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1(春去篇) 所里就元小春是个已婚少妇,这事儿还真只有她跟去好。 八十二中是区重点中学,周边房价被抬的老高,都是些陪读的。想想这多望子成龙的,能容得下某厂宿舍楼一楼一排门面搞成发廊?结果,真被举报了。 老杨他们先冲了进去, 听见里头, “不许动!趴着!” 还有人“抱屈”,“这姿势难受……” “起来起来!”颇不耐烦,却依旧威严。 一个个男的光着膀子头上蒙着留两窟窿眼儿的纸盒,手上串着麻绳牵出来。女人还是要避讳些,都还捂在被子里。该元小春去善后了。 “快把衣裳穿好,蹲成一排。” 她想威严来着,可天生细嗓,吴侬软语,人听着都费劲儿。 毛峰叉着腰只能在外头帮忙喊“衣服穿好蹲一排!” 悉悉索索, 估计好了, 毛峰问,“好了么。” 元小春在里面没声儿, “小春?” “诶,好了。” 毛峰几个这才进来,又一个个发窟窿眼儿纸盒。 元小春来也就这点事儿,她可以走了。却,偏偏不走,抱着没用完的纸盒站那儿盯着个女人看。 “春儿,走啊。” 她却径直向那女人走去,弯腰,“你内裤是男士的。”是肯定句。 头罩在纸盒里的女人哆嗦了下,倒还嘴硬,“你管。” 元小春立起身子,脸色唰得就不好了,转身向外走,同事们看她直接登上车,开始一个个掀男人头上的纸盒,“春儿春儿!”老杨他们上来拦,咋了这是? 果然掀到一人头上,元小春怔着了,那男人瞅她一眼也吓得不轻,“小春……” “啪!”元小春一巴掌就扇那男人脸上!“你这大的胆子啊!” 王宇忙拉老杨,“小春老公?”哇靠,斯斯文文的元小春发起火来真猛! 老杨直撇嘴摇头,小春老公他见过,哎哟,那是男神…… “春儿春儿,息怒,谁呀,看看场合好不好。”老杨赶紧冲上去把她拽下车来,又忙使眼色叫王宇上去,王宇立溜儿上车吼一句,“说什么呢,闭嘴,好好想想一会儿到所里怎么交代吧。”又一个纸盒蒙上那被元小春掀开的男人头上,手还挺重,听见那男人闷哼一声。 下来的元小春还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手脚淡定了些,“没事。”那一巴掌好像把她手也扇疼了,她还揉啊揉的。 老杨叹口气,“是自己兄弟?” 元小春就是摇头,低着头揉手,反正不吐实情。 “那一会儿这个单独给你审吧,不过这肯定得关15天,罚款5000。” “嗯。”她点点头,还不抬头。 谁呀这是?老杨都纳闷了。 审讯室, 元小春一手揣裤兜里,一手端着杯热腾腾的茶进去了。 她故意不叫人给他座儿, 男人就穿个小裤衩反手拷着,蹲那儿。 看见元小春进来,一开始无地自容不敢看,后来见元小春椅子上安坐,还翘起了腿,男人一脸求饶兔子跳跳到她跟前,“春儿,至少给条裤子穿吧。” 元小春喝了口茶,“穿什么裤子呀,你连那裤衩儿都是别人的香,走远点,不要脸的东西。” 男人开始声泪俱下了,“我是打牌输了被整的到那儿去的你信吗,春儿,我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新好男人,能,能干这种事儿吗!况且,要找,我这品位,找这种路边货?” “呸!骗谁,你就正好适合这种路边货,一窝龌蹉。裤子都脱了!你被整的也是太心甘情愿了!” 男人一下站起来,接着,扑通又跪下去,仰着头,哭得圆脸蛋儿上“老泪斑斑”,“我这会儿手抬不起来,就脸冲老天发誓,要不他妈那女的太猛,我一时疏于防备,会被她扒了裤子?但凡我有一丝心甘情愿,叫我一辈子得不到老爷子财产!” 元小春吸了吸鼻子,这个誓发得毒,软之的一生夙愿就是尽可能,多刮!多刮!多刮!他老子财产!赌一辈子捞不到,要老命咯…… 看来,是闹着好玩儿的? 全部章节 2 说起元小春和秦软之的交情史,还真是简单又粗暴。 他们是幼儿园的同桌,小学的斜对门儿,初中的前后座儿……对了,高中发生逆转了,成绩一向比秦软之好的元小春中考发挥失常,家里走后门弄进了警校,秦软之个学渣竟然以五百八的高分考进省重点六中!更走狗屎运的是,拿通知书那天,秦软之买了瓶可乐,一拉环还中了六千元的欧洲行,这小子出国镀了一层游学金,回来在六中更是风生水起,结识了不少之后的男神,女神,男仙,女仙,男魔,女魔…… 反观元小春,书没读多少,朋友没交多少,出了社会,数来数去,这个油嘴滑舌的秦软之倒成了她最贴心的闺蜜。 软之不是没追过元小春,后来发现养不起啊,元小春一块最朴素的宝玑腕表都够他吃住半年,还是在他狠狠算计了他老子一笔之后。想不了她,就贴着做闺蜜咯。 再后来,元小春结婚,嫁给了高大上的禾晏贵公子。 软之也娶了小学妹佳乔。 软之知道,女人嘛,总有个嫉妒心。佳乔反正是看元小春十二万分个不顺眼,挑不出她其他毛病就说她学历低,书读的少。只有软之心里清楚,元小春的学问都在哪方面,没点实力,懂得起么。 真是怪不了元小春一分毫,她对软之就是仗义之情,甚至可说,是还情。 软之救过她一命,江水温度那么低,是软之沉里头把她捞上来的! 于是,但凡软之有求,元小春一定倾力相助。 软之的老子不是人, 说起来他那也叫家大业大, 一妻一儿不足惜,外头小老婆野种一坨坨,偏偏这些“外挂”还非常厉害,小老婆狠,野种们也出息,软之和他当教授的母亲实在是“弱势群体”了。 软之也好个面子撒,娶佳乔时,他手上有多少钱?软之也是大手大脚惯了,根本没多少积蓄。可这一大家子“外挂”跟前,软之又想长脸啊!……婚礼办得风光,彩礼杠杠的,房,车,都是大富之家的风头。这里面,除了母亲的积蓄,父亲的施予,少不了元小春的援助啊,不提别的,房的首付就是元小春一手拿出来的…… 再不提,平常三两帮忙,要说都是软之粘着她好吧,他也知道自己没出息,可,好像依赖元小春成习惯了,再说他和元小春清清白白,佳乔再怎么闹,软之大老爷们儿的就吼,这样,佳乔能喜欢上她么…… 到底元小春心软,还是给软之拿来一套衣裳穿上, 软之讨好地,“头都蒙着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元小春又喝了一口茶,“内裤。” 软之一撇嘴,“哦,限量版内裤。” 别误会,可不是特意买给他的。 那天软之去还在元小春那里暂借的三千块,车里,看见元小春丢在车后座的一个包装很金贵的黑方纸盒, “什么呀,” “男士内裤。”元小春打着方向盘,神态淡淡的, 软之拿过来,“送给禾晏的?” “嗯。” “他不要?” “嗯。” 软之停了下,一扬手,“我拿回去穿!这好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元小春专心开车,这会儿才露出点笑脸,“就这点出息。”不过伸出一手来夺过盒子,放前头,“也不能给你,我拿回去给我爸穿。” “你爸什么尺寸……”赶在元小春扭头瞪他时,忙喊“专心开车!”伸手还是拿过了盒子,“回去你爸又爱问怎么不给禾晏买,你编来编去的不麻烦……”元小春不做声了,又恢复先前的淡淡…… 禾晏呀! 软之嗤鼻,也只有他最清楚,男神的背后,是何样的嘴脸了。 全部章节 3 3 嘴,是迷人的,连他这个男的看了都想亲一口。 脸,是把人迷的……够得上看久成痴的魔力程度。 但是,软之想说的不是这番目视嘴脸, 心, 懂不? 太狠了。 你就算不爱元小春,至少得给她台阶下, 不能做恩爱夫妻,至少可以相敬如宾。 软之极其不理解的是,禾晏对元小春的心理极其扭曲, 比自己的老子还可恨, 他从不避讳对元小春的羞辱, 仅仅因为,元小春是他“父母之命”强加下的妻子吗! 你这样强势的人,当初完全可以反抗,以你这样的势头,谁敢动你人生一根毫毛?你脱了你老子娘的势力,单干,捧着你的美初恋,过你的神仙眷侣生活呀? 他偏不, 他这是和谁斗气呢? 元小春的婚姻是屈辱的,是沉痛的, 屈辱在, 轰动全城的婚礼当天,她笑着嫁给禾晏,禾晏笑着挽着她的手走进洞房, 那个美丽的夜晚,元小春独守空房时,禾晏却在属于他的顶级小圈子里,单膝跪下,婚戒穿指,温馨真情地“娶”了他的一生挚爱。 至此,禾晏的近身亲友,都知道,户口本上写着的禾晏之妻是元小春,实际,他的妻是他的初恋,他的挚爱,他恐宠一生还怕不够的,戚霜晨。 你这不是毁了元小春的一生吗! 岂料,沉痛就在这里, 禾晏太会掩瞒一切了,此人看着那样大气洒脱,行起小人德行照样得心应手, 他把元小春的亲友哄得太好了, 包括自己。 要不是偶然一次软之深夜从广州回来,急着将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元小春,恰巧在她家楼下看到冲出来憋屈的不行、却还犟着不哭的元小春……元小春听见那件重要事,情绪一度失控,这才痛骂禾晏……他永远还不是只当禾晏是深爱元小春但是始终得不到元小春芳心的苦情人…… 咳,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元小春也认命了, 她现在和国家的大方针到保持着高度的一致,家和万事兴,和谐是保持一切民生的重要基础! 和谐, 对, 和着稀里糊涂,谐着乱七八糟地过,她也习惯了。 于是,元小春的性子也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说实话,她以前是个伶俐性子,就是嘴巴快豆腐心那种,主意也多,胆子也大。 这几年,苦涩的婚姻将她磨平磨顺了,好像变得“难得糊涂”起来,什么都晕晕的,慢慢的,不着急,不生气,老好人一个。 她在家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元小出,元小师。 老二元小出是个假小子,高学历,服装设计师。 老幺元小师是个软妹子,高学历,翻译官。 她们的母亲梅丽亚,元小春初中毕业那年去世,是个老财主的独生女。 父亲元宝卷是个老警官了,复员前是禾晏父亲的警卫长,也就这层关系禾家相中了元小春。 一家子,学、财、貌,其实都有, 要是没有元小春这些“隐秘的辛酸”,倒还真是羡煞旁人了…… 全部章节 4 4 秦软之在牢里“缅怀”元小春“不幸的一生”, 岂知,元小春自己还是觉得日子过得蛮快活滴。 她在所里就是个内勤民警,平常窗口服务居多,但是倒蛮喜欢探案。 秦软之说输钱被人整,她就想,被整了,肯定得有人看呀?否则就算被整个头破血流,谁来收获乐呵? 她返回现场,拿着手电筒仔细在秦软之呆过的那间房找,诶嘿,真叫她在电视机上头对着床找到了摄像头! 这不算, 她又用一袋荔枝哄着技术室的小张帮忙,调取了发廊周边的城市监控,果然也看到了秦软之描述的那辆别克车。 截了图和摄像头一起丢到软之跟前,又把软之骂了一通,“别玩疯了!要真惹了大病,管你情愿不情愿,你都没福气消受你老子的蓬勃家产啦!” 软之耷拉着脑袋,“看看,你再相信我了吧,我这人啥错误都能犯,作风问题不可能,洁身自好着呢……” 元小春叹口气,“你就贫吧,要交五千块,你有么,” 软之手铐拷前边儿了,两手抬起揉了揉鼻子,“本来有,才发的工资,可是那天夸海口说给佳乔买个包儿,她快过生日了,卡又被她抢去了……” 元小春又叹口气,直起靠在桌沿儿的身子,装着截图图片和摄像头的证物袋一招,“得,就给你媳妇儿买包儿吧,钱我给你先垫上,牢,你就自己坐吧。好好反省,作风问题,一放松警惕就出错儿!”元小春还有点小官僚崇拜呢,这受她父亲影响,元宝卷就爱打官腔。 从审讯室出来,元小春还是跟值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他是我发小,一时跟人打赌被耍得到了那地儿,你们还是照顾照顾。” 同事们笑她,“瞧你刚才那劲儿,还以为是你老公呢,憋着还不说……” 元小春这时候笑得也惭愧,“我那不是恨铁不成钢嘛,再一个,觉得说了丑。” “要真是你老公你不还得拿刀子捅了。” 元小春只是笑笑。别人误会了,以为她是太放心老公了,反正是听说元小春老公背景不凡,关键是,特别疼爱她,见过的,都说是男神里的男神! 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眼就那么无意往外一撇的功夫,赶紧放下水,“凉子凉子,快把你的手铐给我用用!” “咋了?”凉子从腰间摸出手铐递给她, 她拿着,一手背后走出去,又回头,点了点,“一会儿那女人冲进来对我怎么样了你们都别插手,我搞得定。” 果然,应声就闯进来一个女孩儿, “元小春!元小春!你个不要脸的,用这种手段把我老公圈着是吧!” 哎哟喂,那个猛势,上来见着元小春就是要一巴掌! 同事们再次瞪眼咋舌, 我们娇气的元小春原来手劲儿这大,只见她一把就hold住女孩儿甩过来的胳膊,时速、强度,压力!这个对抗的气势! 另一只放在背后拿着手铐的手也举了起来,“再撒泼连你一块儿拷啊!”咬牙呢, 女孩儿当然气愤难当,本来“压倒性气势”的应该是她,那猛的速度那大的压强冲过来滴咧,结果,元小春竟然接招了?还如此力横压人! 女孩儿真的撇不过她,败下阵来,一撒手,开始第二招,哭! 指着元小春“不要脸!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我老公,诬陷他犯事儿把他关在你身边……”不依地还摆手跺脚! 元小春好像劲儿也用得过大,一时损气儿,单手叉着腰,拿着手铐的手点了点她,“再哭,包儿就别想要了,我才不给他出这5000块的罚款呢。” 女孩儿一下像憋住的,指着她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最后手往下一甩,“算了!你个有权有势的老狐狸精!”气得去找别的民警“我老公呢!秦软之!”同事看元小春,元小春招了招手,“带她去吧。”领走了。 元小春单手叉腰气喘儿地把手铐还给了凉子,“谢了啊,重要道具,呵呵。” 凉子边把手铐收进腰间,边竖起大拇哥“你狠!真看不出咱春妹子的劲儿这大。” 元小春摇摇头,“不行了,我以前单手抓她两个拳头都行!”又开始吹牛了。元小春属于那种一眼看见,哦哟,文静少妇,还带点羞怯。处久了,才活泼,岔里岔气,热心快肠,爽得很。 看看,逞能不得吧, 就那拿秦软之的小媳妇一下,腰好像真扭了。 元小春扶着腰慢慢上楼回了娘家, “爸,家里还有药酒吗。” 结果没人答,小保姆英子出来,“大姐,伯伯接个电话出去了,说一会儿回来。” “哦,快给我找药酒。” 元小春呲牙咧嘴倒在沙发上, 哎,英雄不复当年啊! 全部章节 5 5 “这儿,嘶,哎哟我的妈咧。” 她妈是来不了了,正叫唤,她老爹拖着疲惫的步子开门进来了。见元小春趴在沙发上,英子正在给她擦药酒,“怎么这是?”宝卷忙问。 元小春头还埋着,一手抬起来摆了摆“没事儿。嘶……”英子手劲儿不比她差咧,爽是爽,可也疼。元小春被揉得在沙发上肉腾腾,还不忘“关怀家事”,“对了,爸,出什么事儿了,谁打电话来还能把您挪动了?”她在家到底是个老大,爱充能什么都管。 元宝卷说起来以前还挺有出息的,又参过军!听听,多威风。其实,好听点,叫儒帅;不好听,磨叽!特别到了老,贪安逸,啥事儿他还就依赖他这不靠谱的大闺女儿了。 宝卷坐下来,不由忧心地蹙眉,“怎么办呐,小春,你外公家在三元里上元寺旁边的老宅子要不保了。” 这一听,元小春扭过头来看她老子,“不保什么意思?三元里汉口那正的位置,旁边能扒的老房子全被膘肥油重的开发商扒了,修得跟老美曼哈顿似得。我家那宅子是古迹,国家认证了的,谁敢扒!” 宝卷摇摇头,“上元寺敢扒。刚才就是上元寺管理处的人打电话来召集我们旁边几栋老宅的户主去开会。说,上元寺被认定为汉族地区佛教全国重点寺庙,明年还要举行很大的佛教盛典,于是决定扩建,这也是国家认准了的,他们都出示文件我们看了。现在问题是,咱们这几栋也都是老宅子了,扒了谁,都不好说。他们上元寺于是出了个下下策,看谁家能捐些赞助费,也算增援佛事,积善行德,那么,他家的宅子就保留下来。” “呆会儿,”元小春拿开英子给她揉的手,坐了起来,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他们这是勒索啊!爸,这你也信?” 宝卷眉头也蹙着,鼓她一眼。老元局事事又爱问她,可她一拿主意,两人又爱吵,反正搞不好。“什么信不信,都拿出文件了,事儿肯定是真的,手段是恶劣了,可你能说人家?人家土地证也拿出来了,包括咱家那宅子按土地权都在它寺庙门下,人想扒谁就能扒谁。” 元小春没屁放了,搞半天只有土地使用权,户主是那些老秃驴们的,那还有什么说? “什么世道,和尚都念起生意经了。那怎么办,宅子肯定要保下来啊,老太爷在世时都说,家里良田万顷豪宅遍布,比不得挨着庙的宅子,万不得毁在我们这辈儿手上。” 宝卷一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出钱吧。我问了下,大概七十万。” “七十万?”元小春一咬牙“真狠。”不过这些和尚是会“念经”,肯定调研了滴,三元里一带的房子刚开盘的,普通居家首付大概是这个数儿。 英子去做饭了,宝卷和他大闺女到了书房,家里的存折呀债券呀基金呀,一凑,四十来万,她老子也不是个爱存钱的。元小春说她手上还有十几万的现金,大概还差十几万。宝卷说找你妹妹们凑点儿,元小春摇头,她们都是有多少花多少的,何必去克扣她们的?剩下的,她想办法。 元小春在娘家吃了晚饭,回到自己在北湖的豪宅。 一路上她就在想,十几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不能真把老头子的钱都哈光了吧,所以准备只叫老爹拿二十万出来,那相当于她就得承受近五十万。元小春脑子动得快,其实早已有主意,她手上还有一些首饰,都是她老娘留下来的一些并不时兴的玩意儿,当了算了,反正留着也没意义,谁现在戴金步摇? 回了家,这家伙就开始翻找她家的老玩意儿。 哎,也别说这娘们不识货不惜财,这倒是真的,元小春从小就没多少“钱”的概念。她家谈不上大富之家,衣食无忧倒是能做到。特别是初中那时候,被惯养到天上,更是不把钱当回事了。婚后,不谈了,禾晏物质方面从没亏待过她,就看她要不要了。 不过,你想以她脾气,娘家这点事她绝不会求到禾晏头上吧,大不了卖房卖车呗。 正撅着屁股在她那间房里的衣橱下掏呢, 禾晏回来了。 元小春就鄙夷他这点,太会装!也不嫌累,明明爱巢在戚霜晨那里,每晚还回这边睡,作给谁看。 她不搭理他,见方的一个漆器木盒被她捞出来,元小春就跪那儿打开盒子,翻里头的金步摇呀,铃簪呀,凤钗呀……她老娘爱收集这些。 是金的吧……元小春正用牙去咬凤钗上的金凤凰,禾晏进来了,正好看见她咬牙切齿要吃了凤凰样儿。 “干嘛呢,” 禾晏站在门口,衬衣领微敞, 元小春横他一眼,没理他,跪着的腿挪了挪,背对他,继续咬。 禾晏微蹙了下眉头,脱了外套往旁边椅子上一丢,过来蹲她跟前,酷酷地扒过她身子,“磨牙呢。” 元小春把他手一甩,“你管。”凤钗被她咬得涎流,她确定是金的。开始像模像样收拾,还是不理他。 “啊!”禾晏突然把她抱起,“牙痒了是吧,我来帮你磨磨。”抱着她一同落到大床上,翻身就把她压到身下,一手钳制她双手,一手捏住她下巴,“张嘴,我看看牙是不是该磨磨了?” 元小春“啊!”得大叫不停,要不是豪宅的门户隔音好,早把人家邻居家几百万的猫吓跑了! 禾晏完全不为所动,叫,紧你叫,他非撬开她的嘴巴看她的牙, “咦,晚上吃什么了,还有韭菜,”话这么说,根本不容元小春反抗,一手就那么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狠狠一下就松开,脸始终那样似笑非笑,在元小春看来,就是极其欠扁的,“乖乖说咬首饰是为啥,要不,我明天,不,后天,都叫你下不了床。” 这是元小春的耻辱! 禾晏就算这样欺辱她,还是随时随地想占有她就占有她, 除了他力大蛮横,狡诈小人以外, 可恨的, 他熟悉地掌控着她身体的每一个密码,叫她羞愧难当,好似他一动小指头,一个轻微的呼吸,她,就不是自己了……对,指的是挨得如此近的时候。 全部章节 6 6 禾晏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元小春先跑出来的,睡裙已经穿好,又蹲在大衣橱跟前翻她的首饰盒。 禾晏走过去靠在衣橱边,看她又拿出来一只金凤钗,把金步摇放进去了。 禾晏不禁心里一嗞,还没死心? 踢她的脚,“诶,我给你七十万好吧,就当你分期借的?”刚才热焰难耐下,她终是受不住招了,禾晏本身就对这件事存疑,庙上头还有宗教局,没哪个庙有这大的胆子公然敛财,偏偏这个不动脑子的就信了? 元小春像个爬行动物,头都不抬的,就那么蹲着转向,又是屁股朝他自己捣鼓自己的。禾晏敢肯定她嘴巴一定撅天上去了、白眼翻到底!完了,这货一犯傻起来,哮天犬都拖不回来。 禾晏蹙眉多嫌弃又懊恼地瞪地上这一坨一眼,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出她的房间。 他家简单讲,是个“工”字形。中间就是一道长廊,两边有楼梯。左边,全是她的。右边,自是他的领地。 禾晏进屋,先看了看桌上的手机,丢桌上。进书房,书架二层上扒开一本书,按下里面一个红按钮,一手撑墙,一手叉腰等着,只见正面整面墙书架往前一突,然后缓缓翻转,停。禾晏走了进去。 进去就不掖藏了,拿起小沙发上放着的一只白布娃娃,抽出上头的小钢针就扎!“笨蛋!叫你这么笨!怎么这么蠢!”咬牙切齿呀! 慢着,仰慕天神的女孩儿们可得把嘴巴闭紧咯!这可不是天神变态或是神经了,完全是……咳,恨铁不成钢的极致表现莫过如此了,禾晏大神,大大不容易呐! 瞧这角落里堆积地像小山高的白布娃娃,个个脑门上顶着个“春”,扎得都是窟窿眼儿!禾晏实在是没办法呀,他得忍,得深受,得坚持!谁叫这是他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选的“人才”,苦果只能自吞。这里,纯粹就是禾晏同志自我宣泄释放天性的一方秘土,出去了,他照样是不折不扣掌天掌地的人神! 元小春, 禾晏同志深深地懊悔着,我怎么就选中了她?这么些年了,她还没开窍…… 从头说起吧。 禾晏同志在妈妈肚子里可能就被神摸过,生下来就要人又爱又恨的。 太调皮了!无奈,又太灵气逼人! 稍大,更是祸害万千, 家里一看,这不行呀,照他这样小小年纪的感召力、魅惑力,惹事儿力……得出大事儿! 他老子抽出皮带一路将他抽去边西军营,那年才十二呀。 禾晏同志在狼穴里住过, 在深崖里采过野生藏红花, 领着一个连的大兵造过反, 开着战斗机闯过三八线…… 就这,他还高分考过国防大青年智囊团的最高分数档,成为了一名享受国家定向培养、学费全免、食宿全免的智囊型军事人才。 该玩的都玩过了,该见识的也见识了,开始潜心做学问了。 也就在别人家孩子为高考忙得哭天抢地,他戴着一副无框细边眼镜,耳朵上夹着铅笔,抱着若米尼的《战争艺术概论》,少年希姆莱般的模样遇见了元小春的母亲梅里亚。 元宝卷是他家的护卫长,梅里亚经常也会来府邸。 梅里亚是个挺能说的女人,有些,禾晏觉得可能就是吹牛,但是她就有这个板眼说的叫你深信不疑。 她说她家一直有个传说:当年他父亲和几个军官发现了一个古墓,里面有藏宝图和金石榴叶子。这几位私下就分了,一家留一片金石榴叶和一片藏宝图残页。说得好听是都别动属于国家的这笔财,其实,就是你防我,我防你。最后,彼此间都不联系了,谁知道谁过得如何。 梅里亚说她父亲嫌她是个女儿,一直外头乱搞求儿子,可惜就是个女儿命,野种也全是女儿。 没办法,临终前只得把家产全留给了她这个“嫡女”,她还仔细翻找了,真有一片金石榴叶子!不过,没见藏宝图残页。 为啥她会跟禾晏提起这些? 禾晏估计她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生无所望,跟个看起来聪明的孩子提起这些,稍减轻心理负担。加上那时候,元小春太不叫人省心了…… 梅里亚能说,却是个林黛玉式的人物,娇气,可能也有隐藏在自视清高背后的美好。她那时候的话题除了元小春就是自己的愿望,说起元小春就哭,我家小春以后怎么办……说起自己的愿望就笑,要是我家后辈儿有板眼找到宝藏就好了,多争气……禾晏完全以愉悦旁观的心态在看这个女人,多有意思。 直至梅里亚自杀身亡,禾晏心中突然浮起一幅磅礴的“战略图”,他得帮助梅里亚完成她的心愿:让她的后代找到藏宝图! 要知道,他短短不到二十年的人生,各种刺激已然激荡不起他的任何兴致了,忽然间有了这个目标……禾晏雄心勃勃! 游戏,得这么玩儿。 局,得这么布。 首先,他得在梅里亚的三个后代里挑出一个“挖宝选手”吧, 看来看去,只能元小春。 一来,这妞儿年纪最大,禾晏觉得她应该担起家庭责任。 再,元小春那么大点儿就是个这能折腾的,禾晏心说,该是个伶俐的吧,至少,情商不错。 结果, 这就是禾晏永远的痛了…… 大错特错!大大错特特错! 这根本就是个傻傻傻妞儿!脾气又犟!脑子一团浆糊还不听劝、不经开导,灌都灌不进去!总之,根本没情商。 可他已经出手,按照自己的意愿借元宝卷的手把这老大傻妞儿送进警校了呀,哎,只能将错就错,就她了……想着,没情商就没有吧,慢慢来,培养吧…… 但是,结果还是叫人那样抓狂, 三年警校出来,想培养一下她的机敏,你说“寻宝”该得有多强的观察力与胆量……没用。那时候,禾晏已经感觉到有点痛苦了。 可,不能放弃! 他不信邪了,石头还炼不碎了? 于是,禾晏同志亲自出马,开始布个更大的局,玩儿的更大发了! 还是从观察力入手, 禾晏的第一个大盘游戏就是:婚姻游戏。看元小春能不能从婚姻生活里看出破绽来,以此来刺激情商。 戚霜晨是个男的,信不信, 他是禾晏多年挚友,出身京剧世家,扮起女人来……比女人还女人,入木三分! 被做“特邀嘉宾”请来陪他演了这出大戏。 禾晏点头,好,什么时候元小春自己发现这是个局,且,认出霜晨是个男的,这第一回合,她就赢了,禾晏也欣慰咯。 全部章节 7 家里这个太不靠谱儿,禾晏决定去问问老亲爷。结果,老的更不中用! 宝卷叫禾晏坐坐,禾晏以为老亲爷有事交代呢,规矩坐下, 结果,老爷子进去拿出存折债券基金硬塞给禾晏,“我说把这些钱都交出去,小春非只要二十万,这些钱我留着干嘛呢!” 哎哟,把禾晏搞得……他是来要钱的?! 安抚好老爷子,“有钱有钱,您留着。”出来就黑了脸,真是天才遇见一群傻子……没法儿说! 是把禾晏惹毛了。 哪来一群秃毛儿,好好地要招惹他家这一群傻子! 边开车的禾晏,沉着脸,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拨了个电话,“喂,查查上元寺的底,特别是一个叫常和的大和尚,祖宗三代都撂上来。” 禾晏的意思是,有问题,我对你不客气:没问题,我制造问题也要对你不客气! 接下来,禾晏还有件事得办。 这货捡了几件她母亲的老物件肯定是拿去当呀,禾晏太了解元小春了,她是个特守点儿的人,一定是下了班后才去典当行,绝不可能中途溜班儿。所以禾晏很放心地先拜会了老亲爷,之后还去办了几件自己当天该做的事儿,又布置了一番,下班的点儿不急不忙就在玉桥派出所门口等吧。 果然,他老婆非常模范地整点下班。 禾晏猜她今天就不会开车。他已经透彻研究玉桥派出所周遭分布了哪些大典当行了。带着这些贵重的东西,元小春一定随身放包里装好步行走过去,现在就看她往哪个方向走,基本上就能确定是哪个典当行了。 元小春出来, 车里的禾晏还有趣地猜,“右。” 果然,元小春往右边去。这孩子有“右向症”,什么都喜欢摆在右边。 右边有两家大典当行, 一家门面是黄色主调,一家门面是深红主调。 其实禾晏已经基本上肯定她会往哪家去了,可为保险起见还是等了等, 元小春看一眼黄门面,扭头就走, 禾晏浅笑滑下手机,低语,“春儿,加油撒,给我点挑战性行么。”电话接通,对那头说“行了,就这家。” 好吧,元小春边走边还在想,个典当行这深沉的地方搞个那欢脱的色调干嘛,本来人当东西心情就不好,黄色看了不更刺眼?咳,甭找理由了,她其实就是不喜欢黄色。超俗气,她喜欢大红大绿。 嗯,这家深红很合她意。 进去了。 老板是个四眼老头儿,胖胖的,看起来还蛮憨厚哩。 拿出宝贝,说明来意,老板开始验货点价。 元小春无聊滴开始四处张望, “您这……您这些放家多久了?” “那哪儿知道,我妈妈那辈儿整的,不过说都是老奶奶家留下来的。” 老头儿摇头, “不像,喏,都是现代工艺。”指一处给元小春看,元小春还没清楚他就缩回手去,又摸又敲的,嘴还不停说,“做的精致,可惜了……” “您,您是说这些都是假的?” “可不,现代工艺痕迹太重了……”老头儿头上直冒汗,话说的又轻, 元小春一时太震惊了! “不,那,那就算现在做的吧,上头镶的这些金子该是真的吧,这些可值钱!” “金不金就不是我这一时能探出来的了,您要不找别处再看看?” 元小春是带着“沉重打击”的心情走出那弯深红拱门的, 是没见身后老头儿也是一副“痛心疾首”样儿:多好的东西呀!要不是有狠人之前一步进来威胁,要敢收,烧你的店!他可不全“跪接”了,真东西!百分百真东西!!老头儿觉得自己违心说那么些话是要遭天谴滴! 车里的禾晏见他老婆“如丧考妣”从店里出来, 他的电话还没挂,对方说“干脆这附近每家店都撂话吧。” 禾晏愉悦地微笑“不用,她丢不起这人再走进下一家了。” 挂了电话,启动车,不过还缓缓跟在他倒霉老婆的后头, 果然, 元小春就这么“如丧考妣”衰死的一路回了家。 禾晏故意在下面耽误了下,慢慢上了楼。 一开门,就听见房间里传出他老婆类似撒气又心不甘的哼哼,他也不进去,门口慢悠悠换鞋,果然,不一会儿,他老婆从房里冲了出来,看都不看他,摔门就出去了! 禾晏“切”讪笑一下,元小春哪儿逃得出他的五指山! 禾晏同志慢悠悠走进她的房, 弯腰一件件将她丢弃一地的首饰一件件捡起来,放进首饰盒里,一手捉着,拿回他这边的书房, 先脱了外套,还喝了口水, 然后站宽大的书桌边,电脑打开,连上视频, 屏幕上出现一张男人的侧脸,背景好像一家古董店,闹哄哄的, “看看啊。”禾晏一手还端着水杯, 首饰一件件拿出来冲荧屏一亮, 对方扭头过来看看,然后就低头好像在柜台里找,“有。” 他亮一件,那边说“有。” 他再一件,那边找找说,“有个大致一样,花型不同。” 禾晏又喝口水,“没事。”元小春八百年不看这些首饰,记得个屁! 对方最后扭过脸来,笑,“都有。” 禾晏淡定一点头,“好,现在送来吧。” 关掉视频,拿出来的这些首饰他另外找了个盒子放起来。 不久就有人按门铃, 人都没进来,只是递进来一包绒布东西。 禾晏接了东西合了门,打开看了看, 恍如隔世,刚儿才放进盒子里的首饰好像又见光明! 禾晏提着这些假首饰和那个真首饰盒,又走进她房里, 首饰盒放原处, 四散的首饰照样四散, 厉害吧, 竟没一件放错的! 太好的记性了,金步摇的链子搭在拖鞋上都没变! 这叫一劳永逸,她再去哪个典当行都随她去,保管谁都把她轰出来。 禾晏满意地去做饭了。 今天他心情好,给你个二傻子做顿饭, 他知道,二傻子一会儿就会气呼呼回来了, 这会儿她肯定回娘家跟她老子大闹天宫去了, 气死的,能在娘家吃饭吗? 禾晏优雅地打着蛋花。 全部章节 8 元小春阎王似地回到娘家。 她两个妹妹都在,老二小出在自己房里窝着打游戏,老三小师厨房里焖烧鹅,她家老爷子在阳台上浇花。 “大姐儿,”连给她开门的英子都发现她神色不对,瑟缩起来。 元小春进来直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爸!”他爸从阳台露出头,“回来了。”元小春朝他招招手,“来来,您来来。”超级烦躁。 小师一听她姐的声音,汤瓢都不及放,出来了,可一见她姐那神色,站门口不敢拢来了。 房里的老二隐约也听见她姐的声音了,一开始还不肯定,摘下耳机仔细听了下,“爸,你给我的什么传家宝,都是些假货!”是她姐!小出摘了耳机就跑出来。 现在看清楚形式了吧, 可就她一人坐沙发上呢, 其余人全站着!且,不管稀里糊涂的,还是战战兢兢的,全不敢动! 对头,她就是这家绝对的老大,特别是她发脾气的时候,家里各个是乖乖儿!包括她那平常嘴巴厉害得跟刀子似的二妹,冷艳淡漠如冰霜的幺妹儿,包括她雅归雅、耍起官腔来一套胜一套的老爹,哦,更包括,在外头保姆界那也是“楼栋一枝花”的英子。全歇菜! “瞎说!你妈妈家的东西要有假的,她早跳楼了。”老爷子对这事儿也超级敏感,激动起来, 元小春一看老爷子还嘴硬,也站起来了,手在胸口直拍,“我还故意和您扯歪不成?今天我都拿去验了,人家说是现代工艺,分文不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爷子手上的浇水瓶往茶几上一放,“再去验,现在就去!” 元小春一看老爹真动了怒,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是那老头儿骗我?可他何苦骗我呢,不收就不收,说我的是假的他心里舒服些? “去就去。”元小春也赌了气。 这下你看这“风驰电掣”, 老二换了鞋谄媚地就扶住她姐,“怎么是假的呢,老爷子说不定故意给假的咱们,他想把真的留下来娶小老婆。”老二就是爱不正经。老爷子在后头听了,“个小犊子你再胡说,我真打断你的腿!”老二吐舌头笑。 老三也是忙进厨房放下汤瓢,扯了围裙,“英子,你把炉子看着啊,再过七八分钟就关了。”换了鞋也出了门,“小师,”她姐喊她呢,忙后头应,“哦,姐。”“一会儿你开车,我气死了……”“哦,好。”小师乖乖过来拿了她姐的车钥匙。元大美女翻译官这样小心乖巧,认得她的人看了会吐血的! 最后还是老二挽着老爷子上了车后座儿,元小春坐副驾,老三开车。 车里老爷子恢复威严详问了经过,元小春也缓和了些,道出详情。 “肯定看错了,你就找了个江湖野路子看几眼就看出名堂了?做事太毛躁。”元小春估计这时候也有点自省,是呀,一人一面之词……所以她也不做声了,就是蹙着眉头看车窗外。 一家老小也不想上楼了,车里坐着,元小春火急火燎独自上了楼,开门鞋都不换疾走进她的房,高跟鞋敲着地板噔噔响, 禾晏正好从厨房里端一盘爆椒小炒肉出来,元小春口味重,爱吃辣。看她赶着投胎地从眼前呼过去,禾晏不急不忙跟进去,见她蹲那儿,一把一把首饰往盒子里装, “吃饭了。”禾晏说, “没空吃。”她不抬头地答了句, 东西装好,抱着盒子起身就走, 门口,禾晏拉住她“先把饭趁热吃了。” 元小春超级不耐烦地挣脱“哎呀你别烦我,我爸他们还在楼下等着呢!” 禾晏一听心就烦了,一窝傻子,小傻子不够折腾,老傻子也会凑热闹! 没放手,“一起下去。” “爸,来了怎么不上楼呀,我饭都做好了,有什么事吃了再说吧。”禾晏弯腰在车窗外问宝卷, 宝卷一看禾晏都亲自下楼来了,稍起了身,“算了,事儿先办了再说。” 禾晏也没多说,绕到驾驶位,打开车门,“小师,你坐后面去,我来开车。” 小师才要下车,被已经坐到副驾上的元小春拉住胳膊,“你开什么车,我家的事儿你别管。” “什么我不管,你抱着个首饰盒,又带着这一家老小的,大晚上闹什么。” 宝卷见他二人又要吵起来,忙出声,“小春非说她妈妈留下来的首饰是假的,我们现在多找几个地方去看看。” 禾晏放柔声音对老爷子,“行,我可以联系保利拍卖的几位专家……” “不用你管!”元小春又嚷, “我跟你说别胡闹啊,”禾晏对她口气可不客气, “你找的人我才不放心!”元小春百分百是不信任他, 倒是老爷子这时候发挥家长权威了,“小春,怎么跟禾晏说话的。”又招呼小师,“三儿,坐后头来,叫你姐夫开车。”小师下了车,禾晏坐上来,元小春撅着嘴扭头一边。 保利拍卖鉴定中心, 大晚上的,来了几位专家呢, 真是生怕出错儿,看了又看,照了又照, 最后,保利的负责人超级为难地低声对禾晏说,“真是假的。” 禾晏沉了下,“照实说吧。” 专家们简直拿出看家嘴功了,分别从历史渊源、工艺铸造、成分构成、艺术价值等等等等吧给出充分说明,他妈最后就一句话总结得了:假的,确信无疑的假的,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的! 老爷子恨不得都晕过去了!怎么会? 这会儿元小春倒态度大变,见老爹如此激动晓得真惹他着急了,扶着老爹直劝“算了算了,假的就假的,做的还是很漂亮的,我都收着收着,再过一百年还不是古董。”老爹被她越说越气,元小春一看马上又改口,“哎呀,都怪我好不好,没事找事儿翻这些鬼东西出来干嘛,爸爸,都是我的错好吧,回家吃饭回家吃饭,我刚才闻着三儿焖了您最爱吃的烧鹅是不是。”小师也忙点头,“是是,爸爸,回家吃焖大鹅,可肥了。”老二还在灯光下一个个翻那些首饰看,嘀咕“老娘也真是,这留着谁戴呀……” 闹得一塌糊涂,一家子灰溜溜回家了。 老爷子气得焖烧鹅都没吃几口,元小春在家劝到晚上快十一点,才被禾晏载着回了家。 一进家门儿,元小春怏妥妥换了鞋单手还挂着那盒子假首饰回房了。 禾晏去厨房热了下饭菜,盛一碗,端着送她房里。刚才饭桌上他看了的,这货根本没扒几口饭。 “再吃点吧,免得晚上又像老鼠似得瞎翻冰箱。” 碗放桌上,禾晏转身就要出去,他知道他在她是万万不得吃的。 却见坐在梳妆台边的她一动不动, 走过去一看,见她低头捏着一枚钻戒在摩挲…… 禾晏当即火冒三丈, “别作了好不好,我给你七十万,你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该死的娘们儿,主意又打到他们的结婚戒指上了! 果然,元小春扭头看他,真是气死人的小贱冷,“这该是真的吧,钻石这么大。” 禾晏扭头就走, 直走书房, 有出息,她真是有出息了! 仅隔一天,就有又叫他扎娃娃的冲动了! 好, 你要玩儿是吧, 我玩儿死你! 全部章节 9 第二天一早起来,禾晏发现她的饭碗是空的,拿走,洗了,出门。 等元小春起来,发现她的婚戒不见了。当然她也不着急,撇嘴,肯定是他拿走了,渣。 今天她得去治牙齿,在家里抓了米和绿豆带去所里,准备中午熬绿豆粥吃。 牙医说给她上头倒数第三颗这颗烂牙糊了一层什么德国进口的黑啥泥,敷着,两周后来取净,保管她再岔用二十年没问题。 治疗是好,可一笑,旁边黑牙露出来愣像破了个洞的,元小春觉得特丑,一天都在介意这件事。 偏偏快下班的时候,禾晏来个电话, “我在你们所门口等你,动作快点。” 元小春坐办公桌前镜子还对着自己的牙齿,“干嘛。”面无表情。 “我上个星期就跟你说过,姨奶今天从澳洲回来。” 元小春不做声,电话挂了。 整点下班,她从所里走出来,一边肩头背着包儿,飒爽的警服,黑皮细跟儿高跟,低马尾。单手插裤袋儿里,瞟一眼他的车,也没直接上去,往前走。 车跟着。 她买了个煎饼果子,大葱馅儿的。 咬了一口,紧着好牙这边慢慢嚼,才上了车。 一上来,整个车里都是大葱味儿。 禾晏专心开车。 红灯时,这才扭头瞟一眼她,突然眉峰一蹙,手就伸过去扒她的嘴,“牙呢?”因为看她嚼啊嚼的,怎么黑个洞! 元小春打他的手“哎呀你弄疼我了!” 禾晏不松手,整个人凑过来两手捉着她的脸,也不说话,也不管她喊疼,坚决拇指扒她的上嘴皮看牙, 这才看清楚是一层药质,“什么时候烂的,”问, 元小春一手还捏着煎饼果子,一手掐着他手腕,“绿灯了!”超级烦地叫, 禾晏才不管,又扒她下嘴皮看还有没有烂牙, 元小春知道不回答他他是不得罢手的,后头的车都狂按喇叭了! “上个星期发现的,这已经是第二个疗程了!” 他这才放手, 不紧不慢启动车, 一浅笑,“那你也是蛮拼的,为了恶心我,牙这么难受还吃这么重味儿的煎饼果子,医生说今明不能刷牙吧,光漱口你受得了?” 元小春扭着头看这边窗外,手上的煎饼果子捏得直掉馅儿!恨死他了。 所以这也是尽管禾晏有时候表现出来对她不晓得几“无微不至照顾”,元小春也不会觉得他这是对自己好。要不,是禾晏这人至渣,对她有超变态的占有欲;要不,就是他又开始想心思折磨自己了,先给她一颗糖,大棒接踵而至…… 果然, 他的报复来了, 就因为我昨天拿出婚戒气了下他么……禾晏,你真狠! 远远看见那奢煌的灯光,元小春已然紧张。 虽然这感觉老套可能也俗气,就算她自己家境也不错,却始终觉得和禾晏的世界,就是天与地,云和泥……她的父亲毕竟曾经只是他家一个护卫长,说不好听,他家家奴……元小春知道这感觉不对头,但是她克服不了,她很少来婆家,就算公婆对她不错,婆家却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一个所在,她爬不上去,仰着头也紧张,很紧张…… 禾晏根本就没下车的意思,“你先进去。” 元小春还是挺着腰杆儿努力做到镇定地下了车,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有多紧张,甚至,害怕,他也不知道这时候其实,她最需要他,最需要他陪着自己…… 禾晏的车从她身后冷漠地离开。 小春一人立在台阶下, 她不想进去,宁愿站在这庭院里像个自卑的孩子懦弱着,也不想深入那繁华里感受着更清晰的自卑心和屈辱感…… “小春?”可惜没人放过她,䭭长的现任护卫长方长顺在阶上看见了她, “方叔叔。”小春只能抬头看过去,笑。 对,在这里,她永远笑得很灿烂。对谁都笑。他们背后议论她,她看过去,笑;他们聊得开心,无意看她一眼,和她的视线相碰,她也是笑。笑能掩饰一切,笑能给自己力量,笑能叫她觉得就算一身都是孤独冰冷,起码,唇角直抵内心的一脉是温暖的…… “什么时候来的,禾晏呢,怎么站这儿,”方长顺忙下来, 小春也笑着拾阶而上,“才到,他可能有事去了吧,外头空气不错,我站会儿。” “快进来吧,姨奶奶早念叨你们两儿了。”虚扶着她的背,一路走进大厅, 小春进来了,两手很想背到身后去, 真是刻骨的习惯么, 小时候她随父亲来府邸,父亲就教她,讲礼貌的孩子大人问话时就该把手背在身后,老老实实回话…… “看看谁来了,小春儿!” 站起来的这位是禾晏的小妈。蒙烟。是的,禾晏的生母他十五岁时也过世了,这点倒是他和她唯一相像之处:都是十五岁丧母。 蒙烟对她很好,包括䭭长禾智云,每次来都很照顾,但是由于元小春对这整个家的“生疏感”,总和他们保持着距离,永远谨记小时候父亲教的“恭敬”“懂事”…… 还有一点,也是叫元小春即使他们对自己表现得再疼爱,也一定不可能敞开心扉和他们亲近的, 禾晏的父母都知道戚霜晨的存在。 也是实在管不了儿子,都四年了,磨到现在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在元小春看来,他父母对自己的好,更多的,应该是愧吧,觉得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父亲…… “春儿,快过来叫姨奶奶看看。” 家里的老辈儿亲戚,特别是海外的,那是不知道戚霜晨的,当然只认她。 “咳,怎么每年看也不见长胖。工作辛苦了吧,晏儿该多疼疼他媳妇儿。”姨奶奶握着她的手,疼爱地说。 蒙烟笑得有些许酸涩感了,心疼地摸摸她的手臂,“多回来坐坐呀,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时候听见一声轻笑,“表哥疼不过来哟……” 那边沙发翘腿靠着玩手机的,禾晏的表弟梁良, 元小春根本就不敢往那个方向看, 那边,才是禾家的新生力量! 而他们个个儿,谁不知道禾晏的齐人之美…… “梁良!”蒙烟斥了一句, 䭭长不在,再说梁良也不是她正经外甥,梁良是禾晏生母这边的外戚, 所以根本不把蒙烟的训斥当回事, 依旧轻笑,这时候抬眼看小春,“嫂子,我哥上次弄回来一颗1907的克什米尔蓝宝石裸石,给你镶哪儿了。” 这是绝对叫元小春难堪的, 她哪里见过什么1907克什米尔蓝宝石,镶哪儿……镶在了戚霜晨的幸福里,镶在她元小春的屈辱与心殇里了吧…… 这还是小儿科, 原来, 今天更甚的难堪还在后头, 当禾晏虚扶着戚霜晨的胳膊走进来…… 蒙烟的不可置信,没什么, 府邸人的震惊,没什么, 青年一代不意外的了然,好像总会来这么一天……没什么, 甚至,戚霜晨优美如天鹅的颈脖上,戴着的如此叹美的蓝宝石项坠……也没什么, 元小春的视线只落在她的左手无名指……自己的婚戒…… 全部章节 10 霜晨一手叉腰,一手握在椅子背的横杠上,姿态超爷们儿,却和他这身雅贵华服毫无违和感。这就叫妖孽。 “好椅子啊,你要愿意舍了给我,我帮你再去刺一下那小娘们儿。” 戚霜晨骨子里就是个抠货,别人占不得他一点便宜,你要他付出一点,必当起码的等价回报,从不做亏本生意。 他特喜欢明式家具。而禾晏这里就是好东西多。 这是一把紫檀椅子,周公瑕(文征明弟子,工行草及兰花)的文字刻在椅子靠背板上,“无事此静坐,一日如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字写得一般,有些甜弱,但是意思明确:五色炫目,五欲乱心,说到底,还是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心不乱,一切就都有了。 禾晏笑笑,“攒着吧,今儿已经把她刺得够呛了,还有得你表现的时候,看效果,我再考虑考虑赏你个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把椅子挪进里屋。 坏透了! 戚霜晨心中咬牙,禾晏的手段全带着勾儿,坏得你痛心痛肺! 摆明这椅子就是他故意摆出来“勾”自己的,撒点诱饵,叫你下次为他办事更卖力! 戚霜晨一冷笑,小沙发上一靠,抬起左手对着灯光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啧啧,巧夺天工,禾晏给元小春的,必定都是天下无双。他这么不亦乐乎地玩着元小春,口口声声“教养教养”,晓得自己已经走火入魔了么?不过这不是戚霜晨他管得着的,禾晏好东西多,他帮他,一分钱一分货,值就行。 “这春婆子又是怎么惹了你撒,”看戒指的手一握,向后去抠脑袋,恣意又放松,“看来这次气得不轻,把我都拱到家宴上来了。看你家那些老婆姨的脸色没有,烹了你的心都有。” 禾晏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着,“我只关心小婆姨的脸色如何。”唇边带笑,看来,对他家小婆姨的反应挺满意。 “你这样一点点地刺激她,不怕真把她搞疯了?” “她要一直长不了心眼,开不了窍,疯了倒是便宜她。” 听了他这漫不经心的话,霜晨又是一番唏嘘。说他对元小春走火入魔吧,每每看到他如此淡漠地说出这样“草菅人命”叫人心寒的话,又开始不确定了,是真走火入魔?还是,仅仅,禾晏根本就是玩游戏太专注,也就不在乎“投资”豪不豪华了,只要尽兴?总之,真真假假,看不明白呀…… “女孩子的小衬衫只露一点肚脐和两指宽的凶脯,也是旖旎无限,也促进观众的激素分泌,所以,需要的不过是裁缝更好的手艺。她疯不疯无所谓,关键是,我这双手,手感每次拿捏得对不对。”他稍放下文件,“你出去再转转,看看她怎么个反应。” 霜晨起身叹了口气,“可怜的春婆子哟。” 咳,元小春才不可怜咧。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成了个怪圈,禾晏越欺负她,她越不可怜! 刚来那会儿,禾晏把她独自一人丢在车外扬长而去,叫她独自一人面对一大家子,那时候的她想得多怕得多懦弱得多,那时候才叫可怜。 兹要是禾晏来了,无论以何种方式“陪”在她身边了,哪怕是如此莫大的羞辱!她都不可怜了。为啥?紧张没了,自卑没了,懦怯没了,全心全意进入“战备状态”,精神状态昂扬着,有空儿可怜吗! 元小春是真生气了。 你禾晏愈是这样跟她杠着搞,她就越来劲儿,非跟你不得下地……还非把你的戒指卖掉不可呢! 所以不能用常人想法来揣度元小春,她这时候超级沉稳,也不笑,再笑就是个真傻子了,自己老公公然带小三回来参加家宴,她还笑得出来就真是不自重了。 戚霜晨再次出现在一楼饭厅时,“她”的冷艳贵感其实挺震慑人,谁也不敢、也不好去接近“她”。也就越发显得“她”在这个家“格格不入”却也那样的孤傲绝世,不同寻常。 “她”好像就是下来取一些水果的。 其实,霜晨心里发毛, 春婆子盯着他,甚至,跟着他!……霜晨心里又好笑,这次真是百分百头一回,春婆子跟他面对面“对垒”!原来,他们也有过对眼儿,但是距离都远,禾晏故意叫她看见他们一同出席某些场合,故意做出一些亲密举止远远叫她瞧见,其实最多的还是借他人的嘴“绘声绘色”描述他们有多恩爱不离…… 霜晨放下水果,决定先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往往是“大小老婆”秘密对撕的最佳场合,霜晨边走边摸了摸脸,小娘们儿会不会上来就扇自己一嘴巴呀!呵呵,那这戏可就超级好往下演了,看你禾晏怎么对付! 结果,霜晨都丈二摸不着头脑了! 元小春跟着他,跟到厕所, 霜晨故意在里面磨蹭了下,他知道厕所里就她跟他,冲水,一开门……霜晨脸恨不得伸过去,就等着她一巴掌甩过来了…… 结果,搞笑吧, 元小春在水池子边洗手, 扭头看他一眼, 两人眼对眼儿,倒像面面相觑一样, 元小春又扭过头去洗她的指甲…… 霜晨绝对糊里糊涂地出来,真的很纳闷儿,她跟着我干嘛呀! 好吧, 神也猜不到元小春如此“贴身”地跟着小三儿干嘛撒, 说出来得怄死人! 她想偷戒指!把她的婚戒偷回来!偷不着就抢! 元小春主意打的好呢, 你上厕所总要出来洗手吧,洗手都得摘戒指吧,到那时候,我抢了就跑!我跑得可快,没人穿高跟鞋有我跑得快!…… 结果,元小春还不是超级郁闷,她竟然上了厕所不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