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我真是后悔生了你   阴暗潮湿的思过堂,一道柔弱纤细的身影正跪在白壁前,周围空落落地,除了一盏半昏半明的烛火什么都没有。   “吱呀”一声,思过堂的门开了。   裔长乐回头一看,是冷着一张脸的母亲白傲君和一贯严肃的兄长裔长恭。   “母亲,哥哥!”   裔长乐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站起来走到白傲君和裔长恭身旁,张口就是替自己辩解:“母亲,哥哥,我……”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白傲君扬起手在她脸上“啪”地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裔长乐被扇地脑子里“嗡”的一声,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就听到母亲白傲君对裔长恭说:“长恭,给母亲好好教教这个不检点的女儿什么是礼义廉耻?”   裔长恭沉沉地回答了一声,便抬手抓住裔长乐的双手往地上一摁,不等裔长乐反抗,就挥起双手左右开弓,在裔长乐微微苍白的脸颊上“啪啪啪”十几个耳光。   裔长乐被打得脸颊生痛,耳朵里尖叫不断,她挣扎着想要反抗躲闪,却怎么也敌不过自己兄长压倒性的力量。裔长乐被裔长恭圈在思过堂的角落里,十几个耳光下来嘴角渗血,眼前一明一暗几乎都要晕倒,胸口剧烈起伏着连一声完整的哭喊都发不出来。   “长恭。”白傲君走到一旁,非常厌恶地扫了一眼被打得发丝凌乱的女儿,“长乐,我罚你在这里面壁思过三天,你现在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裔长恭双手一松丢开裔长乐,裔长乐就像断了线的纸鸢一般跌回背后的白墙上,慢慢脱力滑坐在角落里,直愣愣地听到白傲君的话,她只是摇了摇头:“女儿不知道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不仅被母亲罚在思过堂思过三天,不许进一粒米一滴水,还被兄长痛打。”   裔长乐越说越委屈,她是裔府的嫡长女,却处处受人排挤,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与嫡亲的兄长都对她冷眼相看。但是,裔长乐不是个喜欢争来抢去的人,旁人不喜欢她,她也认了,终日里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读书,很少露面。结果,三日前,好端端地她就被母亲身边的老嬷嬷带到思过堂,说是大夫人交代的。三天不进一粒米一滴水,分明是要把她活活饿死。幸好这三天,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有个老仆偷偷进来给她送一碗水喝。   白傲君听裔长乐依旧不知悔改,眼里的厌恶更明显了,她从袖中抽出一条白色锦缎织成的手帕,往裔长乐面前一丢:“这是不是你的帕子?”   裔长乐一看到那手帕,脸色变了一变。   白傲君看在眼里,十分不屑地说:“果然是你的,看来我也没有冤枉你,事到如今你还准备狡辩?”   裔长乐一惊,抬头问白傲君:“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裔长恭冷笑一声,看着被自己打得十分狼狈的妹妹:“长乐,我之前只知道你是个十足的扫把星,一出生就害的母亲身子受了重创不能再生,每逢你过生辰伏龙城里就要遭大灾,四夫人和三弟便是被你给克死的,没想到你,你不止晦气,还不要脸!”   裔长乐脸色一变,看着裔长恭道:“哥哥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那你说这帕子是不是你的?它既然是你贴身的帕子,又是怎么遗落到后花园的枯井旁边的?你半夜三更到那连个人影都没有的枯井旁做什么?”裔长恭一连串的问话,让裔长乐惊了一跳。   白傲君看着她:“说啊,你不是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你兄长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   就在裔长乐犹豫该如何辩解的时候,一旁的裔长恭又凉冰冰地说:“母亲,你何必还问她,五夫人把这手帕交给您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亲眼看到长乐和前一日辞工离开的小厮私通,她出声示警的时候,长乐受了惊吓才把手帕遗失了。这等丑事,她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看她现在那纠结的样子就知道五夫人没有诬赖她。母亲,您一生洁身自好,却要被这小蹄子给毁了。” 正文 第二章 荒坟重生   裔长恭这话戳到了白傲君的心窝子,她一瞪裔长乐:“我真是后悔当初拼死拼活生下你,结果害了我自己,也害了你死去的四娘和三弟,更害了伏龙城里无辜的百姓。如果不是你,我不会从此不能生育,不是你伏龙城不会突发水灾淹死那么多无辜的人。现在你不仅不知悔改,还在府里勾搭小厮,做出这等辱没门庭的丑事。事到如今,说什么也不能姑息你了,不然我和你兄长迟早被你害死,整个裔府都要被你害死!”   裔长乐一惊,张嘴就要辩解,讲出真相来,就在她要开口的瞬间,忽然发觉嗓子里麻麻的,似乎有千万只蝼蚁在啃噬她的血肉。   “啊——”   裔长乐尖叫一声,却只能发出短促的空气声,她冲着白傲君和裔长恭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裔长乐越发惊慌,就在她手足无措的当口,一片阴影罩了下来,耳畔传来兄长阴测测的声音:“妹妹,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是个祸根。”   还来不及思索这句话的意思,裔长乐就觉得喉咙被人一把拘住,她仰着头不得不张大嘴,视线里迷迷糊糊看到自己的亲哥哥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小瓶子,一拔掉里头的软塞,反手就把里头整整一瓶的古怪液体倒进了裔长乐的嘴里。   喉咙火辣辣地在烧,沿着喉咙一直烧到了五脏六腑里,裔长恭灌完了裔长乐,双手一松,丢下裔长乐回到了白傲君身旁:“母亲,待会儿情景必然不会好看,还是我陪你到外面等着,等里头安静了,派个小厮进来收拾就好了。”   白傲君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缩在墙角里的裔长乐,带着裔长恭出去了。   “啊……啊!”   裔长乐只觉得自己要被烧穿了,五脏六腑那火辣辣的烧让她五内俱焚,她拼命地抠着喉咙指望着将那奇怪的水吐出来,却徒劳无功。眼泪流了满脸,裔长乐张着嘴拼命呼吸着空气,她能感觉到一阵剧痛从身体里传了出来,就好像一把尖刀要将她剜掉一般疼。   “啊。”   一声疾呼,却是转瞬即逝,裔长乐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扶着白色的墙壁,修长的手指都要扣进墙壁里。五脏六腑疼得厉害,疼得她要发狂,她终于知道裔长恭刚刚强逼着灌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毒药,而且是瞬间发作的剧毒。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母亲和兄长他们竟然……竟然亲手给自己的女儿和妹妹灌毒!   “啊。”   又是一声短促的痛呼,裔长乐心口一痛,张嘴“哇”地吐出一口浓黑的鲜血,面前的白壁上顿时绽开一朵黑色的莲花,张牙舞爪地对着裔长乐。裔长乐身子软软地往后一倒,瘫倒在了地上,嘴角的黑色血迹汩汩而下,好像止也止不住似得,她双眼空洞地望着头顶,眼前浮现的是几日前她无意间撞见五夫人和府上教书先生私会的难堪场面。   当时,她为了警醒五夫人,留下了自己贴身的白色手帕。   没想到,一时的心善,却反倒成了自己的催命符,一时的心软,反倒让恶人先告状。想来那三日夜晚悄悄送来汤水的老仆也和五夫人脱不了干系,自己突然失语应当就是那汤水的缘故。   嘴里又是一股血腥味涌上,裔长乐苦笑一声,随着那一阵使人发抖的钝痛,渐渐没有力气睁开眼……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门再次被打开,有人进来说:“快,大夫人和大公子吩咐过了,把这祸根的尸体抬到后山荒坟上埋了了事。”   “这……这可是大小姐,就这么草草埋了?要不要禀报老爷一声?”   “你个不长眼的东西,她哪里是大小姐,她根本就是个投胎到裔府的灾星,你看看整个裔府谁把她放在眼里?难道你忘了去年她十四岁生辰引来大洪灾,满城死了多少百姓,四夫人和三公子外出游玩结果被洪水卷走再无踪迹,老爷当时气得差点儿拿剑劈了她!” 正文 第三章 墓里的美人   呵……我是……祸根……   似乎就要这样陷入永恒的黑暗,裔长乐没有料到自己还会有醒来的一刻,只是她刚醒,就差点儿被吓得叫出来。   阴森的月光下,一匹看起来瘦骨嶙峋却又目光锐利的野狗站在她的面前,低头嗅着她的味道,冷白的牙齿已经触到了裔长乐的皮肤。就在它张嘴要咬下来的时候,忽然如同受了惊吓一般跑开了,裔长乐惊魂甫定,一低头看到自己胸前一簇黑色的血迹,那血迹散发着非常难闻的剧毒的味道。   原来那野狗是怕她衣裳上沾染的毒血。   裔长乐坐起来苦笑了一声,人生真是妙不可言,她心善想救五夫人一命,却被五夫人栽赃陷害;她的母亲与兄长想毒死她,却不料这毒血反倒让她没有被荒坟上的野狗给咬死。   只是,裔长乐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竟然没有死?还是说,她竟然死而复生了?   裔长乐站起来在荒坟上摇摇晃晃地走着,这里孤坟处处,上头闪烁着绿色的可怖的鬼火,每一簇都好像是一缕幽魂一样在跳舞。裔长乐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人是鬼,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正走着,裔长乐忽然全身一震颤抖,她看到在荒坟的深处比人还高的荒草里,借着月光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一座巨大的墓碑。   鬼使神差地,裔长乐走近那座墓碑,上面的字迹已经斑驳了,但是裔长乐却非常清楚上面写着什么——大楚王朝女侯骊姬之墓。   大楚王朝女侯骊姬?   裔长乐脑子里一闪,浮现往日书上记载的关于这位传奇女性的只言片语:骊姬真实姓名不可考,楚皇红颜知己,赐名为骊。骊姬不愿入宫为后妃之一,只愿以臣子身份陪伴楚皇。骊姬足智多谋,屡建奇功,楚皇破例封为女侯。后楚皇驾崩,骊姬被太后忌惮,遣人在骊姬饮食中下毒,使骊姬暴戾疯癫,骊姬不愿殃及他人,自尽而亡,被葬于荒山。   骊姬……   裔长乐喃喃念着这个颇为美丽的名字,脑中忽然闪现了一幅从未见过的画面——一个身穿紫色龙袍的男子牵着自己的手,忽然回过头来唤了自己一声:骊姬!   裔长乐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紫色龙袍是大楚王朝的制式,而史书中也曾描写过骊姬的爱郎楚皇俊逸如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眼前的骊姬墓,如果史书记载无误,骊姬应该就葬在这里面,难不成自己大难不死,是得了骊姬鬼魂的什么搭救?骊姬是被人毒害,她也是被人毒害,这么一来倒也是说得通的。   摇了摇头,裔长乐只觉得自己怕是疯了,这么诡异怪诞的事情都想得出来。不过,裔长乐对这位女中豪杰也非常敬重,既然到了她的墓前总是要祭拜一下。想着,裔长乐就规规矩矩地跪在骊姬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就在她正要起身的时候,忽然听到轻微的“吧嗒”一声,裔长乐抬眼看过去,发现茂盛的野草之后居然隐隐约约显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鬼使神差地,裔长乐便循着那洞口走了进去,里头是蜿蜒而下的绵长石阶,裔长乐靠着岩壁一直往下:她在裔府住了十几年,竟然不知道这裔府背后的荒山里有一座骊姬墓,更不知道这骊姬墓里竟然别有乾坤。   这底下究竟会是什么呢?   步下台阶,又顺着暗道走出曲折的石廊,裔长乐恍惚觉得兴许自己真的已经死了,现在在地底飘飘荡荡的不过是自己的一缕幽魂罢了,这幽长的隧道便是黄泉路吧,如果一直走下去,定然可以看到幽冥地府。   有光?   就在裔长乐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阵耀眼的烛光,裔长乐左右环顾了一眼,发现眼前竟然是一座石雕的宫殿模样,宫门口两座威武的石狮子,狮口大开,里头放着满满的灯油,照亮了宫殿门口。裔长乐走近了抬头看,发现宫殿门庭上也是石刻的匾额——长生殿。 正文 第四章 裔家的人都该死   心里陡然一个激灵,裔长乐觉得遍体发寒,她轻轻推开宫殿的大门,入目便是精致优雅的陈设,看起来是一个厅堂。裔长乐走了进去,转了转,大约看出了这宫殿的布置,厅堂书房偏室应有尽有,看样子竟然好像是有人居住在这里一般。   “有人吗?”   裔长乐试探着喊了一声,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发出嘶哑的声音了!她边喊边朝着卧房走去,如若这宫殿里有人居住,也只有她还没有察看过的卧房了。只是,就在她掀开卧房的门帘之后,尖叫了一声靠着石壁一动也不敢动。   只见偌大的卧房里空落落地,既没有温软的床榻也没有舒适的座椅,唯一陈设的便是卧房正中央地上的一具石棺材,而石棺材里赫然躺着一个人!   裔长乐吓了一跳,想着应赶紧离开这里,但是刚迈出一步她又迟疑了,转回身来大着胆子走到石棺材旁,咬着唇看了一眼石棺材里的人——这是骊姬墓的地宫,也许石棺材里的人就是当年的骊姬?   “天呐!”   致使等裔长乐看清楚了石棺材里的人之后,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喟叹,那石棺材里躺着的不是传说中的楚皇专宠骊姬女侯,而是一名玉冠白衣银靴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年纪约莫在二十岁出头,黑发如瀑,面如冠玉,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神色非常冷清,宛如天上一轮冷月化作了人形,安安静静地躺在石棺材里。   如此出众的人物年纪轻轻便夭亡了。   裔长乐此刻早已忘记了惧怕,只觉得造化弄人,虽说不知道这男子是什么来历,竟然被安葬在骊姬墓下的地宫里,但是看衣着看气度,必定不是一般人。说到底逝者为大,裔长乐朝着男子的石棺俯身行了一礼。   “裔长乐莽撞,打扰了公子清净,切莫怪罪。”   说完,裔长乐便要起身离去,结果抬眼一扫,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石棺材里的年轻男子不见了!   突然,肩膀被人从背后轻轻一拍,裔长乐一个惊跳,下意识地回头查看。只是她才刚刚转身,就觉得一股力道裹挟着极大的冰寒怒气攫住了她纤细白皙的脖子,然后一个推撞,裔长乐惨叫一声后背砸在了坚硬冰冷的石壁上。   耳边传来清冷如月光的声音:“裔长乐?莫非是裔邝那个老东西的女儿?”   脖子被人死死攥住,裔长乐连呼吸都艰难,一阵昏眩,眼前黑漆漆一片,只能拼命挣扎,但是握着她脖子的手就好似钢筋铁铸一样,任凭她如何挣扎都逃不脱。   “裔长乐?莫非是裔邝那个老东西的女儿?”   挣扎中,裔长乐听到耳边传来冷如月光的声音,她脑子里不自觉地蹦出几个字来——如冰如霜。   只是,此刻性命攸关她实在是来不及思考太多,唯一的想法便是莫非那石棺材里的尸体诈尸了不成?而且听这人的语气他与爹爹似乎有着什么仇怨?   “不,不是!我……并非……裔邝的……女儿……”   裔长乐拼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当务之急是活下来,她脑子里飞快一转,只能暂时撒谎蒙骗过去,好在这男子听语气也不是很确定,如果她掩饰地巧妙兴许可以逃过一劫。 正文 第五章 涅槃归来   “哼,还有些许小聪明,不过你以为你说什么,我便会信什么吗?”显然,这人对裔邝恨之入骨,连带着说话时那把清冷的嗓音都带着一抹狠戾,“裔家的人害我深陷囹圄整整十年,我会信一个姓裔的人说的话?”   裔长乐只觉得攫住她脖子的力道陡然增大了,方才不过是在折磨她戏耍她的话,现在这人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她脖子的骨骼在“咯咯”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对方捏碎。   “啊……”   裔长乐拼命地朝前面踢踹着,但是那个攫住她脖子的人就好像鬼魂一样无形无迹,他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只有声音摸不着形体。裔长乐只觉得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急促地起伏着胸口却像离水的鱼,只能徒劳地张开嘴巴。她猛地扯住握着她脖子的那只手,想要推开他,却只听到一声如同宣判的高傲声音。   “裔家的人,都该死!去死吧!”   脖子里遽然一紧,裔长乐倏地一下睁大了双眸,手里的力道一脱,就像是空中折断的纸鸢一般,身子一歪倒了下去。视野里看到的画面是一双银白的靴子从她眼前走过,定定地站在她的面前。   “还没死倒在地上装什么?”   隔了片刻,有道不耐烦的冷冷声音从裔长乐的头顶传来,裔长乐痴木的眼神才微微一闪,回过神来,好像忽然被人从坟墓里叫醒了一般,她忙不迭地喘了几口气,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   “呵呵,裔家的人也不过如此,无胆鼠辈。”那声音里满是不屑,“我不过是叫你离得死亡近了那么一些,就吓得成了这副模样,可一点也配不上裔邝的心狠手辣啊。”   裔长乐喘匀了,听到他的揶揄,不免有些气苦:她不过是裔府里最不微不足道的小姐,虽说是嫡女,却过得比下人婢女还不如,自小就顶着祸根灾星的名头长大,爹爹嫌她克死了自己的爱妾,娘又怨她害的自己不能生育,就连兄长都嫌弃她连累自己不能在爹爹面前得到更多的宠爱。她没有从裔家得到一丝好处,差点儿被自己的亲生娘亲和兄长毒死不说,现在又凭空冒出个不人不鬼的怪人,见面二话不说就要杀了她!   “谁是裔家的人!”她猛地一抬头,直视着对面男人的双眸,“我方才差点被裔家的人活生生毒死,裔家也没有一个人关心我爱护我,我不过是寄居在裔府的一个卑微之人罢了,我是死是活根本不会有人关心,你若是与裔家有仇,杀了我也无济于事的!”   仿佛没有料到她忽然发怒,对面的男子一愣,然后上上下下扫了裔长乐一圈,微微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这衣着打扮,若是裔府小姐也未免太寒酸了,而且我看你身上的血迹深黑,的确也是毒血。莫非,你是裔府的丫鬟?”   这下换裔长乐一怔,不过她反应倒是很快,抿了抿唇说:“怕是连丫鬟都不如。”   “哦?”那人定定地看着裔长乐,“听你言语对裔府怨气颇深呐,莫非你也与裔府有仇怨?”   裔长乐见这人似乎暂时没有取她性命的想法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仔细一看眼前的男子,果然就是方才躺在石棺材里那个俊美无俦的年轻公子——竟然是个活人!   听到他问自己话,裔长乐刚要开口,忽然就觉得腹中忽然一股绞痛,那种毒药发作的感觉再次出现,裔长乐只觉得毛骨悚然,难道说娘亲给她的毒药如此霸道,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吗?绝望之下,裔长乐便凄惨地一笑,将她发现五夫人偷情却被反咬一口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眼前的公子,只是刻意地将自己的身份换做了裔府的婢女。   白衣男子也发觉了裔长乐的不对劲,他走近了撩起裔长乐的裙摆一嗅,凝眉看了一眼裔长乐:“也是你命不该绝,你原本中的两种毒药相互克制,使得你所中的剧毒效力纷纷减弱,不过你体内余毒未消,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还需要吃几付清除淤毒的药。”   “你要救我?”裔长乐听男子话里别有深意。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却比那冷月还冷,比冷月还美:“没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正文 第六章 鬼啊   “鬼……鬼啊!!!”   深夜里伏龙城裔府的后宅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恐怖的尖叫,大夫人白傲君刚刚礼佛结束正要洗漱休息,猛地听到自己院子里的小厮嚎叫,不满地呵斥一声:“深更半夜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娘,不能怪他们,毕竟是他们几个亲手把我埋了的。”   白傲君一惊,回头一看,就见已经换了一身崭新干净衣裳的裔长乐掀开帘子走到了自己身后。白傲君到底是裔府的主母,又出身显贵,比起外面那些惊惧不已的小厮们还是镇定许多。   “原来是你,怎么?是死而不愤回来找我寻仇,还是根本就没有死?”   裔长乐绕到白傲君的身后,微微俯下身子看着自己的娘亲在铜镜里的脸庞,可以看得出白傲君年轻时是个难得的美人,端庄冰冷,加上显贵的出身,应当是个高高在上的神女。只可惜,这个神女在裔府过得并不十分好,徒有主母的名头,却分不到裔邝的一份宠爱。   白傲君看着裔长乐的举动,拧起长眉来,悄悄伸手从一旁摸过烛台,趁裔长乐盯着铜镜出神的时候,猛地照着她的后脑就要砸过去。   裔长乐从铜镜里看得一清二楚,牵动嘴角冷笑了一下:“娘,我是你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女儿,何必如此赶尽杀绝?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被灌了剧毒为何没有死吗?你不想知道五夫人背着爹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非要置我于死地吗?”   白傲君的动作一滞,凝注眼神问裔长乐:“你好像变了。”   在白傲君的印象里,裔长乐虽然是她的亲骨肉,是裔府的嫡长女,但是因为一出生就带来了许多厄运,在裔府一直过得战战兢兢,说是比丫鬟还卑微也不为过。整日里待在自己的小院儿里看书,没有事情几乎从不出门。木讷谨慎,是白傲君对自己女儿唯一的印象。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能言善道,思路清晰。   听到白傲君的话,裔长乐勾唇一笑:“能不变吗?如果我再不变,娘和兄长是不是还会杀我一次?”   白傲君长眉一扬,似乎对裔长乐的话非常不满:“你这是在埋怨我和长恭?裔长乐,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我不会从此不能生育,所以老爷才以此为借口,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那些贱人纳进裔府。如果不是你厄运缠身,长恭就不会因此不受老爷宠爱,明明是嫡长子,却要处处揣摩自己爹的心思。这次柳如烟那个小贱人揣着你的贴身手帕来威胁我,若我不先下手为强把你处理掉,柳如烟捅到老爷那里,我和你兄长以后在裔府的日子更加难过!这一切,裔长乐,都是拜你所赐!”   裔长乐听白傲君宛如发泄一般说了许多,起先是震惊,然后便凄然一笑——这就是她的生身母亲,她把自己的不幸全部推到自己的女儿身上,然后就觉得可以借着对女儿的恨,来转移不被丈夫宠爱的不甘了。   呵呵,既然如此,她还对白傲君和裔长恭抱什么期望呢?   脑子里回想起骊姬墓地宫那白衣男子的话:“既然你我都是被裔府的人所害,那不如联起手来。裔邝给我下了毒药,我若擅自逃出恐怕会立刻不治身亡,所以在解毒之前我只能待在这里。不过,你只是一介小小的婢女,在伏龙城可以自由出行,恰好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他说得没错,裔府上下对她如此薄情,她早就应该死心了。   “对了,我叫戾,每逢七月十五裔邝会到地宫来一趟,一是给我一份解药,二是送些水和食物给我,其余的时候这里都只有我一人,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裔长乐脑子里想的是戾对她说的话,突然觉得和自己的母亲还有兄长相比,那个被裔邝囚禁在地宫里十年的男子,都有人情味多了。   “所以娘和兄长就要在柳如烟告发到爹那里杀了我?”裔长乐收回心神问白傲君,“娘和兄长心思如此细腻,难道没有发觉这里头有什么地方不对?”   白傲君看着裔长乐:“什么地方不对?” 正文 第七章 收服嫡系   裔长乐笑着说:“娘,你想想看,柳如烟若真的知道我做了什么丑事,为何不直接告诉爹,反而来要挟娘?伏龙城的几位夫人谁不想坐上娘主母的位子,她如果捅到爹那里,不是可以直接打击娘的地位吗?结果她反而是要挟娘,进而逼迫娘杀了我。还有,娘不想知道我为何没有死吗?那是因为在娘毒死我之前,有人提前在我的汤水里下了其他的毒!”   白傲君一怔:“你的意思是?”   “有人想让我死,这样我就可以闭嘴永远不说出她的秘密了!”裔长乐双眉一扬,“娘,你和兄长有一点搞错了,杀了我根本不能挽救你们在裔府的地位,因为我是你生的,我身体里流着你的血,即便是我死了烂了,都是你的女儿。同样的,如果我洗刷掉灾星的名声,重获嫡长女的荣光,我也是你的女儿。因此,想要让娘和兄长在爹面前抬起头来,想稳固娘在裔府后宅的地位,唯一的办法就是扶我获得爹的信任和宠爱!”   白傲君看着裔长乐,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果然是变得与之前完全不同了。但是,裔长乐的话却让她十分动心:稳固在裔府后宅的地位,令裔长恭稳坐裔府继承人的宝座。   “从当年你生辰引来洪灾淹死岳晓湄和裔长霄开始,你爹就恨不得杀了你,凭我和你兄长两人目前自顾不暇的力量还能扶你重获你爹的喜爱吗?”   裔长乐笑了笑:“娘,且不说当年那洪灾根本与我无关,单论岳晓湄和裔长霄被洪水卷走,对你和兄长可是利大于弊。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岳晓湄十分得宠,加之出身也算贵重,爹已经兴起了立她为嫡妻,扶她的儿子为嫡子的打算了。若不是岳晓湄带着儿子到江边玩耍被洪水卷走,恐怕现在你和兄长都已经变成庶妻庶子了。”   白傲君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当年听到岳晓湄和裔长霄的死讯,她和裔长恭着实松了一口气。只是,岳晓湄之死刺激了裔邝,裔邝将爱妾与爱子的蒙难都怪罪到裔长乐身上,连带着自己和长恭在裔邝跟前都不受待见,白傲君还因此对裔长乐更加不满。   “和爹的疏远比起来,丢掉主母和嫡长子的宝座才是更可怕的事情。”裔长乐继续给白傲君分析厉害,“这么多年过去了,爹不照旧将岳晓湄母子抛诸脑后娶了五夫人柳如烟吗?”   提起柳如烟,白傲君的脸色又黑了一层:这个柳如烟比当年的岳晓湄还难对付,岳晓湄虽然出身庶女,但好歹也是显贵家庭出身,有些势利眼,但好歹也算是知书达理。反观这个柳如烟,伏龙城众所周知她是烟花女子,极尽狐媚之态,把裔邝迷得五迷三道的,现在虽然无子已经是横行裔府,若是将来生下个一儿半女,怕是会比当年岳晓湄还得宠还嚣张!   “听你成竹在胸,莫非你已经有可以令你爹重新喜爱你的法子了?”白傲君最终还是被裔长乐说服,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而且,毕竟我和长恭曾经……,你能保证你将来得到你爹的喜爱后依然肯扶持我和长恭?”   裔长乐在铜镜里冲着白傲君微微一笑,伸手帮自己的母亲拆下了满头的珠翠金银:“娘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的不幸也不是娘造成的,天意弄人罢了。而且我刚刚说过了,娘,兄长还有我,我们三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我不得宠会拖累娘和兄长,娘和兄长地位不稳也会使得我没有依靠,我自然是永远和娘站在一起的!只有我们三人都得到爹的喜爱,我们才能保住嫡系的地位,我们才能保住永世的荣华富贵!” 正文 第八章 可悲可叹   仿佛被裔长乐蛊惑了一般,白傲君伸出手抱住自己这个十多年来从未亲近过一刻的女儿,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裔长乐能感觉自己的脊背微微发抖,她曾经那么渴望母亲的亲情爱护,但是当她真正得到这一个拥抱,竟然是因为她给白傲君编织了一个永世荣华富贵的未来。   呵呵,多么的讽刺,恰如戾所说的那样,深宅大院无真情。   可悲可叹,也……可笑!   “女儿,你要重获你爹喜爱这件事,是不是也和长恭商量一下,毕竟他是个男子,行事比我们女人方便些。”白傲君温情了不到片刻,立即就想到了正事,急忙招呼了个门外伺候的小厮去请大公子过来。   不消一刻钟的工夫,裔长恭便匆匆赶到,一掀开帘子看到站在白傲君身后的裔长乐,脸色蓦地惨白,看那样子似乎就要叫出来了。   裔长乐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裔长恭枉为男子,这胆量竟然比不过白傲君一介女流。   “长恭莫怕,你妹妹她大难不死,娘把你叫来就是为了和你商量一件大事。”白傲君看出裔长恭被吓了一跳,急忙解释。   裔长恭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走近了一看裔长乐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确实呼吸匀称,体有微温,的的确确是个活生生的人:“什么大事?裔长乐不是喝了毒药,为何安然无恙?”   裔长乐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刻意避开了戾的事情,只说自己是之前已经被人下了毒,以毒攻毒,所以大难不死。   “这么说,之前下毒让你无法自辩的人应该是柳如烟派来的?”裔长恭到底是见多识广些,一点就透。   裔长乐点点头:“应该是她,我在裔府一向深居简出,又没有得罪其他人。”说着,裔长乐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线寒芒,冷冷道:“我差点儿忘记了,想置我于死地的人,除了柳如烟,还另有其人。好一招狠毒的借刀杀人之计!”   裔长恭听到裔长乐的话,皱紧眉峰道:“妹妹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说除了柳如烟,这里头还牵扯了其他人?”   裔长乐听到裔长恭口中说出“妹妹”二字,不禁觉得寒毛直竖,现在叫得亲近,之前却丝毫不顾念一母同胞之情,硬生生将剧毒灌进她口中,若不是她命不该绝,早就已经被野狗野狼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娘和兄长可知道我是如何撞见柳如烟与人偷情?”裔长乐想起当夜的事情,不免声音都冷了下来,“我向来深居简出,后花园的枯井更是人迹罕至,怎么就偏巧被我遇到了?因为当夜是我生辰的前夜,裔长眉特意以替我庆祝生辰为借口,将我引到后花园的。”   十数年被人冷落遗忘,以至于裔长眉来邀请到夜晚到后花园偷偷庆祝生辰——因为裔邝爱妾就在裔长乐生辰时蒙难,裔府上下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敢在那一天替裔长乐操持生辰庆祝——裔长乐满心欢喜不疑有他,就那么自己一个人深夜里寻了过去。   然后,裔长乐就“意外”撞见了柳如烟的丑事。   “这么说,一切都是裔长眉设计的?”白傲君的脸色也严肃了不少,“裔长眉才区区一个十多岁的黄毛丫头,心思哪里能有这么缜密,难保不是她那个病怏怏的娘在背后捣鬼。”   裔长恭也焕然大悟一般和白傲君对视了一眼:“是荀乐美?这么一说还真的有莫大的嫌疑,荀乐美没有儿子,又加上她身体很差,终年缠绵病榻,我们都没有将她和裔长眉放在眼里。妹妹这么一说,一切若都是荀乐美在背后算计,那她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懦弱无能,怕是也盯着主母和嫡女的宝座。” 正文 第九章 现在怎么办   白傲君冷冷一笑:“我们倒是小看了,仔细想来老二卢晓芙虽然生了个儿子,但是裔长逍向来叛逆,老爷很是不喜欢那个儿子,连带着也不亲近卢晓芙。倒是老三荀乐美整日里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倒是我见犹怜,裔长眉也能言善道,一张甜嘴哄得老爷十分惬意。故意引诱长乐撞破柳如烟,这是想借刀杀人啊。”   裔长乐一字一顿道:“不单单是借刀杀人,而是进退皆赢的布局。娘,兄长,你们想想看,如果我当时戳穿了柳如烟的私情,依照爹的个性,一定会杀了柳如烟泄愤,但是我当众戳穿柳如烟的丑事,让爹脸面无光,他也不会善待我。那个时候荀乐美和裔长眉就可以一下子铲除两个对手;但是如果我没有戳穿柳如烟,那么柳如烟定然会为了自保杀我灭口,我这个嫡女身上有了污点,母亲的主母位置岌岌可危,她们母女正好趁机上位。所以说,不论我们如何应对,荀乐美母女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白傲君和裔长恭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没有想到,看似弱柳扶风的三夫人荀乐美,竟然是偌大裔府里最深藏不露也最心狠手辣之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裔长恭才说:“那现在怎么办?放在眼前的一个大好机会,难道我们不趁机除掉柳如烟?等到过个一年半载,她兴许就能生下孩子,到时候她可就要骑到母亲头上了。但是,像是妹妹说的,我们把丑事捅到爹爹跟前,爹爹怕是会因为觉得我们知道他的家丑,而对我们更加冷淡。”   白傲君抿着唇也不知该如何取舍。   裔长乐心中念头百转千回:柳如烟污蔑她清白,害她差点儿枉死,这仇她是一定会报的。但是裔长眉母女算计她在先,她也不能轻易放过!   不过——   “娘,兄长,我觉得柳如烟的威胁比荀乐美要大。毕竟柳如烟入府已经半年多了,不知道何时就会生下孩子,而荀乐美身子亏损,膝下就只有裔长眉这一个女儿,权衡利弊,她虽然阴险狡诈但是还不足为惧。”   裔长乐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利弊解释清楚,白傲君和裔长恭不禁都对她刮目相看,两人一齐征询裔长乐的建议。   “那依长乐你看,这件事情我们该如何处理?”   裔长乐眼珠转了转:“柳如烟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让爹自己处理是最好的法子。至于荀乐美,她和裔长眉在爹面前算是乖巧懂事,也没有什么纰漏,还得劳烦兄长派人打探打探有没有什么亲戚家属之类的在伏龙城。”   “就这么平白把捉奸的功劳丢掉了?”裔长恭觉得有些可惜。   裔长乐微微一笑:“兄长莫急,这种事情我们不好出头,但是出头的好事还在后头。不过,就算我们不出手,也可以给柳如烟铺一条死路,到时候我们在一旁看着便好。”   裔长乐与白傲君和裔长恭聊到天边泛白这才离去,回到自己简朴安静的小院儿,裔长乐终于是卸下满身的疲惫,长叹一声栽倒在床榻上,额头上冷汗涔涔,耳边尽是戾清冷好听的声音。   “凭你一己之力很难在裔府生存,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爬到最顶端,到那个时候你就最安全了。”   “这是我给你开的药方,回去煎服一日三次,三日之内余毒可消。”   “不用感激我,我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一枚棋子而已。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十年,你是我见到的除了裔邝外的第一个活人。”   腹中绞痛,裔长乐握紧拳头,很快天就亮了,那时她才可以拿着药方去抓药煎药。若是以前,怕是她就得这么生生疼死也没有人过问;好在,她已经得到了白傲君和裔长恭的信任,有了嫡母与嫡长子的扶持,她在裔府的日子会比以前好过得多。   到头来,普天之下竟然是裔家的仇人待她最好。 正文 第十章 多话   迷迷糊糊想着这些,裔长乐陷入了沉睡。直到第二日晌午,裔长恭敲响了她的房门。   乍然被惊醒,裔长乐睡眼稀松,整理了一下衣裳起身开门,裔长恭背着手站在她的房门外,看到裔长乐方才起了,也只是皱了皱眉,劝说道:“妹妹,莫要说我多话,你要想博得爹爹的喜爱,最好还是晨昏都要到他跟前请安才是。好了,这些先不说了,这是你委托我给你找来的缎子。”   说着从身后捧出一匹紫色的绸缎来递给裔长乐,裔长乐伸手接过嘱咐裔长恭:“柳如烟今日一定会到娘那里打探我的死讯,昨夜我离开之后娘应该已经把小厮丫鬟都嘱咐好了,只要得到了我的死讯,柳如烟就没有后顾之忧,才敢继续和她的情郎幽会。”   裔长恭点点头:“放心好了,娘都安排妥当了。对了,你昨夜要的药材我都准备好了,在柳如烟确信你已经死了之前,恐怕你还得到裔府外躲两天,这是我给你的银子,到外面找见客栈住下吧。”   裔长乐一边接过裔长恭递给她的药材和银子,点了头,便在裔长恭的掩护下出了裔府。不过,离开裔府没多远,裔长乐就转了方向,抱着药材和银子朝荒坟的骊姬墓跑了去,熟门熟路地打开地宫的大门,裔长乐没多久就看到了地宫那雍容富贵的宫门。   “傻站在外面干什么?到了就进来。”   地宫里传来戾清雅淡然的声音,似乎是因为盟友的关系,他对裔长乐说话的声音没有初见时那么冰凉刺骨,虽说依旧是凉凉的,但是听在裔长乐耳中只觉得如同冰凉的泉水般好听。   “看来你早知我会来。”裔长乐撇了下嘴,推开宫门走了进去,戾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他似乎总是能先人一步看到自己的想法,“真是什么都瞒不过……”   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裔长乐愣在地宫的厅堂里,双眸看着眼前的景象。   戾一身银白织锦的长衫闲闲地裹着,一头乌黑长发没有用玉冠束起,反而是如同瀑布披在身后,长到拖曳在地上。此刻戾正赤着双脚站在冰冷的地宫砖石上,手里捧着一本纸页泛黄的孤本,看到裔长乐走近来微微侧过头看着她。   月下仙人,也不过如此了。   裔长乐感慨。   “看痴了?本公子俊美否?”戾懒懒一笑,将手中的书随手放下,散散地走了过来。   裔长乐蓦地俏脸一热,然后将手中的药材往戾怀里一丢:“你要的药材我都带来了,里面还有一些碎银子,是我兄……我们大公子让我到外面住客栈用的。”   戾拿起药材又看了看银子,那神情像是在问:那你给我做什么?   “我想你既然身中剧毒,短时间内也无法从裔邝那里拿到解药,这些碎银子你攒着,等攒够了我替你到外面抓药回来,以你的才智和学识,兴许有了药材就可以自己解毒也没准。”裔长乐解释,“不管怎么说,你替我清除余毒,这就当是我的谢礼,谢你救了我一命。”   戾听了,两道剑眉高高扬起,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将那碎银子收了起来:“那我就谢谢长乐姑娘了。”   裔长乐抿了抿唇:“既然我叫你戾,你叫我长乐便好了。”   隔了半晌,裔长乐又说:“那个,戾,我估摸着柳如烟今日便会千方百计从大夫人那里套话,等她到我屋子里看到我不在,估计就会信了。等到后半夜,我便用这紫色锦缎将他们二人引出来,大夫人和大公子会找个借口把老爷引到柳如烟那里去的。”   “嗯。”戾点了点头。   “那……我今夜能在你这里稍微待一会儿吗?等到天黑我就离开。”暂居在年轻男子的屋子里,而且是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令裔长乐有些窘迫。   戾漆黑如墨的双眸直直地盯着两颊微烫的裔长乐,微微一笑:“荣幸之至。”   “裔长乐,你这个小贱人!我咒你此生永失所爱,得到终究失去,生前一无所有,死后背负天下骂名!哈哈哈,我用我全部的血肉咒你,被你最爱的人抛弃,背叛,然后死不瞑目……”   一蓬血雨喷洒,裔长乐只觉得满脸的血腥气和黏湿,她伸手摸了一把,低头一看,竟然全是血迹。   发烫的,带着温度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