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狐媚样   风呼呼地刮着,饶是今天大太阳,秦婉仍是冷得禁不住颤抖了下,竹条编制的箩筐挂在右手手臂上,箩筐里装满了草药。
  
  秦婉皱了皱眉,左手将衣服领子往上拢了拢,随即大大地呼了一口气,抬脚往前边迈去。
  
  视线从远处的青山,村前的小桥,桥下的河水一一移过,秦婉忍不住叹了口气,自从爹在县里盘了一间铺子做起了小买卖,她见到爹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一开始爹还会每个月回来一次。日子一久,爹一年才回来三次。她每次和娘说要去县里看爹,可是娘却说,爹忙着呢,不许去打扰。
  
  秦婉不懂了,她是爹的闺女,哪有什么打扰之说?
  
  低头看了眼箩筐里头的草药,娘害了风寒,家里积攒的草药快用完了,得快些将这箩筐里头的新鲜草药洗净晒干。这天日头不大,好在风大,吹个三天两夜草药准失了水分。
  
  思及此,秦婉卯足了劲,往家的方向跑。
  
  “呀,婉丫,你家今儿个大喜事啊。”住在村东边的王大娘呵呵地笑着说道。
  
  秦婉脚步一顿,瞅了王大娘一眼,王大娘四十几,是水岭村有名的长舌妇,说起话来像掌柜打算盘一样,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王大娘都要说上一说。
  
  秦婉深深知道,如果她不停下来和王大娘说几句话,回头王大娘准要和一众村民说尽她的坏话。
  
  所以,秦婉当即停下脚步,朝王大娘笑道,“王大娘,眼看这天越来越冷,我得多积攒点草药,乡里人害了风寒,以后用得到呢,再者,我娘害了风寒。所以我今儿一早就出了家门,不曾想到,家里发生喜事了。”秦婉露出相当认真的表情,这个模样狠狠地取悦了一把王大娘。
  
  王大娘极欢欣,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右手一拍大腿,左手朝秦婉家的方向指去,“婉丫,也不知你爹遇到了什么贵人,买卖做地很是不错,县里头置办了屋子咧,听说有两间屋子还有一个后院呢。这么个大喜事,你娘的病立马就没,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王大娘停住,眼珠子一转,做沉思状。
  
  秦婉呵呵了两下,随即道来,“王大娘,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这就去了。王大娘,您慢走啊。”秦婉说罢后朝王大娘再次笑了笑,而后抬脚往前走。
  
  王大娘盯住秦婉的背影,直到秦婉消失在视线内,王大娘才收回眼神,她倒是没仔细看过婉丫。这么一瞅,玲珑身段,该细的地方细,该翘的地方翘。
  
  王大娘突地眼睛一眯,婉丫现在十六了,十五的黄花大闺女就要谈婚论嫁。再说,婉丫一直跟着卫大夫学医,也算有了一门傍身的技艺。她娘家那边的侄子今年恰好十八,大哥嫂子急着给她那侄子寻门亲事。婉丫现在的家境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王大娘越想越开心,她要赶紧给她侄子提亲去!
  
  秦婉不知道她被王大娘惦记上了,到了自家院落门口,还没有推开栅栏就看到妹妹秦翠翠从屋内跑了出来,翠翠梳着双丫髻,鹅蛋脸,一双眼睛小小的,略略往上翘,像只小狐狸似的,可是翠翠的性子,柔弱的很。每每被欺负,秦翠翠只会哭鼻子。
  
  “大姐,快进屋去,我们马上就要过好日子了。”秦翠翠嬉笑着拉住秦婉的手,扯着秦婉就往屋内去。
  
  秦婉左手在秦翠翠小辫子上摸了一把,“我听王大娘说了,爹在县里买了屋,还挺大。我们要搬到县里去住吗?”
  
  “肯定呀,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爹在县里做买卖,忙得经常不回家。如今县里有了屋,我们全都搬过去,爹就能每天回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多好。”秦翠翠说到后面,唇瓣止不住地溢出笑。
  
  秦婉没有回话,抬手又往秦翠翠的辫子上摸了一把。
  
  刘娣看到两个闺女手拉手走了进来,因为突来的天大喜事,即便害了风寒,刘娣的脸色也不怎么苍白,而是泛出些微红晕。
  
  “婉丫,翠翠,我们今天就收拾。你爹想给我们一个惊喜,连买屋的事都不和我说。我们去县里也不告诉爹爹,给你们爹爹一个惊喜。”刘娣说到高兴的地方,一双眼睛尽是光芒,双手伸出,拉住自个儿两个闺女。
  
  看到娘高兴的模样,秦婉也跟着高兴。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一块,再也不用理会讨人厌的二叔一家。
  
  想到二叔一家子,秦婉心里就不舒服,如同被一块大石头堵在心口一般。虽说她爹是秦家长子,但是她娘生养地晚,是以,她比秦眉小了一岁。
  
  “大伯母,娘让我送一颗大白菜过来。”这声音……尖细无比,虽然话语里带了笑声,但秦婉听到后就是不舒服,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秦婉转身,竹条箩筐放在木桌上,抬手就把秦眉手里的大白菜拿了过来,“堂姐,一颗大白菜还要你亲自送过来,我们心里真是过意不去,翠翠,快给堂姐倒杯水。”秦婉一边说一边朝秦翠翠使了个眼色。
  
  秦翠翠心情格外好,即便她对这个堂姐秦眉又怕又讨厌,如今也露出了一张笑脸,笑容满面地把茶碗倒满递给秦眉。
  
  刘娣看到秦眉来这里,心里就不开心,可自个儿好歹是大伯母,讨厌方梅也不能拿她闺女出气。
  
  再者,马上全家都要搬到县里去,方梅的日子和她不能比。她的福气,方梅可没。
  
  因为喜事,刘娣对秦眉也是格外地好。走进内屋,把藏着的甜瓜子都拿了出来,抓了满满一大把直往秦眉怀里塞。
  
  秦眉脸上露出欢欣不已的笑,心里则是鄙夷极了,神气什么呀,不就是大伯在县里买了屋吗!她可听娘说了,大伯那屋好像一个月前就买了,一个月都不告诉大伯母。谁知道在外面有没有养外室,领边村子前年不就出了个,日子过得红火然后把发妻给休了的嘛!
  
  看到秦眉的表情,秦婉真的想把甜瓜子撒她一脸,二叔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包括她那个奶奶。
  
  五岁那年,秦婉摔了一跤,躺床上躺了一天,奶奶一来,说的是人话么!一个女娃又不是男娃,摔死了好!
  
  如此重男轻女,这种奶奶能好到哪里去!她还在床上躺着呢,奶奶就咒自己孙女死了。从那以后,秦婉就不和奶奶吴氏多说话。
  
  “大伯母,我和婉丫妹妹有话要说呢,婉丫,我们去院里吧,大伯母您今儿个就要到县里去了吧,您先收拾着,大伯在县里等着你呐!”秦眉说罢后,伸手一把拉住秦婉的手,回头对刘娣一笑,而后抬脚往外走。
  
  秦翠翠有点急了,生怕大姐在秦眉那边吃亏,秦眉那手段,秦翠翠领教了多次。
  
  “翠翠,秦眉又不会吃了你大姐。走,跟娘进屋收拾去,我们今儿就坐村里的牛车进县去!”刘娣高兴至极,右手拉住小女儿,往内屋去,看到木桌上一箩草药,刘娣轻轻一笑,她这病啊,马上就会好,这日子当真越过越顺,多年的苦,终于苦尽甘来了。
  
  到了院子栅栏处,秦眉一把甩开秦婉的手,露出极为嫌恶的表情,刚才拉住秦婉的右手用力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极力摆脱某种不干净的东西。
  
  秦婉暗自冷哼,也不说话,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秦眉的一番动作,秦眉脾气火爆,刚才在屋内强颜欢笑,怕是憋屈死秦眉了。
  
  “秦婉,你别高兴太早,还真以为能搬到县里去,从此大富大贵?”秦眉嘴角往上一撇,眉毛往中间一挤,极为讽刺地出声。
  
  秦婉露出十分无辜的样子,摇了摇头,“堂姐,你弄错了吧,我根本没这样想。说到底,爹是个做小买卖的,就算在县里买了屋,也不表明会大富大贵。而且,二叔是个木匠,今年接的木匠活又多,我爹哪有二叔厉害。”秦婉几句话就戳到了秦眉的痛处,爹爹的木匠技艺还是花了银子学来的,挣得银子却没有做点小买卖的大伯多。
  
  “秦婉,你别跟我拐弯抹角,我喜欢直来直往。你看你长得那个狐~媚样,卫大哥是不会娶你的!”秦眉说到卫大哥的时候,眼神里的光彩很是不同。
  
  秦眉喜欢卫大夫儿子,卫漠海这事,秦婉早就了然,可卫大哥若是喜欢秦眉,怎会对秦眉一点表示都没有。秦眉这一腔热情,怕是随水流逝。
  
  “堂姐,你这话又不对了。你爹和我爹是亲兄弟,我们的长相传了父母亲的,若我长得是一副狐~媚~样,你不也是狐~媚~样?”秦婉三言两语,显得秦眉刚才的话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婉,你别得意,大伯买屋可不是为了你们!这屋一个月前就买了!大伯在外头说不定养了外室。”秦眉被秦婉激怒,把娘对她说的话都忘了,千万不能告诉大伯母那边,大伯一个月前就已经买屋的事。
  
   正文 高贵的犬(捉虫)   秦眉说罢后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被秦婉一把拉住,秦眉惊异了下,谁给秦婉的胆子,二话不说就扯她的衣袖,这可是爹花了上个月一半的工钱,特地裁了好的布料,娘亲一针一线做成的衣裳,被秦婉扯坏了,准得痛打秦婉一顿!
  
  “堂姐,你衣裳布料摸得舒服,料子也极为厚实,不会被我一扯就坏了的。你刚才那话是从哪里听来的?”秦婉说到后面严肃了起来,秦眉的话不会是空穴来风,爹一个月前就在县里买了屋,却迟迟不告诉娘。秦婉心一跳,爹在县里养了外室!
  
  听到秦婉这么一说,秦眉立即闭了口,终于想起来临出门前娘交代她的话,千万不能和大伯母家的人说大伯一个月前买屋的事。
  
  想到娘的叮嘱,秦眉眉眼一低,而后看都不看秦婉一眼,抽出被秦婉拉住的手,转身拔腿就跑。
  
  看着秦眉一身花布衣裳,秦婉的眉头皱地越发厉害,爹在县里买了屋子,在屋子里养了外室,迟迟不和娘说。纸包不住火,若是真的,娘迟早会知道。现在,娘害了风寒,身子不好。听到县里屋子的事,娘面上才泛出些红光。
  
  “婉丫,拎着木桶去河边打点水来,翠翠收拾的时候,一不小心绊了一跤,打点水来给翠翠擦擦脸,看这小脸脏的。”刘娣的声音传来,秦婉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回头望了一眼弯眉笑着的娘和扮出鬼脸状的翠翠,秦婉暗自叹了口气,现在和乐融融的,很快,天就要变了。
  
  这事,就由她一人受着,她要亲自到县里看看。
  
  应下来后,秦婉立即进了最左侧的灶屋,拿了木桶就要往村口小河去,人刚到栅栏就被秦翠翠一把拽住。
  
  秦翠翠一双小小的眼睛睁地极大,里面溢满浓浓的担忧,“大姐,刚才堂姐和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欺负你?”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摸了下秦翠翠的头,秦婉嘴角一扬,“翠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若秦眉欺负了我去,我就十倍地奉还给她。翠翠,你要收起以往的温吞性子,咱姐妹都不是好欺负的。”秦婉说完后勾起手指在秦翠翠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下,随后拎着木桶往栅栏外走。
  
  秦翠翠听在耳里,记在心上,细小的眼睛高兴地一弯,大姐如此能干,跟村里的卫大夫学了不少,堂姐是万万不能和大姐比的。
  
  想到这里,秦翠翠低下头来,看着自个儿一双小脚丫,爹买卖卖做得好,屋买了,她这双鞋也能换了。
  
  刚才堂姐进屋的时候,穿的是新做的衣裳。二叔做木匠还没有攒足钱在县里买屋,可见她们家比二叔家混得好。如此说来,她马上也要有新衣裳了。想到这里,秦翠翠越发高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拎着木桶去村口河边打水的秦婉一路想着秦眉的话,爹若真在外面有了外室,结果有两种。
  
  第一,娘知道后大吵大闹,继而一病不起,一纸休书。第二,爹将外室迎入家门。
  
  虽说娘亲外表柔弱,说话语气不重,被奶奶责骂也不吭声,默默地忍着。但是内心绝不是外表那样,坚韧地紧。二叔母为人刻薄刁钻,这些年在娘这边也没有讨到什么好果子。
  
  所以,面对爹在外头养外室这事,娘亲定是抗死不从,她那个爹非要把外室领进屋,如此一来,这个家估摸着要散。
  
  一直在想麻烦事,不知不觉,秦婉已经走到了河边,蹲下~身来,拎着木桶开始舀水。不管怎样,她都会守护娘和妹妹。若爹不想要这个家,她会劝服娘和离,这种爹,不要也罢。
  
  汪汪,汪汪……秦婉兀自想着事情的时候,一阵强烈有力的狗吠声响起,心噗通一跳,村里何时有人养狗了?=循着狗吠声,秦婉头一转,朝前看去。
  
  来不及思索,秦婉的身体已经快一步动作,舀水的木桶因为突来的动作掉进了河里,秦婉身子在地上一倒,身子顺势在草地上一滚,咕噜噜,堪堪躲过了欲要扑上来的大黑狗。
  
  这狗好生凶猛!
  
  秦婉身子紧绷,看到那只黑色彪壮大狗停在河边,低着狗头猛喝水。
  
  黑狗四方体格,胸部宽厚,背部直,腰部倾斜,毛较短,身体部位的毛粗,四肢的毛细。
  
  就在秦婉细细打量的时候,这只黑狗倏地抬头,身子一转,一双古铜色的杏仁眼露出凶狠的光芒,透着一股生人勿近之感。
  
  看到黑狗的正面,秦婉心里一蹬,这狗和一般的狗不同,一股子威风劲,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
  
  突然间,黑狗强大的身子一抖,脚步虚浮了下,眼尖的秦婉尽数看在眼里。黑狗极为敏锐,看到秦婉这幅表情,再次大叫了起来。
  
  看那黑狗的样子,想必是生病了。秦婉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落下的尘土,视线不再停留在黑狗身上,而是朝河看去。木桶掉到河里,她不会水,该如何是好?
  
  一道低吼声从黑狗喉间溢出,秦婉步子往后一退,看着黑狗一脸防范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软。这是条好狗,若是死了,岂不可惜?
  
  “快快,在前面,终于找到了。”一个透满焦急的男子声音响起。
  
  “总算是找到黑踪了,大哥咱们的腿保住了!”另一道男子声音紧接着想起,话音落下不久,二人就到了秦婉身前。
  
  秦婉看了眼黑踪,继而十分好心地说道,“这只狗生病了,尽快医治。”秦婉说罢后,视线看向沉到河里去的木桶,眉头一皱。
  
  “姑娘,你开玩笑吧。黑踪向来不生病,别不懂就瞎嚷嚷。侯爷的爱犬,你担待不起。”赵戎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继而伸手朝黑踪一挥。
  
  侯爷的爱犬?秦婉看向黑踪,想来也是,如此气势的狗,它主人的身份自然也不低。既然是爱犬,怎么不把爱犬带在身边,或者是交给懂得看护狗的下属手里。万一被折腾死了,跟卫大夫学了不少医术,医者父母心,狗也是生命。
  
  黑踪嫌恶地看了眼出声的男子,继而脚步一挪,离那男子更加远,反倒和秦婉有些近了。
  
  赵戎狐疑,黑踪从来不和生人亲近,这个姑娘还真是好本事!
  
  站在一旁的赵武看到黑踪这番动作,有些急了,“黑踪,快过来,侯爷不日就到栖水别院。”
  
  听到侯爷两字,黑踪的头一抬,继而步子又往秦婉这处挪了挪。
  
  秦婉不懂了,黑踪不是侯爷的爱犬嘛,怎么听到主人的称谓反而这种表情,难道侯爷爱犬但也有虐犬的癖好?
  
  黑踪和秦婉距离很近,秦婉只要手一抬就能摸到黑踪的脑袋。
  
  此刻黑踪的头一甩,鼻子轻哼出声,好像憋屈地在赌气一样。
  
  “两位大哥,黑踪生病了,你要给它请个懂得医治犬的大夫。”秦婉说罢后,便不想管这事了。等下去趟村东,把会水的朱大哥请来。
  
  “姑娘,不知为何,黑踪好像挺喜欢你的。若你能跟我们走,黑踪定能回府。姑娘,您就行行好吧,随我们回去,若侯爷到了,发现黑踪不见,定要打断我们的腿!”赵武思考片刻,不得已只能哀声请求。
  
  秦婉脚步一顿,而后眼眸一亮,倒是可以随他们去,一来可以阻住娘和妹妹进县,二来她可以去打探虚实。
  
  如此想着,秦婉便点了点头,顺带提了个要求,让其中一个长得高的会水的男子下河把木桶给寻了上来。
  
  赵戎觉得大哥方法不错,想着刚才自己刚才那轻蔑的眼神,顿时窘迫,人家姑娘好心好意地肯帮他们,他却如此。赵戎越发不好意思,径自拿过大哥赵武手里的木桶,舀了满满一桶水,一路提到秦婉家。
  
  刘娣和秦翠翠刚收拾了两个包袱,就瞧到秦婉跟着两个陌生小伙入了栅栏。刘娣心急如焚,婉丫还没许人呢!和两个来历不明的小伙走在一处,被村里人看到了,不知会怎么编派婉丫呢!
  
  “婉丫,这两个小伙谁啊?娘平日里和你说什么了,都忘了?”刘娣皱着眉,带了丝怒意。
  
  秦婉脸上堆起笑来,难得对刘娣撒娇,“娘,你平日里都说,人要心善,看到有难的人,要帮上一帮。这不,这两个男子是县里官家下属……”
  
  不待秦婉说完,赵武接了话来,“大娘,我们是侯府别院的侍卫,这条黑犬名为黑踪,是侯爷的爱犬,侯爷不日就要到栖水别院。黑踪和姑娘有缘,见到姑娘便赖着姑娘。如此,我们只能请求姑娘随我们去趟栖水别院。不然,我们的腿就保不住了。”
  
  刘娣一听,心中一紧,还要婉丫跟着他们去县里?转目看向身量高大壮实的赵武,本是严肃的表情倏地缓和,当家的去做买卖,家里头的田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若婉丫找个壮硕的嫁了,岂不是可以多买一亩田。
  
  秦婉摇了摇刘娣的手,“娘,我去县里走一趟,你和翠翠先收拾着。”秦婉说到这里停住,转头面向赵武,“我娘身子不好,我妹妹会煎药,我去县里,你帮着我照顾下娘亲和妹妹,莫要让旁人扰了我娘和妹妹。”
  
  刘娣听了,没有出声,算是默认。现在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乡人忙着做饭,婉丫走了,也不会有人多注意,婉丫去了县里还能去看看广洪。再者,这个她看中的女婿,多观察观察也好。
  
  于是乎,秦婉旁边伴着黑踪,跟着赵戎走了。兴许黑踪赖上秦婉,是因为秦婉身上的草药香。
   正文 色犬   刘娣转眸细细看了眼赵武,身子真壮实,刘娣越看越满意,若这小伙娶了婉丫,家里的田地就不用愁了。县里有铺子有屋子,村里有老屋和田地。她家这境况,该算是水岭村最好的了。
  
  “大娘,您走前边,我把木桶拎到灶屋去,灶屋在左边吧?”赵武拎起木桶,嘴巴朝挂着玉米棒子的木头门处一努。
  
  “那就是灶屋,灶头上还热着饭菜。今儿晌午就在大娘家吃。”刘娣一拉翠翠的手,一边朝赵武说着一边向灶屋走。
  
  现在的刘娣,连栖月县也不急着去了。去和不去,屋子都在那里,夫君也在那里。给婉丫寻个靠谱的男子,乃是重中之重。婉丫都十六岁了,未曾有媒人上门提亲。刘娣怕加重秦婉负担,表面上不说,实则发急的很。
  
  刘娣,秦翠翠和赵武刚入了灶屋,前边不远处就出现了一个带着灰色方头巾的女子,女子膀大腰圆,正是秦眉的娘,吴氏的二儿媳妇,方梅。
  
  此人彪悍地紧,最喜欢贪图便宜。平日里总喜欢到刘娣家里,顺手牵羊几个小物件。虽则每次都讨不得大好处。
  
  原本,方梅很不满意吴氏拿银两给大哥秦广洪盘铺子。气归气,方梅终究是耍了些手段,婆婆吴氏私底下藏得银子多着咧,还在县里给秦广洪盘铺子。深思熟虑了好一阵,方梅故意使计让吴氏和刘娣生嫌隙,让吴氏到她家来住。
  
  对此,刘娣轻哼一声,吴氏十分难伺候,既然有人要接烫手山芋过去,她岂有不给之理?
  
  方梅还以为得了小便宜,起初几个月,愣是把吴氏伺候地很好。时间一长,方梅悔地肠子都青了。虽然可以在吴氏那里捞点铜板给闺女和夫君买布料,做衣裳。可这都是拿她的命换来的,伺候吴氏,头疼地真会折寿!
  
  那个年轻小伙子是谁?方梅低声嘟囔了几句,上门提亲的?方梅想到这里,眼皮一跳,村里人都说水岭村最出挑的是秦婉,其次才是秦眉。村里最有出息的是卫大夫的独子,卫漠海。卫漠海满腹才华,今年进京赶考去了,说不准成了状元。秦婉若许了人,卫漠海肯定娶她家秦眉!
  
  对于自个儿女儿长得不如秦婉这事,方梅很是不甘。但是再不甘,事实摆在那呢,女儿下巴尖那边长了一灰色的胎记。
  
  方梅如意算盘打得好,心里比得了小便宜都要满足,转身走了,今儿吴氏要吃青菜面疙瘩。
  
  另一边的秦婉自是不知道自家娘亲打的主意,跟着赵戎一路往县里赶。黑踪和秦婉挨得极近,仿似要黏在秦婉身上一般。
  
  “姑娘,黑踪平时挺傲气的,平时对着侯爷才会如此亲近,姑娘的本事真大!”赵戎笑呵呵地说道,话音落下,赵戎转念一想,黑踪黏着姑娘,整一个撒娇的模样。若是侯爷知道……赵戎手一紧,千万不能让侯爷知道。黑踪是侯爷的爱犬,若是看到自己珍贵的东西,落了旁人的手,或者珍贵之物讨别人的好,说不准就要大发雷霆,饶是侯爷教养好,也难免心里吃味添堵吧?
  
  “黑踪进了栖水别院我就走,你知道淮林街在栖月县的哪里吗?”淮林街正是秦婉爹爹秦广洪铺子的所在街道,秦婉得早点探得虚实做好打算。
  
  “淮林街和栖水别院隔了好几条街呢,听姑娘这话,怕是没怎么去过县里。街道弯弯绕绕,姑娘怕是会迷路。黑踪回了别院,我送你去。”赵戎一拍胸,大声保证道。
  
  秦婉点了点头,她去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来娘不让她去,二来她想去县里不过是为了看看爹爹,但是娘几乎每次都不答应。她去县里看爹爹的次数加起来不过两次,这两次她还在摇摇晃晃的驴车上睡着。
  
  农家人么,去县里无疑就是浪费银两。家中田地种着菜和稻子,若要吃肉了,找朱大哥。朱大哥家是水岭村养猪的,因为同村,猪肉价钱也往便宜里算。
  
  只是,因着朱大哥脸上有道疤,水岭村许多人宁愿走远路也不肯到朱大哥家剁些猪肉来。好在朱大哥的猪肉在邻村卖的不错,如此,一家子才有了傍身之物。
  
  赵戎在别院当值也有一段时日,县里的员外千金,走几步就要喘一下,最后累的不行,只能坐轿子回家。这样一比,还是村野姑娘好些,再者,这姑娘长得水灵,尤其是那一双乌黑双眼,不是很大,却万分灵动,好像会说话一样。
  
  赵戎如此想着,到底还未娶妻,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视线再也不敢往秦婉身上瞄,只僵硬地看着前方。
  
  秦婉的手前后一荡,一不小心打在了黑踪的脑袋上,秦婉瞄了黑踪一眼,黑踪的头却是一甩,鼻子呼哧一声。
  
  黑踪当真傲气,爱犬和主人呆久了,势必会沾染些主人的脾性。黑踪如此,想必那侯爷也……
  秦婉摇了摇头,她有空揣测那侯爷,还不如好好想想等会见了爹,该说什么。
  
  “姑娘,你脚程挺快,赶上大老爷们了,前边就是县门,别院离县门近,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赵戎一边说一边抬手朝前边县门一指。
  
  秦婉应了一声,右手在黑踪头上拍了拍,黑踪生病,还能坚持到现在。到了别院,得叮嘱下身旁侍卫。
  
  秦婉和赵戎刚进县门,一辆红棕色木制马车就停在了县门处。白色轻纱车窗帘子被风吹起,隐隐露出一袭蓝色身影,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挑开车窗帘子,晕黄色阳光下,男子的脸庞如刀锋一般,远远看去,画面仿似被定格在了一处。
  
  “侯爷。”赶车侍卫不明白侯爷为何突然下令停车,迅速下了车来,停在车窗帘子下,看到侯爷一双眼睛往县门处看,神色意味不明,侍卫有些不解,大着胆子出声唤侯爷。
  
  “你先行回别院。”轻轻的一句话,透出无尽的威仪。
  
  侍卫嘴巴大张,差点啊了出来,看着侯爷下了马车,径自往县门走,侍卫想跟过去却又不敢,直到侯爷身影不见,侍卫才上了马车,赶车先去别院。
  
  到底是什么吸引住了侯爷?侍卫百思不得其解。
  
  “赵戎,作死啊你,领着黑踪出去这么久,侯爷快到别院了,这节骨眼上,你真真是在作死。”出声的是一个妇人,妇人嗓门极大,一身棕黄色衣裳,比乡野村妇的衣裳布料要好一些,不过也是粗布的。
  
  赵戎摸了摸头,立即陪笑,“曹管事,我看着黑踪在别院里无精打采,想着或许黑踪闷坏了,所以才大着胆子领着黑踪出去。这么久才回来,让曹管事担忧了。”
  
  秦婉视线落在曹管事身上,那么大嗓门,还以为会是个粗胳膊身材壮实的妇人,何曾想到这位曹管事竟是如此娇小。
  
  曹管事朝赵戎挥了挥手,“好在侯爷还没到,不然,小心你的腿。你在别院当差也不是一两个月,前年那侍卫怎么死的,你该谨记在心,好好看护黑踪,你和你大哥的命全在黑踪身上。”曹管事咋呼了一通,而后命令赵戎领着黑踪进府。
  
  黑踪的命竟如此金贵,因为看护不力,连看护的侍卫都死了。秦婉眉头一跳,越发觉得很有必要提醒赵戎,是以,秦婉的手在赵戎肩膀上一拍,“黑踪生病了,马虎不得。”
  
  秦婉的提点让赵戎心中一骇,转而朝黑踪看去,此刻的黑踪仍旧威风凛凛的模样,可姑娘的话,不得小觑。
  
  赵戎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即从腰间扯下钱袋子,二话不说往秦婉手里一塞,“姑娘,你帮了我的大忙,又好心提点了我。府里有事,我不能亲自送姑娘去淮林街。这里头的钱够姑娘雇一辆马车以及住两个晚上客栈了。”
  
  本想拒绝,秦婉想到自己带在身上的几个铜板,爹那边的事也不知道要多久。若赶不回去,她带的铜板肯定不够。遂,秦婉道了一声谢,收了赵戎的钱袋子。
  
  蹲身而下,秦婉拍了拍黑踪的脑袋,黑踪的狗鼻子在秦婉身上嗅了嗅,状似亲昵。
  
  别院拐角阴影处,一身形修长,如刀锋又如美玉般的男子挺身而立,极好看的双眸散发出琉璃般的光芒,眉锋一挤,黑踪何时和旁人这般亲昵?更何况旁人还是个年轻姑娘。
  
  看那女子身段,腰肢纤细,淡黄色粗布衣裤包裹住挺翘的屁~股,女子偶一回头,灵动双眸泛出柔和光彩,配着红扑扑的小脸蛋,是一个小美人。
  
  思及此,男子的脸色有些沉,难道养了这么多年的黑踪,是条色犬?
  
  看着黑踪进了别院,秦婉才回过身去,眼皮突突地跳,总觉得有人看她。
  
  秦婉眉眼一抬,和在拐角处的男子视线撞上。
  
  秦婉讶异了下,好生俊美的男子,就和话本里的俊美书生一般。感慨了片刻,秦婉移过视线,秦眉的习性难不成沾染给了她,再俊美的容颜都会随风逝去。
  
  暗自轻笑一声,秦婉取下腰间钱袋子,将两个钱袋里的钱并到了一起。
  
  沈易贺看着秦婉走远,随即步子一迈,随秦婉而去。
  
   正文 无赖   秦婉本想雇辆马车,但是抬手拦下马车问了价钱,当真是漫天要价!
  
  这里离淮林街隔了几条街而已,竟要二十个铜板,二十个铜板可以买很多菜包子了。秦婉攥紧衣袖,最后朝赶车大叔摇了摇头道了谢。
  
  “姑娘,你肯定不是栖月县县里的人。这边离淮林街虽然不远,但是现在这条街上住着的都是栖月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前边不远处就是侯府栖水别院,那侯府的主人,靖易侯爷,可是咱天祁国圣上跟前的顶顶大红人。这条街的尽头是……”
  
  这条街上住的人和抬高车价有什么关系?
  
  秦婉瞧着大叔没完没了地说,她要晓得这条街上的富贵人家做什么?知道了这些人,她日子就会过得好些么?
  
  秦婉拧起秀眉,立即开口,“我要去淮林街,您开的价高了。您慢慢赶车,我就不耽误您了。”秦婉一语落下,抬脚就往前走。
  
  赶车大叔面色一沉,对着啐了一口,“在栖月县中行走,不晓得栖月县中的大户人家,尤其是靖易侯爷,姑娘你迟早要倒霉!看着一身衣裳,肩膀那处还有不少补丁。一看就知道是个穷酸人。没银两还敢坐马车?我呸!”赶车大叔骂地起劲,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
  
  秦婉脚步未停,末了轻笑一声,狗嘴里能吐出啥好货色?像二叔母一家子的人还不少,她若理会,那些人就会越起劲,索性任他们去骂。
  
  赶车大叔骂骂咧咧的话尽数入了沈易贺的耳,栖水别院,他每年会来小住一二十天,他倒是不知道,在栖月县,不识得他名号的人就要倒霉。
  
  沈易贺略略看了赶车之人一眼,赶车大叔正巧视线转来,心跳得漏了一拍,这男子的眼神好生冰冷可怕。看这年轻男子一身打扮以及容貌,赶车大叔握住马鞭的手一紧,而后骇地扬起马鞭,一溜烟地跑了。
  
  秦婉一路问一路走,肚子不经意间咕噜叫了一声,秦婉立刻转眸四处望去,还好没人在周围。
  
  即便如此,秦婉的耳根子还是红了。眼珠子一瞄,正巧有一家客栈,秦婉准备抬脚进去先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走两条街就到淮林街了,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和爹争辩。
  
  “这家客栈虽则装饰简朴,里头菜品价格可不低。”一道清晰有力的男子声传入秦婉耳中,这声音极近,仿似贴着秦婉耳根子而来。
  
  秦婉一骇,脚步一顿,转身循声看去。自己的揣测没错,男子就离自己半步之远,先前她四处望去,还未曾发现男子。怎么脚步声如此轻,跟鬼似的。
  
  除开那甚轻的脚步声,男子不就是栖水别院拐角处的男子嘛,思及此,秦婉的心一沉,世上哪有如此凑巧的事!莫不是这男子一路跟着自己?
  
  “姑娘,在下正巧路过栖水别院,而后要到悦来客栈吃午膳。”沈易贺看到秦婉戒备的神色,知道姑娘家脸皮薄,面对陌生男子谨慎地紧。
  
  他一开始只是狐疑黑踪愿意和这姑娘亲昵,想弄清楚缘由,毕竟他将黑踪从小养到大。
  
  于是,他跟在她后面。途中听到赶车的中年男子对她辱骂,一般人听到如此不客气的话,想必早已气得回骂过去或者是气得发怒却敢怒不敢言。
  
  而她的反应却不在他的料想内,望着她纤瘦的背影,看着她脚步匆匆,直到肚子叫出声来,她才想起要用膳。
  
  沈易贺也不知道为何他要出声,许是因为黑踪。
  
  “原来是我会错公子的意思了。”秦婉放下戒备,淡淡一笑。望着沈易贺一张俊美无比的如玉面庞,他的脸真白,比寻常女子都要白上几分。走近了看,发现此男子不是单单的白,而是白里透红。
  
  秦婉看到男子朝自个儿一笑,便立即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她怎么盯着陌生男子看这么久,若娘知道,肯定要说她。
  
  “姑娘,会错我的意思?难道……”沈易贺接着秦婉的话随意一说。
  
  秦婉立即抬手摇了摇,她那话有歧义,美的事物,只要是个人都会驻足欣赏一番。欣赏归欣赏,她可没半点那个意思!
  
  “公子,您别多想,我没那个意思。”秦婉说到后面,小脸腾地红了。越解释越糊涂,望着男子璀璨无比的目光,秦婉索性一咬牙,“公子,我还以为您是专门诱拐姑娘家的。如今有很多人专挑年轻的姑娘,诱拐了去,卖到深山或者是烟花之地。我不是县里人,出门在外,总得留个心眼。”
  
  沈易贺嘴角的笑在听到秦婉的话后,一瞬间僵住了。原来她露出戒备神色是把他看做诱拐贩子。他还真没缺钱到诱拐姑娘贩卖的地步。
  
  沈易贺僵直的表情放缓,看着红了脸的秦婉,抬手往悦来客栈一指,“倒是我吓着你了,不如今儿我做东,请你在悦来客栈吃一顿。”沈易贺说罢后,眉目一挑。
  
  秦婉的步子往后退了退,不曾想到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竟露出如此勾~人放~荡的表情。娘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不能随他去悦来客栈。
  
  “怎了?你不饿?”沈易贺往前走了一步发现秦婉没跟上来,只得转过身去询问。他还是第一次请一个女子吃饭,他这张脸长得很可怕?
  
  “公子,对不住。这次来栖月县是寻亲的,随便买个菜包子就成,多谢公子的好意。”秦婉说罢后,转身抬脚往前走。
  
  走了两步身子就被定住,手腕被人从后面扯住,而后一个用力,如此一来,秦婉和沈易贺身子贴得就极近。
  沈易贺这番动作太快,秦婉还未做出反应人已入了沈易贺的怀。
  
  三三两两的人正巧从悦来客栈出来,不曾想到悦来客栈门前竟上演这样一幕。男子抱着女子,两人距离极近,从男子的衣着和样貌上看,定是栖月县哪个富贵人家的子弟,而女子一身淡黄色粗布衣裳。这些人相视一笑,富贵公子招惹上了农家小百花。
  
  秦婉恨不得一头扎到洞里去,她不怎常来栖月县,今天来是因为爹的事,她太过担忧,想及早知道虚实。可谁曾想到,遇上一个面目清秀的无赖!
  
  “公子,你放开我,我不跑就是。”总不能大街上撒泼,秦婉只能轻声说道。
  
  听到秦婉这话,沈易贺才放下手来,离秦婉距离极近,一丝悠悠草药香随风飘进沈易贺的鼻端。
  
  女子身上不外乎是胭脂味,这女子竟是清新的草药香。黑踪鼻子向来灵敏,难不成是看中这女子身上的草药味道了?养了黑踪这么多年,黑踪只赖他身上的味道,以前也领着黑踪去过药铺,没见着黑踪对草药情有独钟。
  
  适才赶车大叔的话突地闪入沈易贺脑海,不晓得靖易侯爷,就不能在栖月县行走。那不是拐着弯地在骂他举止不端,是恶霸么。况这女子躲他就和躲地痞流氓一样。
  
  “刚才你的肚子分明响了,悦来客栈的饭菜不错,和你们农家的大锅饭比比,哪个更好吃更香。”沈易贺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提出吃饭邀约,再怎么着,也不能被抹了面子吧。何况,这女子还是黑踪愿意亲近的。
  
  秦婉觉得自己若是跑掉,眼前男子定会一把抓住她二话不说将她往悦来客栈拽。与其狼狈地被拖进去,不如爽快地吃些,大不了她吃快点。
  
  客栈小二望着眼前一男一女,男的无论服饰还是样貌,都是一等一的。而这女子,面庞瞧着倒是个小美人,可这身衣裳,却是最粗制的布料,肩膀那处缝补了好些补丁。
  
  沈易贺自是察觉到了小二的视线,眼神落在秦婉肩膀处,沈易贺眸子暗了暗。
  
  秦婉望着眼前单子,菜品名字很是奇特,特意挑了几个问了问小二,不就是一般的菜嘛!要价还这么贵,哪里比得上农家菜。
  
  “你看吧,素一点。”秦婉将单子推给沈易贺,悦来客栈的菜品很多,起的名字还偏偏文绉绉的,透过名字,她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菜。乱点几个,若是她不喜欢吃,那不是浪费银两么。
  
  沈易贺修长的手指在单子上点了几个,期间望了秦婉一眼,说出了一个奇怪的名字,满涨红。
  狐疑地看了眼那名字,满涨红?还有这菜名。
  
  “不曾想到姑娘识字。”沈易贺露出笑意,朝秦婉道了一句。
  
  点了点头,秦婉甚是有礼地答道,“跟村里的老大夫学的。”秦婉跟在卫大夫身边学习草药用药之理,自是要识字。况且卫大哥从小喜读书,她有的时候也会翻翻卫大哥的书,卫大哥也会提点她一下。
  
  “姑娘,你来栖月县寻亲?是何亲人?”沈易贺抿了一口清茶,无意问道。
  
  爹爹的事还是别让外人知道好,农家人有外室还是不多见的。再者,她和眼前男子无缘无故,为何请她吃饭?因为吓到她才请她吃饭的理由,鬼才信。
  
  “公子,不方便说。”秦婉低道了句。
  
  沈易贺哦了一声,不方便说?难不成是来寻夫家的?他今儿个好似热心了些。
   正文 算计   看着满满一桌油水多汁的菜,秦婉手中的筷子就这么拿在手里,久久下不去,适才她说得清清楚楚,素一点的菜,怎一上来都是些肉?
  
  栗子炖猪肉,爆炒鸡肉,红烧狮子头,视线扫了一圈,终于在正在上菜的小二手里瞅见了包子,包子口带些青色,估摸是菜包子。
  
  一问,秦婉才得知,菜包子是满涨红,名字起得和食物完全对不上号。
  
  见秦婉只吃菜包子,沈易贺便亲自给秦婉夹了点猪肉,“你浑身上下就剩骨头了,既是要寻亲,不吃饱些哪有力气走?”她舍不得花钱坐马车,沈易贺知道。既然她要走,那也得吃饱了才走得动。
  
  秦婉越发觉得沈易贺是无赖,浑身上下都是骨头?他将她浑身上下都打量了?说话这般透骨。这么一想,秦婉更加急着要走了。
  
  秦婉吃得很快,悦来客栈的菜包子形小,三个菜包子不多时就下了秦婉的肚子。看着碗里堆得满满的肉,她总觉得这男子有一肚子坏水。
  
  敷衍地吃了几口,悦来客栈的饭菜再好吃,秦婉也没了胃口,急匆匆地吃了几块肉,喝了点汤。秦婉便起了身,“多谢公子。因着寻亲,奴家就先走了,公子您慢吃,即便您再有银子,一桌菜不吃完也挺浪费的。”秦婉快速地说了几句,而后不待沈易贺有所回应,径自转身,匆匆出了厢房,下了楼,离开悦来客栈。
  
  奴家?听到秦婉的自称后,沈易贺脸色微微一变。
  
  过了好一阵子,悦来客栈的掌柜才从灶房出来,入了二楼,进了厢房,上前躬身行礼,万分恭敬,“侯爷,不曾想到您今年提早来了栖月县。”
  
  沈易贺看着一桌没怎么动过的菜,挥了挥手,随即站起身来拍拍衣摆,“京中要事皆已处理完毕。得了旨意,早日到栖月县来休憩一段时日。不过,本侯倒是不知道,若要在栖月县中行走,就一定要知道本侯?这话到底是谁放出来的?”沈易贺说到后面,话锋一转,掌柜只觉得迎面扑来一阵寒气,冷得骇人。
  
  头低得越发厉害,掌柜知晓靖易侯爷为人低调,栖月县中极少有人识得靖易侯爷真人,他有幸窥得真人,那是他的福气。靖易侯爷来栖月县总要到悦来客栈吃饭喝酒,平常都是点素淡的菜,一个人在厢房独斟独饮。
  
  “侯爷,这……”掌柜的停顿片刻,头顶视线越发冰冷,仿似冰渣子在头顶上扎一样,掌柜闭了闭眼后道出,“侯爷,这话是栖月县县东的小二爷放出来的。”
  
  沈易贺凝眉,小二爷是何人?掌柜不等沈易贺问话继续说道,“小二爷是县东刘员外的小儿子,刘员外共有两个儿子,小二爷是刘员外老来得的子嗣,平日里逞威风惯了,啥事都做得出来。百姓不敢招惹,县老爷也要卖小二爷几分薄面。”
  
  一声轻哼自沈易贺唇瓣间溢出,“本侯每年都来栖月县,既然如此嚣张,何不与本侯说?”小二爷真是大胆,自个儿要嚣张不说,还把他牵扯进来。
  
  “侯爷,您到栖月县不过一二十天,要是和您说了,小二爷定怀恨在心,再者小二爷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不足以关入大牢判刑。侯爷您一离开栖月县,得罪小二爷的人更没好日子过了。”掌柜的一一道来,这也是为何他迟迟不在靖易侯爷面前告小二爷状的原因。
  
  沈易贺挥了挥手,“本侯既然知晓,定不会坐视不理。天祁国国泰民安,这些祸害家国的人留不得。”沈易贺出口的声音甚是平淡,掌柜听到后身子哆嗦了一下,缓过神来要去开厢房门的时候,房门早已打开,远远地听到一句,菜全都装起来送到别院去。
  
  满满一桌菜几乎没怎么动,今儿靖易侯爷带来一个姑娘,点了一桌不似往常这般清淡的菜。是要讨好那个姑娘?掌柜有些不解,不敢揣测靖易侯爷心思,立即挥手吩咐下人装菜。
  
  沈易贺出了悦来客栈,满街望去,早已没了秦婉的影子。也是,她躲他还来不及,八成是出了悦来客栈,脚步不停地跑了。
  
  正巧,此刻迎面赶来一辆马车,正是刚才那名赶车的中年男子,沈易贺顺手一挥,拦了下来。
  
  第二次见到这男子,又将他的马车拦了下来,中年男子不敢马虎,他可清楚记得那男子先前可怕的眼神,急吼吼地勒住缰绳,中年男子堆出笑来,“客官,您要去哪?”
  
  沈易贺径自上了马车,坐在木板上的时候,淮林街三个字差点出口,思量片刻,罢了,还是回别院看黑踪去。
  
  秦婉从悦来客栈出来后,问了几个妇人,最后按照指示终于到了淮林街,顺利找到爹的铺子。这铺子她先前只来过两次,几年一过,淮林街变了样子,她到了淮林街问了路人才找到爹的铺子。
  
  以往两次到铺子来都是坐村里的驴车来的,她在驴车上睡着,等娘拍她的肩她才醒来。当时的铺子门面还没现今这般大,匾额也换了新的。上头写着广洪米粮铺。
  
  爹爹的名字叫秦广洪,这该是爹爹的铺子,可是秦婉记得,爹爹卖的是小孩的玩意,譬如拨浪鼓,小铃铛。怎么这会卖米粮了?卖米粮要有足够的田地以及人手,她家那点田地只有娘亲料理,爹哪来的米粮卖啊?
  
  踌躇了好一会,当看到秦广洪的身影时,秦婉才进去。那就是她爹爹,她爹真卖米粮了。秦婉心中惴惴,按照她家的情况,爹做不起来米粮生意。
  
  “爹爹。”秦婉进了米粮铺,朝着前边在柜台处忙碌的高大粗壮男子唤道。
  
  一声柔柔的声音响起,男子的背倏地僵住,而后放下手中的活,不安地看了眼周围,而后立即迈步到秦婉身旁,拉住秦婉的手,面上表情不再僵硬而是带了几丝不满,“婉丫,你怎独自一人来了?爹以前怎么和你说的,不能独自离家,万一被拐了咋办。”
  
  秦婉笑了笑,拉住秦广洪的手摇了摇,“爹,我们听到你在县里买了屋,娘即便病着也高兴极了,我先过来看看,娘和翠翠马上也会过来。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在一块了。”秦婉故意这般说,为的就是试探秦广洪。
  
  秦广洪一听这事,心道坏事了。定是娘放出风声让刘娣她们得知的,桃子不知道他已有妻女。何况,他也舍不得桃子做小,毕竟他能做米粮生意还是桃子的功劳。
  
  本来,秦广洪想再过些时日,待桃子肚子渐渐大了,他把桃子领回家,刘娣性子再硬,为了秦家的子嗣,也只得接受桃子,到时扶桃子做平妻。
  
  秦广洪看到婉丫,禁不住想起刘娣,是他对不住刘娣。当初给他生婉丫和翠翠,刘娣性命都不顾了。一心一意照顾他娘,和二弟一家子周旋,这些年苦了刘娣。
  
  秦广洪心中一软,抬手摸了摸秦婉的头,“婉丫,爹忙着,过段时间回去看你们,县里的屋子还没落好,地契还没拿到。这事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听到秦广洪这话,秦婉暗自冷笑,果真在外面置了外室,想护着那外室?从秦广洪的问话中,秦婉猜测,爹没有想到买屋的事这么快就传回了水岭村。爹一直听奶奶的话,正好趁这档口,给他们母子添堵。
  
  “爹,是奶奶说的呀,奶奶传出话来,整个村子都知道了。奶奶还催着我们到县里找你呢,爹,你好厉害。二叔母她们听到这事,脸都气绿了。当初二叔母接了奶奶到她家去住,村里人还说我娘不是个孝顺媳妇呢,这下,奶奶又和娘和好了。村里人倒开始说二叔母不好了。”
  
  秦婉只言片语将整个事都颠倒了过来,秦广洪很久没回水岭村,自是不知道真实情况,婉丫从小到大都没有说过谎话,想必这是真的了。
  
  秦广洪心一沉,当初娘怎么和他说的。说桃子怀了秦家的种,大夫都说九成是男娃,让他和桃子在县里住着。和他一字字说好,咋一回水岭村就变卦了?秦广洪不禁想到娘几次三番让他在地契上写她的名字,他最后也写上去了。秦广洪不明白,娘为何说一套做一套?
  
  秦婉将秦广洪的脸色全数看在眼里,当即挽了秦广洪的手,“爹,你还记得以前到咱家来过的舅姥爷吗?”
  
  不知道闺女为何要问起这事,秦广洪点了点头,“怎突然问起你舅姥爷了?”
  
  秦婉嬉笑了一声,“舅姥爷那边可是出了好几个男丁呢,咱家这边就只有二叔家的秦壮堂弟,秦壮整一个败家子,奶奶怎会放心把屋子田地都给秦壮。倒是听说舅姥爷那边生养的几个哥哥弟弟,勤俭节约。”
  
  状似无意的话却是让秦广洪心里一紧,怪不得娘急着要让他在地契上写她的名字!到时以他没有儿子为由,把屋子田地全都给她弟弟那边!虽然大夫说桃子肚子里的极大可能是男娃,但是桃子体弱,能不能保胎还说不准。
  
  看到秦广洪瞬间变化的脸色,秦婉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到栖月县前,她想着若是爹不认她这个女儿,不认这个家,她便劝娘和离。夺了水岭村屋子的地契转手卖了,带着娘和翠翠到别的地方好好生活。
  
  不过,看来爹没有彻底抛弃这个家,何况娘在生病,若是不动声色铲除外室并且让爹和奶奶生嫌隙,不一味做孝子。思及此,秦婉的心明朗了起来。
  
   正文 小二爷   秦婉扯着秦广洪的手再次摇了摇,明眸弯起,“爹爹,原来地契还没落成啊。我们还以为全都好了呢,娘说爹买屋不告诉我们是为了给我们惊喜。爹爹,是这样吗?”
  秦婉一双眉眼弯地越发厉害,亮亮的透着欣喜的光芒让秦广洪越发羞愧了起来,婉丫若是知道自己在栖月县养了外室,若是知道自己背叛了她们,该多伤心。秦广洪看着这个长大的闺女,突然想到婉丫现今也十六了,该要好好地说个人家了。
  
  抬手顺了顺秦婉的头发,秦广洪叹了口气,“婉丫,你今年十六了,依我们现在的家境,给你说个好夫婿不成问题。婉丫,爹这会忙,不能带你到县里玩。你先回村,待时候到了,爹再接你们过来。”刘娣默默陪了他这么多年,吃苦耐劳,他在外头养外室,真的是对不住她。秦广洪十分自责,但桃子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不能丢下桃子不管。
  
  秦婉放开秦广洪的手臂,一张樱红小嘴嘟了起来,“爹爹,你何时做起米粮生意了?不是卖小孩玩意的吗?我们家这点田地,况只有娘一人料理田地,怎有这么多米粮啊?”
  
  秦婉故作天真的提问让秦广洪心一紧,看了秦婉一眼,秦广洪暗自叹道婉丫心思挺细腻的。
  
  “婉丫,爹一开始只卖拨浪鼓啥的,做到后来有了一些银两,又遇到了贵人。得到贵人相助,以便宜价钱将几个村子的稻米买来,然后抬高价钱卖给栖月县和邻县。”秦广洪说的倒是真话,只是在说到桃子的时候,以贵人两字掩盖。
  
  秦婉眼眸一亮,抬手拍了秦广洪手臂一下,“原来爹遇到贵人了,想必这贵人在栖月县很有脸面吧?买米粮的银两可是不少呢。”秦婉一边说一边观察秦广洪的神情,不曾想到有一天她会和爹这般对话,说的话都是带着试探,爹亦是欲盖弥彰。
  
  和闺女说了一会子话,秦广洪看了下日头,想着桃子快回来了,这档口可千万不能让婉丫见到桃子,桃子还不知道他有妻室。
  
  思及此,秦广洪一拉秦婉手臂,将她往外头带,“婉丫,刘府买了米粮,估摸着取米粮的人快到了。刘府得罪不得,你快些回村。”看到秦婉停在门槛边不肯走,秦广洪干脆严肃地说道,“婉丫,刘府中人十分凶狠,而且刘府的小二爷喜女~色,专挑美貌的年轻姑娘,你如今越发出挑,爹不放心你在这边。”秦广洪说罢后伸手推了秦婉一把,力道大地直接把秦婉推出了米粮铺。
  
  秦婉脸色有点不好看,是不是养的外室快回来了,所以这样对自个儿闺女?
  
  秦婉眼眸闪过一道暗光,娘,她还有妹妹三个至亲加起来抵不过一个外室。真真是好样的爹,秦婉的脸瞬间变冷,朝秦广洪喊了一句,“爹,你要注意自个儿身体,我回村,等你来接我们。”
  
  秦婉的声音很大声,米粮铺旁边的是一家王记酒铺,王酒娘正站在门槛边,将秦婉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双眼一愣,秦广洪的妻子不是桃子吗?桃子身孕未足三个月,何时有这么大一个闺女了?
  
  王大娘不由得多看了秦婉几眼,这一看,眼都直了,这姑娘当真是个出挑的小美人。左看右看,长得不像秦广洪啊,秦广洪这么个糙人,哪里会有长得这般好看的闺女?
  
  秦婉经过王记铺子的时候,抬头朝王酒娘笑了笑,王酒娘整个人僵住了,直到秦婉走远才回过神来。
  
  可巧了,桃子正从另外一个方向走来,王酒娘立即朝桃子招了招手,桃子笑呵呵地到了王酒娘身前。
  
  王酒娘凑到桃子身前耳语了几句,桃子的脸色瞬间一变,手腕上挎着的篮子都落地了。
  
  王酒娘匆忙弯腰捡起篮子,将散落在地的菜重新拾回篮子里,“桃子,可能是那姑娘瞎说,我刚见过那姑娘了,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家广洪。秦广洪为人老实,怎会不告诉你他有妻室呢?”
  
  桃子扯出一抹笑来,接过王大娘递过来的篮子,道了别后朝广洪米粮铺走去,桃子的脚步越发沉重,快到门槛的时候,桃子的脚步轻盈了起来,脸上阴云不再而是满面的笑容。
  
  离开的秦婉心中烦闷,一开始爹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觉得爹心里有她们这个家。可是到了后面,生怕外室发现她,用力地将她推出米粮铺。遇到了那外室,爹心里就没有这个家了。秦婉双手一紧,眸光一闪,发狠了起来。
  
  爹不让娘好过,她绝不会让爹和那个外室好过!没有人能欺负娘和翠翠!秦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会迎面冲来一辆马车,听到车夫焦急的大喊声,秦婉立刻抬头,马车速度太快已经停不下来了。
  
  秦婉眼睛一睁,脚步一侧,身子朝左边迅速一移,终是躲过了马车,秦婉摔在地上,手腕已经蹭破了皮,生生地疼。皱着眉看向停在前边的马车,马车甚是宽敞,马车车轮也被仔细擦洗过,黑色车轴亮亮的晃眼。
  
  “不要命了!敢挡小二爷的道!”一道粗犷的男子声响起,话音落后不久,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出现在秦婉面前。
  
  秦婉抬眼看去,男子一脸络腮胡,脸色极黑就和冬天取暖的煤炭一般。衣袖卷起,胳膊上两块凸起甚是惹眼。秦婉径自站起身来,不去理会男子,视线一转,看了马车一眼,马车车身上用金丝镶着一个字,刘。
  
  “挡了小二爷的道,快去给小二爷赔不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走了!”男子手里的马鞭狠狠往地上一挥,啪的一声,骇了众人的耳朵,好多百姓心里叹道,这姑娘生的标致,小二爷这般好~色,这姑娘要被糟蹋了。
  
  光天化日,即便再有银两也不能如此嚣张。秦婉轻哼一声,转念一想,在这栖月县谁有银子谁说了算。刚那公子大白日的,伸手扯了她的手和她贴得这般近,可有人站出来说理?到底不是水岭村,要不上前赔个罪?动动嘴巴免得受皮肉之苦。
  
  这般一想,秦婉便走向前边的马车。在场的百姓摇了摇头,这么好的一姑娘,哎,遇上了小二爷,真是不幸。
  
  “小二爷,奴才说的没错吧?这姑娘比那春香院的小梅花好看多了。”男子面对小二爷的时候脸上的笑堆得一圈又一圈。
  
  秦婉抬眸透过掀起的马车车帘朝里望去,男子面色蜡黄,左右眼皮下各有一道浓浓的黑影,发色也极为枯黄。秦婉眸子一转,这男子身体亏了,若不多加调理想必会英年早逝。
  
  刘翼青略略掀了眼皮,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映入眼帘,女子嘴巴小巧红润欲滴,一双黑眸极有神采,只是……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这么看他!怎么感觉她在看一条狗!
  
  “不错,回头有赏,让她上来。”刘翼青轻哧一声,朝男子命令道。
  
  男子马鞭往地上一抽,“小二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不快上马车!讨了小二爷的好,以后包你吃香喝辣!”
  
  秦婉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十分凝重地说道,“小二爷,恕奴家说句不好听的。你肤色蜡黄,毫无神采,即便眼睛睁着也没有神,发色枯黄……”
  
  “说什么呢你!小二爷是顶顶俊朗的人,再瞎说一句,抽死你!”男子一听秦婉的话,手上马鞭一挥,若不是刘翼青一道冷眼扫来,他的马鞭怕是要挥到秦婉的身上了。
  
  秦婉略略看了眼男子,继而继续说道,“小二爷,若你不好好调理身子,不多时你就要殒命。”秦婉说罢后看了眼呆愣住的男子,然后身子一转往前走去。
  
  “小二爷,不追吗?”男子太过讶异秦婉说的话,这女子好大的胆子,当真是嫌命长了!
  
  刘翼青探出头来,望着秦婉纤细背影,嘴角浮起一抹笑,“县里不能下手,派人跟着她,到没人的地方下手。”
  
  男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猥~琐的缝,“奴才领命。”低声应后,男子立即入了马车旁的一间首饰铺,这家首饰铺是刘家产业,后院养着不少打手。
  
  坐在马车里的刘翼青把玩着自己的两根大拇指,低低叹道,还真是个大胆的姑娘,变相地说他荒~淫无度。天下间貌美的女子就该被有权势的男子把玩,只要她在栖月县,他就能办她。
  
  而另一边
  在后院的赵戎看着突然倒在地上的黑踪吓得身体直哆嗦,刚要出府找大夫,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侯爷。赵戎一双腿已经发颤了,双膝跪地,赵戎出声的话也是颤抖的,“侯…爷。”
  
  沈易贺刚进侯府后院,黑踪非但没有热情地迎接他反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眉头微皱,沈易贺走进黑踪,蹲身下来,沈易贺揉了揉黑踪的脑袋。
  
  黑踪低低地叫了一声,鼻子一动,熟悉的味道让黑踪知晓来人。抬起狗头靠在沈易贺的身上,呼哧了两下,眼睛闭上昏睡了过去。
  
  “怎么看护黑踪的?”沈易贺揉了揉黑踪软软的身体,然后转头看向赵戎。
  
  赵戎身体颤地不行,面对侯爷的质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武呢?”沈易贺明明派了两人看护黑踪,赵戎在这,赵武呢?
  
  赵戎哆嗦着应道,“在……姑娘家。”因为太紧张,赵戎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在姑娘家。
   正文 抹错人   听到赵戎的回话,沈易贺面色有些沉,府里的侍卫越发没规矩,交代下来的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赵戎双眼募地一睁,他刚才太紧张把姑娘给说出来了!感觉到前方灼热的视线,赵戎双手冒冷汗,心跳得越来越快,黑踪成了这副模样,赵戎再联想到死去的侍卫,身体彻底僵住,直到听到侯爷的问话才缓过神来。
  
  后背僵直,赵戎额头也开始冒冷汗,唇瓣已经骇地干涸,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赵戎回道,“侯爷,奴才见黑踪到了栖水别院后一直无精打采,想着兴许是黑踪闷坏了,所以才私自决定带黑踪去外头走走。黑踪出了别院,一路往前奔,一直奔到了县郊的水岭村。在村口的小河边遇到了一个姑娘,黑踪仿似很喜欢她一直黏着她。”
  
  黑踪黏着一个姑娘,沈易贺眉毛一挑,一张红扑扑粉嫩嫩的小脸闪入脑海,那姑娘讨厌他一直要躲开他。第一次请一个姑娘吃饭让沈易贺十分挫败,自己这张脸还真是吓到她了。
  
  赵戎久久未听到沈易贺问话,一时揣测不了沈易贺的心思,怕极了断腿之痛,赵戎视线往前略一看,当即吓傻了,侯爷的嘴角竟是微微扬起的!他刚才说的话完全没有讨到侯爷的欢心啊,到底怎么回事?
  
  “你尽快找个大夫,若是及时找到,你这条腿便保住,下去。”沈易贺摆手吩咐了句而后双手抱起黑踪庞大的身躯,将黑踪带到屋内,屋内暖和且地上铺着软榻。
  
  赵戎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然后飞快地朝院门方向跑,大夫及时赶到黑踪没事的话,他和大哥的腿就保住了!
  
  沈易贺摸着黑踪细软的毛,喃喃道,“是我把你养娇气了,从京城到栖月县,不过一个月时间,你就病了。看来以后得让你受些苦。还有那姑娘,黑踪你是看上人家了?想让我寻她入府照顾你吗?”可巧,沈易贺话音落下,黑踪的脑袋突地抬起,一双杏仁眼含着两泡水看着沈易贺。
  
  “还真看上那姑娘了?是她身上的草药香吗?”沈易贺抬起手就着衣袖擦了擦黑踪的眼睛,黑踪打完哈欠眼睛就会含着两泡水。
  
  黑踪仿似明白沈易贺的话一样,突地狗嘴一咧,狗爪往沈易贺身上一挠,沈易贺的手轻轻地拍了黑踪一下,然后站起身来,“不能把你养地太过娇气,不然你浑身的野性都没了。”
  
  黑踪低声叫了两下随即脑袋蹭在软榻上,双目微睁一副极委屈的模样。沈易贺不去看黑踪,转身走到房内书架前,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蓝皮子书,坐在青木椅上翻看了起来。
  
  曹管事充满恭敬的声音从屋门外响起,沈易贺未抬头只道了句进。不多时,屋门被打开,曹管事进了来,关上屋门后朝沈易贺行了一礼。
  
  “说。”沈易贺放下手上的书,看向曹管事。
  
  曹管事原本是京城侯府中的嬷嬷,将她调到栖水别院也是看中她料理后院很有一手。
  
  “侯爷,今儿晌午过后不久,赵戎和一位姑娘领着黑踪到了别院,那姑娘一身淡黄色粗布衣裳。粗布衣裳是用很粗制的布做的,肩膀处还打了几个补丁,应是村里出来的姑娘。赵戎该和他哥哥赵武在一块,现下赵武迟迟未归,老奴尚且不明原因。”曹管事说到这里跪了下来,对着冰凉凉的地面磕了几个响头,“侯爷恕罪,老奴管制无方,赵戎和赵武年纪轻,此次犯下大错,惩治自然少不了,老奴恳请侯爷从轻发落。”曹管事说的凄凉,额头对着地面又磕起了头。
  
  “下去,本侯自有分寸。待赵武回来,让他到厅堂去。”沈易贺语气平淡,说罢后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翻看。
  
  曹管事身体僵硬,死去的侍卫就是在厅堂被审问的,还是赵管家审问处罚的。赵戎和赵武可是赵管家的侄子啊!赵管家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侄子去死吗?曹管事闭了闭眼,侯爷发话,她虽是跟随多年的奴仆也不敢再多话。
  
  一时之间,栖水别院中的众位奴仆全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那一厢,秦婉离了刘翼青,走了半条街,看到一辆马车便挥手拦了下来。
  
  马车停下,秦婉才认出赶马车的正是适才骂她的大叔。既是如此,她重新拦一辆马车就是。就在秦婉抬脚往前走的时候,赶车大叔立即出声叫住了秦婉。
  
  “大叔,你刚才还没骂够吗?”秦婉回过身来嘴角含笑地说道。
  
  赶车大叔抹了一把汗,真想抽自己几巴掌!骂这姑娘干啥!
  
  脸上露出愧疚之意,赶车大叔下了车,径自打了自己两巴掌。秦婉一愣,大叔犯病了么,刚才还骂她这会倒是抽起嘴巴来了。
  
  “姑娘,我这是有眼无珠,我不该骂姑娘。姑娘,求你坐我的马车吧,我不要钱,以后你到栖月县来,坐我的马车都不要钱。姑娘行行好,坐我的马车吧!”赶车大叔再也不敢得罪秦婉了,想到今儿男子撂下的话他就觉得可怕,那男子到的地方可是栖水别院!那是靖易侯爷的别院,看那男子一身华贵衣裳以及一等容貌,他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靖易侯爷,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啊!
  
  “大叔,您这是怎么了?坐几条街的马车就要二十个铜板,这次我要去水岭村,您开的价我还真是坐不起。”秦婉笑着推拒,她不明白为何大叔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姑娘我求你了,上车吧。不然我这条命就不保了,我的命就搭在你身上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若我死了,家中老母以及几个娃不得哭死。姑娘你上车吧,就当积德。”赶车大叔有些急了,声音越来越哀婉。
  
  一个大她那么多岁数的人这般求她,秦婉面上有些挂不住,但是大叔为何这样说?有人威胁大叔?可是她不认得栖月县什么富贵人家,刚才她还得罪了小二爷。想到小二爷,秦婉突然戒备了起来,小二爷威胁了大叔,让她坐上他的马车然后趁机下手。
  
  “大叔,我自己走,不劳烦您。”秦婉说罢后不再理会赶车大叔。
  
  “姑娘,侯府的人撂下话来,让我下次看到姑娘,定要好好送姑娘而且不能收银子。若是做不到,我就没命了!”赶车大叔不敢直接把靖易侯爷的名号说出来,靖易侯爷不准他说侯爷的名号。
  
  侯府?秦婉拧眉,是赵戎吗?一个侍卫有这么大权力威胁他人性命?秦婉一想,靖易侯爷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权势滔天,府里的侍卫和百姓相比,权势当然大了。赵戎怎知道这个大叔骂了她的?或许有人告诉赵戎了?她帮了赵戎的忙,保住了赵戎和他大哥的腿,所以赵戎给她出气算是回报?
  
  “我去水岭村,你载我到村口就成。”秦婉不为难赶车大叔了,两手一握车横版上了马车。
  
  赶车大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利索地上了马车,扬起马鞭,马车咕噜咕噜向前行驶了起来。
  
  秦婉坐在马车内,想着爹娘和翠翠,爹为了那个外室推了她一把,看样子是不想要这个家了。
  
  原本她要劝娘和离然后带着娘和翠翠离开,到其他的地方过好日子,后来到了爹的米粮铺,看到爹的表情觉得还有挽回的余地,于是她就想着不动声色地解决掉那外室,保住这个家。然而,爹最后的用力一推让她彻底绝了保住家的想法。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爹你这般狠心,女儿也不手软了。秦婉眼睛闭上,小的时候,爹拉着她的手带她去树林里采果子,她被猎户设的捕猎器伤到,爹当时很心痛,一直揉着她的脚踝,心疼地摸着她的头说,爹的好婉丫,咱不哭。
  
  当初柔声安慰她不哭的爹爹,现在以最直接的方式伤了她,伤了这个家。睁开眼睛,秦婉已是另外一幅神色,眸子里不见悲伤而是分外明亮。
  
  啊,一声大叫声响起,是大叔的惨叫声!秦婉警觉,不多时一只粗粝的手掀开了马车帘子,秦婉皱眉,遇到山贼了?
  
  “小二爷看中的女子,从来都没有跑掉过,姑娘乖乖随我去,不然有你苦头吃。”
  
  秦婉见着男子凶狠的样子,想着以自己的力道敌不过这个高大男子。所以,她装作服软,低了头乖乖地下了马车。
  
  两眼一瞄,正巧看到一旁的野山椒。野山椒极辣,抹在眼睛上会疼死人。好在来抓她的人只有一个,若是人一多,她就应付不过来了。
  
  秦婉停下脚步啊的叫了一声,然后摔倒在野山椒处。男子嫌恶地看了眼秦婉,然后走近秦婉,吼道,“别跟我耍花样!”
  
  “我没有耍花样,我的脚扭到了。”秦婉一边哀哀说道一边扯下野山椒抓在手心揉了揉。
  
  男子哼了一声然后就要弯下腰来,秦婉右手突地一扬立即往男子脸上抹去。
  
  啊一声惨叫,随即是嘶的一声。秦婉身体一愣,怎会有两道不同的男子声音!秦婉定睛看去,只见那名粗粝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她身前站着的居然是那无赖公子。
   正文 吻住   秦婉手抬起指着沈易贺,唇瓣开合了两下最后没有说出话来。揉碎的野山椒尽数涂抹在了沈易贺的左眼,野山椒辣性强,沾在眼睛上,痛死人。秦婉立即站起身来,凑近沈易贺,跟着卫大夫学医多年,碰到突发情况不至于乱了阵脚。
  
  右手上沾着野山椒的些微汁水,是以,秦婉抬起左手扒拉住沈易贺左眼上下眼皮,睁大眼眸仔细观察沈易贺左眼情况,秦婉看得仔细,沈易贺左眼被辣地睁不开,右眼却是完好,此刻沈易贺和秦婉凑得极近况且这次是秦婉自个儿贴上来的。
  
  感到一股轻轻的风在左眼皮上撩过,沈易贺看着秦婉嘟起一张红润小嘴在他左眼皮上方吹气,这股来自女子唇瓣的风仿似带了无限柔情,沈易贺只觉心中一动,手下意识地伸出想要怀抱住秦婉纤细的腰肢,双手伸到半道上,那股清风突地没了。
  
  “公子,对不住。当时情况紧急,奴家出手前未仔细看,不慎伤了公子,这边没有小溪,奴家去找找药草,揉碎后将药草汁水抹在您左眼上就好。”秦婉脸上一派认真,一副女大夫面对男病人的样子。
  
  望着秦婉匆匆离去,沈易贺暗自轻笑一声,自己疯魔了不成。听到赶来治黑踪的大夫说,一位穿着淡黄色粗布衣裳的年轻姑娘被小二爷看上,虽则没有马上遭殃,但依着小二爷的心性,那姑娘只怕半道上就被糟~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易贺脑海里浮现那张红润小脸,姑娘可不就是穿的淡黄色粗布衣裳么。沈易贺看了黑踪一眼,立即出了屋门前往马厩,骑了马往县郊飞奔而来。
  
  二十四的年纪还未曾碰过女子,难不成见到这姑娘邪性大起了?自己就这点定性?刚才若不是姑娘早些撤去,他的双手怕是抱上去了。
  
  “公子,奴家从未到这边仔细寻过,原来还有这么多药草,这青绿色的草可以去野山椒的辣性。”秦婉一边说一边扬手,早已被揉碎了的草汁滴在沈易贺的左眼。
  
  秦婉被野山椒汁水沾过的右手因着药草,渐渐地也不疼了。
  
  一阵清凉在沈易贺左眼蔓延,辣性顿时缓解不少,渐渐地,左眼也能睁开来了。沈易贺不曾想到秦婉突地再次踮起脚尖嘟着嘴在他的左眼处吹气。
  
  “还请公子回家后用温水清洗左眼,每日膳后一次,三日就成。”秦婉说罢后视线一转,而后抬步朝赶车大叔走去。
  
  她亦是很认真地给那个赶车的人检查,原来刚才他在胡思乱想,姑娘懂医,看到有人伤了,本着医者父母心,不管病人是谁,姑娘都会认真地尽大夫的本分。
  
  赶车大叔还有呼吸,胸前的衣裳印着一个大脚印,小二爷的属下一脚将大叔踹晕了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大叔就会醒来。
  
  秦婉眼神一瞥,正巧看到那粗粝男子胸口处闪银光,眼睛一眯,那银光是一把很精小的刀。入了胸口,性命没了。
  
  “公子,你杀人了。”秦婉站起身来朝沈易贺淡淡说道。
  
  沈易贺饶有兴致地盯着秦婉,他是杀人了,那银刀刀口尖细锋利无比,再者,他投掷的地方是男子的左胸心脏处。
  
  “姑娘,杀人就是犯法,我会被官府抓去,一命抵一命。”沈易贺正了脸色,而后缓缓朝秦婉走来,他想看看她的反应。
  
  秦婉想着公子虽则无赖了些,到底没有害人之心,该是善良的。抬眼瞧着沈易贺一身穿着,
  虽则没有见过贵气衣裳,但这衣裳该是秦婉出生到现在见过最好的了。公子是有财之人,杀人亦是不得已。
  
  “公子,那男子本就有害人之心,公子杀了他是为民除害,若县官清明,非但不会抓你入牢,反而会嘉奖你一番。”秦婉一字一顿地回道。
  
  “那可不一定,县官贪图我家产业多日,我入了牢,家中产业也会充公。”沈易贺在朝中以冷面冷情著称,若有人得罪了他,那人就倒霉了,沈易贺是算计死人不偿命的主,你在那边叫苦连天,沈易贺说不定正在遛狗呢。所以,随意编造谎话且脸不红已成了沈易贺的家常便饭。
  
  “快快,就是这边了!”男子声伴着一阵阵马蹄声响起,沈易贺眸子一转,左手拉住秦婉的手,右手握住秦婉的腰,脚步几转,身子一低,秦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被沈易贺牢牢地压在身下。
  
  沈易贺硬硬的胸膛抵住秦婉身上,左腿亦是在秦婉两腿之间。秦婉眼眸睁大,她从未和男子离地这般近过!
  
  “嘘,别说话。”沈易贺两手撑住地面,身子稍稍起来了点,头却是低了下去,离秦婉唇瓣只有半指距离。
  
  秦婉不敢说话,若秦婉一说话,唇瓣就要贴上沈易贺的唇瓣。点了点头,秦婉伸出右手将沈易贺的头往上挪了点。不说话不代表他可以靠她这般近,娘要是知道,岂不是伤心死。
  
  外处小道此时传来诸多男子的说话声,十分嘈杂。
  
  秦婉定下心来去听小道上的对话,隐约间听到一个死字,然后听到了小二爷,后来话题到栖水别院。秦婉晓得,栖水别院的主人是靖易侯爷,权势滔天十分傲气的人。
  
  看到秦婉认真聆听的模样,这姑娘是一个聪慧的人,倘若再听下去,细细一想就会猜到他就是靖易侯爷。沈易贺眸色一深,眼看着外头几人就要说到关键处,沈易贺撑在地面上的双手突地一弯,头彻底低下,唇瓣啪的一下贴上了秦婉的唇。
  
  秦婉脑袋轰隆作响,思绪乱作一团再也无暇顾及小道上传来的话,放在地上的手猛地抬起往沈易贺背上捶去,沈易贺空出一只手来圈住秦婉的双手,另一只手撑在地面上。唇瓣依旧贴在那方散发女子馨香的唇上,满满的清新味道不断飘入沈易贺鼻中,沈易贺顶开秦婉唇瓣,挑起秦婉口中舌头。
  
  直到小道上没了声音,马车咕噜咕噜远去,沈易贺才离了秦婉的唇。看着秦婉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的小脸,再看到秦婉一双愤恨的双眸,沈易贺动了动唇瓣,轻轻道了句,“我双手没撑住,身子就这样压了下来,不小心吻了你。”
  
  秦婉直起身来一把推开沈易贺,站起身来,点着沈易贺,“你就是个无赖,我不该帮你找草药,该让野山椒辣死你,把你眼睛辣瞎了最好。”秦婉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身子一转,大步往小道上走。
  
  为了不让她猜到他就是靖易侯爷,沈易贺不得已吻了她,冒失作为,得罪了她。沈易贺露出一抹苦笑,看来要把她寻入府中看护黑踪不是件易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秦婉身子一转,摆出严肃状,“公子,我多谢你出手相救,可你总是那么凑巧地出现,又对我这般,如此,你对我的恩情一笔勾销。”
  
  沈易贺没有出声,站在原地看着秦婉远走。她不想看到他,他就暂时不出现在她视线之内,抬起头来看着日渐西斜的日头,沈易贺勾起唇角,昏黄阳光洒在沈易贺身上,身后是青绿的树木,若此时恰巧有女子经过,定会忍不住感叹,世间竟有如此俊朗的男子。
  
  栖水别院中,赵管家,曹管事,金管事站在厅堂,下首跪着赵武和赵戎。赵管家拧了一双白眉,向来听话的两个侄子竟在如此重要的事上跌了跟头,侯爷放下的话,他怎敢不从?即便心有不忍,也只能奉命办事。
  
  “报!”一道冗长高亮的侍卫声从院里响起,赵管家和两位管事皆抬了头,听到侍卫的汇报后,三人身子俱是一僵,侯爷下午匆匆忙忙骑马出府,这会竟不见了?
  
  “赵管家,侯爷安危重要,先将赵武和赵戎关入柴房,待侯爷安全归来再发落他们。”金管事比曹管事要年轻一些,也是从京城侯府调派到栖水别院的。
  
  赵管家虽则经历比不得两位妇人管事,但在算账上很有一手,别院各种开支用度不张扬但日子过得也富裕。
  
  点了点头,赵管家的眉头依旧拧着,“且将这二人带下去,秘密派人寻侯爷下落,此事不得声张,若传回京城可不得了。”
  
  曹管事和金管事知晓其中利害,谨慎地点头应之,而后各自打点行动去了。
  
  “娘,大姐回来了。”翠翠站在栅栏处远远地看到秦婉的身影,而后扭头朝屋喊道。
  
  刘娣听到秦婉回来,眸子一愣,日头都快下去了。婉丫怎不在广洪那边住?
  
  “大姐,你去找爹了吗?”秦翠翠两眼弯弯,扯着秦婉的手来来回回地晃着。
  
  抬手在秦翠翠头上点了一下,秦婉嬉笑道,“见到了,铺子挺好的,就是爹忙了些。”
  
  从屋里出来的刘娣听到秦婉的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日头快下来了,你怎不住在你爹那?”
  
  “爹忙呢,屋子的地契还没落好,待落好了才会接我们去县里,娘,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爹吧。”秦婉挽住刘娣的手,笑呵呵地说道。
  
  其乐融融的画面被站在远处的沈易贺看到,暗淡的阳光下,秦婉的笑容显得极为柔和。黑踪,就让她来看护你。
   正文 不要说话   母女三人用了晚膳,秦婉洗碗,秦翠翠则是在灶间烧水。秦翠翠一直在问秦婉栖月县是啥样子。
  
  听着妹妹的问话,秦婉洗碗的手顿住,翠翠长到十三岁还未去过栖月县。
  
  秦婉视线定在翠翠一双眨地明亮的眼睛里,翠翠是多么希望到县里去,和爹爹住在一起,而爹爹却背着她们在县里养了外室。不让她住在县里,对她说尽谎话。
  
  秦婉眸色暗了暗,今儿采来的草药还未洗,家里贮藏的草药快用完了。今儿吃晚饭的时候娘不住地咳嗽,待洗了婉要去拿一根晒好的甘草让娘含在嘴里,这般咳嗽,喉咙定疼死。
  
  如是想着,秦婉洗碗的动作快了起来,灶头上的水开始往外冒热气,秦翠翠不再往灶膛里添柴火,站起身来从桌上拿了今儿洗好的干净帕子。
  
  “翠翠,大姐来擦就好。”秦婉欲要拿过翠翠手里的帕子,翠翠身子一躲,呵呵地笑出声来,“大姐,我过两年要及笄了呢,你怎把我当小娃娃,倒是大姐,可以给翠翠觅一个姐夫,村里的卫大哥和朱大哥都挺好的。”
  
  秦婉抬手敲了秦翠翠脑门一记,“我就要陪着娘亲和你,怎了?想让我快点嫁出去,把我轰出家门?”
  
  “大姐,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你都十六了,今儿王大娘到家里来了,要给她侄子提亲。王大娘侄子是啥人啊,好吃懒做的很,我可不想要这样的姐夫。娘亲说考虑考虑,只是不想抹了王大娘的面子,王大娘还很不高兴。”秦翠翠说到后面嘴巴都翘了起来。
  
  秦婉刚想说话,外头突然传来男子声音,这声音听着甚为熟悉,秦婉身子一僵,立即放下手中的碗,手在抹布上擦了擦,随即迅速步出灶屋。
  
  看到秦婉神情如此紧张,秦翠翠好奇心尽数被勾起,秦婉前脚踏出灶屋秦翠翠后脚跟了上去。
  
  日头早已落下,皎洁的月光铺洒在农家小院。秦翠翠看到屋前站着的俊朗男子,惊得双眼睁大,呼吸仿似停滞,步子再也挪不动一步,秦翠翠虽未及笄,一颗心却是砰砰砰极快地跳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衣摆,她未及笄,家门前突然出现这等男子,冥冥之中,是不是指引了什么?秦翠翠的视线定在男子身上,和脚步一样,再也挪动不了。
  
  “娘,站着干什么,进屋去。”秦婉拉了刘娣一把,转而看向呆愣僵硬的秦翠翠,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别看这人如玉面庞,其实是彻头彻尾的无赖,“翠翠,外头冷,快点进屋。”
  
  听到秦婉的呵斥声,秦翠翠才回过神来,发觉自个儿刚才的神态,秦翠翠羞地抬不起头,一张脸红得辣辣地疼,不想让男子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秦翠翠转身极为快速地跑进屋里。
  
  “婉丫,这个小伙说,路遇贼人和家人失散,想在这里借住一晚,我看他挺可怜的。”刘娣说到这里看了秦婉一眼,闺女这神态不对劲。
  
  “娘,陌生人说的话我们能信吗?快进屋吧,不必管他,万一给我们家惹来祸事那就不好了。”秦婉说得快,手在刘娣跨间一推。
  
  “姑娘,在下所言属实,的确是路遇匪徒,家人走失,实在是无路可去。入夜了,外头的风越来越大,在下只住一夜,一夜后在下就走,不叨扰姑娘一家。”沈易贺说得极为诚恳,刘娣看着月光下如玉一般的男子,委实不像坏人。
  
  秦婉回过头来,瞪了沈易贺一眼,他可真会胡编乱造,前不久还说栖月县县官窥视他家产业,谋害于他,到处抓他的把柄就等着把他家产业收入囊中。
  
  看到秦婉的瞪视,沈易贺反倒笑了笑。这笑恰巧被刘娣看到,心里越发肯定,这小伙定不是坏人,出门在外,谁没个麻烦事啊。
  
  见秦婉要推拒,刘娣索性在秦婉耳根子处轻轻说道,“婉丫,你今儿不就帮了那两个小伙嘛。那个叫赵武的小伙,娘给你观察了,心肠真真是好。若是嫁给赵武,家里的田地就有指望了。”刘娣小声嘀咕了起来,反正不能让婉丫嫁给王大娘那好吃懒做的侄子。
  
  沈易贺此时走向前来,双手抱拳朝刘娣行了一礼,刘娣乡野妇人,从没被人如此郑重地行过这等大礼,当即笑开了脸,摆手说乡野人家热心肠,莫说一晚上了,住三四天都没问题。
  
  沈易贺是笑着走进秦婉家的,秦婉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看着娘亲对他甚好,从里屋拿出了甜瓜子,灶间的水也开了,翠翠还狗腿地给他倒水。
  
  秦婉说不出话来,只得默默地坐在长长的木凳子上,接受沈易贺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
  
  在刘娣和沈易贺的谈话中,秦婉知道了这个无赖公子的名字,沈易贺。沈易贺也知道了秦婉的名字,听到秦婉的名字后,沈易贺心中叹道,婉约娉婷,端庄淑雅女子也。名字如此,他可是见识过秦婉的凶狠,那野山椒涂地可是毫不含糊,目露凶狠直骂他无赖,他亲吻她的时候,她也在蛮横地拍他的背。
  
  “婉丫,你等会把翠翠的屋收拾下,翠翠你今晚和你大姐睡一起。”刘娣和沈易贺聊着聊着也亲切了起来,直唤沈易贺的小名。
  
  秦婉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知道了。”话音落下,秦婉进了秦翠翠的屋。秦翠翠听到沈易贺要睡在她的床上,高兴地不得了,幸好她那张木床大。
  
  “易贺哥哥,要不你就住在我家,住到你家人来寻你可好?”秦翠翠红着脸问了出来,问完后头又低了下去。
  
  刘娣把秦翠翠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看自家小闺女那张脸红的,定是瞧上沈易贺了。婉丫可以嫁给赵武或者是卫漠海,翠翠及笄,若是沈易贺看在她们家在他落难时救过他,娶了翠翠的话……
  
  这样想着,刘娣问了出来,“易贺,你今儿多大了?可有娶妻?”
  
  沈易贺嘴角含笑摇了摇头,“刘大娘,我今年二十又四,不曾娶妻,也不急着娶妻。”
  一旁的秦翠翠眼眸暗了下而后又亮了。
  
  刘娣的心猛地沉了下来,看不出来沈易贺二十四了,翠翠十三,两人年龄差地有些大了。自个儿的闺女,刘娣十分清楚。翠翠虽则出生乡野,但心性大。所以,她才一遍遍地和翠翠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好现在翠翠没有及笄。
  
  “沈易贺,我看你今儿麻烦事太多,肯定累了,快进屋睡觉,给你收拾好了。”秦婉从秦翠翠的屋里走出来正巧听到娘和沈易贺的对话,娘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呢!没看到沈易贺一身上好料子做的衣裳么,他非富即贵,说不准又富又贵,这样家世的人哪会瞧上乡野人家。即便瞧上,也是一时兴致罢了。
  
  “婉丫,怎么说话的,平日里你可不是这样说话的。”刘娣听出秦婉口气里的火气,不由地斥了秦婉一句。
  秦婉拉下脸来,“我说的哪里不对了?沈易贺,你现在累不累?”秦婉转眸看向沈易贺。
  
  “遇上这么多事,当真累了,有劳婉姑娘。”沈易贺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朝秦婉行了一礼,继而走向内屋。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婉丫,你现在哪有个姑娘的样子,你都十六了,该温婉贤淑些,不要这么粗声粗气地说话。”刘娣看到秦婉这般模样,心里急了,没有哪户人家敢娶恶媳。
  
  “翠翠,跟娘去灶屋,咱去洗脚。婉丫,等会你再烧点水给易贺送去。遭此大难,易贺心里定十分难过。”刘娣说着说着叹起气来。
  
  秦婉看着刘娣和秦翠翠走了出去,秦翠翠还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沈易贺住的屋子。真想撕了沈易贺这张脸,长得无害俊美点,如此短暂的时间就把娘和妹妹的心给收了。沈易贺面上说只住一晚上,谁知道他要住几晚,更何况爹爹奶奶二叔那边还有一大堆麻烦事呢。
  
  “婉姑娘。”秦婉正要进屋和沈易贺理论,沈易贺正巧此时唤了她。
  “无赖公子,你明天大早上就走,我们家热心,明儿给你热几个馍馍,你一路好走。”秦婉站在沈易贺身前,沈易贺则是坐在床上。
  
  沈易贺笑道,“因为我亲了你,所以你给我摊上了这个名号?”
  若朝中人知道沈易贺被人叫无赖公子,定惊得掉大牙,冷面侯爷和无赖公子真对不上号。秦婉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沈易贺,眸子放冷。
  
  沈易贺突地伸出手来勾住秦婉的脖子,身子迅速一转将秦婉压在身下,唇离秦婉的唇半指距离。
  
  “嘘,不要说话,秦婉。”沈易贺唤了秦婉的全名,眸子放柔,嘴角含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秦婉。
  明明是很无赖很放~荡的动作,表情却是这么的……柔情,配上那股温润的气息,一般女子定招架不住。
  
   正文 刀子嘴豆腐心   这般压着她,娘和翠翠从灶屋出来经过这边,眼睛只需一瞄就会发现她和沈易贺亲密的动作。秦婉的身子扭了扭,双手在沈易贺胸膛推了推,沈易贺的胸膛坚硬无比,秦婉这力道几乎毫无作用。
  
  “秦婉,你也知道我杀了小二爷的属下,在你家避避风头,风头一过去,我就走。”沈易贺的手在秦婉一双秀眉上慢慢描摹着,从眉端到眉尾,只要稍稍画眉,秦婉的整张脸定更加明媚。
  
  “婉丫,去灶膛里添些柴火,然后端一盆水给易贺。”刘娣的声音从前屋传来,秦婉一惊,立即对着沈易贺点了点头。沈易贺朝秦婉笑了笑,如此才起了身。
  
  沈易贺一离开秦婉的身子,秦婉便迅速起了身,极快地整了下衣裳,秦婉一边应刘娣的话一边走向前屋。沈易贺坐在木床上,手在木床上拍了拍,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外头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呼呼地吹着,窗厩啪啪直响,沈易贺起身走向窗户,手在窗厩边沿一摸,一边已经脱落。
  
  沈易贺的手托了托窗厩,要截一段木条钉在窗边。天越来越冷,风透过窗户吹进来,被褥也不厚实,日子一久,身子怎受得住?秦婉的屋子也是这般?沈易贺想到这里,一双剑眉不由得皱了起来。看了窗厩一会,沈易贺转身走了出去。
  
  刚出屋沈易贺就看到了秦翠翠,秦翠翠扬起一张红润不已的脸,双眸中盛满亮亮的光,出口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易贺哥哥,水马上就烧好了,洗个热水脚,入睡也快。”秦翠翠的视线定定地投在沈易贺身上,她好想走上前,拉住易贺哥哥的手。
  
  “翠翠,你家有木条,木钉和锤子吗?窗厩一边已经脱落下来。”沈易贺弯下腰来,视线和秦翠翠平平对上。
  
  经沈易贺这么一说,秦翠翠突地想起来,她屋子里头的窗户是坏的,冬日的风呼呼地吹着,往常她都是一个人缩在被褥里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身子。日子一久,秦翠翠已经被冻习惯。
  
  秦翠翠耳根子募地一红,视线一转不敢和沈易贺对视,他的眼睛仿似会吃人。
  
  秦婉端着一盆水进屋恰巧看到秦翠翠通红的耳根子,脚步猛地顿住,水上下一荡,秦婉的心也跟着上下一晃。沈易贺无赖成习惯了,看到个女子就要这般……勾~引么?更何况翠翠还未及笄。
  
  几步上前,秦婉将水放在地上,一把拉过翠翠,神色沉沉地看了沈易贺一眼,而后抬手就给了秦翠翠一记栗子,“刚洗好脚,足衣都不穿,娘害了风害,你也想跟着生病吗?”被秦婉一呵,秦翠翠脑袋一缩,而后脚步一挪和沈易贺贴得越发近。秦婉恨不得马上拽过翠翠,和沈易贺贴这么近不是好事!
  
  沈易贺看到秦婉如临大敌的模样,嘴角不禁扬了起来,伸手往秦翠翠小辫子上一摸,秦翠翠的心跟着一荡,脚步情不自禁地再次挪了挪,再次接近了沈易贺。
  
  “婉姑娘,家里有木钉,木条和锤子吗?窗厩坏了,需要修缮。”沈易贺说罢后拎了拎秦翠翠的小辫子,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和秦翠翠的距离,看秦婉吃人的模样,好像他会把她妹妹吃了一般。
  
  “木条和锤子倒是有,木钉却是没有了,村里的老木匠前年过世了。”秦婉说到这里停住,二叔就是木匠,但二叔那一家的性子,无论如何她们家都不会向二叔家求助。
  
  “婉丫,婉丫!”正在此时,一道焦急的女子声响起,秦婉脸色一沉,大晚上的,二叔母怎来了?
  
  方梅一进屋就扯了秦婉的手直要把她托出去,“婉丫,你奶奶病了,病的还不轻,卫大夫耳朵不好,这会睡着了,我死敲屋门都没有将卫大夫喊起来。你跟着卫大夫学了诸多,快去看看奶奶。”方梅脚步走得急,拉得秦婉的衣袖都变了样子。
  
  “二叔母,行医最忌讳匆忙,我药箱都没拿。”秦婉的手高高扬起一把甩落方梅,方梅急地仿似要哭出来一般,秦婉知道方梅是何人物,那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媳妇,奶奶以前生病可没见方梅如此焦急过。
  
  “我和你一道去。”沈易贺跨步走到秦婉身旁,视线在方梅身上一瞄。
  
  方梅这才注意到沈易贺,红了的眼眶霎时愣住,这年轻小伙怎和下午看到的不同?大晚上的住在婉丫家,还和婉丫这么亲密,难道这才是婉丫的选定夫婿?这小伙比卫漠海长得好多了,那一身衣裳,面料顺滑,颜色柔和。方梅的心沉了下去,婉丫竟寻到这么好的人!
  
  “二叔母,你不是很急吗?怎还不走?”秦婉拎着一个小药箱,扯了方梅一把冷冷地说道。沈易贺抬步就要跟上去,秦婉回头,眼睛一眯看了沈易贺一眼,沈易贺脚步顿住,而后没有再跟过去。
  
  刘娣从灶屋出了来,看到秦婉手上拎了个药箱,再看方梅一脸急色,刚才方梅的话刘娣听得分明,毕竟是自个儿婆婆,看方梅那神情,或许真是大病。这么一想,刘娣对秦翠翠吩咐了几句而后朝秦婉和方梅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易贺哥哥,我二叔母家你还是不要去为好,没有一个是好人,只有困难的时候才会想到我们,平日里总挖苦我们。特别是我堂姐,背地里说尽了我大姐的坏话,害得大姐过了及笄之龄,还没有正经人家来说媒。”秦翠翠愤愤地嘟起一张小嘴。
  
  沈易贺嗯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秦婉不想他搀和她家的麻烦事。
  
  刘娣和秦婉都出了门,沈易贺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然后去了一趟灶屋,查找一番后终是找到了木条,秦翠翠从一个矮柜里取出了锤子。沈易贺摸了摸秦翠翠的头,以示嘉奖,秦翠翠欢喜地不得了,一口一个易贺哥哥地叫着。
  
  没有木钉只能做一个,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斧头,所以沈易贺拿了菜刀在削木条。
  
  “易贺哥哥,再过两年我就及笄了,娘说,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秦翠翠说到嫁人两个字的时候,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易贺哥哥今儿二十四,他若是等她两年……待她长大,易贺哥哥你娶我好不好?秦翠翠咽了咽口水,终是没有说出来。
  
  沈易贺笑了笑,望着外头的夜色,转而朝秦翠翠说道,“你想要你大姐嫁什么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姐夫?”
  秦翠翠抬起头来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弯起眼眸笑嘻嘻地道,“大姐的夫婿待大姐好就成,一心一意地待大姐好。”
  
  “嗯?那我怎样?适不适合当你姐夫?”沈易贺唇瓣中冷不丁冒出来这么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连沈易贺自己都愣住了。当真是疯魔了,二十四年的定性,败在秦婉手上了?抬手抚了抚额,估计是他有爱犬这个癖好,而秦婉是黑踪愿意接近的人。
  
  秦翠翠双目睁大,身体僵硬了下,而后猛地摇头,“易贺哥哥,你不能当我姐夫。”若他做了大姐的夫婿,那自己怎么办?她喜欢易贺哥哥,她不想易贺哥哥娶大姐。
  
  看着秦翠翠发红的眼眶,沈易贺眉头微微皱了皱,想着她是秦婉的妹妹,也不能冷下脸来。如此,沈易贺只能扬手拍了拍秦翠翠的肩膀以示安抚。
  
  秦翠翠后来再也没有说过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易贺,他说出那话是看上大姐了吗?若真是如此,秦翠翠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后来,沈易贺又问了问秦婉屋里窗户的情况,原来和秦翠翠的窗户一样一边脱落。沈易贺索性做了六个木钉,拿着三根木条,将三间内屋的窗户全都钉了钉。
  瞧着外头越发浓的夜色,沈易贺皱了皱眉,这般时辰了怎还不回来?在那边出了事?想到这里,沈易贺迈步走到栅栏处。
  
  “婉丫,有没有法子救?”刘娣手心里冒出了汗,吴氏说病就病,躺在床上,额头上烫的很。
  “奶奶本就性热,二叔母还给奶奶喝姜茶,这不是害奶奶么?”秦婉轻叱一声,刚才她开了方子配了些药草,让二叔母给奶奶熬了。这么一折腾,奶奶不会死但受罪是免不了的。
  
  面上这样说,秦婉巴不得二叔母的无心之举害死奶奶,她刚才看了,二叔母家有鲫鱼,二叔母贪小便宜,前几天从她家顺手捞了猪肝。鲫鱼和猪肝一起,给奶奶喝半碗,老人家身子可受不了。关于这一点,秦婉没有和方梅说。吴氏越难受就越会朝方梅撒气。
  
  “娘,您莫急,明儿我到县里知会爹一声。”秦婉心中已有了计较,继而两人往栅栏处走。
  
  “你不早点睡觉,傻站在这干什么?”秦婉推开栅栏,看到站在栅栏旁的沈易贺,秀眉一皱,看到沈易贺双手满是木屑子,卷起的衣袖露出一段光洁的手臂,想来是没做过粗活的富庶子弟。
  
  “易贺是担心我们,婉丫,怎么说话的!”刘娣瞪了秦婉一眼,婉丫往日里可不是这样的。
  
  “草药本就不多,若他再生病,哪里有药给他吃。”秦婉放下药箱,很不满地将沈易贺卷上去的衣袖卷了下来。
  
  沈易贺感觉到了秦婉手指在他手臂上一瞬间的触碰,其实秦婉就是对他刀子嘴,心肠却是极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