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家破人亡

　　大秦，京城帝京。
　　铸铁世家墨府嫡小姐闺房外。
　　“官爷，官爷我求求你行行好，我家小姐昨夜才吐血晕倒，我求求你放过她吧。奴婢给您磕头，奴婢给你磕头了！”
　　墨无垢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夜幕低垂，屋子里什么都看不清，就看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惨惨的一片。
　　是了，墨府里刚悄悄操办了墨府老爷和夫人的丧事，如今府里到处都是丧事之后留下的惨白。
　　“算了算了，反正你们拖得过初一拖不过十五，明日就是圣旨上要求入闾馆的日子了，叫你们小姐准备好吧。明儿个一大早，咱们可就要闯进去抓人了。”
　　在门外的官差似乎被说动了，骂骂咧咧了几句就慢慢散了。
　　墨无垢轻轻吐了一口浊气，耳畔萦绕着的都是那一句“明日就是要求入闾馆的日子了”。想起如今墨府的遭遇，墨无垢不禁双眸酸涩：自从有人密报墨府私自铸造兵器后，一桩桩不幸接连发生，先是爹娘被收押，还未来得及审问便在牢狱中畏罪自尽，紧接着年仅三岁的胞弟被强行带走，据说要被净身，紧接着就是皇帝的圣旨，勒令她——墨府唯一的嫡女，明日一早入闾馆为妓。
　　昨夜墨无垢操持完爹娘的丧事，贴身丫鬟轻水就打探到胞弟无忌在净身时伤口感染死亡，她一股甜腥气窜了上来，就在轻水和柑橘的惊呼声中晕倒了。
　　“吱呀”一声轻响，有轻轻的脚步声，墨无垢急忙闭上眼睛。
　　烛影晃动。
　　“轻水，你说如今可怎么办？明日一早官差就要来带小姐去闾馆，这可如何是好？”柑橘还是一贯的慌乱，墨无垢记着她自小就是个没心机的，遇到事情最是慌。
　　“放心，我一早就安排好了，今夜里我们就放一把火把这里烧了，明日就说是小姐被火烧死了。我之前托熟人从乱葬岗寻了一具死尸，扔在小姐屋子里烧成了灰，也看不出虚假来。柑橘，你待会儿就趁小姐昏迷着，带上我们平日的积蓄将小姐送出城去吧。”轻水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听起来比柑橘镇定多了。
　　柑橘一听轻水有法子，喜出望外：“真的？那太好了，我这就收拾去。”
　　轻水点点头，也跟着柑橘出去了。
　　等两个丫鬟出去了，墨无垢才重新睁开眼。方才轻水的话她都听到了，这也是眼下唯一的脱身之法了。但是，她不甘心！她还没有揪出向官府密报她爹娘私自铸造兵器的人，她还没有为墨府平反，甚至她还没有来得及为爹娘与无忌报仇，她真的不甘心就这么逃走了！
　　这么想着，墨无垢起身，走到了屋子门口，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框的刹那，有人先她一步打开了房门。
　　“呦，这不是无垢吗？这黑漆漆的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想趁机溜走？”
　　来人是两名女子，年长的锦绣满身珠翠满头，方才正是她开口说话。她身旁是一名颜色妍丽的少女，也是一身的艳丽打扮，和一身白衣素服的墨无垢对比强烈。
　　“洛婉华，墨愁，你们两个不是已经离了墨府了吗？现在还回来干什么？”墨无垢警惕地看着这两名不速之客，她曾经的庶母和庶妹。
　　洛婉华大喇喇地推开房门也不关，就这么直直地走进来，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的惨白，笑了：“无垢，平日里你就不怎么喜欢艳丽的东西，如今也如了你的愿，这孝你得穿三年。”



正文 第2章 千金归来

　　墨愁紧跟着她娘走进来，摆了摆手纠正她娘：“娘，你糊涂了。墨无垢明日就要被发配到闾馆了，到了那里可是要伺候人的，哪个肯看她哭丧着脸穿着孝啊。”
　　“是了是了，是为娘的糊涂了。”洛婉华急忙纠正，然后对墨无垢说道，“估计到了那闾馆里，无垢这名字也得改改，都成了官妓了，身子都脏了，叫无垢不是给人家看笑话。哦对了，最好把姓氏也改了，免得你爹娘在地底下都羞愧得能活过来。”
　　洛婉华和墨愁肆意地嘲笑着墨无垢，墨无垢只觉得心口跳的愈来愈快，她赤红着眼睛看洛婉华和墨愁，咬着牙道：“够了！我爹娘在世的时候对你们母女不薄，如今墨家蒙难家破人亡，你们母女到底想干什么？”
　　洛婉华听墨无垢这么说，也不再嘲笑她，转了个身正对着墨无垢，严肃地说：“我们来是问你讨个东西，你要是老实交出来，我们或许能给你求求情，把你发落到其他地方去。不然的话……”
　　墨无垢皱紧了眉，就听到墨愁紧接着说了下去：“不然的话，明早不单你要去闾馆，就连你那两个自作聪明，妄图帮你金蝉脱壳的丫鬟也是同罪，一并发落到闾馆里去！”
　　墨无垢一惊，听洛婉华与墨愁的意思，轻水和柑橘的计划被发觉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墨无垢又问了一遍，而且她从方才洛婉华的话里发觉了疑点，“而且，你们怎么能够替我说得上话？除非……”
　　洛婉华看着墨无垢冷笑，点了点头：“墨无垢，没想到你还蛮聪明的嘛。既然你已经沦落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坦白告诉你，墨府被抄家灭口，是因为有人向官府密报墨府偷偷铸造兵器，这可是大秦律例的头等死罪。而这个密报的人，就是我。”
　　什么！
　　墨无垢一惊，她方才猜到洛婉华母女与这件事一定脱不了关系，但是万万没想到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洛婉华！
　　“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墨无垢声嘶力竭地问道，这一声追问几乎是带着泪渗着血，他们墨家不欠洛婉华母女任何东西，她们母女在墨家十五年，为何要陷害墨家！
　　洛婉华刚要说话就被墨愁截了口，墨愁一步步逼近墨无垢，然后冷冷地笑着说：“我们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你们墨家挡住了我们平步青云的路。墨无垢，你生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嫡女，哪里知道我娘和我这样庶出的身份是多么卑微。既然在墨府我成不了嫡女，那么我就得自己想办法。我们也不是生来就是恶人，怪只能怪你们墨家碍着了贵人的眼。”
　　墨无垢听墨愁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罪大恶极撇的干净，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和自己记忆里那个性格娇弱不喜欢说话的墨愁完全不一样。
　　“我们墨家挡住了谁的路，碍着了谁的眼？”墨无垢追问，她就是要知道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是谁指使洛婉华母女陷害墨家。
　　洛婉华手一挥：“这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墨无垢，你痛快点把墨少羽那本铸造兵器的《神兵图谱》交出来，我同那贵人求求情，兴许还能让你免了被人玷污之苦。”
　　一旁的墨愁也在添油加醋：“墨无垢，识相的话最好照我娘说的话去做，别指望轻水和柑橘那两个丫鬟能救你出去。老实告诉你，墨府外面已经被重重包围，轻水那点小伎俩哪里能骗得过那位贵人的眼睛。明日太阳升起，你就是闾馆里的人了，如果你不想从此以后失了贞洁，就乖乖把《神兵图谱》交出来。”



正文 第3章 好看的男人 1

　　墨无垢从未觉得如此绝望过，但是即使是到了这样的关头，她还是咬紧牙关，守着她身为墨府嫡女的尊严。慢慢走到桌案旁，那里还摆着她惯用的砚台笔墨，她的手指轻轻摸了上去，唇角勾了起来：“想要我爹留下的《神兵图谱》？这么说，你们背后的那位贵人才是真正想谋朝篡位的奸贼？”
　　趁着身后洛婉华和墨愁一时接不上话愣神的工夫，墨无垢手里攥着砚台转回身，朝着她们母女就砸了过去，嘴里斥道：“这图谱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给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女，我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也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刹那间，洛婉华和墨愁尖叫的声音传来，门外忽然涌进不少的官差，墨无垢耳边响起洛婉华和墨愁的怒骂。
　　“小蹄子死到临头还耍横，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墨无垢，不交出图谱，你就等着明日一早就去闾馆服侍男人去吧！”
　　“抓住她，重刑之下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就在墨无垢的手臂被人触碰到的时候，她忽然猛地往前一冲，滚烫的血从额头上冒出来，墨无垢顺着墙壁跌落在地上，意识消退之前她模模糊糊地听到洛婉华和墨愁气急败坏的声音。
　　“拦住她，不要让她撞死！”
　　好疼！
　　额头上剧痛传来，墨无垢疼得眼前一黑，神智也跟着昏昏沉沉，她费力地想睁开眼将这两个恩将仇报的贱人嘴脸刻在脑子里，结果却只能重重地跌回了地上。
　　好黑，好冷！
　　直到——
　　“哎呀小姐，你醒了？头还疼吗？”
　　眼前伸过来一张脸庞，墨无垢勉强睁眼一看，是柑橘。
　　“……”
　　墨无垢看到柑橘，眼眶不受控制地发酸，两行热泪就滚了下来。
　　一双小手抓了过来，墨无垢听到软糯的童音在安慰她：“痛痛飞飞，阿姐不哭。”
　　低头一看，墨无忌就爬在她的卧床上，正专注地给她吹额头，一边吹一边嘴里念念叨叨。
　　“这……”
　　墨无垢懵了，脑海中回响着她触壁而死前的心愿：黄泉之后我若能归来，必定要让害我家破人亡的人十倍百倍的还我！
　　“小姐，”屋子里又走进一个人，是手里端着铜盆的轻水，她看到墨无垢醒了，急忙放下手里的铜盆走过来，“谢天谢地小姐你可算醒了。”
　　说着，轻水的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小姐，你还好吧？”柑橘看墨无垢从醒来就双眸通红，却一句话也不说，顿时慌了，“小姐你可别吓我，老爷和夫人出了事，现在墨府就全靠小姐你了，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轻水推了推柑橘，示意她别再说了。
　　墨无垢心里“咯噔”一声，暗自想：莫非，老天真的给了她一次机会？一边嘴里就已经开口问道：“我爹娘出了事？他们现在在哪里？”
　　轻水和柑橘诧异地对视了一眼，还是沉不住气的柑橘先开了腔：“小姐，你怎么了？莫非是撞坏了脑子？小姐你可别吓我们！”
　　“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轻水也没办法镇定下去了，“昨日官府来了官差将老爷夫人带走了，说是有人密报我们墨府私自铸造兵器。小姐你还因为阻拦官差被推撞到了墙壁上，昏迷了一天一夜呢。”



正文 第4章 好看的男人 2

　　爹娘被带走，自己被官差推撞到墙壁上昏迷……
　　墨无垢仔细想了想，是了，在爹娘被带走的那日她确实在与官差的推搡中受伤，还在额头上留下一个伤口。
　　也就是说，如今是爹娘被带走的第二日夜里，墨府的惨祸才刚刚开始……
　　“柑橘，趁着官府里的人还没有来抄家，你现在就亲自到账房去打点钱财，我们要赶在官府有动作之前，先把墨府里的金银细软都转移出去。往后，墨府的人祸能不能避免，还要仰赖这笔钱。”认清眼前事实的墨无垢精神一震，时间还不晚，她还有机会力挽狂澜。
　　柑橘愣了：“抄家？小姐你别吓唬我，官差带走老爷夫人应当是有什么误会，说不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墨无垢顾不得与她解释太多，只是摆摆手让她先照做。然后又拉住轻水，对她道：“轻水，待会儿柑橘将钱财打点好之后，你到外头寻一个可靠的包打听来，无论他开口要价多少，先将他请到府里再说。”
　　“是。”轻水比柑橘稳重地多，听了指令二话不说就出门办事去了。
　　墨无垢安排好一切，低头一看还巴着自己的胞弟墨无忌，鼻尖一酸，墨无忌糯米团子一般的脸蛋在她眼前，如此真实。墨无垢一把抱住墨无忌，终于是落下泪来。
　　“阿姐不哭，无忌乖乖。”
　　墨无忌不过三岁小儿，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以孩子天性的敏锐发觉到了家里似乎十分紧张，他笨拙地安慰着墨无垢，却让墨无垢回想起重生前的惨痛记忆——爹娘自尽，幼弟惨死，自己被仇人逼迫却无力回天，只能抱着爹爹留下的秘密撞死！
　　“无忌，你放心，老天给了我这一个机会。今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你周全，护墨府周全！”墨无垢抱着墨无忌恶狠狠地发誓，那一字一句里都是前世未流尽的血泪！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出去办事的轻水和柑橘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男子。
　　“小姐，包打听找到了。”
　　墨无垢将已经睡着的墨无忌放下，招招手递给了一旁的柑橘，让她带着墨无忌去里面的暖阁休息。然后这才看了来人一眼，心里微微有些吃惊。
　　跟着轻水的男子一身暗纹织锦云白锦，奢华又低调，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微微笑着看向墨无垢。墨无垢不禁脸颊微微一烫，这男人生得太过好看，尤其是一双含情目，看着她似乎深情款款的样子，让墨无垢有些羞赧。
　　“轻水，你从哪里寻来的包打听？”墨无垢不禁怀疑起这男子的本事来，这也不能怪墨无垢，谁让他生得太过好看，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否有些真本事。
　　谁知轻水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男子倒是先答上了：“墨小姐不是派了这位姑娘找精通朝中局势的包打听吗？在下正好精于此道，所以就来了。”
　　“你？”墨无垢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白衣男子微微点点头，一举一动都优雅地令人目眩神迷：“小姐不信可以试试在下，看在下能不能解小姐心中疑惑。”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墨无垢心中思量了一番，又抬起头直视着白衣男子的桃花眼，一字一句地问道：“那我先考考你，看你是不是真的全知全能。”
　　“好。”



正文 第5章 送终

　　深吸了一口气，墨无垢问：“外面应该已经得了信，我墨府因私自铸造兵器获了罪。那我问你，是谁向官府告的密？”
　　白衣男子眨眨眼，笑答：“一个月前拿着休书离开墨府的妾氏洛婉华与其女墨愁。不过，她们现在的身份是太师段绍崖养在外室的妾氏和庶女段籽言。”
　　“你说什么！”
　　率先不冷静的是安置好墨无忌后回到屋子里来的柑橘，她瞪圆了眼睛看着白衣男子。
　　就连一贯冷静沉稳的轻水也皱紧了眉头，狐疑地看着白衣男子：“公子，这事情可不能信口开河。洛婉华和墨愁小姐虽然已经出了墨府，不是墨府的人，但是她们原先在府里的时候也算是有规有矩的，从来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白衣男子也不解释，就是勾勾唇淡淡笑了一下：“既然墨小姐这么问，在下自然是如实告知。至于信不信，那就是墨小姐的事情了。”
　　然而出乎柑橘和轻水预料的是，坐在床榻上的墨无垢直直地看着白衣男子，开口：“你还知道些什么？说下去！”
　　白衣男子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墨小姐，当初这位姑娘请我到墨府来，可是说了随我开口。如今，在下已经回答了小姐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了，小姐难道不想听听在下想要什么吗？”
　　墨无垢看他笃定自若的样子，细长的柳眉微微扬起：这白衣男子到底是谁？他知道洛婉华母女恩将仇报是真的知道其中内情，还是歪打正着？
　　“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权衡了一下，墨无垢选择赌一把，“我且瞧瞧你知道的事情值不值。”
　　白衣男子非常浅淡地笑了一下，墨无垢柳眉一挑，清澈无波的凤眼眯了起来——这男子气度风华无一不是人间极品，方才那笑容勾人到了极点，绝世的好看中带着冷漠和疏离，他到底是谁？
　　“我想要《神兵图谱》……”白衣男子也不客气，张口就是朝着墨府最珍贵的宝物。果然，墨无垢的眉心一跳，她心里清楚地很，墨府遭受的灭顶之灾就是因了这本《神兵图谱》，而父亲在入狱前也将这本书留给她保管，这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墨无垢想着，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发现他也正凝眸注视着她，那一双细长锐利的眉眼，似乎能把她的心思看穿一样。
　　眼前的男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墨无垢咬了咬牙，在心底里和自己打了个赌。招了招手，轻水走到墨无垢身边，墨无垢附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轻水皱着眉看了墨无垢一眼转身出了屋子。不一会儿，轻水又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封了泥的酒坛子，毕恭毕敬地交给了墨无垢。
　　白衣男子一双狭长凤目扫了一眼墨无垢手中的酒坛子，就看她一手将封泥拍开，扑鼻的酒气传了出来。白衣男子挑了挑眉，心中想着这墨府小姐也是有些小聪明的，将东西藏在酒坛子里，估摸着她应该是在东西外面裹了一层防水的鹿皮。没想到，墨无垢拍开封泥之后，将酒坛子的封口倒了过来，却没有一滴酒水洒出来，反而是“扑通”一声掉出一本整洁干净的册子来。
　　墨无垢将册子拿起来，伸手朝白衣男子一递：“《神兵图谱》就在这里。”
　　白衣男子伸手要拿，墨无垢却将手里的册子微微错开，清澈的眸子注视着白衣男子：“我将这图谱给你，公子若有诚意，不妨告诉我你是谁？你背后的人又是谁？”



正文 第6章 权王沈琅夜

　　似乎是早就猜到了墨无垢的问题，白衣男子微微笑了笑，一手接过《神兵图谱》，一边开口回答：“墨小姐可以叫我夜。至于我背后那个人是谁，只要墨小姐愿意将《神兵图谱》交给我，自然就可以见到那个人。”
　　夜。
　　墨无垢觉得这白衣男子的名字简单到了极致，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神秘感。一身白衣华服，却单名一个漆黑的“夜”字。
　　有趣！
　　“现在我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了，我现在想知道夜公子还能告诉我些什么。”墨无垢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继续追问道。
　　夜随手翻看了几页刚刚拿到手的《神兵图谱》，听到墨无垢的问题抬眼看了她一眼：“铸铁山庄的事情与段绍崖有关，墨愁是段绍崖和洛婉华的女儿。至于他吩咐洛婉华母女陷害铸铁山庄的缘故么，大约除了这本《神兵图谱》以外，还有你们铸铁山庄令人歆羡的财富。”
　　墨无垢的柳眉随着夜的话不断地上扬，虽然有前世的经历让她早已知道了部分真相，但是得知铸铁山庄的灭门惨祸居然是被昔日的家人出卖，居然是因为逼人的富贵招来的大祸，都让墨无垢觉得可怕，可怕到了极点，就是令人齿冷的可笑。
　　轻水看着自家小姐唇角的一抹冷笑，有些担忧。
　　“可惜，他们的手脚还是慢了些。”墨无垢笑完了，冷冰冰凉飕飕地抛下一句话，“他们给我留下一口气在，我便要亲手给他们送终！”
　　墨无垢的声音凉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搭配上她苍白的脸庞和锋芒暗藏的清眸，就像是一条吐着蛇信的瑰丽灵蛇，艳丽冰冷。
　　夜看着墨无垢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
　　“夜公子，劳烦你回去与你的主人说一声，墨无垢有一事相求，若事情能够办成，我愿将铸铁山庄的一个秘密告诉他。”墨无垢整理好情绪，第一件事情就是同夜讲起来条件。复仇是以后慢慢谋划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将身陷囹圄的爹娘救出来。
　　夜的长眉随着墨无垢的话挑了一挑，极具诱huò性的双眸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的主人一定能帮得上忙，而且一定会帮忙？”
　　墨无垢笑了笑，一点温度也无。
　　“夜公子能知道这等秘事，必定不是一般的包打听。再说我虽然养在深闺，但也知道包打听可没有夜公子这样的风采气度。”墨无垢细细道来，“夜公子已经是世间难寻的佳公子，那能够令夜公子效忠的人必定是不凡。而且，夜公子深夜前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这一本《神兵图谱》吧？”
　　夜盯着墨无垢看了半晌，唇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一旁的轻水和柑橘都惊讶地看着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此刻她们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老爷夫人被带走，是一番针对他们墨家而来的阴谋！
　　“墨小姐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夜的这句话可是发自内心，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居然有这等眼界，不得不说他或许找到了一颗珍宝。
　　墨无垢没有在意他的夸奖，而是直接摆出自己的要求：“我请夜公子的主人帮忙将我爹娘从囚牢里救出，平安地带到我面前。我见到我爹娘平安无事，便将铸铁山庄的秘密告诉你们。”
　　夜公子扬了扬眉，为她的直率坦白和冷静赞叹。



正文 第7章 这个丫鬟有问题 1

　　“好，一言为定。”
　　墨无垢见他答应了，接着说：“我与无忌还有轻水柑橘她们要连夜逃出这山庄，在外面先躲避一段时间。若夜公子有消息，可以凭借这个小东西找到我们。”
　　说着，墨无垢朝着轻水点了点头，轻水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递给夜，夜刚一打开，里面晃晃悠悠飞出一枚金翅绿眸的小虫子。
　　“这是铸铁山庄里千年铁树枝桠间孕育的金童子，它可以根据我们身上不同的味道找到我们的踪迹。”墨无垢解释完，站起身来对着夜道，“我的请求已经说完了，《神兵图谱》也交给夜公子，余下的事情就全仰赖夜公子与你的主人了。我们还有许多善后的事情要处理，就先送夜公子离开了。”
　　夜点点头，跟着带她前来的轻水出去了。
　　柑橘心眼实在，看墨无垢将老爷夫人的身家性命都交托给那个夜，不免担忧：“小姐，那个夜摆明了没有告诉我们真实姓名，装神弄鬼，谁知道他说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们到底能不能信他？”
　　墨无垢站起身来看着夜那一袭白衣消失在外面漆黑的夜里，攥紧拳头对柑橘道：“不能信也得信，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哪怕是被人利用，我们也得咬牙忍着。那个夜的主人敢和段绍崖分庭抗礼，必定不是一般人，只有借助他们的势力，我们才能活下去，才能报仇雪恨！”
　　柑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是心里还是忐忑，总觉得小姐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左看右看，墨无垢还是那个墨无垢！
　　不一会儿送客的轻水回来了，紧锁着眉峰看起来也是愁云满面。
　　“怎么了？”墨无垢问她。
　　轻水犹豫了一下，老实回答：“我不放心那个夜的身份，所以借着送他回去的机会悄悄跟了他一路。哪里知道他居然一路往王城走了去，就在我想跟紧点的时候，他忽然就不见了。”
　　王城……
　　墨无垢的脑子里慢慢滑过这两个字。
　　“我想我大约猜到他背后的主子是谁了。”墨无垢一开口，轻水和柑橘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她，墨无垢缓缓道，“住在王城里必定是皇亲贵胄，而且极有可能是成家立室的皇族直系。你们想一想，夜张口就叫如今皇帝面前的红人段绍崖的名讳，显然一点也没有将段绍崖放在眼里。普天之下，还有谁有这样的权势地位？”
　　轻水和柑橘同时沉默了，这个答案非常明显。
　　权王沈琅夜，当今圣上的十三皇弟，京畿皇城军与边塞戍卫军的统帅。据说在朝堂之上，沈琅夜想做的事情，便是连皇帝沈段丞都不能开口说个“不”字，因此民间经常流传皇帝与权王不和的传闻。只是，哪怕沈段丞对沈琅夜有再多的不满，沈琅夜依旧是大秦的定海神针，野心勃勃的外族忌惮他，朝中的权臣忌惮他，就连皇帝也忌他三分。
　　而据言传，沈琅夜的亲随暗卫们均以“夜”为名，都是沈琅夜亲自从各地挑选出来的人中龙凤！
　　“如果真的是他，那我墨家就有救了。”墨无垢喃喃道。
　　夜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变数。
　　“小姐，这一切真的是洛夫人和墨愁小姐干的吗？”轻水和柑橘还是不敢相信，洛婉华和墨愁在墨府十几年，一直都算是安分守己，她们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正文 第8章 这个丫鬟有问题 2

　　墨无垢沉默着不说话，洛婉华和墨愁不过是台面上的小角色，她们背后的主使才是她真正的仇人！
　　“先不要管那么多了，眼下墨府已经不能待了。”墨无垢回避了轻水和柑橘的问题，“反正府里的丫鬟小厮除了你们也都跑光了，我们这就带着金银细软连夜逃出去。”
　　轻水和柑橘对视了一眼，柑橘还是有话想问，但是轻水拦住了她。
　　“小姐，金银细软刚刚柑橘已经收拾妥当了，我们手里的现银不多，大约只有一千两。山庄的银子都存在帝京的银楼里，不晓得还能不能取出来。”轻水利落地整理着眼前的困境，“而且，我们连夜逃出去要在哪里落脚，帝京晚上宵禁，恐怕也没有客栈敢收留咱们。”
　　墨无垢点点头，她常年被养在闺阁里，养尊处优，这些琐事了解的不多，全凭轻水的提醒。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如果今晚我们逃不出去，改日官府的文书下来，我们就都成了犯人，更是跑不了了。”墨无垢分析形势，“我们先带着现银逃出去，城南还有我爹早年留下的一户山居，我们先到那里落脚，其他的事情等到了那里再说。”
　　轻水和柑橘听了都点点头，墨无垢打发柑橘将睡熟的墨无忌抱出来，她和轻水稍微打点一下就离开。
　　“小姐。”
　　轻水打点好一切，刚要开口就看到墨无垢对她使了个眼色，立即住了嘴。然后墨无垢朝她指了指门外，两人悄悄往门边靠近，墨无垢猛地将门一开，就听到“哎呦”一声，有个人影从门外滚了进来。
　　“雅歌？”
　　轻水一下子认出了她：“你不是跟着其他丫鬟小厮跑了吗？又回来在小姐门外偷偷摸摸地听什么？”
　　墨无垢仔细一看，狼狈地跌进屋子里的人果然是雅歌。雅歌是她娘屋子里头的丫鬟，原本也不是个贴身伺候的，但是雅歌是丫鬟里少有的识文断字的，便经常被她娘打发去替她爹整理书房，也算得上是府里的大丫鬟了。
　　“哦，我……我担心小姐出事。”雅歌被轻水追问，表情僵硬了一刹那，然后很快就缓和了过来，站起身来拍打了两下，“府里出事的时候我一时害怕就跑出去了，可是回头仔细想一想，夫人待我不薄，我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雅歌说得倒也合情理，轻水拧着眉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她，回头看向墨无垢。
　　墨无垢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雅歌，一双冷冷的眸子将雅歌上上下下扫了个彻底，直看得雅歌心里发毛的时候，她忽然对雅歌道：“难为墨家遭难的时候你还记挂着我们，我记着我娘提起过，你是个孤女在育幼堂长大的？”
　　雅歌点点头，挤出一抹笑容道：“是啊，我自幼被爹娘抛弃，在育幼堂长大，两年前到墨府寻了份差事。多亏了夫人看重，我才能体体面面地活到现在！”
　　墨无垢听着雅歌叙述着她娘苏良辰是如何看重她，将她调拨到墨少羽书房里做事，又是如何被墨少羽倚重整理书房，脑中闪过一些平日里没有留意过的画面。
　　“你同我爹院子里那个跑腿的小厮况小武交情不错吧？”墨无垢问道，“我有几次看到你俩说话。”
　　雅歌一愣，急忙摆摆手解释：“小姐你误会了，我们男女有别哪里有什么私交，不过是老爷有事情要况小武去办，我传个话而已。小姐，你千万别误会，这要是传扬出去，我可没法在其他大户人家找差事了。”



正文 第9章 心如蛇蝎

　　只是，无论雅歌如何解释，墨无垢还是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慌乱。
　　这个丫鬟有问题！
　　“小姐，现在看到你们平安无事就安心了。”雅歌干巴巴地转移着话题，显然不想再说和况小武有关的话题，“不过，以防万一你们可千万不要到外面去抛头露面，安心在府里待着。我相信以老爷在帝京的人脉，应该不会出事的。”
　　这番话连刚抱着墨无忌出来的柑橘都听出了问题：这不是叫她们坐以待毙吗？
　　抱着熟睡的墨无忌柑橘也不敢高声说话，只能走到墨无垢身旁询问般地看了她一眼。墨无垢好似无意地扫了轻水一眼，轻水立刻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挡在了门口。
　　“咦？小姐，你们这收拾好的包袱是准备连夜离开？”雅歌没有发觉不对劲，只是双眼胡乱在屋子里打量，结果瞄到了墨无垢她们收拾好的包袱。
　　墨无垢点点头：“是，我担心爹娘的事情一时解决不了，待在山庄里不是个法子。”
　　“那……你们打算躲到哪里去？”雅歌试探着问。
　　墨无垢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她发现的还算及时，雅歌没有听见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眼珠一转想到了计策：“半夜三更的也没有去处，而且我们也担心住在客栈里会被搜查，所以轻水和柑橘建议先到城隍庙里躲几日，那里平日也没有什么人，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去处。”
　　“哦，哦。”雅歌点点头，“是个好地方，是个好地方。那个，小姐，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日还得早起到集市去找新差事呢。”
　　墨无垢点点头，轻水默默地让开一步，雅歌便急急忙忙又离开了。
　　“小姐！”
　　轻水和柑橘不约而同地朝墨无垢喊了一声，心急地看着她：很显然，她们也看出了这个雅歌神神秘秘，似乎是在窥探监视她们！
　　墨无垢示意轻水和柑橘安静，然后伸手将被吵地不安稳的墨无忌抱了过来，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待墨无忌重新又睡得安稳了，墨无垢才又缓缓抬起了双眸，幽黑的眸子比外面的夜还深。
　　“小姐？”
　　轻水担心地唤了墨无垢一声，一旁的柑橘也不敢出声。毕竟，她们几人都不过是年少的女子，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墨无垢摆摆手，对柑橘吩咐：“柑橘，你带着无忌和细软先到山居去。我和轻水跟着雅歌，看她到底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说完，墨无垢就和轻水快步往外走，这附近都是墨府的地盘，两人熟门熟路，很快就找到了还未走得太远的雅歌。果然，雅歌一路上边走边回头看，显然是担心有人跟着她。等到终于走出墨府周围后，雅歌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发足跑了起来，一直跑到了一处看着蛮宽敞整洁的宅子门口，“哐哐哐”地叩起了宅门。
　　墨无垢和轻水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隐藏在街角之后，微微探身关注着宅门的情况。
　　“嘎吱”一声，厚重的宅门打开，雅歌和前来开门的丫鬟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里头的人便飞快地跑走了。隔了不到一会儿，宅门大开，两个熟悉的人影从宅门里走了出来，雅歌就好像是一条看到主人的狗，躬身迎了上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墨无垢那小蹄子真的打算躲到城隍庙去？”洛婉华一身富贵锦绣，比在墨府的时候高调地多。



正文 第10章 安排后路 1

　　“夫人真的，奴婢哪里敢骗您。奴婢刚刚到墨府打探，那墨无垢年幼无知，傻得可笑，一股脑就把自己的藏身之地告诉奴婢了。这不，奴婢一听到消息，立即就赶来报信了。”雅歌言辞之间满是谄媚邀功。
　　“娘，城隍庙地处偏僻，墨无垢躲在那里正好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们这就到爹那里讨些人马，今夜就把她擒回来。”这娇娇弱弱的语调墨无垢也很是熟悉，便是那一直在她面前温软惹人怜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墨愁，如今的她也是和洛婉华一样珠翠满身，“到时候墨府一家老小都在我们手上，将墨无垢和墨无忌拉到墨少羽夫妇前严刑拷打，我就不信墨少羽的牙关能这么紧！”
　　洛婉华走到墨愁跟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显然是十分满意她的表现。
　　墨无垢和轻水躲在暗处听着，洛婉华和墨愁的一席话让她俩骨头里升起一股寒意，就好像那冰冷淬毒的匕首从她们骨头缝里刮过，冷得二人牙关打颤。
　　“呵呵。”墨无垢低低地冷笑了一声，惊得身旁的轻水一个轻抖，惊讶地回头看向她。
　　前世洛婉华母女将她逼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当夜她们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如今，她又听到了洛婉华母女更恶毒的计谋，不知道该说是上天在耻笑她，还是在垂怜她！
　　“小姐？”轻水见墨无垢紧咬着牙关，洁白的贝齿边缘都已经在微微渗出血迹，不禁有些担心。
　　墨无垢摆了摆手，对轻水道：“我没事。”
　　轻水点点头，又朝宅门前看了一眼，洛婉华显然已经采纳了墨愁的建议，差了个丫鬟连夜到墨愁口中所谓的“爹”那里讨人马去了。
　　“幸亏小姐你刚刚机警，没有告诉雅歌真话，不然我们可就要撞在二夫人……哦不，是洛婉华这个贱妇手中了！”轻水说起洛婉华也是愤懑不已，她身为府中丫鬟，对洛婉华母女一贯地谦恭有礼，没想到就是这母女二人串通了外人来陷害她们！
　　墨无垢眯着眼睛看着洛婉华等人的背影，翘起唇角冷冷笑了：“轻水，你觉不觉得可笑至极。我们眼前的三个人都是墨府里的旧人，现在却商量着怎么把墨府的人赶尽杀绝！”
　　轻水嘴唇动了一下，还没有想好如何安慰墨无垢，就听到墨无垢说道：“她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好戏，才刚刚开始！方才我骗了雅歌，雅歌就急不可耐地跑来邀功，洛婉华和墨愁更是急功近利，连夜就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你说，要是她们如此兴师动众，赶到城隍庙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段绍崖能轻饶了她们吗？”
　　段绍崖会轻而易举地饶过洛婉华母女吗？
　　自然是不能，位高权重如段绍崖，心狠手辣如段绍崖，怎么会将卑微的洛婉华母女放在眼里？即便墨愁是段绍崖的女儿，他依旧将她们母女二人养在鱼龙混杂的闹市区旁的宅子里，可见对她们母女二人也不怎么上心。
　　那洛婉华母女会轻易饶了谎报消息的雅歌吗？
　　那便更不可能了，急功近利忘恩负义如洛婉华母女，一旦在段绍崖那里得到了惩罚，必定会为了推脱责任和出一口恶气，将比她们更卑微的雅歌推出去。
　　“雅歌不过是一颗小小的墙头草，如果洛婉华母女为了自保要拿她抵罪，你觉得她还活得了吗？”墨无垢问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