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歌 第一章 女大当嫁 康熙六十年。 昨夜刚下了场大雪，外面已被裹得银白银白。我踌躇着从床上爬起，还是那么怕冷，幸得屋里烘着好些个暖炉，才不至于连床都不想下。 起身，在绿甚的服侍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对着镜子梳妆，一灵巧身影推门而入，夹带着丝丝冷气。 “额娘，外面的雪好厚，弟弟们都在打雪仗呢。额娘跟我们一起玩吧。”芸辛撒娇地跑到我身旁，面颊带着红晕。 “瞧你，又玩疯了。”我拿起手绢替她抹去额头的汗，“再过两天可要嫁人了，这个样子，还不被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家宝贝女儿。”胤禟笑着从外面进来，眉角上沾着些许寒露，解下貂袍递给了绿甚。 “阿玛。”芸辛甜甜叫道。 我看着胤禟宠溺的摸着芸辛的额头，道：“都是你把女儿宠坏了，瞧瞧，都要嫁人了，还没个大人样。” 胤禟眼里满是笑意：“辛儿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儿，不宠她宠谁去？那赵世扬可捡到宝了，能把我家辛儿娶回去。” 闻言，我抬手扶额，笑道：“我看就那赵世扬受得了辛儿的格格脾气，要换了别人，早跑得远远的。我只盼着辛儿嫁过去别把他们家搞得天翻地覆，我就该烧香拜佛了。” “额娘，辛儿哪有那么糟，不跟你们说了，我找弟弟们去。”芸辛羞红着脸跑了出去。 “看你把辛儿说的都害羞了。”胤禟走过来，双臂环住了我，低头蹭着我的脖颈。 我被他蹭得些许的痒：“胤禟。” “嗯。” “你怪不怪我把辛儿这么早就嫁出去？” “你自有你的考量，我明白。何况眼下这种情况，早点让辛儿嫁给赵世扬也是好些。”胤禟抬眼看向镜子里的我，嘴角轻扬：“今日还未给你画眉呢。”说罢，执起眉笔，轻描起我的眉发。 “你的前头也该剃了，待画好眉，我帮你剃前发。” “好。” 两日后，九贝子府大红灯笼高挂，鞭鼓锣炮声声不绝。 九府四女爱新觉罗•芸辛下嫁赵世扬。 我亲手为辛儿盘起发髻，这盘发髻的手艺还是向绿甚学的，总想着等到辛儿出嫁之日为她盘起，所以甚是用心学，还好，效果不差。 抹腮红，点绛唇，为她穿戴上凤冠霞帔。定睛一看，辛儿竟已出落成如此标志的美人儿，真是长大了。 迎亲队伍已在门前等候，最后为她盖上红盖头，送她到门口时，不觉泪湿了眼眶。 “怎么，舍不得了？”胤禟挽着我的手，轻声道。 我看了看胤禟，随即又看向那快转过拐角的大红花轿，答非所问：“我们的辛儿十七了。” “是啊，是个大姑娘了。过了今天，她就为人妻子了。过不了多久，兴许她就该做母亲了。”胤禟轻笑，眼里满是欣慰。 看着这样的胤禟，我竟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怎么了？哭成这样，女儿嫁人可是喜事啊。”胤禟忙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我的肩。 胤禟，我怎能告诉你，我们的辛儿活不过二十二岁。我怎能让你知道，她在这人世的时间只剩下短短五年。 胤禟，我怎能让你伤心。 我语不成声：“我……真的……好舍不得。” 晚来歌 第二章 恍然如梦 又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我窝在房内着实不想出去。胤禟从朝堂回来，有气无力地躺在了暖炕上。 “皇阿玛的身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他薄唇轻启，缓缓讲道。 我端着茶杯的手猛然一抖，终该是要来了。我把茶递给胤禟：“生死各有命，强求不得。” 胤禟接过茶，抿了口，道：“皇阿玛召你明日觐见。” “嗯。” “敏儿。” “嗯？” “过来，让我抱抱。”胤禟张开手臂，拥我入怀。 我微微瞪了他一眼：“都老夫老妻了，叫人见着多不好意思。” “哪管得了旁人怎么想，我只知道我要拥着你一辈子。”胤禟抱着我的手紧了紧，“今日见着皇阿玛躺在床上面色沉重，才发觉人这一辈子也不过区区光阴数十载。而我竟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遇见你，爱上你，甚至能与你相约白首，何其幸运。” 我抚上胤禟近在眼前的极好看的眉眼，轻笑一声：“于你而言，是幸运。于我，又何尝不是呢。” 胤禟忽的吻上了我的唇，蜻蜓点水而过，嘴角笑开：“难得听你说句情话。” “你讲了这么多就为了要我说句情话？”我甚为好笑地睁大了眼。 “是啊，你不知道要你说句情话有多难！”胤禟把我打横抱起，让我坐到了他的腿上，“既然说了，那便多说几句。说吧，爷洗耳恭听着。” “啊，我要准备明日进宫的行头。”我挣扎着离开。 胤禟一把拉住我：“那些叫绿甚准备便是。” “啊，厨房炖着燕窝粥，要糊了。” “有厨子看着，不会糊。” “啊，门口那盆花，得搬进来让它暖暖。” “早搬到其他屋子去了。” “啊，那个政儿好像在叫我。” “政儿一早就出去会意中人了。” “……” “我的好福晋，今儿个你甭想逃掉。”胤禟眼角轻挑，凉薄的唇附在我耳畔轻声道：“这是命令。” 我嘴唇一噘：“这命令我可不可以不遵从？” “不行。”满是坚定的否决。 我嘴唇噘得更起：“我……不会说。” “那就让爷好好教教你。”说罢，胤禟在我耳边低咛了几句，直听得我脸发烫。 我羞红着脸，怨嗔道：“这等话你都说的出口，当真是个登徒子。” “即便登徒，爷也只会对福晋你登徒。福晋就圆了夫君的愿吧。”胤禟竟学着辛儿平日里对他撒娇的模样对着我。 我噗的一声笑出来：“啧啧，看在你这么毁形象的份上，我说了便是。” “真的！？” “待我酝酿酝酿。” 晚上，红罗帐暖。 胤禟半身坐起，单手托着下颚，双眼满是期待，见我爬上床，些许迫不及待，道：“敏儿。” “嗯？”我整了整被子，盖好，躺下。 “你酝酿好了吗？” “还在酝酿。” “……” 翌日一早，我便跟着胤禟乘上马车，早早进了宫。随太监进了乾清宫，刚走进内侧，便听到床上之人唤了声：“是董鄂丫头来了？” 我快步走近，微微俯下身子：“儿媳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过来。”康熙说着，双手撑着床沿起身，看似颇为费力。 我赶忙上前扶住，让他靠在软垫上。 “哎，老了，身子不中用了。”康熙缓缓道。 “皇阿玛说的什么话，您会好起来的。”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我心里念叨着。 “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你……咳咳……”话未说完，便轻咳起来。 我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参茶，赶忙端到康熙嘴边，却被他推手移开。 “不喝了。”康熙顺了顺气，眼睛看着面前的金丝帐，又好似看向更远的地方，好半天才讲出一句：“芸辛那丫头可是出嫁了？” 我点点头：“前几日便出嫁了。” “嫁的人可中她的意？” “是她自个儿选的，欢喜的很。” “好，好啊，欢喜就好，欢喜就好。咳咳……”又是一阵轻咳。 尔后，又话了几句，许是乏了，康熙便叫我退下。走出乾清宫，见胤禟等在外面。阳光从云层里射出，银白的雪映着胤禟紫色的锦袍，恍惚间，我仿佛又见到了那年少的人儿，还有那遗世独立的美好身影。 晚来歌 第三章 初见 阳光渗进了雪里，泛着微微的紫色，愈发迷离恍惚。而我便在这迷离恍惚间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初秋，那是属于我的芳华正茂，属于我的爱恨离愁，属于我的幽幽晚歌。 暖暖的阳光打在身上，温和得让人不自觉地寻周公去。可是，有什么东西在扯我？我用手拨开，它又附上来，我再拨，它又附。折腾了几回，直把我恼得睁开了眼。 一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吓得我猛地往后跳，可我忘了我身后是棵大槐树，这一跳我就撞树上了，疼得我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胆子真不小，光天化日下偷懒。”罪魁祸首在我头顶兴师问罪道。 我摸着后脑勺，抬眼看去，才看清眼前站立的是个少年。紫色的锦袍煞是明艳，但比之更加让人惊艳的是少年极为俊俏的面容。浓墨的眉，桃花似的眼，漆黑的瞳，坚挺的鼻梁，凉薄的唇，甚为好看，只是犹带着少年的青涩。我想，若他再长个几岁，怕是要愈发俊美了。 “喂，爷问你话呢？”少年加重了语气，又问道。 在这宫里可以随意出入，又自称爷，想必是哪位阿哥吧。 我寻思着应道：“奴婢是钟粹宫的宫女。” “钟粹宫，是荣妃娘娘那啊。”少年嘴里念着，眼睛却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而后，比出一根手指，指着我：“你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偷懒，小心我告到荣妃娘娘那去。” 这阿哥怎喜欢打小报告！？我不禁想笑，但忍住了：“奴婢今日休息，即便你告到荣妃娘娘那儿，奴婢也不会受什么罚。” “你还有理了？！”少年有些吃惊，桃花眼睁大了些，许是没见过会顶撞他的宫女。 “自然。”我挺直了身板道。 少年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啧啧，算你有理，爷也不告到荣妃娘娘那儿了，不过你这性子可得改改，可不是每个人都像爷这般讲理的。”说罢，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忽的转过头，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向他，唇角轻启：“董鄂•煜敏。” “董鄂•煜敏……”少年念叨了几遍，极好看的眉眼笑开：“很好听的名字。”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看着天色也已不早了，便循着路回了钟粹宫。 后来我得知，那少年便是康熙的第九子——爱新觉罗•胤禟。 康熙三十五年八月二十七日，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这一天。 这一天，命运的齿轮开始滚动，时间的长河开始逆流。 这一天，我遇见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我却懵懵不自知。 这一天，亦是他十四岁的生辰，我却未来得及对他说上一句：“生辰快乐。” 这一天，他如花般的笑靥让我久久不忘，那是此后一度未曾出现，却终是为我再次笑开。 这一天，这一天，我想，我应该在这一天就该爱上他的，那便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事了。 可惜，这一天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过了几日，我忙完了手上的活，闲着无事，便来到钟粹宫的后花园。 平日里，三阿哥胤祉常常请好安，便喜欢来这里走走，偶尔还会吹吹箫。这不，今日果真在。 “奴婢参见三阿哥。”我微微纳了个福。 胤祉转头看向我，嘴角浅笑：“都说了多少遍了，见到我不用这般礼数。” “这规矩还是要的，否则奴婢该吃罚了。”我缓缓讲道。 “罢了罢了，就依你便是。”胤祉知我的性子，便不再叫我改过来。 与胤祉的交情，还得从我刚到钟粹宫说起。那是前年刚入宫不久，那时的我初来咋到，却也知这宫里人心险恶，所以甚是谨慎，但免不了还是翻了船。同房的宫女小玉听闻宫外的母亲染了病，无钱买药，便偷了荣妃娘娘的一根簪子想要偷偷的交给宫外的亲人。这事本来做的很小心，没人知道。但哪知她偷的偏偏是早些年康熙赏赐给荣妃娘娘的一根碧玉簪子，那碧玉簪子平时看没啥稀奇，就是一到晚上，把灯熄了，便能看到它闪出灼灼荧光。于是好巧不巧，这天荣妃娘娘打算戴它，却怎么也找不着，吓得梳妆的宫女跪在地上直呼娘娘饶命。后来经过层层盘查，簪子终于是被找着了，却是在我的枕头下。于是，我就变成了待罪羔羊。所幸胤祉看出了端倪，发现是同房的小玉干的，我才免掉了五十大板，捡回了条命。所以胤祉于我，算是救命恩人。 “听听，这是我新作的曲子。”胤祉拿起玉箫吹了起来。 箫声缓缓而出，四周霎时感觉静谧了下来，树枝被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伴随着箫声幽婉袅袅。 我不得不承认胤祉当真是个很有文化修养的人，不但博古通今，还精通音律。不过，我就纳闷了，不是都说近朱者赤，我跟他相处久了，怎么也没变得博学些呢，费解。 晚来歌 第四章 不平淡的宫中生活 宫里的日子说平淡也平淡，说不平淡也不平淡。平淡的是每天不是伺候人就是伺候人，而不平淡的是有些人耐不住平淡，非得搞出点不平淡来。 这不，同房的另一个宫女紫云就忍不住要搞点不平淡出来。 这日，紫云突如其来的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往自己头上插满了簪子跟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还嫌不够，硬是向我又借了几只。 我瞅着她是不是宫里呆久了，疯了不是？便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抹着胭脂，道：“今日不是荣妃娘娘生辰吗？会有好些个阿哥们来祝寿，我打扮的漂亮点，兴许就被哪个阿哥相中，要了去做福晋。” “呵呵……”我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机会难得，你要不要也打扮打扮，错过了这次，下次可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呢。” “不了，还是你自个儿弄吧。”我忙推掉，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等事我可不想，我只愿能在这凶险的皇宫里明哲保身即可。 紫云继续往脸上抹着胭脂：“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 “真没出息。” “……” 晚上，钟粹宫比往常热闹了好几倍，阿哥格格们纷纷来道喜，康熙更是亲自前来，赏了不少东西，还把戏班子叫了来，直接就在钟粹宫的外院唱上了。于是，外院坐满了阿哥格格们，外加康熙跟荣妃娘娘。 我今日被分配到的任务是给他们端点心，我接过点心，挨个放到那些个阿哥格格面前。还真别说，来的阿哥还真多，紫云怕是要看花眼了。对了，紫云呢？我快速的放好全部的点心，眼睛朝着周围寻了一圈，没见到紫云，倒是对上了前些日子遇到的阿哥。今日的他仍身着一身紫色的锦袍，较上次见面感觉似乎长大了一点，果然，青春期的孩子生长的就是快。 他微微向我笑了笑，我朝他纳了个福。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我猜想他定是觉得上次还敢顶撞他的宫女，今日竟乖乖的给他纳福，转性了不成？ 我觉得好笑，便笑了出来。眼睛无意间瞥到一个色彩斑斓的身影，不是紫云是谁？ 我微微向对面的紫衣阿哥颔首，示意离开。随即快步向紫云走去。 “紫云。”我走到紫云跟前。 “煜敏，今日果真来了好些个阿哥，我都不知道该挑哪个了。”紫云一双眼睛直直的看向阿哥群。 “额……你当真要打扮成这个模样去他们面前？”我看着紫云极为夸张的头上以及擦得跟猴屁股似的脸，不禁吞了口口水。 “那是自然，机会难道。我去了。”本想拉住她，怎料她跟支箭似的，一下就跑到了那些阿哥面前。 顿时，喷水声一个接着一个，狂笑声一个盖过一个，拍桌声一个强过一个。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笑得捂肚子拍大腿，就连康熙跟荣妃也是笑得七倒八歪。 紫云站在人堆里，一动不动。我想，她该是羞红了脸，所幸脸上擦满了胭脂，看不出来。 我忙上前，把她带了出来，拉她回了房间。 “你……没事吧？”我拍了拍她的肩。 紫云默了很久，才说了句：“没事。” 我想着女孩子最不能被安慰，一安慰眼泪就会不停地掉下来，所以我也就没再说什么。 紫云动手拔掉了头上的饰物，用清水洗掉了脸上的胭脂。一阵忙碌后，独自坐在镜子前，发呆。 我想，她今日怕是大受打击啊。正铺好床被，准备就寝，只听着她这么一句：“早知道就不该打扮得那么花哨，我本来的样子还是不错看的。” 敢情她盯着镜子那么久，就是在研究自己的素颜！？好吧，我承认，我担错心了。 第二日一早，宫里就耳耳相传着昨晚紫云的“丰功伟绩”，这不，才一上午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宫，这速度委实迅速。不过，观之当事人——紫云，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一天下来也没见她怨个几句。只是当荣妃娘娘赏赐她东西的时候，我瞥见她的嘴角抽了一下。因为荣妃娘娘赐她东西的理由是昨晚她的节目博了大伙一番笑，就连康熙也因为这个会时常驾临钟粹宫。 我寻思着，这下紫云该是会说上几句了。我猜着了，她终于就此事发表了自身感言，只是我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竟是：“早知道这么做会得到荣妃娘娘的赏赐，我就该早点做才是。” 我顿时作无语状，哪知她劈头又来了一句：“眼下我成了这宫里的风云人物，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些阿哥们看上我的机会变大了？！” “……”我突然有种想找块豆腐撞死的冲动。 晚来歌 第五章 初露锋芒 这日，胤祉邀我到钟粹宫的后花园相聚。我忙完手上的活，便匆匆赶了过去。一来到后花园，便见胤祉坐在石凳上发呆。他可是许少这样魂不守舍，至少我就只见过一次。那还是前年康熙下旨赐婚的时候，胤祉来到钟粹宫，向荣妃娘娘说自己不欢喜那女子，想让荣妃娘娘帮着说服康熙收回旨意。可这皇上下的旨，岂有收回的道理。于是，荣妃娘娘痛斥了一顿，又好说歹说，才让胤祉应下了这婚事。后来我让胤祉拿了那女子的画像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委实看不出什么模样来，谁叫古代人都把女子画的一个样呢。不过听胤祉说是个美人儿，居然还同我有亲戚关系，名叫董鄂•文雨。后来成亲后，胤祉便不再与我抱怨个几句，想来该是知道了自己福晋的好。 今日竟又见到他这般模样，该是遇到什么事了。我寻思着走近，微微纳了个福：“奴婢参见三阿哥。” 胤祉猛然抬起了头：“哦，你来啦。” “嗯。”我打量着，问道：“三阿哥是遇到什么事了？” 胤祉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我，饱含笑意：“真是瞒不过你。其实前几日英吉利大使来到了我大清。” “这事奴婢有所耳闻。”昨个儿紫云还在房里念叨着这件事，说是想看看英吉利人长什么样。 胤祉接着说道：“这次他们来还带来了他们那的一种乐器，叫作钢琴。说是由它奏出的音乐美不胜收，还道我们大清朝人才济济，定能找出个人来演奏。” 我不屑一笑：“言下之意就是，倘若找不出这么个人来，大清的脸面也就丢尽了。”这英吉利还真是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啊。 胤祉点点头，眉头微皱：“皇阿玛见我在音律方面有所培养，便叫我试试。可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个头绪。” 我想着胤祉好歹救过我一命，总不能见死不救，便笑道：“这个，奴婢倒是帮得上忙。” “哦。”胤祉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当真？” “自然。” 我随着胤祉来到了金銮殿，一进到里面，便见着角落里摆放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我快步走近，心里顿时生起欢喜之情。想来该是我太久没接触现代的东西，遇到个钢琴便觉得格外亲切。 “你知道该怎么弹奏它？”胤祉在我身旁颇为疑惑地问道。 “嗯。”我点了点头，从旁边搬了张凳子，坐下，打开了钢琴盖子。手拂过琴键，这悦耳的声音从没像现在这般让我欣喜若狂。缓缓落下指尖，弹奏起在现代早已被我弹烂了的曲子，而此时我却生出了想一直弹下去的冲动。 一曲作罢，我不舍地把手指移开琴键，转头看向身旁的胤祉：“如何？” “好！”一声音应道，却不是胤祉。 我猛地转头看去，明黄色的身影着实明显，竟是康熙，身边还站着几个人，从衣着打扮看，该是阿哥们，而且我还瞥见了那抹艳丽的紫色。 我忙俯下身子：“奴婢参见皇上，参见众位阿哥。” “起来吧。”康熙眼角带笑，道：“方才那首曲子弹得甚是好听，可有名字？” “回皇上的话，方才的曲子名叫一帘幽梦。” “一帘幽梦，好名字。”康熙笑意更深。 我眼睛瞥了瞥身旁的胤祉，见他一句话也没说，不由地有些怪他皇上来了怎也不通知我一声，害我委实吓了一跳，亏得我承受能力强。 “老三，看来你是想出法子，就让她给那些英吉利大使弹个曲子，让他们知道我大清朝处处是人才，哈哈……”康熙笑着对胤祉说道。 胤祉微俯下身子：“是，儿臣遵命。” 回钟粹宫的路上，胤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不由地纳闷，解决了问题还不高兴？ “三阿哥。”我试探地叫了声，可等了半晌，也没见他的嘴唇动一下。 良久，胤祉开了口：“什么事？” 我忙问道：“怎么了？问题不都解决了。” 胤祉默了会儿，才道：“是解决了。” 不过，我听着这口气，怎么像是又有麻烦了呢？ 晚来歌 第六章 金銮殿，琴箫瑟瑟 虽说我在现代弹钢琴已经弹了好些年，但是，要我在康熙、英吉利大使还有满朝文武面前演奏，委实有些紧张。好在跟胤祉商讨了一番，决定两人一起演奏。我弹琴，他吹箫。曲目最后决定就用一帘幽梦，照胤祉的话说是怕我弹别的曲子手生，而且他对音律较为敏感，早已记住了那些旋律。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是在说我笨啊？不过不用练新曲子，我倒安心了不少。 因着要演奏，荣妃娘娘特地给我放了假，以便让我好好练习。于是，我常常跟着胤祉跑到金銮殿，一练便是好几个时辰。 这日练完琴，胤祉出了宫，我则循着路回钟粹宫。路上好巧不巧的，碰到了紫衣阿哥，他身边还跟着其他三人。仔细端详一番，一位白衣锦袍在身，眉目疏朗，从容温婉。一位身着暗红色锦衣，面容憨厚，不尽可爱。而另一位一袭宝蓝色袍缎，脸上青涩味浓重，却是剑眉星目，神明爽俊。 自从上次弹琴被康熙抓了个正着，还见到了许多阿哥。鉴于我一个都不认识，便向胤祉问了他们的姓名，免得见面叫不出来得罪了他们。 我对着面前的四人，纳了个福：“奴婢参见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众位阿哥吉祥。” “哟，这不是上次弹琴的那个宫女吗？！”嗓门较为粗犷的十阿哥胤礻我先是开了口。 一旁的十四阿哥胤祯作一副大人样，双手环在胸前：“十哥，嗓门这么大，当心吓坏了人家。” “哪有那么较弱的？你当她是九哥养的金丝雀啊，随便一吓就往里缩。”十阿哥依旧大着嗓门喊道。 十四阿哥扶额：“哎，当真不懂怜香惜玉啊。” 我不禁觉得好笑，这两兄弟俨然是对活宝。 一旁的八阿哥胤禩看不过去了，抿了抿嘴，虽是责备的话，却说得语气温婉：“好了，别叫人看了笑话。” 十阿哥、十四阿哥看来很是听八阿哥的话，双双闭上了嘴。我瞅了瞅八阿哥，这个历史上温文儒雅，八面玲珑的八贤王，果真是一副从容自若、温婉如玉的模样。这样的人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委实让人可惜了。眼神瞥向一直未说话的九阿哥胤禟，只见他一双桃花眼含笑打量着我。我朝他微微笑了笑，这一笑就被眼尖的十阿哥跟十四阿哥看去了。 “瞧瞧，这宫女也太偏心了，就对九哥笑，都不对我们笑。”十阿哥睁大了眼，指着我颇为不服道。 一旁的十四阿哥竟也开始煽风点火：“就是，许是看九哥长得最英俊，都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了。” 哎呀呀，怎么从他们的嘴里出来，我就变成了一个好se之徒呢！刚想解释，便见着一直未说话的九阿哥好整以暇，桃花眼邪魅一瞥，来了这么一句：“啧啧，等什么时候，你们赶上了爷的英俊，说不定她的眼睛就往你们那儿瞥了。” 此话一出，十阿哥、十四阿哥当即用手直指九阿哥，愤愤然咆哮道：“九哥，你毒了！” 我无奈扶额，九阿哥啊，你是想落实了我这好se之徒之名啊！我的清誉啊！怕是要毁了！ 八阿哥眉眼笑得温婉，看着这几个弟弟，摇了摇头：“不与你们瞎闹了，我该回去了。”说着，起步离开。 十阿哥、十四阿哥快步跟上，九阿哥也跟了上去，只是走到我身边时停了停，轻声讲道：“老十、老十四说的话别太在意，他们闹着玩的。” 我笑道：“奴婢没在意。” 他道：“不在意就好，还有后天的演奏好好表现。”说罢，便起步赶上了八阿哥他们。 我看向那四人的背影，夕阳辉映下，是这般和气。以前从书里看他们，便觉得生在帝王家竟能拥有极好的兄弟情，委实弥足珍贵。而当我阴差阳错地来到了他们身边，见到了活生生的人儿，感受与他们活在同一个时代，这份珍贵便愈加得深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演奏的日子。这日，胤祉提早进了宫，与我再练了一番。演奏是在晚上，康熙在金銮殿摆下了宴席，宴请英吉利大使跟满朝的文武。 胤祉因是阿哥，所以便早早地进了去。 我独自一个人在金銮殿外徘徊，想着康熙召唤自己的时候再进去。不一会儿，里面开了宴。顿时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满朝文武还时不时高呼几声“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觉得好笑，那些大臣们怎老是喜欢说这两句，而康熙偏偏还就爱听了，果然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即便是压根都不着边的话。哪有人会活到万万岁啊，那不成妖精了！正吐槽着，突然一个宫女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把手上的菜递给了我，我寻思着难道是知道我饿了，给我吃的不成？不过很快的，这个想法被扼杀了。只见她捂着肚子，满脸焦急神色，道：“帮我送进去，我憋不住了！”说完，便嗖的一声跑没影了。 好吧，反正眼下康熙吃得正欢，应该不会宣召我，我就帮她送进去。我跟着送菜的队伍进了金銮殿，不过这么多的桌子，这菜是要放在哪桌啊？我想了想，找了张比较近的桌子放下，反正这么多菜，多一道少一道应该没人注意。刚放下准备离开，就听见康熙身旁的李德全喊道：“宣，董鄂•煜敏觐见！” 哎呀，李公公，你就不能说迟一会儿？好歹等我出了门口啊。无奈之下，我只得在别人的奇怪眼神下走上前，跪下身子：“董鄂•煜敏参见皇上。” 康熙笑着道：“起来吧。” “谢皇上。”我缓缓起身。 康熙朝着英吉利大使指了指我，道：“今儿个就让她给你们弹奏一曲。” 顿时，在场的人一片哗然，该是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宫女竟会弹钢琴，明明刚才还端菜来着。而这边的英吉利大使也是颇感意外，他们心里定认为康熙找不出个人会弹钢琴，嘲讽的话早已经上了喉咙，却被生生地咽了下去，好不难受。 康熙命我跟胤祉开始演奏，我坐到了钢琴前，缓了缓神，胤祉来到我身边，用眼神示意我别紧张。我朝他笑了笑，便把手指放到了琴键上。 熟悉的旋律缓缓弹起，顿时金銮殿鸦雀无声，只留琴声绕遍大殿。箫声缓缓吹起，悠远缥缈。琴声、箫声缱绻而合，音符跃动，诉说着那美好的一帘幽梦。 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 晚来歌 第七章 入席 一曲罢了，鸦雀无声的大殿轰地一下子喧闹了起来，拍手声、赞叹声，声声不绝。 我起身跟着胤祉走到康熙面前，只见康熙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观之那边的英吉利大使，脸色竟没有一丝难看，满满流露出了赞许之情。 只见着英吉利大使起身来到了我跟胤祉跟前，用着不怎么流利的中文，讲道：“真是美妙的音乐，在下万分佩服。”说罢，恭谦地弯下身子，向我伸出了左手。 我笑着把手放了上去：“大使过奖了。” 英吉利大使低头亲吻上了我的手背，这一举动委实引得在场的人一片抽气声，身旁的胤祉却没什么反映，想是知道这是英吉利的礼仪方式。 我抽回手，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康熙，见他正笑得正欢。想着什么时候能退下，就听见康熙笑着讲道：“今儿个董鄂丫头弹了一首好曲子，就给她腾个座，想来也该饿了吧。” 演奏前因为有些紧张，也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还真是饿翻了。我忙跪下身子：“谢皇上恩典。” “起来吧。”康熙笑着挥了挥手。 虽说有的吃了，不过，我坐哪里啊？好像没有宫女坐的地方？正愁着，便听见康熙讲了句：“就跟老三坐一块吧。” 诶！？跟三阿哥坐一起？！那不就是跟其他阿哥也坐一起？！我才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胤祉带到了阿哥桌。 好吧，既然是康熙下的命令，我也只好遵从了。我在胤祉身边坐下，刚一坐定，满桌的阿哥都朝我看了过来。 我用眼神瞥了瞥，除了八爷党的四位，这桌上还有其他四位阿哥。一位身着黄缎，该是太子胤礽，除了他，谁敢穿黄色的衣服。坐在他身边的那位，年龄较大些，该是大阿哥胤褆。而坐在十四阿哥身边的，该是有着“拼命十三郎”称号的十三阿哥胤祥了。那么，坐在我左手边的不就是未来的雍正爷——四阿哥胤禛！果不其然，这位冷面四阿哥正制造着冷空气，我身子一抖，好冷！ “怎么了？冷了？”胤祉见我抖了抖，便问道。 我摇摇头：“不冷。”我怎么能告诉你我是因为四阿哥在制造冷空气才发抖的呢？ “三哥，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竟认识这么个有才华的小宫女？”对面的十三阿哥笑着问道。 胤祉看向他，道：“其实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她会弹钢琴。” “哦？”十三阿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而我正啃着一根大白菜，见十三盯着我看，笑了笑：“奴婢以前学过。”说完，便继续啃着我的大白菜。 许是我动作太不淑女了，同桌的阿哥们竟都笑了起来，除了冰山四。 “这宫女怕是饿坏了。”太子夹了块猪脯肉放到我的盘里，我随即很感谢地对他示以微笑。他微微愣了一下，便也没说什么。 紧接着，胤祉夹了块小黄鱼，十三阿哥夹了块东坡肉，十阿哥夹了个大猪尖，十四阿哥夹了只大螃蟹，满满地摆在了我面前。其实我很想说一句：能夹些素的吗？但是，他们的眼神让我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我拿起筷子，开始消灭行动。小黄鱼，消灭！东坡肉，消灭！大猪尖，消灭！大螃蟹，……消灭！ 终于把盘里的东西消灭光了，但是，那些阿哥们怎么还往我盘里夹菜！？敢情都把我当饿死鬼了！ 鹅脯，虾仁，鸡翅，猪尾巴，……大螃蟹。 天知道，这顿饭我吃得多累！当真欲哭无泪！还好不是所有的阿哥都给我夹菜。正庆幸着，忽听见一旁的九阿哥胤禟说道：“怎么那道风羊片子没有啊？” “诶？对哦，怎么没有？七哥他们那桌就有啊。”十阿哥东瞅瞅西瞅瞅，愣是没找着那道菜。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道菜，有什么吗？” “那是九哥最喜欢吃的。”十四阿哥解释道。 “准是御膳房的出了差错，回头训斥他们一番就是了。”太子缓缓说道。 太子啊，你说错了，那是我一不小心给送错的。但是，我怎么能说出来，那不找骂吗？！ 于是，我把头埋得甚深，庆幸面前有只大螃蟹挡着。 晚来歌 第八章 多罗格格 宫里是个什么地方，只要一丝风吹草动就会扬起轩然大波，上回紫云的事就是个例子，而这回就轮到我了。这不，一大早我的光辉事迹就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谁让我一个小小的宫女竟弹得一首好琴，还偏生地让康熙把我赐到了阿哥桌，指不定还会被哪位阿哥看中，讨了去做福晋，这等好事可不是随便就能碰上的。故此，一大早钟粹宫外便挤满了人，都伸长着脖子想看看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紫云调侃着笑道：“哎，以前算是白担心你了，没曾想你竟如此有办法，看来离飞上枝头的日子不远了，到时可别忘了我。” 我随即笑笑：“就你满脑子想着飞上枝头，我可不愿。” “干嘛不愿？”紫云问道：“你总不见得一辈子都呆在宫里当个宫女吧。” “哪能一辈子啊，等到二十五岁的时候，不就能出去了。”我缓缓道。 紫云忽的仔细盯着我，点了点我的脑门：“你当真是糊涂了，等到二十五岁都成老姑娘了，哪还有人要。” 我噗的一声笑道：“我可不觉得老。” 就见紫云随即扶上我的额头，叹道：“糊涂得不轻啊！该找太医看看了。” “……” 自那日成名之后，时不时地就有人来到钟粹宫给我送礼，准是认定了我是只潜力股。有亲自交予我的，也有托紫云转交的，但皆让我退了回去。 紫云甚是不解，问：“怎都退了回去？那些可都是白送的。” 我不以为然：“这宫里是个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今儿个他们殷勤的来送礼，明儿个就该我一个个的好好报答他们了。” 紫云想了想，点点头，连声称道：“对对对，我怎没想到呢？”说罢，扑到自己的床上，东翻翻西找找。 “你在干嘛？”我看向她。 “上次因着那件事，也有几个人给我送礼来着，我得找出来还了她们去。” 我瞅了瞅紫云，忽的有些担心，她这般单纯，在这宫里怕是要吃苦头啊。 这日，我正忙着给荣妃娘娘准备午膳，就见娘娘身边的一贴身宫女怜儿急急忙忙地跑来，说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带了口谕，叫我去听旨。 我忙跟着怜儿赶到了前院，就见着李德全处在那儿。 “奴婢见过李公公。不知公公今日到来，所为何事？”我微微俯了俯身子，道。 “今儿个老奴带了皇上的口谕，皇上有旨，让董鄂姑娘你打明日起去教教延禧宫的多罗格格弹钢琴。”李德全笑了笑，又凑近些，轻声道：“皇上很是看重姑娘你，好好把握机会啊。” 李德全到底是常年呆在康熙身边的，康熙中意谁，不中意谁，一眼便能看出。 “谢李公公提点。董鄂铭记于心。” 送走了李德全，我重回到厨房准备午膳。想着这多罗格格是谁，虽已经进宫三年了，但因着不想招惹到事端，便一直呆在钟粹宫许少出去，这人自然没能认识几个。 午膳过后，我便向荣妃娘娘禀明了皇上的旨意，她也没说什么，就只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便叫我好生干着，可别给钟粹宫丢了脸面。我连连称是。 后来我想了想，延禧宫好像是宜妃娘娘住的，这宜妃也是颇得康熙的宠爱，荣妃娘娘表面答应了，这心里怕是吃味了，但也不能直说，便只能嘱我不要丢了钟粹宫的脸面，其实还不是怕我丢她的脸面。这后宫争斗，还真是每分每秒的进行着啊！ 翌日，我便朝着延禧宫走去。昨晚听紫云说这个多罗格格脾气很是骄横，让我小心别得罪了她。我心下顿感不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到了延禧宫，等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方才有宫女把我领到宜妃娘娘面前。我寻思着，一来就给我来下马威，这宜妃好生强势。 “奴婢参见宜妃娘娘，宜妃娘娘吉祥。”我跪下身子喊道。 “起来吧。”柔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我起身，抬起眼，看了看面前坐着的宜妃。只一眼便深觉，真真是个美人儿，肤如凝脂，巧笑倩兮，难怪康熙对她恩宠不断。 “我们家蕙儿一时性起，皇上竟也由着她。既然下了旨，你便好生教教她。”蕙儿该是那位多罗格格的闺名了。又接着道：“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有你受的。” “是，奴婢遵命。” 宜妃娘娘又嘱咐了我几句，便命人带我去了后院找多罗格格。刚一踏进，便听见嬉笑声。顺眼看去，就见得一位身材轻巧，面容姣好的女孩子正跟着几个少年玩闹着。而那几个少年可不就是八爷党的那几位。这时我才想起，这九阿哥的娘不就是宜妃嘛，那么这位多罗格格应该就是九阿哥的表妹，未来的八福晋！ 我走近，纳了个福：“奴婢参见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多罗格格，请阿哥格格安。” “起来吧。”九阿哥先是讲道。 我随即站直了身子，抬眼就见着那位多罗格格一张脸凑得近近的，一双大大的明眸仔细把我端详了一番，道：“长得挺好看，竟还会弹钢琴，我怎不知这宫里有这号人物。” 一旁的十阿哥依旧大着嗓门：“你就是个小魔星，还指望着别人见到你不躲着。” “臭老十。”多罗格格骂着，随即走到八阿哥身边，撒娇道：“八哥哥，你瞧他，又欺负我。” 八阿哥笑笑，对着十阿哥摇了摇头，道：“十弟啊，管管你的嘴，要真惹蕙儿生气了，八哥我可保不了你。” “八哥，你一定得保我，这小魔星最听你话了。”十阿哥满脸期盼地看着八阿哥。 多罗格格嘟起嘴：“八哥哥不许帮。” “这……”八阿哥委实为难了，只得求助一旁的九阿哥跟十四阿哥。 九阿哥嘴角轻笑，对着多罗格格，道：“表妹，该学琴了。” “哦，对哦，差点忘了。”多罗格格随即看向我：“走，进屋里去。” 我跟着她进了屋子，身后四人也跟了进来。 晚来歌 第九章 郭络罗?锡蕙 这个多罗格格很是聪明，一教便能懂个七八，因此我甚是轻松。几天下来，她便能弹一些简单的曲子，这不，今儿个她就准备在八爷党的四位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煜敏，你听听，我这里弹得对不对？”她认真地弹奏起来。 “恩，我听着呢。”我对她笑笑。 还记得第一天来到这里，我示范了一曲，让八爷党的四位拍手称赞，待到那四位阿哥离开后，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八哥哥是我的，你不许抢去。” 我好笑地看向她，道：“格格说笑了，奴婢想抢也是抢不去的。” “算你有自知之明。”她不屑地看了看我。 我瞅着，我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但没曾想，我竟会与她成为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她笑了笑，问道。这还是我来到这里第一次见她对我笑，竟是那般好看。 “回格格的话，奴婢叫董鄂•煜敏。” “董鄂•煜敏，这名字还不错听。”随即又道：“本格格名叫郭络罗•锡蕙，念在你很是用心教本格格的份上，就许你叫我的名字，以后私下里你就叫我锡蕙好了。”虽是命令的话，语气却很是和善。 想来因着都是女子，她说的话教我尤为亲近，寻思片刻，点了点头：“奴婢遵命。” “还有，在我面前，就别唤自己奴婢了。” “……是。” 与锡蕙的交好，我心里很是欢喜。回到钟粹宫，我把这事跟紫云一说，她张大了嘴吧，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煜敏，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与那位骄横成性的多罗格格处好！” “骄横成性？哪有你说的那般夸张，顶多有些格格脾气罢了。”我笑笑，不以为然。 紫云还是很吃惊得不能理解，哎，以她的程度该是又要琢磨几天了，我无奈对之。 后来有一次练琴时，锡蕙很是小声地问我：“煜敏，你说，八哥哥欢喜不欢喜我？” 我侧过头看她，她竟双颊通红着，便生起了一丝玩意，随即故作不知：“格格这话倒是问的我不知了。” “诶？”锡蕙扭头看我。 “这八阿哥平日里，也看不出什么，他欢喜不欢喜你，我可当真不知。倘若你想知道，何不直接问他去？” “这……多不好意思啊。”她娇嫩的小脸愈发得红了。 我打趣她：“难不成，你是想让我问去？” “才不是呢。”她大大的明眸很是坚定：“我就想跟你说说这事。假使要问，我定是要自己去的。” 我忽的有些欣赏她这般勇气，换了我，可能便没那么勇敢了。爱情啊，可望，不可即。 中午的时候，八爷党的四位被请到了延禧宫，当然是为着听锡蕙的第一次演奏。 十阿哥一见着锡蕙便是一顿调侃：“哟，小魔星竟也会弹那劳什子的琴了，爷我可得好好听听。” 锡蕙白了他一眼：“谁逼你似的。” 我好笑地盯着他们俩，这一见面就斗嘴，敢情上辈子是谁欠了谁？ 一旁的九阿哥道出了真相，原来打小起，锡蕙便被宜妃娘娘接进了宫，因着是九阿哥的表妹，便时时跟着八爷党的四位阿哥瞎混，上树掏鸟蛋，恶作剧整宫人这些事可没少干。某一次由于十阿哥的失误，让锡蕙重重地摔了个大马趴，这事竟还被不少宫人瞧见，一传十，十传百，成了一时的热门话题。锡蕙深感丢了面子，便把矛头指向了十阿哥，时不时就想着整他一番，但，十阿哥岂能示弱。就此，两人“刀光血影”，交手不下几百次。 哦，原是这么一回事。我感谢地对九阿哥笑了笑，他随即也对我笑了笑。但因着他那极好看的眉眼，我竟有些看呆了，忙不迭移开视线，颇为不好意思。 正平复着情绪，便听着锡蕙竟说了这么一句：“呵呵，我瞧着表哥跟煜敏很是般配啊。” “诶？！”我忙抬起头，看了看她，她竟又来了句：“真是越看越是般配啊。” “格格，别开奴婢的玩笑了。”我忙制止她乱讲。 “我哪是开你玩笑啊，我说的很是真心。”锡蕙看向一旁的八阿哥、十阿哥跟十四阿哥，又道：“你们，觉得呢？” 八阿哥但笑不语，十四阿哥的眼睛不断的在我跟九阿哥身边来回，瞅了半天也没讲出句话来。倒是十阿哥冒出句：“爷我老早便瞧出来了，你是不知道，这宫女跟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只对九哥笑了。” “竟有这等事！”锡蕙两眼一亮，拉过十阿哥深入研究起来。 我无奈地看向他们，这两人不是对头吗？！怎一下子竟好成这般，还能一个皮孔出气了？！ “格格，你该弹琴了。”我走过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等下，我跟臭老十在谈你的终身大事呢。” “……” 晚来歌 第十章 竟惹桃花 终于，在我第四次上前打断他们的时候，锡蕙听话地坐到了钢琴边，认真地弹奏起来。十阿哥也安静地坐下，好好听着。 我用余光瞥了瞥一旁的九阿哥，他也很是认真地听着，刚才的事，他没说一句话，想来该是没在意。不过，历史上九阿哥的嫡福晋确是姓董鄂的，而我眼下的身份，便是董鄂•七十的女儿。这么说来，我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嫡福晋。 但是，谁告诉你，董鄂•七十就我一个女儿的！董鄂府还呆着个呢！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唤作董鄂•萱宁。我与她没见过几次，即便见了面也没多说什么话，印象中只记得她的模样倒是不错。董鄂•七十的原配夫人，也就是我这个身子的额娘，据说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落下了病根，又因着本就身子不好，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了。董鄂•七十念我年幼，怕缺了母爱，便又娶了位。而这位后娘在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便深觉，这后娘委实后娘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对我这个董鄂府的大小姐丝毫不放在眼里。听丫鬟小翠讲，我这个身子以前没少受她欺负，但因着原来的董鄂•煜敏生性胆小，也不敢跟董鄂•七十讲，受了苦就只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吞。我寻思着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便寻了个董鄂•七十在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尽了那恶毒的后娘对我干的种种非人之事。董鄂•七十大怒，好生训斥了那后娘一番，直听得我心里好是痛快，但也因此与那后娘结下了大梁子。只要董鄂•七十一出远门，她便一门心思的找我麻烦，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来二回便把她气得直跳脚。后来有段时间她竟消停了下来，我瞅着，莫不是她见斗不过我，放弃了？但是，显然我把她想得太善良了。她竟拖了关系把我弄进了宫里！还是敲晕了我把我弄进来的！待我醒来，我已是上了宫女簿的宫女。而当董鄂•七十知道这件事时已是三月之后了，无奈，木已成舟。 我这边想着，那边的锡蕙已经一曲作罢。就见八阿哥拍手称道：“恩，才没几日竟能弹奏如此，蕙儿好生厉害。” “真的吗！？”锡蕙一脸高兴地看向八阿哥。 一旁的十阿哥耐不住了，讲道：“徒弟有这般成就，还不是师傅教的好。” 锡蕙立马甩了个白眼过去：“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哎呀呀，这两个人竟又斗上了！明明方才还一个鼻孔出气呢。我颇为好笑地看着他们。 待到天色不早了，我便告了辞，回钟粹宫。路上竟碰到了太子。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吉祥。”我微微纳了个福。 “起来吧。”太子讲道。 我起了身，站到一旁，给太子让道。可等了会儿，也没见他离开。我抬眼，便见太子直愣愣的盯着我看。 我眨眨眼，问：“太子，是有什么事？” 只见他嘴角扬起，笑道：“若本太子跟皇阿玛讨了你去，如何？” 诶？！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好看的眸子些许明亮，不可否认，太子生得很是俊俏。 “如何？”他又问道。 我冷静了下，忙道：“太子殿下莫说笑了。” “我可一点都没说笑。”他颇为认真地讲道。 “那奴婢也是不愿的。”我也认真地看向他。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为何？莫不是你欢喜老三？” 诶！？太子爷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三阿哥啊！我忙解释：“奴婢与三阿哥只是朋友而已。” “那是为何？” 自然是不想卷入这后宫争斗，卷进这九龙夺嫡的纷争，但是更重要的是，我缓缓道：“奴婢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许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顿了好久才讲出句话来：“假使我强要了你，你又该如何？” 强要！这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是太子。 “太子若真这么做了，奴婢也是没办法的。”我顿了顿，又道：“只是，奴婢必定誓死反抗，奴婢贱命一条，不打紧。倒是太子你，若得了个秽乱后宫的罪名，那可就不好了。太子殿下，孰轻孰重，请仔细掂量着。” 原以为太子必定火冒三丈，不想他竟笑了起来：“好个孰轻孰重，那我就回去好生掂量掂量。”说罢，便起步离开。 我松了口气，以后得躲着点太子才是。转身前往钟粹宫，岂料才刚起步，就见面前走来两个人。 是四阿哥跟十三阿哥。 我忙俯下身子，纳福：“奴婢参见四阿哥、十三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吉祥。” “起来吧。”十三阿哥笑着道。 一旁的四阿哥依旧是冷冷的表情，只说了句：“十三弟，该迟到了。”便快步离开。 十三阿哥哦了一声，便跟了上去，离走前竟别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 我琢磨着，该不会是被他们听到了吧？刚想着，便听到还没走远的十三阿哥这么一句：“太子二哥难不成真看上那丫头了？” 果然，被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