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满城风雨 经年的雪花悄无声息落下,目之所及,大雪覆盖着天地间的一切,白色晕染了双眼。 马群浩浩汤汤从雪上经过,在原本洁白平整的雪地之中烙下一个个脚印,这是一列送亲的人马,刺目的红色同白雪交相辉映…… 冬日腊梅开放,清冷的白雪映衬着梅香,梅林之间,一抹黑衣透过那层层叠叠的金色小花朵看着远处驶来的马群,人影晃动,腊梅深处一片寂寥,风吹落无数落花,却再不见了黑衣人的身影。 正月初九,黄道吉日,幽暝国摄政王同邻国夕月郡主和亲一事,已是满城风雨。 只要是和摄政王牵扯上关系的,绝非小事,说起这位传奇人物,只怕是城郊卖菜的大婶都能够倒背如流,从一名将军继而加官进爵,最后走到摄政王的位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各位有头有脸的皇室中人见了他还得恭敬的行礼,新皇不过十岁,方才登基,他国虎视眈眈,幽暝国内也是争斗不休,但只要他在,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情。 时间静静游走,无人知道此刻坐在喜床之上的女子心情是多么复杂,双手紧握,内心是压抑不住的激动,然而却不是新娘子对夫君的期待。 而是……女子垂下的眼眸之中,划过一丝狠厉的恨意,随着门被推开,她的身子在不可抑止的颤抖着,她左手压着右手,拼命压制自己的恨意。 胸腔之中似乎憋着一团火在拼命燃烧,又好似有只猛兽在咆哮着、嘶吼着,挣扎着冲撞着,几乎就要破体而出。 手掌紧紧的按着胸口的位置,冰冷的喜服烙着手心,这里紧挨着胸口,里面是那颗隐隐跳动着的心,心中仿若住了一只猛虎,在心口处咆哮着,嘶吼着。 她怕,怕自己一时冲动,提剑冲出去与那人厮杀。 楼璇玑,今日你不是来杀他的!她在心中狠狠的告诫自己。血液炽热,她还活着。 即便是那如同鬼魅般挥之不去的过往时常萦绕在脑海,如同跗骨之蛆,铭心刻骨,挥之不去。 低头垂眸,她看见一双黑底暗红的巨蟒长靴渐渐映入眼前,他的步履从容缓慢,每一步都拿捏好了分寸,不会多一厘,少一分。 长靴在她面前落定,头上的喜帕被人挑开,她的心几乎快要呼之欲出,被那道目光强烈的注视下,她缓缓的抬起了头。 分明是大喜的日子,面前的男人却是一身黑衣,看似简单,实则暗用最名贵的金乌丝勾勒出万千金色莲花,黑色映衬着金莲,华贵不已。 墨色长发被名贵玉冠挽起,一张俊脸甚是冷峭,寒气直逼人心,嘴角紧抿,周身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分明隔得如此近,她却看不懂他半分,就好像漆黑的夜色之中,那轮被乌云所掩盖的皓月,清冷绝然。 若不知他从前之事,只怕会称赞一声此人这般的俊朗非凡,能嫁给他又怎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可得? 楼璇玑垂在袖中的双手紧握,冰冷的指甲狠狠烙印着肌肤,肌肤之上,几道指痕清晰可见,再睁眼之时,她双眸之中一片清明,仿若同他初见。 “王爷,现在可饮下合卺酒了?”一旁的喜娘小声翼翼道,每个字都拿捏的极好,一副恭敬的模样,生怕声音是大了又或者小了惹得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翻脸。 赫连桀踏前一步,离她不过几寸的距离,清冷的双眸扫过她的面容,面色不变道:“喝罢……”简单两字使得喜娘心花怒放,只要做完这最后一项,她便可以解脱了。 喜娘飞快的端来了酒盏,他收回视线,不慌不忙,长长的手指精准拿捏着酒盏,洁白的瓷杯上闪烁着细碎的光泽。 他的喜怒,没有人看得懂。 楼璇玑也不慌不忙的拿起酒盏,视线交汇,手指交叉,两人的衣袖擦着而过,她的指甲微动,不过是这般极为细小的动作,一些细小的粉末均匀撒入杯中。 入水即化,她看见他仰脖,一饮而尽,眼眸中掠过一丝笑意,继而将酒盏中的酒灌入喉中,喉中一片烈焰灼烧的感觉,这个变态,居然是烧刀子,烈如火焰的酒。 喜娘见两人饮下美酒,祝福了几句后如同大赦般飞快离去,屋中只剩下两人,气氛尴尬的可怕。 她在等,等药效发作,他却懒懒一躺躺到在了榻上,调整好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抬眸看她,“怎么,还不上床?” 第一卷 第2章 只愿在地狱相见 听到上床这两字,她眼中怒火更甚,三,二,一……时间到,她怒目而视,朝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每走一步都仿若走在那心尖之上的恨意。她恨他,毫不掩饰。 “怎么,不再继续装了?”他抬眸,眼中掠过一丝讥诮,原来,他早已经知道她的伪装,准备招手之时,眉头微皱,身子无法动弹,他便维持着这个姿势躺在了床榻之上。 他的身子应该中了麻醉散,她等了许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刻,袖间落下一枚匕首,锋利的匕首在烛光中闪烁着清冷的冷光,她嘴角掀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赫连桀,你也有今日。”声音冷漠中带着畅快的喜意。 看着禽兽不如的人就在眼前不得动弹,她心中痛快和痛恨相互交织,但是,似乎……哪里不对,他的身子分明无法动弹,可是他的脸色是否太过于沉静?沉静的如同这沉默的气氛。 “你要杀我?”面对匕首当前,他身子随意的躺在床榻,好似一只打盹儿的猛虎,微微挑起了眼角,一双眸子更是深如墨染,他面无表情,嘴角讥诮更深,好似根本就未曾将她放在眼中。 又是这样的神情,她几乎欲疯了一般,手中的匕首飞快朝他脖颈袭去,但是离他不过半寸距离之时,她僵住不动,冷静的咬牙切齿道:“是,我恨不得你马上死,啃你骨,噬你肉,喝你血,可……”她顿了顿,今日还有更重要之事。 她猛地收回理智,“若你不想死,就赶紧告诉我,虎符的下落。”是了,这才是她来的目的。匕首紧紧的贴着他的脖颈,一丝鲜血擦着匕首溢了出来。 血液的味道惹起了埋藏在他心中那狰狞的杀意,风起,屋中的烛火瞬间熄灭。 她的心蓦然一紧,黑暗之中,他轻笑一声,“你过来我就告诉你。”若魔鬼般的嗓音深深在诱惑着她。她并没有看见,那冷淡的眸子扫过满目的黑暗,面色冷清,眸子冷似寒冰。 沸腾的血液在叫嚣。 耳畔是彼此呼吸声,她的呼吸却是慢慢的变得絮乱,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明明匕首之下就是那人的脖颈。 可是这个让敌军只要听到他的名号就闻风丧胆,慌忙逃窜的男人的命现在就握在自己手中。 几乎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在心中浮起,夜,静得可怕,明明是隔在咫尺的男人,她却不敢枉然接近。 “怎么,你怕我?”他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那不咸不淡,却每个字都拿捏精准,她就是怕他。怕他生,也怕他死。 一种无名的霸气从他身上散发,铺天盖地而来,让她逃无可逃,耳边突兀的响起了女人的惨叫声,眼前是滔天的大火,“禽兽!” 她的情绪已经被左右,再没有思考直接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划了下去,她什么都不管了,她只要他死,只要他死了,缠绕自己五年的噩梦就会消散,他便是噩梦的根源。 手指蓦然被一只手握住,身子被人反手一摔摔到了床上,一具男性的身体猛地覆了上来,手中的匕首飞快被夺架在了她的脖子之上,不过就在一瞬之间两人的身份对调。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眼中猛然闪过一丝惊愕,想要阻止,却是无力。 “我猜,你一定在想,分明在本王酒中下毒了,为何本王还能动对不对?”他的嘴唇就在她的耳旁,那语气亲昵的仿若是情人间的絮絮低语一般。 她咬唇不答,五年的时光改变了她这一生,可到头来,她仍旧逃不过他的手心。 “本王今日心情高兴,不妨就告诉你,早在三年前,本王就百毒不侵了,更何况你的麻醉散,手脚虽快,但难逃本王法眼,原本想要好好看你会演到什么地步,可惜啊,也太腻味儿了些。 不如你告诉本王,分明你是来盗虎符的,为何对本王这么恨呢?”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是一把锋利之极的刀片,刀刀对她心进行了凌迟。 身体被点了穴道,她再也无法动弹,他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起身点燃了烛火,光辉重新照耀着房间,他站在床前,从上往下的看着她。 “你这双眼睛我倒是觉得熟悉,是在哪儿见过?”他盯着她的脸颊。 “如果再次相见,我只愿我们在地狱相见。”她恶狠狠的说道,脸上神情恨不得饮其血,吞其肉,剜其骨,让他生生世世不能超生! 第一卷 第3章 不该是这样的 “反正本王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血腥,地狱也好,天堂也罢,你都逃不了本王的手掌心,好,现在本王就撕开你的面具,让本王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位故人。”他俯下身来,手指已经接触到了她的面容。 不要,楼璇玑在心中呐喊,心跳瞬间跳到了嗓子眼上,她辛苦了这么久难道就要在今夜将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心中蓦然涌起一股不甘之意,不该是这样的,分明已经过了五年,为何仍旧会出现这样的结局。 笃笃笃……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他眉间紧皱的川字明显的表达了他此刻的心情,“若是不给本王一个合理的理由,自己下去领死。” 轻描淡写的决定了一人的生死,楼璇玑明显感觉门外的人咽了咽唾沫,“王爷,湘王携锦王求见,据说是和乌照战事有关。” 一听到战事,他的表情顺便变了变,毫不迟疑的离开,无丝毫拖泥带水,楼璇玑的心瞬间缓了缓。 但是瞬间她的表情又凝固在脸上,因为赫连桀去而折返,站在床前,“对了,在本王回来之前,你最好不要妄动。”他的眸子再次恢复冷清。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还没有作何反应。 下一秒,他已经移到她身前,咔擦,骨头错位的声音,就连哀嚎都来不及,他已经快速将她的双手错位。 剧烈的疼痛袭来,眼前一片黑暗,几乎快要昏死过去,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泄露出一丝痛意,额头上冷汗涔涔,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看着她勉强忍住的痛意,他的眼眸中倏然一变,“倒是倔强,不过本王最喜欢倔强的女人。”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门口,“这样你就无法逃跑了。” 是的,她的双手,双脚骨头全部都错位了,真是应了他那句不要轻举妄动。赫连桀,你这个变态,倒是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砰的一声,门被猛烈的甩上,卧榻之上,女子全身蜷在了一起,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弹,大红喜烛静静燃烧。 身体的疼痛让她渐渐失去了理智,黑暗袭来。 晕黄的灯光下,女子的小脸紧皱在一起,似乎正在做一个极为可怕的噩梦,眼角隐隐渗出晶莹的泪迹:“不,不要!” 楼璇玑猛地大叫一声,双眸睁开,身子一阵颤动又牵扯到了双手双脚的痛楚,眉头再次皱到了一起。 正是这疼痛让她思绪清明,她明白了自己还身处在炼狱,那个死变态很快就会回来。 她,必须要离开。 此时双手双脚已经错位,莫说行走,就连行动都极为困难,她当即心上一狠,猛地的朝着床榻墙面撞去。 “咔嚓……”左手的骨头回到了原位,她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这非人的痛苦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还有三下,要命的三下,她躺在床上平息的心情,胸膛急剧起伏,没回归一次,痛楚便会牵扯到其他位置,嘴角已经被她咬出了血迹。 随着最后一下,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全身上下早已是汗蒸一般,大汗淋漓,她不过休息了片刻,忙从床上一跃而起。 打量着屋子,这不过是他临时为了娶妻所腾的屋室,里面没有任何线索。 虎符,她心心念念的虎符丝毫踪影都没有,该死!她狠狠的踢了一下床沿。 看来要找到虎符,她必须再次接近那人,想到那双随时都可以看破她伪装的厉眸,灵魂深处都有一种无法言语的颤栗。 他对她的伤,早已经烙印在灵魂深处,同样,她对他的恨,也烙印在她的心中。 脑中猛然想到之前那侍从所禀报的,在这样的节骨眼上那两位王爷驾到,定然是极为重要的战事,眼眸一闪,会不会和阿爹有关? 当下再也耽误不得,她忙卸下了身上复杂的饰物,喜服之中,她一身干练的黑衣衬得她身段玲珑妖娆。 她悄悄从窗棂之中离开,身轻如燕,很快身形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她来得不巧,当她到达之时,那两人早已经离开,心中一片懊恼,若当时没有在床榻上昏迷那么久便也能赶上了。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偌大的王府之中游走,她要寻一个人。 第一卷 第4章 颓败的花朵 这世间唯一的一个亲人,五年前仅存的妹妹,这些年她委曲求全的跟在赫连桀身边,今日她定然要救她出去。 王府实在太大,她找了许久仍旧没有头绪,不知是穿过了几条游廊,又是踏过了几座石板小桥,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那间喜房。 “王爷,那丫头好不识抬举,新婚之夜居然不翼而飞,就让妾身服侍王爷吧。”突然间,她的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 听到这道声音她的身子好似凝固了一般,心中开始变得雀跃,好熟悉的声音,即便是隔了数年,她也能在人群之中,瞬间分别出那人的声音,这便是她唯一的妹妹,全身的血液再次沸腾,她终于找到了她。 柔儿,你别怕,姐姐这就来救你。 她将身子隐藏在暗处,心中知道赫连桀的厉害,只得等他离开了再行事,她从虚掩着的门缝看去,想要找到最好的机会趁机将她救出来。 赫连桀看着她留下的饰物脸色一片铁青,估计气得不行,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她心中倒是十分畅快的。 不过……下一秒她却看到了在那男人身旁依偎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女子全身上下无不被精心装点过。 她紧紧的贴在男人的身上,胸前露出了大片的春光,娇艳的红唇就朝着男人耳畔袭去,“王爷,妾身一定会将你伺候舒服的。” 楼璇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等了五年,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攀附着男人的女子面容娇艳,身段柔软,衣着华贵。 看样子,这五年来她过的很好,将所有的仇恨都抛掷脑后,就连对仇人还这般的摇尾乞怜。 手指紧紧的陷入了一旁的木柱之中,原来,一直放不下的人是自己。 她甚至不敢相信这便是她唯一的妹妹,那个儿时最喜欢抢自己东西骄纵的女子,即便是她不愿意相信这些,下面的场景也由不得她不信。 晕黄的烛光之中,女子的脸在铜镜中映出,那是多么精心描绘的一张脸,柳叶弯眉,樱桃粉唇,玲珑身段,身子缓缓蹲下,手指渐渐抚上男子身子。 她扬起的唇角,笑意妩媚至极,仿佛是融入骨子里的魅,楼璇玑在屋外看得分明。 看她是如何在仇人的身下娇吟,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平身的绝艺在取悦着那个男人,男人的眉头始终紧皱,并没有因为她的服侍而舒展。 似乎她也感觉了男人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干脆将胸前的衣服又往下拉了拉,口中更是卖力,甚至还发出了细碎的声音,犹如猫抓,浅笑低吟。 然而这声音听在楼璇玑的耳畔又是多么的刺耳,她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这个女人当真是从前口口声声唤着自己姐姐的女子么? 五年的时间的确可以改变一切,从五年前她略显单薄稚嫩的身子渐渐变得现在的丰腴,且魅意横生,可是她怎能忘了那滔天的仇恨? 心中疼痛不已,脑中突然又升起了一个念头,自己不过是刚刚才见到东方柔而已,这么多年来,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魔鬼般的男人是不是对她用刑。 是了,或许她是被逼迫的,又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楼璇玑睁开了双眼,她的妹妹绝不会如此,眼眸在黑夜之中闪了闪,她的身形已经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的身影方才离开,赫连桀的目光却若有若无朝着刚刚她站立的地方扫了一眼,嘴角突然勾起,这一抹笑容恰好落在正在服侍他的女子眼中。 女子有片刻的呆愣,在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的脸上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在他向来冷意的脸上竟然犹如万千莲花开放,圣洁雅致。 不可能,这个恶魔般的男人怎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女子片刻的停顿让男人低头,便看见女子那几乎痴迷的目光,那样精致的脸庞在他眼中却是一片厌恶。 脑中不由得又响起了几年前的那只小猫,分明是如此稚嫩,却是唯一让自己动情不已的,只要一想到她,身下又有了反应…… 女子诚惶诚恐的顾不上清理自己,忙用干净的锦帕给男人擦拭干净,赫连桀再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冷清的说了一句:“准备沐浴。”说着径直离开。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女子的酥胸还外露着,本是一片旖旎的景象却硬生生的让人觉得多了几分落寞的感觉。 这五年来,不算她如何使用手段,他从来就没有碰过她,就连主动触碰她的肌肤一次也没有过,女子散落在地上,就像是一朵颓败的花朵。 华丽却没有丝毫的精神。 第一卷 第5章 来了就别想走 男人沐浴在龙泉池之中,升腾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室内,赫连桀紧闭着双眼,鼻尖仿佛还有女子身上的馨香之味,那独特的味道让他五年来从未曾忘记。 今日不过是一见面他便闻到了这股熟悉的味道,就好像是久违的故人一般,眼眸突然睁开,里面一片精光,既然来了,那么便不要走了。 “十二。”冷清的声音出口。 “属下在。”阴暗的角落中走出一名男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在看着男人的时候脸色略带恭敬。 “封锁整个王府,不要让小猫逃了。” “王爷是指……侧妃?”十二知道那个女人逃跑了,但是女人对于王爷来说向来都是可有可无的,既然跑了就跑了,此番意在和亲,两国达到了目的便可,王爷何曾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了? “不是侧妃,只是小猫。”他强调了一下,嘴角愉悦的勾起,显然他早就知道了这人不是真的郡主,眼中光芒尽显。 十二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王爷今日是抽的什么风,他向来不是高冷的么?不过饶是如此,他也不敢耽误,立刻躬身离开。 五年,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了……男人闭上了眼睛。 泉池之中溢出一丝轻叹,那声音似梦似幻,是呢喃,是梦语,让人听不出喜怒。 此刻的楼璇玑已然发现整个王府开始封锁,现在只要她想逃很快便可以逃脱,然而她没有拿到虎符,更重要的是她的妹妹还在那个魔鬼手中。 夜微凉,她足有一日没有进食,又是在这寒冬腊月,她的身子都快要冻成冰凌,身形一晃,她要找到柔儿,好好的问清楚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如果是,她定然要带她离开。 只是这偌大的摄政王府院子楼宇众多,大大小小的院子也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看来只得找人问问了。鼻尖嗅到一股香味,原来她竟然不知不觉摸到了厨房。 她小心翼翼的进了屋,立在门后,见那炉灶旁有两个小丫头正在烤火,顿时禀了气息,将身子藏于暗处,耳畔只听一人说道:“明日的膳食你可准备好了,明日来的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膳食可要准备好,若是出了半点岔子,后果可想而知。” 另外一个青衣丫头搓了搓手,明朗的面容笑容满面,她的声音清脆犹如黄鹂鸟,“知道了姐姐,早就准备好了,锦王喜荤,湘王喜素,王将军则是喜欢猪头肉,还有左参领喜欢糕点……” “得了得了,你知道就好,明日可是一个盛大的宴席,一是为了迎接侧妃娘娘,二来可是为了那前线的将领,咱们可不能搞砸了,不然王爷怪罪下来,咱们就死定了。”绿衣丫头吐吐舌。 “好姐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你看都入夜了,咱们也去睡了吧,瞧这天色,这会子虽停了雪,指不定明日会下得多大呢。” “瞧你这丫头就是贪睡,好,那熄了火去睡吧。” 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楼璇玑脸色一喜,明日竟然有这么多人前来,看来他们定然是会商量乌照之事了,湘王,锦王,将军,参领,果然该来的人都来了呢。 若是今日她在这膳食中下了剧毒,那么……嘴角莞尔。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包药粉,赫连桀,你欠我的,就拿他们的命来还吧! 纸包一点点展开,一想到那些人都死在了王府之中,那么明日会有多么精彩的热闹可看,她微笑着将药粉撒入了每一样膳食之中,唯独有几道菜避开了。 这全是赫连桀喜欢的吃的,他不能死,明日,应该会很有趣吧!想到此她的心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天色渐晚,大雪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地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王府之中也加强了戒备,几乎快要到了几步一岗的地步。 她要寻找妹妹的路更不容易,无奈之下她只得暂时先找栖身之处,等待明日才做打算,龙泉池,像这样的府邸向来是建有温泉的,那么里面定然会十分温暖。 这龙泉池必然是赫连桀沐浴之处,寻常人不敢进来,那个死变态这会儿肯定在和哪个美人做那苟且之事,所以也不会到此处来,于情于理再也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要安全。 她推开了门,悄然潜入,才进门便是一片暖意袭来,此处同外面的世界大相径庭,仿佛温暖的春日。 第一卷 第6章 小猫儿如今模样 她悄然游走在地毯之上,仿佛像只偷偷入门的小猫一般,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这是那个男人喜欢的味道,他的每件衣服上都熏有此香,在认识他以前,这味道是自己喜欢的味道,但现在已经被她视为毒药一般的存在。 整个龙泉池陈设十分豪华,脚下是冰冷光滑的大理石打造,上面铺垫着细长羊毛地毯,踩在脚下犹如漂浮在云端那般的柔软。 地毯一直延伸到远处那由四根汉白玉石柱之间,上面精细的雕刻着祥云和龙腾,气势恢宏处又多了几抹细腻祥和之意。 耳畔传来细浅的水流声,一片极大的白色幔帐环绕在泉池四周,那素雅的幔帐更显唯美,楼璇玑一步一步踏上那阶梯,在泉池的四周竟然是用世间最为珍贵的白玉玛瑙石所做,那透明的几乎没有一点瑕疵的瑙石上面清清楚楚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流水之处乃是位于南方的纯金龙头,从龙嘴之中流出细小的泉流,那天然的泉流还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味儿,这竟然是药泉,该死的赫连桀倒是会享受,想到自己不久前被他分错的骨头之处现在隐隐有一丝疼痛,浑身的冷意已经被驱散了不少,她面上有一丝踌躇。 这药泉对身体极有好处,自己方才受的伤只需要浸泡一个时辰便会痊愈,这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今日不将伤养好,明日说不定还会遇上什么波折,现在她手根本不能使用重力,可一想到这处地方曾是他呆过的,心里就犹如猫抓。 究竟是入药泉疗养身子,可是这也就意味着要在那人曾经用过的地方沐浴,她的眼中闪过踌躇。 楼璇玑不知,在这面白玉瑙石之后其实还有一间内阁,这面瑙石乃是能工巧匠花了七七四十九日才打磨完成,在里面可以轻易看到外面的一切。 内阁之中更显奢靡繁华,比起外面的泉池陈设不知还要华贵多少倍,那铺满白色狐狸毛所做成的绒毯之上,只穿着一袭简单黑色寝衣的人懒懒的躺在软榻之上。 平日里带着冷意绝美面容,此刻却卸下所有的冷漠,一头浓黑的墨发并未挽起只是随意的披散在脑后,胸前露出大片如玉的肌肤,腰间的黑色绸带只松松挽起,简单略带几分随意。 他以手衬着头,狭长的双眼紧闭,似在假寐,黑色和身下狐毛交融在一起,竟有些惊心动魄的美。 倏然,长眉微扬,双眸蓦然睁开,眼中一片精光,他朝着那白瑙石看去,在那白色地毯的尽头出现了一道窈窕的身姿。 隔着那飘逸的幔帐,他看得并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是她,过来些,心中有些期盼,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中所想,当真撩开了幔帐,进了泉池。 眼前的女子一头墨发被利落的系好,面上仍旧是带着夕月郡主的人皮面具,她一袭黑衣劲装,只是颈项间那露出的一点肌肤白如凝脂。 五年了,当年的小猫也不知出落成什么模样了,突然间他觉得她脸上的那面具极为碍事,心中升起恼怒,浑身泛起一丝冷意,摘了面具,他脑中只出现这几个字。 让他看看,小猫儿如今是何模样,时至今日,他仍旧清楚的忆起五年前稚嫩的女子在自己身下苦苦哀求,眼泪洒落一地。 这么多个日夜过去,他却从来不曾忘记过她,一日也不曾有。 看到她在泉池前面踌躇,似乎想要沐浴却又在纠结什么,是了,自己临走之时生生将她胳膊错位,现在看她已经完好的模样,胳膊该是自己接好的,当真舍得对自己下手,只是想必现在还在疼吧。 呵呵,当年怕疼的小猫终于不怕疼了呢,那如同樱花瓣美丽的薄唇溢出一丝轻笑,眼中闪过玩味,他倒要看看她会如何选择。 权衡了片刻,大抵还是觉得疗伤更为重要,她开始褪下衣衫,赫连桀嘴角笑容更大,轻轻道:“比起过去倒是有些长进,知道取舍了。” 看着女子将那黑衣褪去,里面竟然还缠着厚厚的一层裹胸布,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见她轻轻将那布扯下,身子再无寸缕,手指轻移,她轻轻的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他,呼吸在这一刻停滞,看着面具一点点移开,先前那郡主的模样本就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但是和这面具下的容颜一比却是云泥之别。 第一卷 第7章 送上门来的小猫 万千词语都无法形容她的美,凝如玉脂的肌肤之上没有半点瑕疵,未施粉黛,却嫌脂粉污了颜色。未曾描眉,却嫌遮了她的黛眉,未染丹朱,却嫌红艳不如她原本的唇红。 只是那过去温婉的气息却换来了如今一身淡漠,却仍旧掩不住她身上的淡淡光华,她的眸子之中一片冷清,再无从前的天真。 身子更是窈窕可人,看来五年的时间,足矣让一人从头到尾的改变。 她一步一步小心踏入到泉池之中,直到整个身子浸入到水里,她惬意的溢出浅吟,白色的雾霭在她四周飘散着,映衬得她整个人如梦似幻,更像是云中仙子。 赫连桀的目光在她头上停留,眉头轻皱,若是散了她那一头墨发只怕会更加动人心魄。那一夜,她委身于自己身下,面容绝美,身子并未完全发育,万千墨发散乱在大红牡丹锦被之上,小脸苦苦哀求着自己,不要。 思绪渐渐飘远,那一夜的旖旎是他五年间最爱回忆之事,方才沐浴过的身子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屋中的温度越发的灼热,但这热烈远及他眸中看着她的目光。 小猫儿,这一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大雪纷纷扰扰下了一夜,外面已是雪白一片,每人都裹上了厚厚的冬装,由于今日几位重要人物即将登场,所以从清早开始王府便热闹起来。 虽然是两国联姻,但是摄政王府却是冷清之极,除了喜房有简单的红绸布置,其它一切如常,这也是为何昨夜并未见有贺喜之人,看来此次联姻也不过只是形式上而已。 邻国郡主的不远万里到来还不如几个时常来的王爷将军重要,未到午时便已经迎来了几人,宴会早已经设好。 楼璇玑早已经混进了舞女之中,这一次她换了一张和舞女相同面容的人皮面具,面容只称得上端庄秀丽而已,在那些姿态妖艳的女子之中实在没有半分出色。 推开屋子,里面一片暖意,她们本就穿得单薄,在这样的雪天里面和外面更是两个世界,屋子十分宽阔,几乎可以容纳下几十人还绰绰有余,一眼看去,竟是奢华,想到昨夜自己沐浴的龙泉池都是那般的奢华,更何况是会客之所了。 丝竹声从耳畔响起,众位美人从珠帘后姿态婀娜的走出,珠帘翠幕叮铃作响,细白长毛绒毯映出华贵牡丹花图,在地毯上顿住,身子开始舞动,方才她便在暗中看过一两遍,所以毫无违和的跳着,和众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视线环顾四周,四下摆着几桌五颜六色的酒席,瓜果酒品,美味菜肴,莫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每人面前都是根据他们的喜好设立,且每道菜没有一样重复。 视线在掠过,入眼的是那人一袭白色锦袍,腰间别了一支长笛,玲琅玉佩悬挂在两侧,只不过眉宇之间有些愁容,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他便是湘王百里殇。 他旁边的桌旁则是一位身着蓝色锦缎的男子,与湘王的朴素简单不同,这锦缎上印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花团簇拥的锦王百里灼月不显女气,反而气宇轩昂。 对面五大三粗的脸络腮胡子,说话声音粗鄙大声的便是将军王栋梁,对于这个名字楼璇玑一直被外人嗤笑不已,分明是一个杀猪匠,却取个栋梁的名字,事实上他娘给他取这名字之时还是有些考量,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当了如今的将军。 他的旁边便是一位斯文朴素的少年,看上去文文弱弱,模样清秀,但是他在军事上的才情却是让人望尘莫及,这位就是参领左钦泽,视线扫在他的时候,楼璇玑不免多看了一眼,分明看上去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书生,谁又会知道赫连桀屡次获胜同他有莫大的关联,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似是感觉到了楼璇玑的视线,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朝着楼璇玑看去,方才还清澈无比的眼眸瞬间掠过一丝精光,楼璇玑一惊,此人决不可小觑,坦然的移开了视线,赫连桀还未到,因此主菜都没有上来。 就在一支舞跳到一半的时候,水晶帘幕叮铃响起,一位黑衣男人从里面款款而来,同昨日的黑衣不同,今日的衣衫上绣了大片的祥云,显得更为庄重了许多,头上的发冠也闪着幽冷的光,他表情淡然,薄唇轻抿,眼中深邃如潭。 第一卷 第8章 你,来给本王舞一曲 此刻羌管笛声,如女子动人委婉的歌声,如泣如诉,软语喃喃,舞女们身段曼妙,纤腰如柳,容貌如花,体态幽香,楼璇玑在看到他出现之时,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整个身子都僵硬了片刻。 身旁有个舞女拉了拉她才将她拉回了现实,赫连桀,她压下眼眸中那滔天的恨意,若是一个不小心那人定然会发现自己的存在。 几人同时举杯朝着座上的人敬了一杯酒,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白瓷杯,白瓷杯的边缘闪着细碎的光芒,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那视线却是不偏不倚的落在楼璇玑身上。 楼璇玑只觉得瞬间心脏漏了半拍,不过仅仅只有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将酒一饮而尽,大约只是错觉罢了,他看的人绝不是自己。 自己离他不算近,而且身边还有众多舞女,她早就换了人皮面具,那人是绝对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发现自己。 翘首以盼等了半天,一支舞都快跳完了都没有从他们嘴里探听出有用的消息,原本她以为这几人是为了乌照战事而来,所以她才混进于此,可是他们的话题没有一点和战事有关。 看了看门外,主菜迟迟未上,楼璇玑心急如焚,可千万容不得半点闪失。 恰好在这时耳畔又传来了水晶幕帘撞动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位披着狐裘的女子撩开帘幕走了出来,她怀中抱着一把古琴,脱去了身上厚重的狐裘,露出里面橘色长裙。 长裙繁复拖地,上面缀着不少金线所绣的蝴蝶,肤白貌美,唇红齿白,面容秀美可人,头上云髻斜插着各色珠花,耳畔一对葫芦状玉石摇曳着。 像这样的可人儿,王栋梁可是盯得眼睛都转不过来了,湘王和锦王只当没有看见,小声在谈论着什么,左钦泽更是自斟自饮。 “王爷,妾身知道今日有贵客到访,特地拿来了凤鸣琴准备弹奏一曲为大家助兴。”女人樱桃小口缓缓道来。 楼璇玑眼中蓦然划过一丝伤痛,她本就会唇语,所以自然明白女子说的什么,看着她摇尾乞怜的模样心寒的不能自已,这女人当真是自己的妹妹么?莫不是只是长了一张和她相似的脸罢了。 东方柔,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你忘记了家破人亡的大仇么?楼璇玑很想冲到她面前问个清楚,可惜她知道她不能。 一曲舞毕,丝竹之声已经停止,原先她是多么想要在这里呆着探听一些有用的消息,可是如今她实在不想看那女子可悲的模样。 亏自己还千辛万苦的混进王府想要救她出去,如果说昨夜的事情自己可以当做她是被人逼迫的,那么今日她巴巴的跑来要给被人弹琴助兴,这算什么,当自己是青楼的妓子么? 这里她一刻也不愿呆下去,舞女们开始退场,耳畔突然传来了那道清冷的声音:“既是都拿来的凤鸣琴,那么自然不该辜负了好琴,就奏一曲吧。” “谢王爷,妾身这就……”东方柔嘴角带笑,连忙提着裙摆准备起身。 “你,过来给本王奏一曲!”然而她话音未落,赫连桀的声音再度响起,手指直直的指向了一人。 楼璇玑本就要踏出门框的腿在这一刻僵硬了。 听到那道霸道毋容置疑的清冷之声,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他手中所指的不过是一个舞女而已,论娇不及领舞者,论媚不及东方柔,那个女子也仅仅只是身段姣好而已。 赫连桀向来不做无用之事,所以几人倒有些看好戏的意味在里面,这舞女能够弹奏出什么好琴声出来? 东方柔更是咬牙切齿的死盯着那个女人,不过是长了一张极为平凡的脸罢了,手指放在古琴上的手指不禁紧了紧,“王爷,此琴可是三大古琴之一的凤鸣琴啊!她不过一个下贱的舞女罢了,怎么配的上此琴,还是妾身为你弹奏的好。”东方柔压下心中的不快,柔声道。 楼璇玑听到这句话更是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才跨出去半步,耳畔的冷声加重:“若是你再前进一步,本王就砍了你这条腿。” 他的话从来不是玩笑,就如同昨夜那般,生生将她胳膊错位,而今日他说的是砍,错位了的骨头可以回位,但是砍掉的腿却无法重合,楼璇玑死死的咬住牙,手指几乎快要陷入到肉里面,其她舞女皆是羡慕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何她这么大的怒意。 第一卷 第9章 奴,不会弹奏 半饷,楼璇玑整理好了思绪,再回过头来之时已经是面色如常,眼光如炬,红唇轻启:“王爷可是说的奴?”她这一开口,分明是淡淡的声音,却是让人感觉万物都复苏一般的清澈,没来由的多看了看她那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 “你觉得呢?”赫连桀嘴角带笑,那笑容却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奴不会弹奏。”楼璇玑对上他的双眸,丝毫不怯懦,冷清道。 在座的几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场中那傲然挺立的女子,分明面不惊人,身上却突兀的出现了一抹桀骜之色,在众多舞女之中蓦然耸立,她身上的气质的确不是旁人能够比拟的。 “哦,不会?既然不会就砍了双手罢,十二。”赫连桀嘴角带笑,但是声音之中却没有那么多的喜怒,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似已经决定了她的生死,他紧盯着她的眸子,汹涌的眼神仿佛一条毒蛇正紧紧的盯着自己的猎物,如今那猎物被他逼至墙角,无路可退。 听到命令,他身旁的一位黑衣人出现,腰间长剑出鞘,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浑身一丝气息都没有,这是赫连桀的心腹,十二。 银色的剑刃闪着寡情的光芒,十二眼中没有任何色彩,三步之内他必然砍了她的双手,这是毋庸置疑的,她向来相信衷心于那人的手下绝对不会有丝毫留情。 三。 二。 “奴只会一点,若是弹得不好,王爷不要怪罪。”楼璇玑从牙齿中蹦出几字,若她现在是一头猛兽,必定想也不想的奔至他的身旁,咬破他的喉咙,畅饮他的鲜血。 众人看着那道粉衣女子一步一步走来,步履平稳,仿佛每走一步脚下都生了莲花一般,没有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也没有粗鄙妇人的大大咧咧,她的每一步都十分精准,本就是一道背影而已,却让人欲罢不能,看着她那单薄的背影,生生让人生出几丝怜爱之意,仿佛让人感觉到了她的倔强。 楼璇玑没有再看赫连桀,而是死死的盯着东方柔,半跪在赫连桀脚边地毯之上的华丽女子看着那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人,对上那道清冷的眸子,她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鼻尖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她蓦然睁大了双眼,不,不可能,那个人已经死了。 耳畔传来她清冷的声音:“拿来。”不过两个字,却差点让东方柔整个人崩溃。 犹记得那年自己夺了那人最喜欢的发簪,平日不管自己要什么她都会笑着给自己,没想到那支古朴的梅花玉簪却被她护在怀中,自己生生夺走,那人便是这样的神色,这样的语气,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拿来。 记忆中的画面同现在重合,她摇摇头,分明这人的面容同那人没有一点相似,不会是她,肯定不会是她。 手中紧紧的抱着凤鸣琴,这是那人最喜欢的古琴,她死了以后便是自己的了,自己不会给任何人,东方柔又惊又怒的看着她,眸光之中没有半点让步,赫连桀见此,眉头微皱,“将侧妃送回房。” 话音未落便有侍女站在了东方柔旁边,一人夺琴,一人拉着她的身子,这两个女子都是会武功之人,东方柔没有坚持多久便败下阵来,看着凤鸣琴从自己手中被人拿走,“王爷,妾身不走,妾身不走。”却无人理会。 “姑娘请。”一个侍女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在那里弹奏。 楼璇玑却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了水晶帘里面坐好,侍女回头看了一眼赫连桀,见他并没有说话,才将琴送到了楼璇玑面前漠然退下。 几人看去,只可以看到楼璇玑隐隐绰绰的影子罢了,楼璇玑手指轻轻抚过琴身,仿佛是见到了故人一般,老朋友,好久不见。 凤鸣琴,本就是她的琴,五年已过,又有谁还记得曾在多年前就扬名天下的天下第一美人,东方芷兰,以容貌,才情名,年仅十四岁便誉满天下。 手指在琴尾所停留,琴尾末端有一处乌黑,这琴居然在那场大火中没有烧毁,实在可幸,她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仿佛每看一眼都能够再回想起那样鲜血淋漓的画面。 轻轻一拨,凤鸣琴铮的一声发出了清啸声,犹如凤凰啼鸣,动人心魄,凤鸣琴似乎对她的相遇感到愉悦,因此才有这样的音色,仿佛是回应着她,主人,好久不见。 第一卷 第10章 今日我要你好看 赫连桀也闭上了双眼,五年来他听过数次凤鸣琴,他找了很多人弹奏,唯独这把琴仿佛是失去了灵魂一般,无论怎么弹奏都是极为平常的琴声。 而今日蒙在琴声上的布被人揭开,这才是凤鸣琴真正的模样,在那一声试音之后,整个房中都安静了下来,久久没有后续,众人都有些疑惑,难道此女当真不会弹奏么? 方才这么想,琴声突兀的响起,不过才几个简单的音符,众人已经被这声音所折服,就如同高手过招,一招就可以定输赢,几人突然明白了为何赫连桀要她弹奏了。 琴声就好像是一道清泉流淌在耳畔,不过才一开始便有人进入到了她所构建的意境之中,此刻每个人眼前仿佛掠过这样一个画面,在一处不知名的山谷中,月光下,山涧的泉水欢快且空灵的流淌着。 心中也为之徜徉,渐渐琴声开始转变,由一开始的轻快变得激烈,那道清泉仿佛遭遇到了麻烦,琴声转为沉闷,还没有从沉闷中缓过气来,那帘幕后面的女子手指在琴弦上飞快游走。 琴音越发的高亢,就好像是遇到了一场极大的变故,楼璇玑整个人已经陷入到那琴音之中,不能自拔,眼前只有大片大片的火焰,火焰灼烧着她的眼球。 呐喊声,哀嚎声,鲜血在火光中跳跃,一个面容绝美的女子却在男人身下承欢,眼角的泪痕淹没在大火之中。时隔五年,原本以为早就放下的事情,如今再次想起来仍旧是那么鲜活。 如同身上的伤痕被人猛地扯下,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呼吸声都要被这琴声所夺走。在厅中的众人也仿佛在经历着一场屠杀。 他们眼前幻想的是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之中,每个人挥舞着银枪,穿破敌人的胸膛,这支曲子在场没有人听过,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但就是那么没有防备的入了心中。 嘭的一声,琴弦在最高昂的时候断掉了,楼璇玑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她的手指已经是鲜血淋漓,平日里她是极为冷漠的一人,但是一想到有关于五年前的事情,她的身体血液沸腾着。 直到琴声戛然而止,在场中的人仿佛都被人掠去了魂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着,竟然没有一个人从琴声中走出来,除了座上的那一抹黑衣凛然。 从头到尾他都闭着双眼聆听琴音,楼璇玑整个身子伏在了琴上,这一刻心痛的快要死去,用衣袖拭去了那琴声上的鲜血,琴弦已断,她也应该斩断过去迈向新的生活了。 如今她再不是那个深闺中名誉天下的东方芷兰,她是楼璇玑。 将满是血迹的手指掩于衣袖之下,轻轻撩开水晶帘幕,当她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之时,眼中已经不见了那抹伤痛,取而代之的则是平淡。 几人看她的神情已经同当初大不相同,世间竟有如此琴技的女子,恐怕这样的琴技就算是当年的东方芷兰也及不上吧,湘王原本略带抑郁的神情在看向她之时眼眸多了几分光彩。 “弹得好,弹得真好,来,过来陪本将军喝两杯。”满是络腮胡子的王栋梁乐呵呵的朝着楼璇玑招着手,楼璇玑想也没想的直接朝他身旁走去。 “给本王斟酒。”楼璇玑脚步才迈了两步,耳畔又传来了那道讨厌的声音,赫连桀此刻已经睁开了双眸,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这一次楼璇玑没有再拒绝,安静的伏在他的身侧,乖巧的为他斟酒,身上的戾气完全被收敛,再配上她的面容的确再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她的出现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很快便被人遗忘。 主菜开始陆续上来,楼璇玑那垂下的眼眸之中掠过一道精光,耳畔听着他们谈论的政事,此次几人前来果然是在商讨如何攻打乌照之事,不过却没有说出有利的消息。 楼璇玑由于方才弹琴过猛,直到现在指尖还在往外沁着鲜血,抓着酒壶的手指一点一点往下淌着血,那人只当并未觉察,一般的人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觉得心生厌烦,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真是变态,在心中暗暗唾骂了一声,收回手指。 她倚在他脚边的地毯上,暗中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只要再等一会儿便可以看到几人毒发身亡的场景,光是想想已经觉得心中激动异常。 赫连桀,今日我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