有点二百五。   所以我又疑惑了,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做什么,为什么那些场景跟我亲身经历似得刻骨铭心。   我现在都能回想起那个无形的手抚摸我脸颊的感觉,是心悸的,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心悸。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还是去饭店问问张叔。我非得把这事给弄清楚了,否则我会一直如鲠在喉的。   我来到卫生间里洗漱,挤牙膏的时候不经意瞄了眼镜子,却吓得我心头一震。   我的脸!   我左脸上的印记怎么好像淡了一些了?没有像平日里红得跟血似的,而是透着一点粉。虽然还是很丑,但丑法不一样,至少没那么瘆人了。   我心里更加惶恐了,匆匆洗漱好,骑着自行车就朝快餐店而去。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我觉得张叔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来到快餐店的时候,大厨老李和墩子大庆在卸货,张叔眉心紧锁地坐在饭店外的台阶上若有所思。   “张叔!”   “九儿,你来了。”张叔像是愣了一下,随即讪讪笑笑,“今天怎么这么早来啦?昨天没睡好啊?黑眼圈都出来了。”   “张叔,这是昨天的饭钱。”我故作镇定地把那两百块冥币递给了张叔,他瞄了一眼,又把多余的钱找给了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因为那活生生就是冥币,他怎么可以当没事人似得呢?他肯定是知道一些什么。   “张叔,你……不打算告诉我一些什么吗?”   我走过去靠着张叔坐下,他跟老头的关系不错,所以我也很尊重他。“我送饭的地方很诡异,我已经遇到两次了,你是不是在隐瞒一些什么?”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就提出了疑惑。因为我不敢想象,如果接下来他还让我送饭,那我是不是还会遇到那些妖魔鬼怪?   而我,一直就这样懵懵懂懂,分不清现实和梦,直到被那些厉鬼吞噬?   “九儿,我……”张叔瞥了我一眼,脸色有些愧疚,这让我更加坚信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没事,你告诉我实情好了,因为昨天晚上我差点死了。但我不知道那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很害怕。”   我清楚地记得我被那些厉鬼撕裂得吐血,虽然早上我没看到工作服上有任何血迹。   “九儿,你别怪张叔好吗?张叔也是逼不得已的。”他轻叹一声,眸色越发愧疚。   “恩?”   “你人小,所以有些东西我也一直不敢告诉你。在西平区,每年的七月都会死三十六个人,并且都是被叫去送外卖后死的,这些人的死法,令人匪夷所思。”   “怎么死的?”   “全部都是车祸,只要被点到的人,从来没人逃得过。今年,就莫名地轮到我们饭店了……”    分卷 第7章:无字巨碑   张叔的话令我将信将疑,他说的被轮到是什么意思?   “张叔,就只有咱们西平区死过人吗?”   我有些匪夷所思,如果说每年的七月西平区都有三十六个人被害的话,那政府为何没有管这事?其他的区怎么没事?   “恩,在我知道的时候,据说这事已经持续很多很多年了。只是政府那边怕影响城市的开发,一直把这事压着。”   “那为什么都是送餐的人?你说被点到是什么意思?”   我更加迷糊了,他说的这些事好像不太符合逻辑,因为我每天送餐过后,那饭盒却是在我家的餐桌上放着,老头甚至还误以为是我给他带回去的。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每年的七月,就有一个莫名的电话打去饭店,要订餐到西平路22号,据说很多年了持续不变。”   张叔说道这里的时候,脸上透着一丝诡异,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眸子刚才掠过了一缕奇怪的绿光。但因为太快我也不确定,所以我也没打断他。   他瞥了我一眼,接着又道。   “业界传说,但凡接到这个电话的饭店,谁都不可以拒绝,否则饭店的相关人员就会一个个全部死去,接着是自己的亲人,直到死够三十六个人。而这一次,轮到我们饭店了,我不敢冒险……”   “……所以,你让我去?因为我是老头垃圾桶边捡的,人丑命贱?”   忽然间,一股无言以对的悲凉和愤怒从心头油然而生,我鼻子有些酸溜溜的。   我想起了老头跟我说的,当年我被扔在垃圾桶边时,周围十几条狗围着我转但都不屑吃我,可能是我太丑了。   只是,我想长得这么丑吗?想被遗弃吗?   我那未曾谋面的父母甚至连我脐带都没捡就把我遗弃了,我又能对他们怎么办?呵斥他们?指责他们?   可谁让我长成了这么个奇葩的模样,被抛弃不是理所应当么?   “不是的九儿,你误会了。张叔怎么会是那种卑鄙之人呢,是我偶然听到你家老头说你命硬,是至阳女,一般妖魔鬼怪都不敢惹你,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让我去,想看看我会不会死,如果没死,就一直给你送完这个月,如果死了,那就是我命不好对么?”   我忍无可忍地怒视着张叔,心里难过极了。   他就这么看轻我的命,我也是人啊,而且我只有十八岁,比这里面任何一个人年纪都小,他于心何忍啊?   我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从来没偷过懒,我甚至经常被他们偶尔当成取乐的笑柄也没在意,我的善良和宽容得来的竟然是这个?   “张叔,你实在太过分了。我人长得丑,但我心不丑,我也不笨!你既然那么怕死你完全可以不开这快餐店,为何要这样做?你把我这个月工资结了吧,我不干了。”   “九儿,你听我说,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我……”   “你迫不得已那是你的事情,我十五岁开始给你送餐,我没有一天请过假偷过懒,我自问是问心无愧的,可你……呵呵!”   看着张叔那涨得通红的脸颊,我想再尖酸点说些什么,但始终也开不了口了。   大厨老李听到我们俩在争执,走过来想劝劝,却被我一眼给瞪走了。我严肃的时候,脸色是极其可怕的,他们都怕我。   张叔看我态度坚决,讪讪地从兜里数了两千块给我,“九儿,你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张叔承认是对不起你,可我也没有想害你的心思啊……”   我没理他,从两千块里抽出了五百块还给了他,然后头也不回地骑车离开了。我虽然出身卑微,但我活得很硬气,我不愿意多拿他一分钱,因为不想欠他什么。   三年,我终于离开了工作三年的地方,心里还是很不舍,但更多是难过。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傻得真正的以德报怨,我兢兢业业本分地工作,却被他们视为蝼蚁。   如果他不用这欺骗的方式对我,兴许我会鼓起勇气去给他继续送下去。   我只能说,人心不古啊!   鼻头一直酸溜溜的,但我一直忍着没哭。老头给我说过,人活着是争一口气,不要动不动就怨天尤人,这是个非常现实的社会,没有人会真正同情弱者。   弱,并不是你博取同情的借口!   我刚往家骑到一半的距离,天空忽然间变得非常诡异。在西平路的那一方,天边好像被血染了一样,大半边天都是殷红殷红的。   风很烈,把马路两边的梧桐树吹得东倒西歪。上边的树叶儿被吹得漫天飞舞,不一会就变得光秃秃了。   而更恐怖的是,那些树叶儿被狂风卷成了一团,再落下来的时候竟然被撕得粉碎,染得血红。   一地的血红残叶被风吹到了马路两边整齐地堆放着,留下了中间干净整洁的一条道,仿佛专门给我铺了张走秀的白色地毯,远远的,没有边际。   森白的路面与路边血红的残叶辉映,如我的脸似得,阴阳两极。   “轰!”   天边忽然一道闪电劈过,风竟然停了,四下里静谧得让人发憷。   一股强烈的寒意从我脚底下冒了出来,阴森森的。我好像又掉入了一个冰窟窿里,冻得我直哆嗦。   马路上没有车,没有行人和生物,只有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   我惊愕地望着马路两边瞬间被吹得光秃秃的梧桐树,这还是盛夏呢,离秋天还有些日子呢,怎么叶子都掉光了?   还有这路面,似乎忽然间变得很远了?   天边那殷红的云层在低压压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于是这四周的景物好像都被染了色,变得殷红如血。   马路的正前方慢慢升起了一团黑雾,就好像是个人影站在那里,但没有清晰的轮廓。我远远望着,心又莫名悸动起来。   他是?   “九儿,过来!”   这声音,不就是昨夜里在我耳边说要吃“比翼双飞”菜肴的那个?   我心一沉,连忙疯狂地踩着脚踏板冲了过去,我要问清楚,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有每年七月死的那些人,跟他有没有关系。   然而我越骑越远,我始终都追不到他。他好像一直在移动,我靠近,他远离。   我不知道骑了多久,当我累得骑不动的时候,我前方的人影消失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块巨大的无字墓碑。   墓碑大约有四五米宽,三米左右的高度。这四周长满了杂草,有一人多高。随着那阴风阵阵一浪一浪,特别诡异,吹得我一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我狐疑地望着这墓碑,心里头莫名涌起一股悲伤,好像这墓碑跟我有什么联系似得。   墓碑上面虽然无字,但却是一块少见的汉白玉雕刻而成,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和云纹,透着一股磅礴的气息。   这是谁葬在这里呢?   我在西平区住了这么久,还没听说过这地方有这样一块怪异的墓碑呢。   我走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墓碑,这碑却忽然“咯咯咯”地晃动了起来,吓得我连忙一个箭步窜开。   “哐咔!”   巨碑忽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中间裂开一条缝隙,整座碑立马一分为二,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   顿时有股阴风从里面卷席而来,风中夹杂着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   “下去!”   我背上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连人带车滚了进去。   “啊……”   我无法控制地尖叫出声,这里面立即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嘶吼,“啊呜啊呜”地叫个不停,比我的声音都大。   我吓得连忙住了口,但紧接着“啪”的一声,我重重摔在了地上。接着又是“哐当”一声,我的自行车也坠了下来,直接就摔散架了,零件掉落得到处都是。   我也顾不得了,连忙蠕动了几下爬了起来,却发现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室,石壁上燃着长明灯,火光在不停地跳动。   我挪了一下脚,却听得“咔嚓”一声。我连忙低下头凑过去,才瞧清楚这地上竟然到处都是人的骨骸,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石室。   “妈呀!”   我转身想逃,却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骷髅头,脚下一滑身子朝前栽去。我连忙一个空翻稳住了脚,可落地的时候又踩到了一具肋骨,“咯嚓”一声全被我踩碎了。   我低头看了眼,发现脚下正踩着一个漆黑的心脏模样的东西,我吓得又往后一跳……   窸窸窣窣!   忽然,一群黑色虫子从骨头里面钻了出来,每一只都有我半个拳头那么大,我在三叔的书里看到过,这大概是尸蟞。   它们在我四周爬来爬去,但没有攻击我,我瞅着右侧有一道石门,连忙慢慢挪过去,刚要去寻石门上的机关,它却自己就开了。   “砰!”   莫名的,身后的石门又关上了,我惶恐地转身,在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里还是一间石室,只是比刚才那间石室要大很多。这里面很干净,石壁上的长明灯把这里照耀得灯火通明,连壁上的蝙蝠都看得清。   石壁上刻着很多古代的美人,个个栩栩如生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石室的中央站着五个人,正阴森森地盯着我冷笑。其中有四个就是电视上报道过的已经发生车祸死掉的刀疤脸和二蛋子他们。   而另外一个,却是快餐店的老板张叔! 分卷 第8章:古墓锁魂   “九儿,你来啦,我们等你好久了!”   张叔冲我莞尔一笑,但那笑意未及眼底,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泛着诡异的绿光,他看起来很不正常。   我自然不可能以为他一如既往的慈祥,戒备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四人。   刀疤脸他们看起来很正常,亦如之前在饭店吃饭那般嚣张,个个眼眸里透着戾气,像要把我生吞了一般。   我知道这四人不会武功,自然也就不怕了。我环视了一眼石室,目测有上百平的空间,很宽阔。人轻轻呼吸一声,都会有淡淡的回音。   这石室除了有点诡异之外,并没有别的异样,也不怎么阴森。我瞧见石室的正前方还有一道石门,估计这是一个年代久远的陵墓。   看这巧夺天工的石刻,埋在这里面的人应该是个很高贵的人才是。   只是……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张叔,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开餐馆是幌子吧?你其实就是个盗墓贼对么?还有,你根本认识这四个人。”   我其实早就应该想到这个问题了,早在我十五岁时,去饭店第一天我就闻到了张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土腥味。他的模样虽然看起来很慈祥,但他的眼神不对劲,有时候会透着一股阴戾之气。   因为是老头为我找的工作,并且他和张叔的交情还算不错,所以我也就没往坏的地方想。而现在瞧着他出现在古墓里,自然一切都不需要解释了。   张叔此刻也不掩饰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九儿,我果然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会提前识破了我们,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大隐隐于市的盗墓……先生。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我其实不光盗墓,我还……”   他挑了挑眉,眼底余光往身后瞄了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刀疤脸点点头,阔步走向石门,抬手一掌拍在了石壁凸起的石块上。顿时,那石门一震,缓缓地打开了。   “嗖”的一声,一股阴风从石门卷席而来,荡起了一地的尘埃。我被沙迷了眼,连忙抬手揉了揉。   再等我定眼看过去时,却顿然一震。   这显然是一座地宫了,里面非常宽阔。几根雕龙石柱立在四周,非常磅礴。地宫的四周摆放一排排的长明灯,散发着殷红的光芒。   地宫中央摆放着七只石棺,宛如一个北斗七星的模样。石棺应该有些历史了,上面的石刻都已经斑驳得看不清了。   而在石棺的上头,几根粗红的绳子以四根柱子为支点,编成了一个奇怪的结印。那结印中央,有一个人在痛苦地挣扎,哀嚎。   他是……   “老头!”   在看到一截垂落在结印下的道袍时,我顿时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这是我家老头,他这道袍坏了是我补的,我认得。   “老头,老头……”   “九儿别过来!”   老头听到我的喊声转过头来,我瞧见了他那张森白发青的脸,他的两眼黯淡,唇角还沾着乌黑的血迹。   “老头,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我心疼地喊道,冲过去想要把他解下来,可刚一靠近,那红绳就发出一股血红光芒朝我袭来,我活生生被这光芒给撞飞了。   “唔!”   我撞到石壁又重重地砸到了地上,胸口顿时火辣辣的疼,喉间一股血气上涌,又被我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走啊,走啊九儿,别过来,别管我,逃出去!”   老头大喝道,样子更加痛苦了一些。我并不知道那结印是什么东西,但看老头在上面哆嗦,想必是很了不得的东西了。   我愤怒回头,瞧见了张叔从容地盯着结印冷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张峰德,你这是要做什么?老头是你朋友,有你这样对待朋友的吗?你快放他下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朋友?呵呵,他有把我当朋友吗?如果是朋友的话,为何会让你在我身边来送快餐?如果是朋友的话,为何会在我饭店布置阵法?”   张叔不屑地哼了哼,瞧我摆着攻击的姿势,讥讽地笑了笑,“你家老头都被困在这里了,你以为你那点花拳绣腿能逃得出我手掌心?”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把我老头放下来,一切好商量!”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他最多也就是少几年道行而已。对于他这样半人半鬼的道士而言,不过就是再修炼一年半载的功夫。”   “半人半鬼?”   我一下子愣了,这老家伙竟然说我家老头半人半鬼?我顿时怒不可歇,指着他鼻子大骂,“你丫才半人半鬼呢,你全家都是半人半鬼!”   “啧啧啧,敢情你跟他生活了十八年,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啊?道玄啊道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九儿呢,难道她连自己存在的目的是什么你也没说?唉,可怜啊,可惜啊。”   张峰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眉眼却透着一股老奸巨猾的算计。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阴戾,完全跟变了个人似得。   “张峰德,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先把老头放下来!”我听不懂他的意思,什么我存在的目的?难不成我是为别人而活不成?   笑话!   “可以,不过你先为我办一件事!”他阴森地笑笑,往身后勾了勾指头,刀疤脸他们四个连忙走了上来。“去,把符贴上!”   “恩!”   四人点点头,当即朝着四面八方走了过去,从背包里拿出了厚厚一叠黄符,在石壁上贴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形状。   张峰德冷笑着朝老头走了过去,背着手冲他挑了挑眉,“道玄,你守护了几百年,还不是一样守不住。我都劝过你了,不要那么执着,这天地间少了他没什么大不了。”   “呸!”   老头一口含着血水的唾沫吐在了他的脸上,他伸手从容地抹去,冷冷一笑,拿出一张黄符指尖一抖,抬手朝结印扔了过去。   顿时,那结印又发出一股殷红炙热的光芒,老头的身体里忽然间冒出了一股股乌黑的浓烟,慢慢弥漫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张峰德,你这老不死的混球……”老头咬牙道,脸痛苦得扭成了一团。豆大的汗水密布在他眉间,他却没有哼一声。   “你这魔鬼!”   我怒吼着朝张峰德扑了过去,飞身一记横踢朝他踹去,然而他足尖一点后退数步,紧接着一掌朝我劈了过来。   “九儿后退!”   老头一声惊叫,我连忙一个三百六十度空翻躲开了他的掌风,他那一掌直接拍在了地上,地面的石头顿时碎裂开来。   我惊了,惶恐地看着老头,不知所措了!   我打不过他,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九儿,你似乎,想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很清楚地告诉你,你家老头如果被我的噬魂术缠上七天,他就会魂飞魄散,你应该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你的吧?”   张峰德冷笑道,一张本来端正的脸此刻狰狞到不行。我知道,他不是在说假话。   我望着老头,他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身上的道袍已经烧焦,我估计他的身体也已经受重伤了。   老头,老头!   我不管他是人是鬼,亦或者半人半鬼,他都是养育我长大的人,我不能让他受苦。   “你先放他下来,不管你做什么,我答应你就是。”   “九儿,不要答应他!”   老头挣扎着吼道,张峰德眸色一寒,冷冷地瞪了过去,又想扔出一张黄符,我连忙冲过去挡在了他面前。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只要你放过老头!”   “乖,事成之后,我一定会放了他的,你们两个,把她绑起来!”   张峰德瞥了眼已经贴好黄符的刀疤脸和二蛋子,两人立刻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根铁链子,直接把我的脚给锁住了。   我真好奇,他们不栓我的手栓我脚做什么?但我没有挣扎,我不忍心老头在被他们残害。   “走!”   张峰德推搡着我朝着地宫对面的石门走去,刀疤脸他们也慢慢地跟了上来。老头还在痛苦地呻吟,我听得心里酸楚极了。   我脚下的铁链在光洁的地板上划拉出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惊得人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压抑。   走到石门前,张峰德的脸色微微有些紧张。他蹙了蹙眉,一把拽过我挡在了他面前,而后才命刀疤脸开启墙上的机关。   轰!   当刀疤脸一掌拍下去的时候,石门发出一声巨响。   在开启的瞬间,一股血红色雾气迅速从里面冒了出来,阵阵凄厉的叫声汹涌而出,顿把地宫的长明灯都吹灭了不少。   “哼!”   张峰德冷哼一声,忽然把我推了进去,“想活命,想救你家老头,用你的锁魂术把这些厉鬼全部锁了!”   面前血雾蔓延,伸手不见五指,我根本看不清身处哪里,仿佛有一层血浆把我裹住了。   “九儿,别……”老头还在声嘶力竭地阻止我,并且很伤心。“张峰德,你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报应的。”   “快,要不然你老头马上没命!”张峰德没理会老头,朝我怒吼了一声,我瞧他的脸色很凝重,似乎在惧怕什么。   我再也顾不得了,顿时咬破指头挤了滴鲜血抹在眉心,双手做出了复杂的结印,紧接着我一声厉喝:“天罡五行,锁魂!”   “啊……呜!”   随着一阵凄厉的哀嚎,我的掌心燃起了火焰,不断把那血雾一点点吞噬,焚烧。   而就在血雾快要散尽的那一刻,我看清楚这是一个石室,石室的正中央,摆放这一具巨大的黄金棺椁! 分卷 第9章:穷凶极恶   这黄金棺椁打造得非常精致,棺椁下面是一片五彩祥云,而后两侧都是一只腾飞的巨龙,栩栩如生的。   但棺椁的正前方,刻的却是一副道符。那符我并不认识,但看复杂的制符手法,应该不是一般的符。   我手里的火焰还在燃烧,石室中的血雾马上就要被我焚烧干净。我仿佛听到了老头悲痛的叹息声,可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嗷!”   就在此时,一股强大的阴风夹杂着怒嚎声迎面传来,紧接着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我,直接一把捏住了我的脖子,慢慢把我举了起来。   我定眼一看他,顿时喉间一紧想要呕吐。   他是个鬼……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具骨骸,如果没那层皮的话。因为他的脸完全就是一个骷髅头的形状,那两只凌冽的眼睛深陷眼眶,黑漆漆的透着一股寒意。   我双手抱着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指节,我被他死死掐着,只要他一用力,完全可以捏碎我的喉骨。   “你找死吗?敢闯这个地方。”他怒道,面孔狰狞极了。   “不是……我,是他们推……推我进来的。”我慌忙挤出了几个字,撇开了责任。   门口的张峰德被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逃走,微眯起眼睛打量这瘦得跟骨骸的男鬼,忽然阴森一笑,从包里拿出一张血红色的符纸。   这男鬼霍然转头,瞧见他不怀好意,顿时发出一声厉啸,飞身便扑了过去,伸出那可怕的手掌就去抓他。   然而,地宫四周都贴满了符纸,那男鬼一出去便被那符纸的灵力锁住,火红的符印宛如无形的烙铁,令他无所遁形。   “嗷,嗷……”   他在火光中挣扎嘶吼,眼看就要灰飞烟灭。张峰德见状,顿时阴森森地走过去冷笑着,一脸不屑。   “嗷……我杀了你!”男鬼怒急,像是竭尽全力跃出了符印的包围,顿时杀气腾腾地朝张峰德扑过去。   四下里因为他愤怒而荡起了阵阵阴风,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张峰德怕了,就在男鬼扑过去的瞬间,他一把拽过杵在一旁的小弟挡在面前,于是那男鬼利剑般的手直接插进了那人的胸口。   “混账,你们这些恶心的人类!”男鬼眸色一寒,嘶吼着扯出了那人的心脏,一手就捏得粉碎。   血,几乎是从那人的胸腔喷射而出,被那阴风一卷,吹得到处都是血沫子。   然而男鬼并不解气,又疯狂地朝张峰德扑了过去,于是他又一把拽了一个人过来,直接就被男鬼一手撕成了两半。   地上的残肢血淋淋的,五脏六腑掉了一地,那血红的心脏都仿佛还在跳动,一颤一颤的……   然而张峰德并没有任何愧疚,他见刀疤脸和二蛋子离得远远的够不着,于是又拿起了他的那张红色符纸。趁着男鬼低头去看地上残肢的一刹那,他扬手挥了过去。   “天道乾坤,杀鬼!”他一掌把符纸印在了这男鬼的脑门上,紧接着拿出一把泛绿的匕首,疯狂地刺向了男鬼。   “嗷……”   男鬼的身上开始冒烟,他的脸皮在慢慢消失,剩下了有且仅有的一具骨骸。可张峰德并不放过他,一匕首就砍掉了他的脑袋,用力地踩了起来。   我惶恐地看着这一切,背上早已经汗湿了。我不知道这张峰德有多厉害,但我知道他够狠毒,若不然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兄弟去当挡箭牌。   刀疤脸和二蛋子一脸惧色,可能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那男鬼灰飞烟灭了,古墓中的阴森也少了许多。于是张峰德又得瑟了起来,阴森森地朝我走了过来。   “闪开!”   我还没来得及让开,心急的张峰德就冲上来用力一掌推开了我,扑向了那金光闪闪的黄金棺椁。我被推了个踉跄,无法控制地撞向了石壁。   “呼!”   一个轻若蚊声的呼声在我身后响起,我霍然回头,瞧见了一个身着白色罗裙的女孩。她大约四五岁的样子,脸上透着稚气。   她很漂亮,柳叶杏眸,小巧而秀气的鼻头非常挺拔,映衬着她血色般的红唇,真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她蹲在墙角抱着双膝,吓得瑟瑟发抖。她戒备地看着我,漂亮的眼眸中透着惊恐。   我忽然间有些不忍心伤害她了,一个这么可怜的女鬼,我真的没办法害她。   很显然,张峰德是没有瞧见这个漂亮可爱的女鬼的,他这会正抱着棺椁爱不释手,脸上激动得有些扭曲。   “找到了,终于找到你了,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乾坤棺椁啊。”他有些语无伦次,手哆嗦着不断去轻抚那棺椁。   刀疤脸和二蛋子也飞奔了过来,瞧见那金灿灿的棺椁也都忘记了刚才的血腥屠杀,个个眸色炙热,脸颊扭曲。   “二当家,原来传说是真的,咱们真的找到了。”刀疤脸很激动,走过去盯着那道符若有所思,“二当家,这里面应该有东西吧?咱们现在怎么弄走这玩意呢?”   “哼,找都找到了,害怕带不走么?”张峰德扭头阴戾地扫了我一眼,招了招手,“九儿,过来把这棺椁掀开!”   “我没那力气!”我冷冷道,对张峰德厌恶到了极点,这个人性泯灭的家伙,迟早都会遭报应的。   “他娘的!”张峰德一个箭步窜到我面前,揪着我一把推向了棺椁,“我叫你乖乖听话,否则就别怪我下毒手了。我没时间来跟你耗,马上把这棺椁打开!”   “你这混蛋,你会遭报应的!”   “老子活了几百年了,怎么不见有天来收拾我?快点,少废话!”张峰德怒道,抓着我的头发直接撞向了棺椁。“打不开这棺椁,你他娘的就死在这里好了!”   “混蛋,你有种别给我留气儿,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撕开面具的张峰德可谓穷凶极恶,我听着他句句不堪入耳的话,恨不能捏死他!   “还敢跟我顶嘴!”   张峰德怒急,抓着我的头狠狠往棺椁上撞,一下,两下……直到我眉心一片殷红,鲜血都糊了眼睛。我被撞得头昏眼花,竭尽昏迷。   “九儿,九儿你怎么样?”   门外,老头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瞬间把我那快昏厥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要救他,我一定要救他!于是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把那棺椁的盖子慢慢推开了。   “呼!”   一股阴森的气息从棺椁里面冒了出来,但我已经顾不得害怕了。我家老头要死了,他的生死现在就握在我的手中。   棺椁里面还有一口乌木棺材,只是上面铺满了各种道符,都是很复杂的道符,跟棺椁上面刻的那个一样。   我回头瞥了眼张峰德,他正踮起脚尖在瞅棺椁里面,但不敢过来。我蹙了蹙眉,抹了一下眉心滑落的鲜血。   “打开了,还要做什么?放了老头吧?”   “慌什么?把棺材打开!”   “九儿,别打开……”   老头在声嘶力竭地阻止我,我两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头死,可看到老头一直在阻止我,想必这里面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难道是鬼?   “快打开,还等什么啊?”张峰德很焦急,眉宇间还透着一丝亢奋。   我有些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所以在他的催促下,我扫开这棺材上的符纸,狐疑地看着里面的乌木棺材。   这棺材真的好精致,四周雕刻着竹节腊梅,盖板上却又一个玲珑绝代的美人儿,半抱琵琶尤遮面,特别有韵味。   只是棺材的四周却钉着四根造型独特的钉子,我在老头装神弄鬼的法宝里面看到过,这叫锁魂钉。   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转头冲张峰德挑了挑眉,“这里有四个锁魂钉,我打不开!”   “刀疤,你去撬开!”他冷冷下令。   “我……”   刀疤脸本不想来,但瞧着张峰德那阴冷的模样,讪讪地走了过来,从背包拿出工具开始撬那四个锁魂钉。   于是我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墙角,发现那小女鬼正一脸悲戚地看着我们。她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好像想上来拼命又害怕的样子。   我瞧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忽然间想起了我小时候,在老头离开的日子里,我夜里就是一个人拿着一块石头那样熬到天亮,不敢睡觉。   “好了好了,快去开棺吧!”   刀疤脸一撬开锁魂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开了,深怕里面有鬼会吃他似得。我无奈的转头,手抬着棺材的一角,用尽全力慢慢地把盖子掀了起来。   就在棺盖启开一丝缝隙的瞬间,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劲风从棺材里窜了出来,石室四周顿时一片萧杀。   而我还没看清楚棺材里是什么个状况,张峰德忽然扑过来一手把我推了进去,于是我的脑门重重地砸在了棺材里的什么东西,顿感脑袋的血管都给撞断了,血哗哗地淌,疼得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我挣扎着想要起来,但那张峰德却一个劲地拿着匕首朝我刺来。   “九儿!”   老头一声厉吼,忽然挣脱结印冲了过来,推开张峰德想要把我拽出去。   而就在此时,那家伙扑过来举着匕首狠狠一刀扎在了老头的背上。他正趴在棺椁边伸出手想拉我,身子忽然猛颤了一下。   我仰起头,看到他满眼痛苦地看着我,伸长的手焦黑如炭,哆哆嗦嗦的,然而他的背后…… 分卷 第10章:生死对决   一团像是被黑雾裹住的人影飘在了半空中,周遭血雾弥漫,唯有他宛如君王一样立于那血雾之上。   虽是一团飘渺的黑雾,但我却清楚地感受到了一股慑人的贵气。他像是在俯视人间,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   这一刻,石室的气息仿佛凝固了,没有人能忽略这莫名出现的黑雾,都惊恐的望着他,感受他源源不断的寒意。   许久,张峰德忽然疯了般地舞着匕首狂笑了起来,“刀疤,二蛋子,不要怕他,他连人形都恢复不了,成不了气候。快,布阵施法!”   “这,这……”   刀疤和二蛋子并没有张峰德那丧心病狂的德行和胆识,瞧见那黑雾异常慑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还不快点,收了他咱们不但能发大财,也能跟上面交代了……”   在张峰德的催促下,刀疤脸和二蛋子连忙从背包里拿出了符纸糯米等装神弄鬼的一系列工具,迅速摆了一个八卦阵,两人神叨叨的在念着什么,而半空中的黑雾压根没鸟他们。   因为我发现……他在看我!   我手里抱着老头,脑门上全都是血,所以样子应该比平日里更加狰狞。可我能感受到有一双温润的眼睛在看我,炙热得让我心悸。   我把老头轻轻靠在棺椁上,想撑着棺椁跳出来,但脚上铁链太沉,我一用力却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脚下一滑,我又重重栽进了棺材里。   这一刻,我瞧清楚了我刚才磕到的是什么东西:一颗摆放在紫金樽上的血红色宝石。   宝石大约有一颗蚕豆那么大,冰冰的,尖尖的,上面粘着我眉间血。   就是这玩意,刚才把我眉心扎了一个洞。我蹙了蹙眉要放回去,却发现这宝石的形状怎么有些奇怪,好像我的“玲珑血凤”上面缺的一块。   我狐疑地取出玉佩,把这宝石摁在了玉佩缺失的地方。刚刚好,但诡异的是,它们竟然融合在了一起,衔接的缝隙没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血竟然慢慢渗透了进去,我怔怔地看着那宝石,发现里面有东西,就像是……人的一截残肢!   这是什么东西?   “天道乾坤,杀鬼!”   我正在惊骇这玉佩,便听得张峰德一声厉喝,手里瞬间朝那团黑雾扔出了好几张红色道符。   与此同时,刀疤脸和二蛋子拿着沾了黑狗血的糯米不要命地撒了过去。   “哼!一群亡命之徒。”   黑雾冷喝一声,忽然震起四周的血雾卷住了那道符,随即一道血光以雷霆之势朝最前面的刀疤脸和二蛋子袭去。   “啊!”   两人一声惨叫,被那血光直接穿肠而过。   随即,黑雾忽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厉啸,四周顿时阴风阵阵,层层血雾完全把两人裹住,我只听得到里面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和哀嚎声,却什么都看不见。   “找死的东西!”   这声音很冷漠,并且很耳熟,我惊愕地看着傲立与半空中的黑雾,想起了那个贴在我耳边说的声音:明天晚上我要吃一道叫“比翼双飞”的菜……   是他?   “轰!”   我还没回过神,就听得空中一声巨响,那血雾瞬间又凝聚在黑雾的脚下,以众星捧月之势托起它。   而呈现在眼前的,却是支离破碎的一堆血肉慢慢降落。肉是肉,骨头是骨头,肝是肝,肠是肠,到处都是,血淋淋的。   二蛋子的脑袋瓜就落在老头的脚边,眼球爆裂,脑浆子流了一地,但他竟然还睁着眼,脸孔无比狰狞。   而另外一个落在门口的脑袋更是惨不忍睹,整个已经四分五裂了,里面的大脑还冒着热气,森白森白的。   张峰德吓傻了,手里的匕首“哐”地一下落在地上,我这才看清楚他那只匕首柄上特殊的印记,这是我经常听老头说过但从未见过的“斩魂刀”,据说这玩意削铁如泥,并且不管什么妖魔鬼怪,但凡被戳上一刀,轻则重伤,重则灰飞烟灭。   “别,别杀我,我只是……只是受人所托而已,我,我……”张峰德颤巍巍地朝门外挪,一边挪一边把挡路的碎肉踢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想逃!   我顿时怒不可歇,手拽着铁链纵身跃出棺材,翻滚着过去捡到了那匕首手起刀落,这铁链应声而断,紧接着我冲上前就朝着张峰德的大腿一刀刺了过去。   “啊!”   他一声嗷叫,顿时抱着大腿满地打滚,我瞧着他的身体在冒烟,跟之前那男鬼一样,皮肉一块一块地掉。   “你这混蛋,枉我还对你那么忠诚,兢兢业业地帮你送餐!”   我冲过去又想一刀刺下去,但瞧着他那焦黑的大腿时,终究还是下不了手。然而,就在我愣神的一刹那,他忽然纵身而起,飞起一脚狠狠踹向了我……   “唔!”   我又撞上了石壁,重重地砸在地上。他那一脚正好踹在我的左肋,我竟清楚地听到了“咔嚓”的骨碎声。   胃在翻江倒海,浓浓的血腥朝我喉咙涌,我好痛,痛得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   “哼,反正大家都要死,我也绝不会让你们活着!”张峰德狰狞着一张脸吼道,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老头飞扑过去。   “住手!”   我鼓起一口气冲了过去,把老头一把抱在了怀中。我无法躲开他的掌风,只能背对着他抱紧了老头,要死,我们一起死!   “去死……啊!”   他语音未落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我挣扎着回头望去,却见一道血红光芒闪过,他的胳膊莫名被卸掉了一根,膀子的血跟喷泉似得涌。   他踉跄着退了好几步,身子哆嗦得跟筛糠似得,那脸颊狰狞又扭曲,完全不像一个人样了。   应该是那团黑雾下的手,他已经落在了地面,傲气地站在张峰德的面前,宛如一个君王在看一只不堪一击的蝼蚁。   “九……儿!”   老头忽然发出一声低吟,我慌忙抹了抹唇角的血迹,才回过头冲他浅笑了一下。   “老头,我在呢!”   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了,眸子黯淡得像蒙了一层灰。我触到他的手,发现手冷得像寒冰。他的身体全然焦黑,我真的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他说这话的时候,满眼愧色地扭头瞥了眼那黑雾,又转过了头看我,眸子里泛着点点水雾。“九儿……老头可能要……要走了,这十八年来,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老头,不可以,你不可以离开我的。你不是说要住大房子吗?要开豪车吗?我都还来不及给你买。”   我抱着他那逐渐僵硬的身子,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哭,因为我从来不会轻易掉眼泪。   我知道,老头最舍不得我哭了,他看我哭就会留下来的。   “傻孩子……我已经……活了几百岁了,早……早应该死了。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其实是……”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好,鬼也好,或者是妖怪也好,你都是我的再生父母。你别走好吗,我们这就去医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抱着老头哭得肝肠寸断,我已经感觉到他的身体完全变僵了,他可能真的要离开我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他走了我怎么办?   “老头,不要走,你不是会法术吗?我把我的命借给你好不好?我可以少活几十年,你多陪陪我好吗。”   我泪眼婆娑地哭喊着,石室里只有我的回声。我瞥到还怯怯站在角落的小女鬼,连忙颤巍巍地爬过去。   “小妹妹,你有没有办法救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命也可以,你先帮我救他好吗?”   小女鬼垂眸瞥了我一眼,又转头瞥了眼那团黑雾,小脸拧得快成麻花了。于是我又爬向了那团黑雾,想要去拽他,可什么都抓不住。   “求求你救救老头好吗?求求你了。我知道你就是要吃‘比翼双飞’的那个人,我会做,我给你做好吗?你救救他。”   “他本就不是人,你又何须难过?”他的声音冷漠而孤傲,云淡风轻的。   “我不管他是人是鬼,我求求你救他,只要我可以做到的,我都能答应你。”   人又如何?鬼又如何?有些人活着还不如鬼呢。   “你确定吗?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   凉凉的指节又勾住了我的脸,但我依然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我能肯定他在看我,并且是非常专注。   “我最贵重的东西就是命了,我可以给你。”   十八年的恩情没齿难忘,如果不是老头,我早在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所以比起曾经,我多活了十八年,够了!   “好,记清楚你这句话!”黑雾漠然道,朝棺椁飘过去了些许,“他的身体不是他自己的,所以无法身魂分离,你用锁魂术把他的魂魄招出来。”   “……”   我愣了一下,顿时眸子一亮,即便只有魂魄,老头也能有人形的对吧?   “然后呢?他不是可以活过来?他还能不能像往常一样跟我朝夕相处?还能不能去打麻将?”我连忙又问。   “聒噪!”   他嫌弃地哼了一声,飘到一旁再也不说话了。我睨过去时,却发现张峰德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走了。   我也不管了,爬到老头身边摁了一下眉心,把血挤出来了一点,然后做了一个复杂的结印。   “天罡五行,锁魂……唔!”   我手刚一抬,心口顿然一股刺痛,血气就不断往喉咙冒。   但我不能停止,忍着剧痛把老头的魂魄招了出来,我没敢去焚化他,捧着他的灵魂泪如雨下   黑雾“嗖”地一下飘了过来,用阴风卷住了老头的魂魄,我再也无法支持,虚脱地倒在了地上。   恍惚间,有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