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思过堂   红霞散去,金乌沉海,一切光明都将归于黑暗,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昏暗的天空飘起了洁白的雪片。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白雪皑皑,明府后院红梅盛开,艳如血的花瓣上沾着点点细雪,那红白的相称美似画卷,只可惜这会儿无人欣赏。
  
  哆哆嗦嗦有两个穿着蓝底粗棉窄口袖儿的小丫头,红着鼻子提着昏黄的纸灯笼快步的从回廊那头走过来,两人一路无话,生怕张嘴进了寒风,小心翼翼下了回廊,唯恐被台阶上白雪下的薄冰滑摔了腿,要知道明府从来不养闲人,更别说是废人。
  
  雪地上一排排脚印延向梅林后的小院,跟着又会被落下的白雪掩藏痕迹,只留越来越远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晰的咯吱声。
  
  “这天儿简直没法过。”掀开厚棉帘子,那两个丫头终于呼出了一口气儿,用力跺了跺脚之后才笑着对里头坐着的两个人道:“两位姐姐莫怪,外头实在是雪太大了,让姐姐们久等了。”
  
  “不怪不怪,我们好歹烤着火呢,到是你们,居然连把伞都不带。”里头坐着的两人年纪看起来更长,不过衣服的颜色与样式到与刚进来的两人一般无二。
  
  “这路又不远,谁知道会下大了呢。”两个小丫头吐吐舌头笑着道。
  
  两个大点的丫头也跟着笑,随后便站了起来从破皮儿的墙脚取了油伞准备回去了。
  
  四人走到门口,后头一个小丫头踌躇了一下轻声问道:“真的不用给九姑娘送饭?”
  
  “送什么送,老爷可是特别吩咐过的!再说她自己做的那事儿说出去都丢人,你以为她还是咱们老爷心里的宝贝疙瘩啊?这庶女怎么能和嫡女比?我瞧着往后她恐怕再不能在咱们府上耀武扬威了,说到底这个家可是太太在管,她算哪根葱!”说完这话,打头的那个大点的丫头就走了出去,头还昂得高高的,就好像她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
  
  另外一个大点的丫头赶紧跟了出去。
  
  “檀萱,老爷不会真的不管九姑娘了吧。”两个小丫头回到火盆旁,胆小的那个忍不住问道。
  
  檀萱原先叫檀香,只是香字冲了九姑娘的名讳,便改成萱了,她抬起头往里头瞧了瞧才沉默的摇摇头。
  
  明月香靠在门上,恨不得自己从门缝里挤出去,可是她再伸长耳朵往外听,也听不见外头两个丫头说话了。
  
  抬起头,坐在地上往正前方看,就见正对面一堵墙上挂着“思过堂”三个字,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摆着一张香案外,就是香案前那并不算厚实的蒲团。
  
  眼眸扫过斑驳掉皮的墙面,微弱的几乎快要熄灭的烛光,明月香苦笑,当真是思过,就算没错也能叫人吓得认错。
  
  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明月香扯了扯身上的灰白粗布袍衫,她爹这次可算是下决心要整治她了。
  
  晃悠悠爬起来走到蒲团旁慢慢跪下,香案后还有一张三清老祖的画像,明月香看了好久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奴的家乡人人信佛,寺庙鼎盛,道教式微,但奴那时并不信佛,如今死后重生……奴到不得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无论如何,往后还请老祖保佑一二。”明月香说完虔诚的拜了三拜。
  
  百无聊赖,明月香靠在角落里抱着蒲团昏昏欲睡,她可是听说她老爹准备将她关上一个晚上。
  
  朦胧间,门外似乎有人在说话,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紧将蒲团放好人也装模作样的跪了上去。很快房门被人慢慢推开,轻盈的脚步出现在明月香的身后。
  
  “九妹妹……”叹息中带着惋惜还有无奈。
  
  明月香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可她还是挺直了背,好似赌气道:“三姐姐来此作甚?不怕爹爹怪罪?”
  
  “九妹妹你还是这样的性子。”明悦蓉拎着食盒走到明月香身边跪坐下来道:“饿了吧,快点吃吧。”
  
  “我才不吃,爹爹不是要饿死我么?”明月香扭过头,强忍饥饿道。
  
  明悦蓉并不生气,似乎已经很习惯明月香的脾气,她心疼的看着明月香又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脸道:“三姐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眼下董家已经与十娘订了亲,你再如何折腾这事儿也不会缓转,到头来也不过是消耗掉爹爹对你的宠爱。”
  
  原以为明月香还会如往常一般听不进劝,明悦蓉都做好明月香会大发脾气口不择言的准备了,可谁知明月香沉默一阵后居然道:“我原以为他与我一般心思,可却没想到到头来他心里也不过是与那世间人一般的福浅,嫡庶嫡庶,若是他看中身份何苦招惹我。”
  
  “哎哟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是想通了。”明悦蓉几乎喜极而泣,上前一把搂住明月香道:“可不就是那样的道理,他舍不得你的美貌,又舍不得十妹的身份,这样的男子哪里值得你去伤心。听三姐的话,明儿去和爹爹告个罪,这事儿就揭过了,往后可不能再伤爹爹的心了。”
  
  对于明老爷,明月香暗地里不屑的撇撇嘴,可对于明悦蓉她到是感受到对方是真心为她好,想她莫名来到此处,这可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于是她软了心便道:“我明月香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偏偏就那十娘当成宝,她若是喜欢送她好了。”
  
  明悦蓉只是笑,并没训斥她,只要明月香能过去心里那道坎,她就还是这府里老爷最疼的女儿。
  
  明月香假装缓过心情,接过三姐手里的馒头就大啃起来,不过她前世教养极好,不自觉就带了出来,到一点儿不显粗坯。
  
  明悦蓉见识不多,所以只觉着九妹越发的好看,比城里那些贵女还要耀眼。
  
  用罢了东西,明悦蓉收拾了东西之后,便不舍的离开了,走之前还特别交代了明月香让她千万别意气用事。
  
  明月香看着房门关上又被人锁起,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一关她是过了。
  
  明老爷显然这次是气得狠了,但终究明月香在他心里依旧不同,所以天刚蒙蒙亮,明月香就缩着身子听见房门的锁被人打开的声音。
  
  “姑娘,姑娘啊!”
  
  明月香还没搞明白呢,她就被两个丫头扶了起来,晃了晃头稍稍清醒之后她才发现,屋里已经呼啦啦站了好些人,其中有院子里的婆子还有守着她的丫头,更有她原身身边常带着的两个大丫头。
  
  “姑娘,你还好吧,没冻着吧?”袖双脸色发白焦急的摸着明月香的额头说道。
  
  明月香摇摇头,重新站得笔直望着那两个曾经压着自己进思过堂的婆子道:“我能回去了么?”
  
  那婆子撇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九姑娘可以回去了,但切记勿要生事。”
  
  明月香冷哼,拉好了衣服直接带着两个丫头就离开了思过堂,连一眼都没回头看,就好似害怕被人抓回去一般。
  
  “姑娘,赶紧把披风披上这外头可冷的很。”暖语将披风展开细致的给明月香系了起来。
  
  “无妨,思过堂里有烧火盆,到不至于冻死我。”明月香一出口就带着讽刺。
  
  袖双与暖语对视一眼,无奈却也放下了心,至少自家姑娘恢复了平时的精神。
  
  一主两仆上了回廊就往明月香的云裳院去,可哪知远远的就有三人走了过来,明月香一挑眉,心下一通烦躁,可还是振作精神迎了过去。
  
  “十妹到是起得早。”明月香先声夺人,哪怕略带憔悴,可那惊人的容貌在这白雪红梅旁依旧看得令人嫉妒。
  
  明珍卉恨不得撕了手里的帕子,但她一想昨日之事,心情竟好了起来,就连万年板着的脸也露出几分难得的笑意道:“我不过是来关心一下九姐姐,不过看样子九姐姐并不想看见我。”
  
  明月香嗤笑,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居然不看她了。
  
  明珍卉忍了又忍,终归还是压制不住道:“九姐姐这般,不过是看不得我得到如意郎君,只是九姐姐要清楚,董家少爷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董明两家结亲可是正经儿的联姻,而不是送个妾过去。就算九姐姐气断了肠子,豁出脸皮子,那董家也不会要九姐姐的。”
  
  明月香慢慢转过脸来,就那么死死盯着明珍卉。
  
  明珍卉顿时脊背发凉,她身边两个丫头也懦弱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再说一遍!”明月香柳眉倒立,一双狐狸翘角儿眼瞪得溜圆,原本苍白的脸上浮起朵朵红霞。
  
  “怎么?你还想如何?你可别忘记了,你昨儿个是怎么进的思过堂!”明珍卉往后一缩,可想想自己的身份便又端了起来,她一身沉蓝绣百草纹的锦袄搭配深蓝高腰长裙,端庄是端庄了,可看上去明显要比她实际年龄老上不少。
  
  明月香心里带着几分忐忑,可她很快下了狠心,上去一巴掌就抽了过去,直将明珍卉头上的万福银簪都打落了地,发出叮当的脆响。
  
  “我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我告诉你明珍卉,董子扬欢喜不欢喜我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不稀罕了!不过,就凭你这个模样,你这辈子也别想他欢喜你!反正你最爱的也不过就是那个身份,嫡女正妻,你就抱着这些过一辈子吧!”
  
  说完,明月香再不敢留,转身就带着人下了回廊,去了她的云裳院。
  
  身后,明珍卉再也忍不住了回头大哭着就跑去了正院。 正文 背主   清晨的阳光从菱形原木色的窗棱里透过来,朦朦胧胧的印在床边的软榻上,外面屋檐下的冰凌已经冻的老长,可有几只却在房门被人打开又猛地关上后,落到了地上砸得粉碎。
  
  “姑娘,姑娘你这可怎么办啊?”袖双害怕的跟在后头,红着眼圈道。
  
  明月香没理会她,直接道:“给我换身衣服,我要去给爹爹请安。”
  
  “姑娘,十姑娘毕竟是太太的女儿,姑娘刚刚那样直接打脸……会不会不太好?”暖语犹豫的劝道。
  
  “放心吧,我如今发泄出来,太太才会更放心才是。”明月香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难得解释道。
  
  两个丫头不敢再多说,赶紧给明月香换了一套颜色稍稍鲜艳点儿的衣裙,外头又用狐狸裘衣裹上到比披风暖和多了。
  
  三人从屋里出来,太阳依旧慢慢升高了。
  
  明月香拿着手炉走在前头,两个大丫头跟在后头护着就生怕这位一不小心被冰滑摔了。
  
  此时,院子里早就有来来回回的下人们开始洒扫,明月香转头向院子一处拐角看了一眼,便冷冷的收回目光,疾步出了院门。
  
  明家是商家,虽然在宣地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可对比那些世家贵族来说,也就是有些钱罢了。府院不敢买最大的,门前不敢砌石阶,就连奴仆也不敢超过定数,所以明家从来不养闲人,否则府里正常的运作就要乱,必须每个人都要物尽其用。
  
  明月香晓得父亲一心想往贵族上靠,想学他们的风雅,想学他们的礼仪,更想学他们的气派。但到底是商门子,府里的规矩并不大严格,女儿想见父亲也不像世家后院那么困难,甚至什么都握在主母手里。
  
  父亲的控制欲极强,整个明家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下,这也就是明月香考虑再三也要打了十娘的缘故,太太那边儿……底线没过,相信她也不会伸出手。
  
  “九姑娘怎么来了?”门口是前院的总管,也算是家里的老人了,明家三代前开始经商,直到明月香的爷爷那辈儿才开始有所积累,所以陆总管的父亲那一家子也是那个时候被买进的府。
  
  “我……我昨儿做错了事儿,今个儿来给爹爹赔罪。”一句话绕了几个圈,明月香看起来说的不情不愿,却也带着小女儿家的小心翼翼和忐忑。
  
  陆总管忍住笑,让开身子道:“老爷最是心疼姑娘,昨夜都没休息好,姑娘赶紧去看看吧。”
  
  明月香提着裙子跑了进去,两个大丫头自然被留在了门外。
  
  深吸了一口气,明月香略踮着脚挪步往里走,虽然她有原身的记忆,可明老爷在她脑海里只有画面,并没有留下原身对于明老爷的孺慕之情,对于如今的明月香来说,父亲只是个陌生人。
  
  “做什么鬼鬼祟祟的!”绕过雕刻的并不算精美的拱门,明老爷坐在书案后正拿着本书品茗,这也是他最近最喜欢做的事儿。
  
  “爹爹。”明月香委屈的别别扭扭行了一个礼,这在往常,明老爷肯定不悦只觉着她没规矩,可眼下哪怕女儿闹脾气那举止也是瞧着淘气看似撒娇,说不出的灵气,就好像他上次参加都水丞的岳家所办的品春会,远远瞧着的那些国都的贵女们。
  
  “恩,知道错了?”明老爷稍软了语气,可还是不拿正眼去瞧明月香。
  
  明月香也不气馁,厚着脸皮走了过去道:“爹爹,人家真的知道错了。”
  
  明老爷不说话,但明月香细瞧便发现父亲的眉头舒展开来。
  
  “爹爹,我这不是气昏了头么?我与董子扬青梅竹马长大,如今他却说要娶我十妹,我一时没想清楚就想去找那混蛋说个清楚。”明月香表面说的很随性,可暗地里却在观察父亲的表情,当说到董子扬的时候父亲很明显皱皱眉头。
  
  “那小子不过是国都一商家子,九娘何必非他不可?这话本应该是你母亲与你说……”明老爷叹了口气道:“你与十娘不同。”
  
  这若是曾经,那原先的明月香必然会以为自己是在父亲的心里不同,从而得寸进尺得到她想要的,然而此时此刻明月香已非曾经的明月香,所谓九娘与十娘的不同,也不过是九娘貌美如花,十娘刻板普通,九娘还有更好的用处,而十娘嫁给商家做正妻以维持两家更亲密的合作关系已经是她最大的用处。
  
  简而言之,九娘嫁给董家做妾是浪费,而十娘嫁给旁人家做妾是无用。棋子总要用在最好的地方,明老爷显然从来不是一个会浪费资源的人。
  
  “爹爹……我,我只是觉着委屈!”明月香掏出帕子不甘的跺了跺脚,便嘤嘤哭了起来,哭得美目泛红,唇瓣娇嫩。
  
  明老爷放下书站起身拍了拍明月香的肩头,心里原本的不安也去了大半,他最怕这个他最看好的女儿会因为一时糊涂做出不可挽回的丑事,还好,还好……还来得及,且听女儿这般说,女儿对那小子的感情也不像是他之前以为的情根深种,反倒更像小孩子失去玩伴的气恼。这样最好……
  
  “哎,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啊,往日你总不耐烦听这些,如今可要长长心,莫要被人骗了。”明老爷先是装模作样教训了一番,然后便软了几分道:“你上次不是喜欢那玉漱斋的富贵荣华么?爹让下人给你买回来?好了,别哭了,又不是奶娃娃了。”
  
  明月香暗惊,果然明月香在明府格外受宠,那玉漱斋的富贵荣华是一套金首饰,价值上百两银子。眼下这事儿明明是想要与人私奔的明月香不对,到头来她只要上门说几句好话,哄哄自家老爹,不但没怎么挨骂,还得了一副头面当补偿。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你也别怪爹让你跪了思过堂,你这脾气也要好好磨磨。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你要好好想想了。”明老爷重新坐定,想了想又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也不必去你母亲那里请安了,去吧。”
  
  擦了擦眼角,明月香告退出来,外头两个大丫头赶紧过来护着往云裳院回。
  
  不用给主母请安是在明月香的意料之中,而得到那副头面则让明月香确定了在她记忆里父亲大过一切的印象。
  
  只是,明月香到底是谁杀死的呢?
  
  “粟红呢?”一进云裳院,明月香就大声说道。
  
  袖双与暖语赶紧走到院子角落里,将一个穿暗红粗布棉袄的丫头拽了出来,那丫头骇得全身发抖,哭又不敢哭得大声,只能呜呜咽咽的流泪,瞧上去极为可怜。
  
  “看什么!都回去干活去!”暖语转头冲着院里其他人喊了一声,便与袖双扯着粟红进了正门。
  
  回到屋里,明月香坐在上首看着地上跪着的粟红,细细在她的记忆里翻找,明月香之前确实是想要与董子扬约好一同私奔的,因为她知道一旦两家定下了婚约,他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只可惜昨夜董子扬并没有出现,而她的行动却被人暴露了。
  
  “昨儿个是你跑去太太那里告密的,对么?”明月香居高临下,颇为肯定的说道。
  
  原想否认的粟红在明月香的视线下,终于忍不住大哭道:“奴婢也是没法子,求姑娘看在奴婢平日里尽心伺候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明月香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旁的我压根不想多说,我只问你,当初让你送信给董家,你送了没?还有这事儿你除了告诉太太外,之前还告诉别人没有?”
  
  粟红赶紧回道:“奴婢送了,那封信奴婢真的送了,除了太太奴婢真的没告诉别人。而且奴婢也不是有心要告诉太太的,姑娘当时让奴婢在二门等着,奴婢是被十姑娘身边的绿萼姐姐发现了之后,才……才说的。”
  
  “然后她们答应你,如果说出了缘由,便不治你的罪,还将你放回来?”明月香冷笑道。
  
  栗红只是哭,悔得恨不得钻进地里,她原想着那会子背叛了主子,只要十姑娘不说,九姑娘也完了,指不定九姑娘身边两个大丫头也逃不过。她就可以蒙混过关,过些日子再换到别处当差。但哪知不但九姑娘身边两个丫头没事儿,就连九姑娘这样与人私奔的罪名,都能让她平安无事的归来。
  
  “贱人!”暖语忍不住上前甩了粟红一个嘴巴。
  
  “好了,拖下去吧,交给太太,就说我不要这种背主的东西。”既然她这么大动静她爹都没动她,那明月香也就不怕粟红嘴里说出什么来,相信太太会很妥当的帮她处理好这个人。
  
  “姑娘,姑娘!不要姑娘,奴婢从小伺候姑娘,奴婢的娘可是姑娘的奶娘啊!”粟红颤抖的喊道,双眼瞪得突出充满了绝望,若真是到了太太手里,那就是一碗哑药,卖出国都,这外头兵荒马乱的……
  
  可惜,明月香只是撇了她一眼,便起身回了寝室。
  
  粟红确实是明月香已故乳母的女儿,明月香也相信她多过身边两个父亲送来的大丫头,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身边也不需要这么一个妄想摆布她的人,想想那些记忆,若是明月香身边没有这么个心思活络的丫头,她就算再嚣张跋扈有好些事儿她也做不出来。
  
   正文 处理   “娘,您可不能看着女儿就这么被人欺负。”明珍卉委屈的坐在母亲身边,用帕子捂住眼低声哭泣道。
  
  曹氏越听脸越冷,最后更是将茶盅重重的放在身边的茶几上。
  
  明珍卉吓得一缩,哭声也弱了。
  
  “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与那明月香是一个身份?”曹氏颇有些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道:“娘一直说你是嫡女嫡女,你将来是要嫁给人家做正头娘子的,可是明月香呢,你瞧瞧你爹养她的方式?明艳动人性子娇蛮,哪家男儿不喜这般做派?可又有哪家的媳妇会是这个调调?”
  
  “可……可是……”明珍卉摸着还有些肿的脸颊,妒火中烧,她自小听母亲的话不与这些庶女一般见识,可她瞧着明月香被父亲百般宠爱,又见自己喜欢的男子私下与明月香浓情蜜意,那种感觉又怎么可以用一句身份就能压得住的?所以她才会兴致勃勃的跑去回廊上等着从思过堂里放出来的明月香,她就是想看看那个被父亲惩罚被喜欢的男人抛弃的明月香到如今还有什么可傲气的!!然而她却不曾想那个死丫头到了这种时候都不低头!!
  
  “没有可是!珍儿,当初你说你喜欢董家的少爷,娘也随你了,你爹也应了。可你居然不顾身份一大早跑去刺激明月香,你的气度呢,你的教养呢?你不会是想告诉为娘,娘这么多年教导你的心血都白费了吧!”曹氏绷着脸,大声呵斥道,额头上一道道青筋爆起显得她极为不悦。
  
  “没有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想看看那个活得恣意的女子落到什么下场,只是想要验证母亲这么多年来教育她那些尊卑嫡庶根本没有错,她再不必羡慕明月香的容貌和行事,因为端庄贤贞才是正妻最好的品性,董子扬最终还是她的,不是么?
  
  “罢了罢了,你还小……”曹氏见女儿无措的样子,也心疼了,不由探身给她擦着泪道:“说实话,她能来这么一出,我到觉着放心了。”
  
  “娘!”明珍卉不满道。
  
  “能在明面上的,总好过藏在背地里的,那种人前谦卑人后捅刀的人才是最可怕。”曹氏将女儿哭湿的碎发拨到一旁,语重心长道:“你以为娘真的能容忍她对你不敬?可是这是明府,你也清楚你那些庶妹对于你爹的重要性,为□□,为人女,我们娘俩都不可坏了你爹的好事,这是明家的大事,更何况明府将来也是你亲弟弟的。”
  
  “那就这么算了?”明珍卉不甘心道,从小到大母亲总是让自己不和明月香计较,如今她都被扇了巴掌莫非还要忍?
  
  “傻孩子,她都跪了一夜思过堂,你又与董家少爷订了亲,在你爹心里谁受了委屈?再说这事儿本就是你自己找的,若是你再不依不饶,你爹如何看你?不如忍上一时,将来看她有个什么结果。”不过都是个做玩物的命,可曹氏这话到不好明说了。
  
  明珍卉扭着身子,心里总是绕不过这个弯。
  
  曹氏刚想再劝,却听外头嬷嬷回道:“云裳院送了个丫头过来,说是九姑娘说了,那是个背主的,让太太处置了。”
  
  曹氏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明珍卉道:“瞧吧,那就是个什么都放在表面的,昨儿个她身边的丫头背着她给咱们通风报信,今儿个她就送来想看我什么反应。”
  
  “可是我都答应了,放她回去不再追究了。”明珍卉觉着自己又被扇了一巴掌。
  
  “不过是个脑子拎不清的丫头,你还当真了。”说完,曹氏就说道:“喂了药,明儿个提脚卖了吧。”
  
  “嗤,那还是她乳母唯一的女儿,她乳母才死几年,就连情分都不念了!”总而言之,明珍卉才不管其他,她就是看明月香不顺眼。
  
  粟红确实是明月香乳母的女儿,明月香的母亲身份很低,据说是国都有名青楼的舞姬,当时明老爷正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时期,最不缺的就是钱,再说那名舞姬长得绝艳无双,就连宣王都曾看过她的表演,私下里还和心腹赞叹过其“国色天香,天下少有”,所以不论是因为明老爷真心喜欢那个舞姬,还是因为宣王也曾经对其有意,明月香的母亲最终还是进了明府成为了明府的小妾,之后更是为明老爷生下一女。
  
  只可惜红颜薄命,大概是因为明月香的生母生得太美,所以寿数不长,就在明月香三岁的时候,她便因为一场风寒香消玉殒了,那个乳母也正是明月香刚出生时其生母亲自买回来的,可谓伴着明月香长大,直到明月香十一岁的时候才死的。
  
  因着明月香的生母生前被宣王赞叹国色天香,明老爷自然便将那香字用在了同样自小就眉眼精致的明月香身上,他就盼着有朝一日可以用明月香换来明家一个锦绣前程。所以明月香和她的乳母也算是在明府待遇独特了。
  
  姑且不说乳母待明月香如何,可明月香是真的对乳母一家很好,不但一直照顾乳母一家的生活,还在乳母守寡之后将她的女儿粟红弄进府里给自己做了二等丫头,甚至平日里全然相信粟红,到将袖双与暖语放在一边。
  
  “重新将我的私库好好理理,弄个单子出来。如果少了什么就派人去粟红的家里找,还有她家那套院子也给我卖了换成银票。”明月香回忆了前身与粟红相处的方式,总觉着自己肯定亏了好些,不仅肉疼的厉害。
  
  “这……我听说那院子里还住着粟红父亲家的亲戚。”袖双谨慎道。
  
  暖语也劝道:“姑娘这事儿做的也太冲动了,粟红毕竟是张嬷嬷的女儿,如果忍得一时,再找个别的理由弄出去也好过现在……就怕有人说嘴。”
  
  “理由?要什么理由,背主不算?”明月香性子一向强硬,她虽然勾心斗角的事儿上辈子没少做,可眼前不论是前身的性格还是明老爷给她创造的条件,她都不觉着自己应该为了个奴婢费那么多心思,好就用着,不好就卖出去。
  
  “就怕有人说姑娘不念旧情。”袖双担忧的也不无道理,好些世家大族就连乳母都要供奉着,就生怕人家说他刻薄,这粟红可是明月香乳母唯一的孩子。
  
  “那她怎么不与我念旧情?”明月香想想后又道:“私库肯定有少的,就对外头说她手脚不干净,我忍不了了!”
  
  “那万一粟红的叔叔上门来,那院子的事儿要不要缓缓?”袖双又问道。
  
  “好笑呢,那院子是给我张嬷嬷一家住的,他们朱家凭什么住着,再说了张嬷嬷一家都没人了,这屋子我凭什么不能卖,我管着我乳母,我还要管着他们一家子?做梦去吧!”明月香站起身就连翻白眼的动作都瞧着有风情。
  
  见劝不住,袖双与暖语便赶紧出去办事了,其实粟红被卖了对她们两个来说当真是好事,原来她们两个都像是摆设,如今姑娘很明显是要把院子里的担子交给她们了。
  
  明月香倚着窗框往外瞧,嘴角轻挑,她不怕用她爹给她的人,因为她与明老爷并没有利益冲突,只要她在明府的一天,她就要紧紧抱住老爹的大粗腿,也许前身不记得了,可她很清楚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明老爷给的。至于将来出门子的事儿,她也不会仍由明老爷将她卖了,就算是卖,她自己也要挑个好金主,卖个好价码。
  
  至于董子扬,明月香记忆里那还真是个对她极好的男人,虽然家族的包袱太重,不可能与她私奔,但也不至于约好了不去,所以明月香猜测,粟红手里的那封信要么是给太太拿走了,要么就是给父亲扣下了。不过这样也好,明月香并不想为前身买单,再说董子扬就要成为她的妹夫了,日后还是两不相见的好。
  
  算了算,她今年十四,她爹要卖她起码还有两年,明月香现在着实累了,也就暂时将所有的烦心事儿扔到一旁。
  
  只是她想歇着,旁人可不饶她,就在她刚想躺下的时候,外头就有个姑娘幸灾乐祸的喊道:“九妹这是怎么了?别是气伤了身吧。”
  
  明月香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可是外头那姑娘丝毫不想放过她似的,还在门口喊道:“哟,别是气晕了吧,赶紧找大夫啊!”
  
  明月香又翻了个身,眉头皱了起来。
  
  “哎,我说九妹也真是的,她难道不知道爹最恨就是私奔么?当年四姐的事儿她还不吸取教训?这会子可跌惨了,也不知道爹爹还会怎么惩处呢?”明明好像是关心,可旁人怎么听都不对味儿。
  
  明月香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冲着门口就道:“让明安灵给我闭嘴,把她给我叉出去,如果你们办不到,就等着和粟红一起被卖吧!”
  
  刚说完,门口的明安灵还没进门就被拽了出去,只留下一声惊呼。
  
  “都是些被人拿来当枪使的货色,愚不可及!”说完,明月香就翻身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正文 请安   借口在思过堂受了风寒,明月香窝在云裳院里休息了三日,期间除了明悦蓉进来探望她见了外,其余姐妹统统只是收礼暂不见客。
  
  “姑娘,今儿个该给老太太请安了……”暖语一大早便提醒道,这几日没给主母请安那无所谓,可老太太一向不喜欢九姑娘,这万一给拿了错,又是一顿不痛快。
  
  显然,明月香也想到了,她走到梳妆台前坐好道:“以往那些看起来粉兮兮的衣裙不要拿过来了,还有拿那套富贵荣华的头面出来。”
  
  私库已经给两个大丫头打理顺了,也确实少了一些不起眼的东西,明月香很自然的报给了太太就把这事儿放下了,至于外头那套宅子她是怎么都不可能任那一家子继续住下去的。
  
  “姑娘想要梳个什么头?”袖双梳头的手艺不错,明月香一直也都是她在伺候。
  
  原想着梳个繁复的发髻,可明月香想起自己还未出阁,再加上现在的发髻并不多样,便无所谓道:“就垂鬟分肖髻吧。”
  
  梳好了头发又戴上那金灿灿的头面,明月香摒弃了原身素衣的喜好,换了身樱桃红的绣金牡丹交领襦裙,最后又抹了一层艳红的口脂后,这才佩戴了玉佩香囊带着两个丫头离开了云裳院。
  
  明月香撇了眼欲言又止的袖双满不在乎,她知道她的品味和原身有些差别,兴许是原身还是小女儿做派,明明长得明艳丰满,可偏偏要学人家往可爱了打扮,尤其喜欢素色的爱好,让明月香扶额。原身肌肤赛雪少有血色,平日里再穿着一身素衣,若是弱柳扶风也就罢了,但瞧瞧她□□的条件,再怎么装也成不了病西施,反倒像个小儿惹人发笑。
  
  “九妹妹来了,可算是大好了?”
  
  明月香眯着眼看向来人,这人便是原身一直偏好素色的缘故。
  
  “确是大好了,不过气色不好,多抹了点胭脂。到是六姐姐看起来好像没有睡好?”
  
  明月香的六姐叫做明青宛,平日里最大的兴趣就是看书,长得容貌清丽,身材偏瘦,再加上一身的素衣和那学都学不来的书香味,确实看上去要比这院子里其他的小娃娃来的有味道,且美的并没有什么攻击性,理智聪颖让人望之神往。也难怪原身自身条件那么好,都忍不住私下往明青宛那个调调上靠。
  
  明青宛从第一眼看到明月香就觉着她与往日不同,至少平日里她大多喜欢珍珠宝石之类的头饰,就算是买些金头面也基本用做收藏,如今儿这般戴在头上也算是稀罕了,更重要的是老太太最不耐烦这么张扬的打扮。
  
  “最近得了一套好书,看着就舍不得放下,否则食不下咽,睡不踏实,让九妹妹见笑了。”明青宛走到明月香身侧,两人之间相差一岁,可明月香并不比明青宛矮。
  
  “哪儿呢,是什么好书让六姐姐如此废寝忘食?下次借我也看看?”明月香好奇的说道,她前世也没少读书,否则也到不了前世死时的那个地位。
  
  然而明青宛只当明月香是玩笑,毕竟明月香的前身实在不是个能看进去书的,就连明老爷都觉着明月香只是个以色侍人的命。
  
  “好啊,等我下次借给你。”一句话,不过是托词。
  
  明月香听出来了,也假装没领会,笑了笑跟着明青宛走了进去。
  
  老太太还在里间没出来,可屋子里已经坐了好些人,除了太太曹氏外,还有十娘明珍卉以及明月香的三姐明悦蓉。
  
  屋里人见着明月香进来,明悦蓉自然上来关心几句,而明珍卉则是假装没看见,端着个架子连其他姐妹都不多言,曹氏见状只好悄悄叹气,不过还是吩咐众人安静等待不可喧哗。
  
  “你说她今儿敢不敢来?做下那等丑事,老太太今儿个非撕了她不可。”若隐若现的声音,让明月香抬起头来。
  
  门帘一掀,外头先进来两人,一人就是刚刚嘴贱的姑娘也是之前跑去云裳院找虐的明安灵,另外一人穿着碎花布衣不伦不类的还在头上扎了个帕子,等这两人进来之后,明月香才在两人身后瞧见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姑娘,记忆中这姑娘是明五娘明芳思。
  
  “六姐姐,你今儿怎么没等我?”穿碎花布衣的姑娘蹦蹦跳跳的来到明青宛身边,声音拔高,充满着活力。
  
  “十一妹可要小声点,老太太还没出来呢。”明青宛偷瞧曹氏,果然曹氏嘴上不说,可眉头皱了起来。
  
  明十一娘明忆梦吐吐舌头,嬉笑着窝在明青宛身边,然后偷看了眼明月香,小声凑到明青宛耳边道:“那人又使什么幺蛾子,口脂涂得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胡说!”明青宛拉了明忆梦一把,摇摇头。
  
  此时,全场估计最尴尬的就数一开始就胡言乱语的明安灵,她之前去云裳院多嘴多舌就是以为明月香这次肯定是没救了,不说被父亲厌弃也起码不再受宠,可谁知道没过多久她就听说父亲派人往云裳院送了好些补品,其中居然还有玉漱斋的金头面。都说墙倒众人推,只可惜她推的时候这墙压根没有倒!更别提今儿个她本想趁着明月香每次都最后一个来的机会,找明忆梦说几句小话,但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明月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吓得她赶紧往明芳思后头缩。
  
  明芳思哪里顾得了明安灵,她就跟个幽魂似的飘到明悦蓉身边坐了下来,接着就拿着个香囊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就像要看出花来。其余的人也不觉奇怪,大家早都习惯了。
  
  明安灵畏手畏脚的坐到了最边上,等了好久之后才抬起头偷偷望明月香,谁知道明月香正抬眼大大方方的盯着她,她一个激灵差点没叫出来,赶紧又重新缩了下去,想起刚刚明月香对着她动的口型,她就觉着浑身发毛,几乎惊出泪来,因为明月香对她说:你死定了。
  
  就在明月香吓唬完明安灵,众人也坐定了,里间的帘子这才掀开,里头有个黑发老太太拄着紫檀镶玉多寿拐杖被两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走了出来,明月香一看那做派就觉着好笑,也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至于摆这种谱?在她的记忆里,老太太去年还为着份例的事儿,拿着拐棍追过她爹,如今还不是想学世家大族的老太君,只可惜举止修养在那里,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众人站起,由曹氏与明珍卉打头给老太太行了一礼。
  
  待众人重新坐下后,老太太环顾四周问道:“我那乖孙儿今个怎么没来?”
  
  “昨儿个已经来打扰过老太太了,今日夫君怕他闹着老太太便带着出门去了。”曹氏知晓老太太爱孙之心,就连夫君都怕老太太过于溺爱,所以平日经常带在身边教导,也不大让孩子到老太太这里来,眼下怕是老太太要不悦了。
  
  果然,老太太拧了眉毛冷哼道:“我还能嫌弃我孙子?我知道你们嫌弃我老了,怕带坏了孙子。那你们干脆就都别来了,还请什么安?没了孙子,我看你们有什么意思!走走走!都走!”
  
  众人赶紧站了起来向老太太赔罪。
  
  老太太一眼就瞅见明月香一身的红艳,又想起她私奔的丑事,顿时找着发泄口了,拿手一点明月香道:“九丫头还有脸来?啊?你们不让我看孙子,就让我看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众姐妹除了明悦蓉担忧的看着明月香外,明青宛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低下了头,明安灵原本还在害怕,可是这会子却与明忆梦凑到一起幸灾乐祸的抿着嘴暗暗发笑,明珍卉也想笑,不过碍于站在母亲身边太过显眼,也只能忍着,至于明芳思,到是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就像什么都没听见。
  
  “老太太,九娘知错了,您可千万不要生孙女的气啊!”明月香眼泪说来就来,提着帕子哭得稀里哗啦,到把众人都吓愣住了。
  
  要算往日,明月香脾气倔强,常常得理不饶人,可是对老太太那真是百般容忍,哪怕知晓老太太不喜她,她也学着明青宛的打扮,只因为老太太最喜欢明青宛。不过低头归低头,她到底还是有心气儿的人,老太太不喜她自然就会多说几句,她不敢回嘴就只能忍着,但那面上的表情实在是不好看,任谁都瞧得出明月香心里的不痛快,如此反复老太太就越发不想瞧见她。
  
  可是,今儿个这算唱哪出啊?
  
  “你,你哭丧啊!”老太太气得直跺拐杖。
  
  “孙女,孙女没有啊,孙女是真心知错了,孙女这是悔过呢!”明月香哭得凄凄惨惨,就像老太太说了什么要人命的话。
  
  老太太被她堵的那些斥责明月香甚至明月香她娘的话,就这么着被堵在嗓子眼,要知道平日里老太太老把明月香母亲出身青楼的事儿当着那么多姑娘的面念叨,就像不如此就不能突显明家的高贵,不能显现明月香以及她娘的低微。可以说明月香之所以想讨好老太太,就是希望老太太能对她与其生母改观,不再说那些戳心窝子的话。
  
  可是,这老太太当真能口中留德?明月香冷笑,这梦恐怕还没醒呢吧?
  
  “你,你这个扫把星啊,就和你那个娘一样……”
  
  明月香就在等这句话呢,当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扭头就往外头跑,边跑边喊道:“既然我娘的身份如此不堪,那我还不如死了好!”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哎呀,妈呀,九姑娘这是要跳井啊!!”一声,所有人都炸了锅了。 正文 回忆   明月香怎么可能真的跳井,再说老太太的院子后头才有一口盖着盖子的老井,明月香若是真想跳井怎么也不可能喊得满院子的人都知晓,她眼下的目的不过是吓唬吓唬老太太,让她往后别老没事找事,揪着明月香的生母不放,逝者已矣明月香既然成为了现在的明月香,为人子女,总不能让生母死了还要被老太太戳脊梁骨。更何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与明月香的生母也算是同病相怜。
  
  “姑娘,姑娘千万别冲动啊!”袖双与暖语还以为明月香真的要跳井,赶紧死命拉住,这要是姑娘出了事儿,明老爷就能撕了她们。
  
  明月香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她才敢豁出去闹到这个地步,这若是换了官宦之家,她说不定就忍了再换一种迂回的方式解决,可对于明家这种数代商家规矩松散的人家来说,激烈看似莽撞的愚蠢行为反而能得到最好的效果。再说她爹对她可宝贝的紧,只要没伤害她爹的利益,哪怕是老太太今儿这事儿都要忍了。
  
  “我……我没脸活了……”明月香捂着帕子窝在暖语怀里哭泣道。
  
  老太太身边的田嬷嬷跟了上来,心里暗恨的厉害,张嘴就道:“九姑娘可真是不省心呢!”
  
  岂料这话刚一说完,明月香两眼一翻居然就这么晕过去了,众人又是一通人仰马翻,七手八脚的将人扶起来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这么的将明月香运回了云裳院。
  
  “这……这脾气,啊?我说她两句,居然就要跳井了?你们让她跳啊!你们都别拦着!!”老太太缓过劲气得拄着拐杖大骂道,周围的人陪着大气都不敢出。
  
  帘子打开,田嬷嬷就从外头进来,脸色比刚刚出去还不好看,刚刚那情形就好像是她把九姑娘气晕了似的。
  
  老太太见状,便不耐烦道:“人死了没啊?”
  
  田嬷嬷偷瞧了眼曹氏,躬身如实回道:“九姑娘哭的厥过去了,人已经送回云裳院了。”
  
  “她还有脸哭?她……她……哎哟……我的心口,我的心口哦~”老太太气得都肝疼,在明府里除了她的儿子谁还敢给她脸色瞧,如今到好,这么个不要脸的庶出孙女在她院子里又是闹得跳井又是昏厥的,这要是说出去了还不得说她这个老婆子不慈,要逼死孙女么?这让一向爱惜名声的老太太怎么能够接受。
  
  “老太太,老太太您可不能动气。”曹氏赶紧过来搀扶道:“这都是小辈不懂事,回头媳妇回去罚她,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
  
  罚?怎么罚?明老爷恨不得将这棵摇钱树当成眼珠子,那日让明月香跪思过堂已经是他气急的最坏结果了,这老太太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事儿明眼人都知晓,最后也不过是罚那明月香在院子里禁足,再写写孝经什么的,根本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作用。
  
  越想越气恼,老太太一把挥开曹氏,将拐杖扔给身边的田嬷嬷竟是一言不发的直接走回后头了。
  
  曹氏也不在意,双眸无波的回头道:“老太太要休息了,都回去吧。”
  
  明悦蓉担心明月香,停顿了一下等着曹氏与明珍卉出去之后,便赶紧往云裳院跑,明芳思还是那副神游的状态,被身边的丫头扶着回自己的院子了。剩下只有明青宛与明忆梦还有明安灵站在门口没有离去。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装晕。”明忆梦拉着明青宛的手好奇道。
  
  明安灵也在一旁捂着帕子想笑不敢笑道:“像她那样,惯会做戏,肯定是装的。”
  
  明青宛没有说话,站在门口犹豫再三才对明忆梦道:“八妹和十一妹也赶紧回去吧,我去瞧瞧老太太,总觉着不放心。”
  
  明忆梦与明安灵已经习惯了明青宛的孝顺,曾经明青宛的生母死后,有一段时间她就是和老太太住在一处,之后才被送到明忆梦的母亲冯姨娘那里生活的。
  
  等着明青宛重新走进了屋,明安灵想了想拉着明忆梦道:“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明月香?”
  
  “看她干嘛?”明忆梦嫌弃道:“整日里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最好是晕了,再多躺个几天,也省得大家跟着她一起倒霉。”
  
  明安灵心事重重的点点头,她不敢告诉明忆梦说刚刚明月香私下威胁她了,她也摸不准明月香到底会怎么报复她。
  
  明月香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就睁开了眼睛,她原本想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想必这段时间老太太都不会想见到她了。屋里来来回回好些人忙忙碌碌,大夫来了之后留下一个温补的方子就离开了,暖语与袖双尽职的熬药照料,终于让云裳院恢复了平静。
  
  喝了药明月香躺在床上发呆,不知为什么最近她老梦见上辈子的事情,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哪怕是萍水相逢的人她也记得异常清晰,只是心中再无法勾起一丝涟漪。
  
  玉手轻撩发丝,明月香半合双眼,她明白自己今儿这一出除了为了明月香的生母外,还因为老太太平日的言语刺激到她那根本就脆弱的神经,贱人,狐媚子,楼子里的,说的是明月香的生母可听在明月香耳里又仿佛是在说她。
  
  明月香上辈子也不是自小就被卖到楼子里,她家祖辈三代都是文臣,往上数甚至出过丞相,她父亲的大伯曾经著书立传,她外祖也曾用三寸不烂之舌力战群雄,将那些迂腐的大儒说得面红耳赤,用袖遮面而去。可就是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底蕴,到头来也不过男子充军女子入坊,她曾经一直自傲的容貌与学识也成了招揽客人的噱头。
  
  她觉着她一定是没有明家那根傲骨,否则为什么家中女子纷纷自尽,到了她这里却要打着报仇的借口苟且偷生呢?如果她那时候死了,那她就不会为了出人头地拼着命的想要做楼子里的头牌,旁人口中的大家,更不会与那假惺惺的女人争来夺取,最终把自己折腾死了,大仇也没报。兴许老天也是看不惯她上辈子的作死样,所以才把她弄到这个地方,让她依旧命运无法掌控,未来一片迷茫吧。
  
  不过,说不定明月香还要感谢老天最终还是手下留情了,因为毕竟做妾也好过继续在楼子里卖肉,在她眼下的世界里什么卖艺不卖身都是鬼扯,更没有众位才子乃至天子都追捧的京城大家,这里不会有人请大家做宴席的司仪,更不会有人请大家回去教导家中姑娘,这里的青楼女子就是彻底的烂如污泥,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翻得了身了,就好似明月香的生母那样,那已经是青楼女子最好的归宿了。
  
  翻身从床上下来,明月香走到梳妆台旁,她看着那张与前世完全不同却依旧妖艳绝色的面容,满意的抿抿唇,好在这辈子她还不算一手烂牌,更没有变成明青宛那样的女子,兴许是前世那个讨厌的女人与明青宛相似,明月香本能的就对明青宛没有什么好印象。
  
  摸着脖子,又摸了摸小腹,她敢肯定自己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明月香疑惑的取来一只杯子,她又想起她成为这里的明月香之前分明是感觉到原先的明月香已经死了,不是外伤,那她是被人毒死的么?
  
  “老太太说了,让你这段时间都别去请安了。”明悦蓉几乎天天都来看明月香,不但亲手给她熬了粥,还给她做了几道开胃的素菜。
  
  明月香觉着这世上恐怕再没人对她这么真心了。
  
  说起来也是有应由的,明悦蓉比明月香要大,小时候却经常在一处玩,明悦蓉的生母要比明月香的生母死的早,所以明悦蓉也给明月香的生母尤氏带过,跟着尤氏死后她离开尤氏的院子,却从不忘记与明月香来往,两个女孩子跌跌撞撞搀扶着努力长大,明悦蓉容貌说不上上佳却也是端庄秀丽温婉可人,明月香就跟别说了,狐媚子指不定就是她最贴切的形容。
  
  明悦蓉从小就懂事,可明月香因为长相的缘故被明老爷重视,非但心智不如明悦蓉,还被惯的嚣张跋扈眼高于顶,可以说在明府算的上一霸了。然而即便如此,明悦蓉也没疏远明月香,哪怕明月香不懂事老是做些让明悦蓉担心甚至伤心的事儿,她也一直守在明月香身边,如姐如母的照顾着。
  
  “不去才好,省得她老想着法子说我娘。”明月香觉着老太太就是自卑,她自己出身不好,原是染布坊掌柜的女儿,之后染布坊倒了老太太几乎没了娘家,曹氏好歹也算是个小官之后,再加上府里的那些个姨娘什么的,算算除了尤氏是因为容貌进府外,其余多多少少娘家都对明家有利。老太太说不了别人,可不就只能揪着尤姨娘的身份做文章么?
  
  “你这性子可怎么好?”明悦蓉拿着梳子给妹妹梳通头发,叹气道:“如今府里还有我,可往后……”
  
  明月香敏感的看向明悦蓉,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正文 提心吊胆   明月香成为这里的明月香之后就继承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只是这些记忆都带着明月香主观的思想,那些原身没有注意的细节,她也同样不会有记忆,但是这并不妨碍明月香从原身的记忆里剥丝抽茧。就比如说在原身的记忆里原身总是备受宠爱的,但在明月香的眼里那份宠爱就绝不单纯,那可是需要将她后半辈子搭进去作为交换的。
  
  明家不养闲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不单单是在说下人们了。
  
  “外头真的像他们说的,兵荒马乱的?”明月香被禁足,她也是自得其乐,反正左右她到了年纪就会被父亲高价“卖”出去,明府里除了明悦蓉她是一点培养亲情的兴趣都没有。
  
  “咱们宣地算是好了,宁地与昌地接壤,见天儿的打,宁地的百姓都往咱们宣地跑,听说就连国都之前都跑来好些流民。”袖双这段时间得了明月香的重用,到底没有从前那么拘谨了,有好些说也敢说了。明月香院子里没有老嬷嬷,袖双与暖语可以说算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日子也比从前好过不少。
  
  “说起来,诸侯国之间老是你打我,我打你,那赵地的皇上也不好好管管。”暖语给明月香换了帐帷,转身听到袖双说完便笑道。
  
  “皇上日理万机,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事儿,连咱们宣王都只是关上城门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袖双从暖语手里接过脏了的帐帷,小声说道。
  
  “袖双……”明月香瞥了她一眼。
  
  袖双自知失言,赶紧吐吐舌头抱着帐帷出去了。
  
  明月香低头看向手里的史记,却一个字都没瞧进去。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来到一个和平的国家,哪怕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她一开始还是有些糊涂,因为原身每日关注的不是父爱就是情爱,要么就是衣服首饰,对于外头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关心,更何况是国家大事了,对宣地的了解甚至比不上她身边一个丫头。
  
  这个国家说的好听是赵国,可除了真正养着赵家皇朝的赵地外,其余八个都是诸侯国,包括宣地在内。近几十年来赵地的皇帝对于其余诸侯国的掌控越来越弱,而各处诸侯国却开始强势起来,眼瞧着以赵家为皇的国家就要崩分离析,百年前赵国的辉煌也将一去不复返了。
  
  “我操这个心干嘛?”明月香合上书,失笑道。
  
  哪怕赵国闹的天翻地覆,只要宣地的国都没事,她也就能继续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前世她的国家皇帝都被人掳走了,青楼还不是照常做生意,皇都的那些贵族姑娘们也不照常过着潇洒奢侈的生活?
  
  “我爹最近常常出门?”明月香将书放在身边的茶几上,问道。
  
  这事儿到不是秘密,暖语想了想便道:“好像是,门房那头还说老爷最近用马车用的勤。”
  
  明月香点点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这两天她总觉着那天明悦蓉藏着心事,应该就是与明悦蓉的婚姻大事有关,不然如果明悦蓉一直待在府上怎么可能会不能继续照顾自己。不过想想明悦蓉的年纪,也是到了可以出嫁的时候。
  
  细数一下明家明老爷这一支的姑娘,老大元娘是主母曹氏所出,早年就夭折了,老二是大概四年前给明老爷嫁给一户官宦人家做妾,原还想着能拉拔自家一下,可谁知道那户人家得罪了上峰,被弄到宣地与宁地的交接县去了,至今都没联系,也不知生死。老四与老三明悦蓉差不多年纪,可就是这么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姑娘,去年赏灯会的时候与一个穷书生偷偷私奔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蠢如原身,还能想着与董子扬私奔的缘故,更是明老爷气急不得不重罚明月香最主要的原因。老七是明老爷外室所生,三岁时因着乳母照顾不周,不幸吃东西哽住,活活噎死了,到死连个名字都没有。
  
  明月香自己的命运尚不能掌控,就更别提为明悦蓉打算,不过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还是想先做准备的。
  
  “把我私库打开了,取些不用的当了,换成银票拿回来。”明月香不怕暖语她们告密,只要她没做出什么伤害明府以及老爷利益的事情,这两个丫头也不敢冒死出卖她,毕竟粟红可是前车之鉴。
  
  “是。”暖语果然不敢多问。
  
  曾经她们两个来的时候张嬷嬷还在,为了害怕她们两个利用明老爷这个靠山夺张嬷嬷母女的权,便暗地里严防死守,甚至教唆明月香让她与她们保持距离,之后张嬷嬷死后,粟红成为了明月香跟前唯一最亲密的人,两个大丫头做摆设到了如今才有靠近自家姑娘的机会,谁也犯不着多嘴多舌再被厌恶了,再说,亲如粟红都能提脚卖了,这还不是因为姑娘对于背主深恶痛绝么?
  
  明月香对于暖语的表现很满意,她现在需要很多钱,不但为了拿一些暗地里塞给明悦蓉,还为了自己将来的生活铺路。后宅的女人没什么都不能没钱,能心疼自己的也只有自己了。
  
  明月香是没有任何负担的被禁足了,可是被她威胁的明安灵却整日惶恐不安,就怕明月香找了什么理由整治自己,如此魂不守舍终究还是让其生母钟姨娘瞧出了端倪。
  
  “我的儿,你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可是有什么心事?”钟姨娘关心道。
  
  明老爷后院的姨娘死得不少,三娘、四娘、六娘还有九娘的生母都亡故了,如今有孩子健在的也只有二娘、五娘、十一娘以及明安灵的生母,二娘嫁得失去了联系,她的生母几乎就是在院子里等死,好些年没有露面了,五娘的生母胆小怯懦也是常年窝在院子里不出门的,如今府里还算得脸的也就只有明安灵的生母钟姨娘还有十一娘明忆梦的生母冯姨娘。
  
  明安灵强笑着本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可看着母亲担忧的神色,她还是忍不住落泪道:“那日我在老太太门口说九娘的坏话,被她听去了,她居然瞪着眼要我等死,如今她被禁足还来不及收拾我,等她出来了,女儿还要不要活命了?”
  
  “胡说!”钟姨娘可是把明安灵当成眼珠子护着,二娘的生母她也不是没见过,失去依靠的姨娘什么下场她这辈子都不想尝试。
  
  “姨娘,你可得救救我。”明安灵这几日睡觉都做梦明月香上门找人揍她一顿,那种又羞又怕的情绪即便苏醒过来,还是那么的深刻。
  
  钟姨娘心中立刻不满起来,明月香欺负明安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探病居然还被人叉了出来,在府里丢尽了脸面。可若是让她上门理论,她却也是不敢的,她不过是个姨娘身份,明月香又是浑的,若是真的疯起来,怕是连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她不过是吓唬你的,你何苦真相信了,你若是害怕她来找你麻烦,你不如去求求六姑娘,她最是和善也最是心软,你与十一娘不是交好么?有六娘做和事佬,九娘也不会太过分的。”自己不行到可以找个救兵,虽说明月香在明府里横行霸道,与明青宛也不对付,但往日里明月香很少与明青宛闹僵起来,毕竟在这个府里,明月香是因为容貌而与众不同,可明青宛却是因为生母的身份不凡而一直在府里处在超然的位置。
  
  “我不想去找她。”明安灵别扭的转过身,气呼呼的往榻上一坐不高兴道。
  
  要说这明府里她最讨厌的是明月香,那是不容置疑的,因为明月香又没有生母脑子也不见得怎么聪明,不过仗着生的好就在府里耀武扬威谁也不放在眼里,别看明安灵害怕明月香,但她心里却是也最看不起明月香,所以她才会有事没事故意找明月香的茬好满足她扭曲的自尊心。
  
  然而除了明月香之外,明青宛也同样是让明安灵嫉妒如同猫抓心一般的人,她平日里虽然与明忆梦关系不错,那也是因为明忆梦天真单纯很好骗,又同样是讨厌明月香恨不得其消失,再说明忆梦整日那副打扮,将来对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真是个傻孩子,九姑娘之所以这么厉害,不过是因为她背后有你爹,可六娘身后还有老太太呢。”钟姨娘走到女儿身边扳住她身子劝道。
  
  明安灵不屑的冷哼一声,老太太都差点没给明月香气死。
  
  “我的儿,你别看老太太不顶事儿,可那到底是你爹的母亲,六娘那么用心的伺候着,你爹能没感觉么?再说了六娘要比九娘聪慧的多,我听人家说之前好像是铺子里出了点事儿,还是六娘出了主意给解决的。”钟姨娘说起明青宛也有几分佩服,平日里安安静静在院子里看书,孝敬老人帮衬父亲,生母的身份又是那么特殊,若是说这明府里的庶出哪个能嫁做正妻,明青宛肯定是头一个人选。
  
  “唔,我一会儿去找十一娘。”至于明青宛,明安灵没说不找也没说去找。 正文 银楼   “姑娘,您今儿还穿成这样?”
  
  明忆梦看了眼自己身上素色简单的长袍,疑惑的抬头对自己的大丫头道:“是啊,有什么不对?”
  
  “这未免也太不讲究了,若是给姨娘瞧见,又该说您了。”大丫头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劝道。
  
  “这有什么的,里外都穿的齐整,不过是套衣服。”明忆梦不在乎的说道。
  
  “姑娘,您今年也不小了,再不打扮打扮,日后可怎么办才好?”大丫头头痛的说道,明家的姑娘们虽不是什么世家的姑娘,但日子都算好过,哪个不是穿金戴银,就连明六娘明青宛如此清淡的性子衣着都从不马虎,可偏偏她家的姑娘天生与人不同,从小如假小子也就罢了,可如今眼看没几年就要及笄了,竟还是那种懵懂不知事儿的模样,也难怪冯姨娘急得上火。
  
  这话显然让明忆梦不乐意听了,她一甩袖子冷着脸道:“日后,什么日后?莫非是要我学那明九娘,整日胭脂水粉的折腾自己?若真是如此才能有所谓的好前程,那我还不如留在府里和我姨娘过一辈子。”
  
  说完,她扭头就跑了出去。
  
  大丫头在后头喊了半天,也没叫住其脚步,不由叹了口气,若是老爷同意明十一娘留在府里一辈子到是好了,可这府里什么时候留过无用的人。
  
  明忆梦将头发随意绾了起来,大步往后花园去,她原还想着换了男装溜出明府,但瞧着自家丫头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没了兴致。
  
  本身心里就堵着气,明忆梦也就越不想让人找见,原想着寻一处僻静之处好好冷静一下,谁知道刚走到假山后头就听见一个女子嘤嘤的哭声。
  
  哭声耳熟,明忆梦快步走了过去,开口就问道:“八姐怎么在此?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明安灵似乎被吓了一跳,随后赶紧将帕子取了出来将眼泪擦干道:“没,没人欺负我,你怎么跑到花园来了?”
  
  明忆梦哪里肯信,这人眼眶可都是红的,刚刚她又不是耳背了,便道:“你别怕,告诉我,是不是明月香又欺负你了?”
  
  明安灵慌张的摇摇头道:“不是她,她在禁足呢,怎么会是她?”
  
  明忆梦狐疑的看着她,坐到她的身侧道:“在咱们家,除了她还有谁会欺负人,她禁足了还不老实,非要再回思过堂才能死心?”
  
  明安灵见明忆梦深信不疑,心下一松,眼泪也掉了下来,就好像终于绷不住了,如倒豆子般将明月香如何恐吓她的事情重头说了一遍,末了擦了擦泪苦笑道:“我早知那日不该多嘴多舌,可她眼看就要出来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磋磨我呢?”
  
  明忆梦听后怒道:“你那日又没说错,她有脸做还没脸让人说么?”
  
  明安灵又是哽咽道:“可不就是不让人说么,这都恼羞成怒了,要让我死呢。”
  
  “咱告诉爹去,让爹爹治她!”明忆梦气得站起身道。
  
  明安灵忙拉住她的袖子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宠她,这事儿弄不好反倒是我的错,再说那私奔的事儿爹爹也不许别人再提,这弄不好还是我吃苦。”
  
  “那怎么办?那就是个混不吝,出来大家都别想过舒坦。”明忆梦想起小时候吃过的亏,还有从姐姐们那里听到的事儿,就恨不得明府压根没这个人。
  
  “要是她能被关着就好了,别出来,也省得大伙跟着提心吊胆的。”明安灵装模作样的感叹道。
  
  明忆梦点点头道:“上次把她关起来是因为私奔的事儿,眼下也没旁的事儿能让她进思过堂,再说老太太被她这么气一下,看都懒得看她了。”
  
  “那是当然,爹爹可最恨人私奔,当年四姐的事情可是追查了好久。”明安灵好似不经意的说起道,还偷偷看了明忆梦一眼。
  
  “可不是?”明忆梦一合掌,眼睛亮亮的笑道:“咱们再让她私奔一次不就成了?”
  
  “和谁啊?这可开不得玩笑。”明安灵紧张的抬头道。
  
  “就像那些话本里说的,雇个人或是找个家丁什么的?”明忆梦自觉得了个好主意,又重新坐下道。
  
  “她才从思过堂出来,是为了与董子扬私奔,这才多久啊,又换人了?你信?”明安灵没好气的说道,她就知道不能相信明忆梦的脑子。
  
  明忆梦的笑容僵在脸上,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信,可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去找未来的十姐夫吧,那十姐还不撕了我们啊?”
  
  “他们私奔一次不成,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奇怪?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明安灵垂下眸子,低声说道。
  
  明忆梦连连点头,又笑了起来道:“可不就是如此么?到时候十姐只会找明月香麻烦,就连太太都不会饶了她!”
  
  明月香还不知道自家姐妹就因为她的一句恐吓,就想着怎么重新将她送进思过堂,更可笑的是,那日明月香吓唬明安灵不过是希望她那张臭嘴可以悠着点,往后也少在她眼前晃悠,至于后续……明月香压根没想过,更不准备费什么心思。
  
  “要去铺子里?”明月香慵懒的靠在软枕上,虽然前几日已经解了禁,可她根本不想出门,如今这样万事不愁的日子很让她享受。
  
  “说是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她们也想出去热闹热闹。”袖双忐忑的回道,看着自家姑娘明显不想动的情形她也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原先去年的时候可是她带头想着要出去逛逛,总觉着铺子里送来的首饰不合心意。
  
  明月香翻了个身同样也想到去年似乎还真的出去过,若是她这次不去,那帮子女人指不定还以为她怎么了。再说,她到了这个世界也确实没有出去看看。
  
  “行了,把那身樱桃红的襦裙拿来,头发别梳的太复杂,原先的珍珠头面可以用一用。”明月香下了榻走到梳妆台前,顺手拿了个紫玉的镯子往素手上一套。
  
  袖双不敢迟疑,离开转身去取了衣服来,原本自家姑娘还顾忌着老太太,现在与老太太扯破了脸,那些素色的衣服自然也都压了箱底,也不知道哪天才能重见天日。
  
  明月香才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她现在的资本就是容貌和身材,她如今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资本发挥最大的效用。她前世死的时候虽然年岁不大,可她经历了太多,她不会天真的以为掩盖自身的长处就可以逃过被父亲高价“卖”出的结局,再说以她的性格,与其低调寻求别的出路到不如奋起一搏,哪怕就算是做妾,也要找个最容易生存的环境。
  
  带着暖语来到门口,果然看见家中一溜儿女孩站在马车旁,明月香扫了扫众人,发现除了五娘芳思没来外,就连明青宛都出现了。
  
  很显然,众多姐妹中只有明悦蓉最是高兴,两人也顺势坐上了同一辆马车,至于其余人那嫉妒戒备的目光,明月香压根就当没看见。
  
  “你不是最喜欢出来逛逛么?怎么今儿心不在焉的?”明悦蓉靠在明月香身边,关心的问道。
  
  “天气太冷,总想窝在屋里待着。”因为知晓明悦蓉对自己最好,明月香说话就带着一股子亲昵。
  
  “你啊,还跟孩子似的。”明悦蓉无奈笑道,可她见明月香被禁足却并不似从前那样郁郁不满,心头的大石也便放下了。
  
  两人正说着话,明月香踌躇刚想问明悦蓉的婚事就听车夫在前头喊着靠边的口号,明月香心头一动伸手就小心的揭开窗帘一角。
  
  马车停稳,明月香就见一辆双马拉着的精致马车从她们的马车旁边飞驰而去,也难怪车夫远远看见了就老实的往街边停。
  
  “去问问,是谁家的马车。”明月香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不一会儿,暖语回来小声道:“说是城南何府上的。”
  
  “何府?”明月香不解的问道。
  
  “奴婢刚刚偷偷问了,何府就是天涯老人的府邸。”暖语这次的声音更低了。
  
  明月香看了眼明悦蓉,两人都没有说话,重新坐好之后,这事儿就当从未发生过。
  
  所谓天涯老人据说就是宣王身边的大太监何泰,此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宣地极有权势,也难怪自家的车夫老远看着就要避到一旁。
  
  明家的生意很广,除了布行古董外还有当铺与银楼,今儿明月香她们要去的就是自家的银楼。
  
  说是说银楼,但里头金银珠宝无一不有,玉石更是宣地有了名的好品质,明月香听老嬷嬷们说起过好像明家自己就有一队商队,每年将布匹运出去然后从临国将玉石运回来,也难怪明家的姑娘们各个吃穿不愁。
  
  都是自己家的东西,姑娘们也就不客气了,明月香一向不合群,拉着明悦蓉就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坐下,跟着看着画册选着首饰。
  
  “六姐姐真是厉害,你怎么想到要弄这个册子的?”
  
  明月香低头摸着光滑精美的画册,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明青宛这个主意很好,因为珠宝铺子里来往的贵客很多,如果一样样的拿,既麻烦又容易出错,到不如弄个画册,需要什么再让人拿来的好。
  
  明青宛坐在众位姐妹当中,含笑不语,并不为别人奉承的话所动,依旧淡定从容。
  
  明悦蓉到没受影响,她一心专注的在为明月香看首饰,凡是她觉着适合明月香的就一律放在明月香眼前让她挑一挑。明月香只觉好笑,她的首饰匣子都好几个了,到是明悦蓉没人帮着筹划底子也不厚,这若是出嫁了,吃亏的也都是她自己。
  
  “行了,别给我选了,我瞧着这几样大气的很,你自己放着带,账就记在我身上。”反正她爹说了,她想要什么都可以随便拿,明月香当然不敢太过分,可给自家姐姐弄点首饰还是可以的,顶多她今儿少买点。
  
  说完也不等明悦蓉说话,直接叫了店里的伙计过来,把她挑选的几套指了让人送过来。
  
  明悦蓉心下着急,就想把伙计叫回来,可最终还是给明月香按在椅子上。
  
  挑挑拣拣,屋里的姑娘们都忙着选自己合心意的首饰,她们不是明月香,除了明珍卉可以在平时叫人送首饰外,其余人一年也捞不到几次机会买首饰。
  
  兴许是好久没出来了,兴许是人多热闹,屋里的姑娘们很快就嬉闹起来,随后也不知道是谁要了一盘子珍珠,就在伙计将珍珠拿进来的时候,明珍卉刚巧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撞在伙计手臂上,就是那么寸,明月香眼见那盘子珍珠落在了明悦蓉的脑袋上,哗啦啦从上到下,好些还进了衣襟里。
  
  屋里一下就没人出声了。
  
  “赶紧的,把你家姑娘带到里头理理。”明月香皱眉吩咐明悦蓉身边的丫头道。
  
  首饰铺子也有更衣的地方,明悦蓉狼狈的带着丫头进去了。
  
  明忆梦瞥了瞥帘子后头,偷偷与明安灵对视一眼。
  
  等了许久,明月香只觉明悦蓉进去的太久,这时候正巧有个铺子里的丫头走过来低声道:“三姑娘那儿有些不顺利,她让奴婢过来问问,九姑娘可否过去搭把手?”
  
  明月香站起身,余光扫过身旁的姐妹,点点头道:“前头带路吧。” 正文 局   “姑娘,咱们真要去啊?”暖语从前就听说过后宅里有整人的龌蹉事儿,心里难免多想。
  
  明月香挺直了背走在前头,漫不经心道:“去,为什么不去?”
  
  这铺子明月香到真不熟悉,不过只要她不出铺子,这在自家的地头上到也不怕人家出什么幺蛾子。再说其实她更担心的是明悦蓉,毕竟三姐姐的年纪摆在那里,若是耽误了议亲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走着走着,果然明月香就发现那领头的丫头要跑,她二话不说一把揪住那丫头,冷冷道:“这是要去哪儿啊?不是说三姐姐在等我么?”
  
  那丫头吓得腿直抖,她没想到明月香那么灵敏,不然按照她的身手肯定能顺利溜走的,待九姑娘发现不对她人指不定都出铺子了。
  
  “九……九姑娘有话好好说,我这不是着急带路么?”那丫头冷汗直冒,牵着嘴角说道。
  
  “着急?我看是着急逃跑吧?”明月香将她一推,暖语很自觉的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明月香抬起一脚就踹在那丫头的软肉上,只听她哎呀一声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我到要看看,还有什么牛鬼蛇神?”明月香抬起头一双美目饶有兴致的环视周围。
  
  暖语押着那人,不觉心有些慌,她小声的劝道:“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这谁知道这丫头是哪儿来的。”
  
  明月香想想,终归是担心明悦蓉,便点点头准备往回走,可就在此时她听得身后有人轻唤了一声道:“香儿?”
  
  明月香脑海中瞬间一闪,也就明白今儿这一出到底是唱什么戏。
  
  既然弄得清楚,明月香也就不急了,她转身往后一看,果然是记忆中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董子扬与明月香算是青梅竹马,因为两家有生意来往,明月香又是家里长得最好看的姑娘,所以小时候明老爷经常将她带在身边,就连曹氏宴客她也多是出席,一来二去,董子扬就喜欢上了这个傲气的小姑娘,而明月香也同样看上了这个自小一身书卷气的美少年。
  
  只可惜,明月香越长越漂亮,而董家毕竟是商家,完全不能满足明老爷的野心,更何况明月香是庶出,即便要嫁也只能是妾,这对于明老爷来说实在太不划算。可以说现在的明月香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必定没戏,估计也只有原身那样的傻姑娘才会相信眼前这个少年会为了她抛弃家族,一起私奔。
  
  “原来是董公子。”明月香疏离的说道。
  
  董子扬心中一痛,忍不住道:“香儿,你……”
  
  “以后董公子可不能再叫九娘闺名,哪怕董公子即将成为九娘的妹夫。”明月香也懒得和这人腻歪,再喜欢也是原身的事儿,如今这身体归了她,这路就要按照她想的走。
  
  董子扬看着多日不见,越发娇艳的少女,满嘴的苦涩说不出来,他不是没有在家抗争过,可孝道天大,家族的担子又全在他的肩膀上,他家不似明家想要靠女人往上爬,所以就只能依靠他在学问上做出成绩,之后才好找朝中人脉一步步走出商界,走入仕途。可以说他董子扬就是董家唯一的希望,他不能辜负也不敢辜负。
  
  “香妹妹今日约我来此,就是想说这些……”心如刀割,董子扬湿了眼眶,从前那些嬉笑玩耍的画面一一闪过脑海,如果人不长大那该多好。
  
  明月香眸光闪了闪,居然承认道:“正是如此,曾经你一直说要我等你,可到头来就等到这么个结果。我不愿与妹妹共侍一夫,想必我爹爹也不会愿意,所以不如珍惜年少情分,到此为止吧。”
  
  董子扬听着耳边决绝的话,几乎站不稳脚步,他想说这不过权宜之计,他想说他将来走入仕途就一定会将她接回府中,可事到如今,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即将嫁给他的是十娘,从小也是一同玩到大的,他不可能在日后某一天为了明月香休了明珍卉。
  
  看着董子扬萧瑟的身影,就如同他身上背起了千斤巨石,明月香暗自摇头,她不可否认她能感觉到董子扬对她是真的感情很深,只是有时候人就是情深缘浅,他放不下周遭诸多,就注定不可能得到心中所爱。
  
  “香……九娘,我往后还能见你么?”干巴巴的就好像从将死之人嘴里吐露,董子扬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明月香顿了顿,遗憾的摇头道:“以后,还是不见了吧。”
  
  董子扬嘴里一股子腥甜,他极慢的点点头,又重新深深的看了明月香一眼,转头一步步往外走去。
  
  明月香直到他消失,都没喊他一声。
  
  至此,情缘已断,曾经种种化为一团烟雾烟消云散。
  
  “他若是当真能放弃情爱,背负起家族的重担,走出阴霾成为朝中新贵,那也是令人敬佩之人。”明月香前世也是世家出身,家族的观念不亚于董子扬,对于她来说,为了爱情抛弃生养的父母还有培养自己的家族,那才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男人,因为他今日能为了你抛弃爹娘,将来就有可能为了钱或是别的女人抛弃你。
  
  爱情,不过是那些闺中女子看话本所做的梦罢了。
  
  嘻嘻闹闹,身后传来不少人的声音,明月香了然的转过身走到暖语的身边。
  
  “哎哟,前头是谁啊?”明安灵带着激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明月香叹了口气,她就不该期待这些人的智商。
  
  一群青春洋溢的姑娘们走到明月香的跟前,明安灵原本得意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她左找右寻,脸色不好道:“就九妹一个人?”
  
  明月香白了她一眼道:“没看到我的丫头?”
  
  明安灵被她一瞪,心里又是心虚又是害怕,总觉着明月香好像看透了一切,所以当场她就怂了,只想着找明忆梦救场。
  
  但哪知明忆梦这会子压根都没反应过来,她双眼正盯着暖语押住的那个姑娘。
  
  “你!你放开她!谁让你这么押着她了!”明忆梦激动的上前推了一把暖语,担忧的扶起地上那个带路的丫头道:“泥鳅,泥鳅你没事吧?”
  
  明月香侧过头,果然这人是明忆梦找来的,不过这名字也很贴切,如果不是她警醒,这会子这泥鳅怕早就溜走了。
  
  “看来十一妹认识她?”明月香凉凉的说道。
  
  明忆梦下意识的就点头道:“她是我朋友,你凭什么欺负她?你在府里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到了外头居然也这么凶悍!”
  
  “忆梦!”明青宛此时再看不出端倪就怪了,她深怕明忆梦被明月香拐的自己招供了,忙开口道。
  
  “十一妹也知道这是在外头,我就很想知道了,十一妹怎么会和铺子里这么个带错路的丫头相熟的?”明月香玩味的看了眼明青宛,继续道。
  
  被明青宛一提醒,明忆梦立刻清醒了过来,她是放下泥鳅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之前出来玩的时候,经常来铺子,一来二去就熟了。”
  
  “是么?”明月香拉长了声调,似笑非笑的看着明忆梦,却对暖语道:“去,把店里掌柜的给我找出来,如此一个连路都找不到的丫头,留在店里何用?”
  
  明忆梦当场就慌了神,这若是找了掌柜的来,事情可就穿帮了,泥鳅压根就不是店铺里的人,而是她平时在外头结交的小伙伴。
  
  “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啊?她都被你伤成这样了,你还要赶人家走?不就是带错个路么,何必那么刻薄!”
  
  明月香看着明忆梦的双眼道:“只是带错了路?”
  
  明忆梦被她眼里那股子冷意骇得不敢抬头,只觉着血都凉了。
  
  “八姐觉着我说的是么?”明月香又回头问道。
  
  明安灵哪里敢说话,揪着帕子的手都在抖,只觉着今儿都要过不去了。
  
  “好了,这是在外头,有什么回去再说。”明青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
  
  明珍卉压根没搞明白什么情况,她只觉着明青宛越过自己发号施令,让她很不痛快,便冷冷哼了一声,转头自顾自走了。
  
  “这是怎么了?”
  
  明月香终于放下了心,走上去勾住明悦蓉的胳膊道:“三姐怎么那么慢,我找了你一圈了。”
  
  明悦蓉脸颊发红,她不好意思当众说她脱光了衣服将所有的珍珠弄出来,后来又不知怎么的勾坏了亵衣的带子,之后找了针线才弄好的。
  
  “都是麻烦事儿,现在弄好了。”
  
  明月香心领神会,便叫上暖语往前头铺子里走。
  
  “这……这是放过咱们了?”明忆梦闭着眼睛就怕明月香叫来掌柜的,可左等右等却发现明月香早就走了。
  
  明青宛难得皱起眉头,训斥道:“还不赶紧把人弄出去,回头给父亲知道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明忆梦赶紧让身边的丫头将人送出了院子后门,自己则忐忑的拉着明安灵的手道:“怎么办?董子扬怎么会不在呢?”
  
  明安灵小心的瞥了眼明青宛,暗骂明忆梦脑子进水,这会子说这话,不都让明青宛知晓了么?
  
  可表面上她只能干笑道:“说不定是错过了,既然大家都没事儿,就赶紧回去吧。”
  
  明忆梦也怕明青宛继续说她,连忙应声跟着明安灵回到了铺子里。
  
  一段让明安灵与明忆梦都摸不着头脑的插曲终于过去了,明月香也利用这个机会一劳永逸,斩断了原身的情丝。众人带着选好的首饰离开了自家的银楼,不论如何表面上都算得上高高兴兴。
  
  然而,明月香怎么可能就此算了,前世除了那个可恶的女人,谁能算计得了她?
  
  “姑娘,姑娘啊,可不得了了,咱们院子被九姑娘的人翻了个底朝天,连东西都砸了不少。”明安灵原本还躲在花园里想法子,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心惊胆战的等了三天,明月香都没动静,谁知道她这一日刚刚出门,院子里就出事儿了。
  
  “砸东西了?”明安灵抖着嘴唇说道。
  
  “可不是么?”明安灵身边的大丫头抹着眼泪道:“好些还是从姨娘那里拿来的,都砸了。”
  
  明安灵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红了,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道:“明月香,你给我等着,等着!!”
  
  待到她急匆匆赶回院子,明月香的人老早就撤了,地上还躺着一个小丫头,就是之前明安灵让她带着明忆梦介绍的人去找董子扬的。
  
  “他们说翠苗偷了云裳院的东西,这才来搜的,之后将咱们这里弄得乱七八糟。”明安灵另外一个大丫头哭道。
  
  “偷东西?证据呢?”明安灵发狠道。
  
  两个大丫头对视一眼,咬着牙小声道:“她们是带着咱们的人还有正院的人进来搜的,当时当真从翠苗房里搜出了东西。”
  
  明安灵只觉着两眼发黑,那么多人瞧见她院子里的小丫头藏了云裳院的东西,别说她的名声,就说她去父亲那里哭诉估计也不会有好结果。
  
  “把她给我卖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安灵指着地上生死不知的翠苗道。
  
  两个大丫头不敢多言,哪怕翠苗已经被刚来的老嬷嬷用了一顿板子。 正文 年关   明忆梦听得明安灵的院子被明月香砸了,原还想着去找明月香理论,可到底最终抵不过冯姨娘的眼泪,就只好整日窝在院子里生闷气。可她哪里是关得住的人,也不过四日便实在受不了了,再加上她担心小泥鳅的伤势,便筹划穿上男装偷偷溜出明府。
  
  她身边的大丫头们早就习惯她不受拘束的性子,几番劝说无果后也就随她去了。
  
  明忆梦一旦得到自由,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她先去看了小泥鳅的伤势顺便还留下点银两,之后又拐到她一直去的小吃街,买了一大堆的小吃用来弥补她被姨娘关在院子里时心灵受到的伤害。
  
  眼见时间不早,明忆梦虽还留恋,但也不得不往明府的方向走,此时她正路过一条还算繁华的街巷,却见一打扮破烂的中年男子晃晃悠悠走到了她的身侧。
  
  明忆梦下意识就往旁边躲,可那人却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她的跟前。
  
  明忆梦心下发慌,她原先确实和国都一些小混混关系不错,只是真正的坏人却没见过几个,她左右张望有些懊悔这次出门没有多带几个人。
  
  “姑娘莫怕,姑娘莫怕……”那人轻笑道。
  
  明忆梦皱皱眉头,继续往前走。
  
  那人也不着急,不慌不忙跟在她身后道:“我观姑娘,根骨清奇,是块练武的材料,只是年岁稍稍有些大了。可惜啊,可惜……”
  
  明忆梦脚步顿停,她背对那乞丐心底跟敲了鼓似的,她平日不喜打扮不喜如女儿般留在家中,就是期盼有一日仗剑江湖,走遍天下秀丽风光。奈何家中并不许女子习武,就更别说她那一直往外冒的梦想……她曾经听人说过,有些高人平时可都是深藏不露的。
  
  “若不是姑娘合了我的眼缘,我也不必多费这口舌。”身后那乞丐显然也停了下来。
  
  明忆梦有些不安,却又怕那乞丐当真是高人,便赶紧转过身来。
  
  “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姑娘还怕什么?”那乞丐爽朗一笑,竟有种洒脱不羁的姿态。
  
  明忆梦见状就信了三分。
  
  乞丐也不多言,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道:“姑娘实在是位练武的奇才,我这里有本武功秘籍,正适合姑娘修炼,不知姑娘可有兴趣?”
  
  明忆梦就见那书上写着《□□》四个大字,心头不由一动。
  
  那乞丐摇摇头,好笑道:“你如此戒心,若不是我惜才,你恐怕已经错过了机会。”
  
  “你要多少钱?”明忆梦不知真假,有心试探道。
  
  却见那乞丐摆摆手,直接将那秘籍塞在明忆梦手里道:“宝剑赠英雄,秘籍当赠有缘人,我本就一片好意,你且走吧。”
  
  明忆梦傻愣愣的看着那乞丐,她没想到对方当真是分文不取。
  
  下意识的,明忆梦就将那秘籍揣入怀里,跟着转身就跑,可跑了几步她又转回头,将身上的银子掏出来塞给那乞丐道:“这书是我买的,你往后可不能再朝我要回来!”
  
  说完这话,明忆梦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那乞丐数了数手里的银两,揣进怀里,之后又低着头慢慢走出巷口。
  
  “姑娘,听说十一姑娘又在抽风了?”袖双从外头进来,神神秘秘道。
  
  明月香坐在软榻上,漫不经心道:“她又怎么了?”
  
  “跟跳大绳儿似的,说什么要摘叶飞花,天天在院子里抖着身子,然后翻着白眼,手里把可以拿到的东西都往外扔,已经砸坏好些东西了。”袖双啧啧的感叹道:“您不知道,下头小丫头们都传,说是十一姑娘中邪了。”
  
  “好了,少说几句吧。”明月香似乎不敢兴趣道。
  
  暖语一直背对着袖双,这会子已经抖着双肩头也低下去了。
  
  “怎么了?你冷啊?”袖双不明所以,走过去关心道。
  
  暖语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揉了揉笑僵的面颊,这才回过身道:“没事,打个哈欠。”
  
  明月香抬眼看她,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不多嘴的不说,连袖双都蒙在鼓里。
  
  暖语憋着又想笑,这十一姑娘若是知道那本秘籍是九姑娘为了报复特意给她准备的,不知道她会有什么表情。
  
  明十一娘疯疯癫癫好几天才慢慢恢复正常,明月香就坐在云裳院里看她到处闹笑话,不是今儿冲撞了太太,就明儿吓坏了老太太的丫头,等明忆梦意识到她被人骗了的时候,居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年关将至,大雪下得越发厉害,明月香也不知道明忆梦到底有没有发现是她背后动的手脚,因为大雪封门,她已经好些日子没去给太太请安了。
  
  这段时间,明老爷也很忙,哪怕下雪也要踩着积雪往外头铺子里跑,盘点对账还有给各个店铺里的管事们发红封,别说明月香了,就是太太都很少见到他人。在这个宅子里恐怕只有明青宛最了解明老爷的行程。
  
  “听说六姑娘前阵子还帮老爷盘账来着。”袖双从外头回来又八卦道。
  
  明月香此时正躺在床上,全身□□,任由暖语红着脸皮拿了罐香精油正仔细的按摩,就连脚趾头都不敢马虎。
  
  眼皮都没抬,明月香枕着自己的手臂,轻轻道:“太太知道这事儿?”
  
  “可不嘛,可也没说什么?到好像是十姑娘不太高兴。”袖双隔着帐幔回道。
  
  在这府上可当真是各凭本事,十娘的婚事已经订下,要等她及笄才会出嫁,至于这些庶出除非是哪个瞎眼的人家聘了回去做正室,否则就以明老爷想要牵线的人家,她们妥妥都是要被送出去的,做妾已是最好,如果运气太差送过去没有名分也不是不可能。明青宛比她还大,等三姐出门子了之后,基本上就轮到五姐和明青宛了,也难怪这段时间明青宛动作频频,这是要给自己的婚事添砝码呢。
  
  抬手看看白如羊脂的手背,就连指尖都嫩的没有一块皱皮,粉色健康的血色从透明的指甲盖里透出来,比起她刚刚来到这里,这副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
  
  等着后背都润好了,明月香将屋里的丫头都遣出去,自己细心的保养着已经丰韵的前胸,之后更是拿出一个玉盒,这还是她最近叫暖语出去配的药丸,一个个圆圆小小装满了盒子。
  
  明明是有些羞耻的事儿,可明月香却很老练的将其融入私密之所。
  
  等到一切完毕,明月香也不着急穿衣服,她横躺在锦被之上,感受着肌肤在温暖的空气里慢慢的舒展。曾经刚刚那些是在她上辈子最厌恶做的事儿,到没想到哪怕死后重生,她还得依旧靠着这些以求将来能活的更好。
  
  “大概这就是别人说的天生贱命吧?”明月香自嘲道。
  
  过年十分热闹,除了明府有家宴外,今年明老爷还会带着家眷一同去外头的呈祥酒楼,明府的姑娘们各个焦急等待就怕明老爷不带上自己,反倒是往年最喜欢跟着明老爷往外跑的明月香一反常态对此并不感兴趣。
  
  “你们都知道了吧,今年我在呈祥酒楼摆了一桌,到时候让老太太带着你们一同看烟花,不过……”明老爷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那地方位置有点挤,咱们家的人多,所以就不能一同带去了。”
  
  “既然这样,那妾身就不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呢,府里总不能没人管事。”曹氏待明老爷说完就赶忙说道。
  
  “恩,那就辛苦太太了。”明老爷顺势应了下来。
  
  跟着,屋里一片寂静,姑娘们都坐在原地低头不语。
  
  曹氏见状,瞅了眼明珍卉道:“十娘已经订亲了,这会子也不该出门了,还是留在家里静静的好。”
  
  明珍卉猛地一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却在母亲严厉的目光下不得不委屈的说道:“正像母亲所说,女儿……女儿还是在家的好。”
  
  “十娘也长大了,甚好。”明老爷捻捻胡须,露出一丝笑意。
  
  其余人吸了口气,心也开始忐忑。
  
  “要不,今年我就不去了。”明青宛笑着道:“母亲带着十妹妹在家里怪冷清的,这在哪里不能看烟花,我也留下好了。”
  
  明悦蓉见状也赶紧道:“可不是么?我也不大想去,不如我也不去了。”
  
  明芳思慢了半拍,可还是道:“我不想去。”
  
  等到明老爷再看其他人的时候,就再没人多言,就连明月香也坐的四平八稳,没有一丝谦让。
  
  明安灵看已经有几位姐姐主动不去了,暗地里松了口气笑道:“这可是姐姐们疼我们。”
  
  然而没等她高兴一会儿呢,明老爷却道:“小孩子家家的也就先不要看什么烟花了,再说跟着老太太当然还是六娘她们妥当。这样吧,三娘五娘六娘都去,八娘九娘十娘十一娘留在家里。”
  
  明安灵当场就垮了脸,只是想闹又没胆子闹,只能偷笑明月香自诩被父亲看中,结果到头来还不是要被留在家中。
  
  可哪知她幸灾乐祸的去瞧明月香,想看明月香暴怒的表情时,到见明月香还跟刚才那样什么都不说,一脸的悠然自在。
  
  一口气顿时憋在心里,明安灵偷偷揉着胸口往后缩了缩。
  
  明老爷一言九鼎,谁敢反驳,旁人见明月香都顺从了自然也不敢多言,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几人匆匆从太太房里出来,前些日子受了教训的明安灵还有明忆梦一早就被明青宛拉走了,只有明悦蓉陪着明月香往云裳院走。
  
  “九妹你别难过,等下次爹爹一定会带你去的。”明悦蓉只觉着自己去了,妹妹却没去,心里很过意不去。
  
  “这次我才不会去……”明月香看了看周围,凑到明悦蓉耳边道:“这次到是三姐要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指不定能看出个好姐夫来。”
  
  明悦蓉当场红透了脸,羞恼的小声道:“你就胡说吧你!” 正文 过年   明月香绝不是信口开河,她从父亲限制看烟花的人数开始,就大致了解了父亲此次的意图,不然以明家的财力多几个人又能如何?再说平日里父亲一向疼她,这次却意外没让她跟去,反倒是年岁较长的姐姐们一个不落的都点了名。
  
  回到云裳院,明月香躺在床上,她真心希望这一次明悦蓉能找个好夫家,哪怕过去给人做妾,也要平安幸福的过完这辈子。
  
  “你没看她那个样子。”明安灵坐在窗边对着明忆梦道:“看着一点脾气都没有,还不是在爹面前装装样子,其实心里恐怕早就气炸了。”
  
  “我也觉着,她以前也没现在这么虚伪。”明忆梦吃着在炉子旁烤热的桔子,撇撇嘴道:“自从她从思过堂出来就越发的狡猾了。”
  
  “可惜她做了那么多坏事,爹也站在她那边。”明安灵绞着帕子想起她被砸坏的东西,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明忆梦也想起她之前弄了本什么烂秘籍,结果骗的她像个傻子,天天在院子里摇晃着脑袋翻白眼,浑身抽得就跟中了邪似的,直到现在府里的下人们看她眼神都有点异样。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明月香的手笔,可也不能说明月香完全无辜。再说不论是不是明月香,她都讨厌这个人,为人恶毒还嚣张跋扈,没有一点点的正义之心,就跟话本上那些邪魔外道一样,绝对是正义之士应该铲除的对象。
  
  “你们何必与她过不去。”明青宛站在一盆盆栽旁边,小心的剪掉一些枯枝,虽然已是冬天,可她的小小盆栽依旧春意盎然。
  
  明安灵看了眼明青宛悠然的背影,抿抿嘴没说话。
  
  到是明忆梦没有顾忌,直接道:“又不是我们和她过不去,若是不能把她打压下去,往后还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明青宛转过头,含笑道:“若是能一劳永逸,那你们还可以试试,可偏偏每次都让她得了先机,再说爹那么疼她,你们何必做无用功。”
  
  明忆梦嘟着嘴不满道:“我们也想一劳永逸啊,可是也要有办法才行。”
  
  “无论你们做什么,只要她的价值在,爹就绝不会放弃她,你们还是不要再妄动的好,省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明青宛说完这话又转过身,慢悠悠的伺候她的盆栽去了。
  
  “价值?”明忆梦眼睛一亮,伸手拉着明安灵就往外跑。
  
  明安灵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可她并没有喜形于色,反而深深的看了眼明青宛的房间。
  
  “姑娘,八姑娘和十一姑娘都回去了。”明青宛身边的丫头浅溪走了过来道。
  
  明青宛放下剪子,将双手泡入干花暖水中,之后又用香帕子仔细擦拭干净。
  
  “把院门关了吧,今儿早点歇着。”
  
  枝叶走过来给明青宛拆发,面上却担忧道:“姑娘,这次老爷怕是别有用心。”
  
  明青宛看着铜镜里那个模糊的自己,淡淡笑道:“左不过就是亲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咱们姑娘是什么人,哪里能出去让人这么随便相看的。”浅溪倒了水回来着急的说道。
  
  “我能是什么人?不过是我母亲祖上的荣光罢了,现在我母亲都不在了……再说我姓明,不过小小商户之女。”明青宛说着云淡风轻,可放在腿上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握在一起。
  
  “咱们姑娘如此品貌才学,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我看就是王子妃都做得。”浅溪忍不住道。
  
  “别胡扯了,到让人笑话。”明青宛看着铜镜里的双眸,恍惚的说道。
  
  除夕那日,明老爷果然带着老太太和几个女儿出门了,明月香没有伴但也自得其乐,早早与太太们坐一桌吃了一顿并不算好的年夜饭,随后就带着丫头们回到院子里关起门来自个儿守岁。
  
  “去,拿点银子去置办一桌火锅。”明月香从来不会苛责自己,能够享受就绝不压抑,再说院子里的丫头们照顾了她这么久,也该好好犒劳犒劳。
  
  暖语自从跟着明月香经历了一些事儿,俨然心窍算是开了,她本就比袖双多一份灵巧,自然不会多嘴扫兴,反而兴高采烈的拿着银子往大厨房跑,今儿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吃火锅,但给他们准备一顿饺子总是可以的。
  
  袖双办事牢靠,但还是小孩儿心性,许多事儿懵懂迷糊,到是包打听的本事尤为卓越,这会子屋里没人,她就凑到明月香跟前道:“我听前院的丫头说她哥打听到消息,说是咱们宣地最年轻的将军要回来了。”
  
  “谁啊?”明月香来了精神道,她前身对这些不敢兴趣,更没利用好身边这个包打听。
  
  “秦蛟秦将军!”袖双见明月香愿意听,立刻来了劲头道:“奴婢听说他原来是个乡下人,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投了军,据说他投军的时候只有十岁,拿了枪就上了战场,第一次就立了大功,后来一步步走到将军这个位置,就连咱们宣王都对他大加赞赏。”
  
  “他一次败仗都没吃过?”明月香吃惊道。
  
  “可不么,要么怎么十多岁就当上将军呢。”袖双说完却一脸惋惜道:“只可惜听说他大字不识一个。”
  
  明月香到是不以为然,如今宣地与她前世有些相像,重文轻武,朝廷多以文人为荣,就连百姓都受到影响,觉着武夫粗坯。可这些人却不知若是没有武夫,那城墙就如同浆糊糊得纸,别人一捅就破,她前世连皇帝都给人弄走了呢,那些文人又拿什么保家卫国。
  
  “你怎么知道他要回来了?”明月香好奇道。
  
  袖双难免得意道:“是因为前院在准备给他的大礼,奴婢这才知晓的。”
  
  明月香只将这事儿当成了趣闻,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晚,云裳院里暖呼呼的吃了顿火锅,就连外头守夜的都弄了顿饺子配卤菜,明月香也不小气,按照下人们的等级包了不同等分的红包,一时间,每一个人心里都在感念明月香的恩惠,来年自然做起事来也越发的努力。
  
  待到外头的小丫头进来通报,说是明老爷带着姑娘们回来的时候,明月香已经准备休息了,她想了想还是没冒然跑去找明悦蓉,只按捺了心底的情绪准备明日再去打探。
  
  哪知,明老爷昨日看烟花还带了个少年回来。
  
  “怎么样,昨儿个还好吧?”第二日给明老爷与曹氏请安,明月香趁着两人没来,赶紧拉着明悦蓉问道。
  
  明悦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红,低下头。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到底怎么样嘛?”明月香最怕就是她爹把明悦蓉随便配人了,以明悦蓉的容貌还有她爹的秉性已经不可能做正妻了,可这小妾也是要分人家的,有些大妇大度就像曹氏这样,可也有些大妇心理扭曲磋磨死妾室那是常事,甚至手段还极为高明。
  
  “我也不知道……”平日里明悦蓉是个大姐姐,可这会子在她亲事上,她反而扭捏起来。
  
  “那到底人见着没有啊,什么人啊?”明月香觉着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明悦蓉偷偷看了眼旁边的其他姐妹,凑在明月香的耳边道:“来了好几拨人,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其中一位少爷冲着我笑了,好像是什么尚书家的公子。”
  
  明月香对这个朝代的官职也不太了解,可尚书她清楚是内务官,应该不算差,若是三姐姐能给这家的公子做妾也算是个好前程,只是她实在不清楚这位公子的人品。
  
  “我和你说,昨儿个爹爹看到位公子,好像……姓赵,不是宣地人,说是游学到这里来的。爹爹对他很是欣赏,都带回府里了。”明悦蓉不想妹妹纠结她的婚事,赶紧转个话头道。
  
  赵?明月香皱起眉头,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皇族的姓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不过就算是皇族中人也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宗室,否则也不会离开赵地跑到宣地来了。
  
  两姐妹正说着话,明老爷就带着曹氏走了出来,过年时间明老爷一向歇在曹氏这里,所以这段时间曹氏的脾气也特别好,整个人滋润的容光焕发。
  
  明老爷坐定,看着下头如花似玉的女儿们,想想昨儿那些达官贵人满意的眼光,心头难免喜悦,不由在眉眼间带出几分道:“女儿们都长大了,做爹的很是欣慰,只希望你们今年诸事顺心,但也不可丢弃功课。”
  
  所谓功课,就是明老爷特别找人来教导的琴棋书画,反正贵人们喜欢什么调调,他就把女儿们往什么方向培养。像明青宛那样又会算账又会管家的在明府可算头一份,就连明珍卉也因为资质有限,并不那么大气。
  
  明月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来的时候明府已经因为到了年底停课了,所以她一堂课都没上过,而且那些东西对于她这个前世立志要成为大家的女子来说,简直粗糙的不能直视,商家就是商家,真正有能耐的女师傅早就被那些官宦门阀请了去了。
  
  “还有件事儿,昨日我遇上一位颇有才气的公子,很是投缘,如今已经安排到了前院休息,你们平日里没事儿就不要去前院了,省得冲撞。”明老爷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