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无极场 “不要,不要带走我娘,我娘已经病了三天,一点走不动了……”花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嘁。无极场想带走的人,谁能留得住。”一个黑帽青衫的人,带着讪笑,不屑又厌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花钿,并狠狠地踹了花钿一脚。 那花钿不过七八岁年纪,这一窝心脚,想是伤及内里。 她“哇”,一口鲜血喷将出来,扑到尘埃,由于极其疼痛,亦不能哭,只能趴在地上微微抽搐。 见此情状,这群青衫男子竟然哈哈大笑,嘴脸极其丑恶。 无极场,是当朝凌贵妃之兄,国舅、亦是国师凌傲天的爪牙。 他们举国皆有分场,吸纳无父母、无儿女之人,经过无数次残忍绝伦的淬炼,选拔出的精英,称为场卫。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加之当朝圣上昏庸,各地官府如同虚设,由无极场一手遮天。 而凌贵妃,万千宠爱在一身,所以极怕容颜老去。她派人四处寻找驻颜之方,皆无功而返。后一云游术士献策,说只要在那紫薇山上,用水晶建造三百丈高的玉蟾宫,要通体皆无杂质,晶莹剔透。 完工后,将贵妃置于楼宇之巅,便可吸取月之精华,似嫦娥一般韶华不老,风姿永存。 于是,无极场将举国之精壮男子皆尽抓走,令其在昆仑采集晶矿。 然而工程实在浩大,玉蟾宫所需水晶达亿万石之多。男子用尽,便抓老幼妇孺,连这遥远偏僻的仙林岭,亦没有放过。 “顾场主”,一个场卫进言道,“这贱婢尚有一口气在,不要弄死了,只要喘气就能干活。” 顾友思,是苍南洲仙林岭的分场主。黑面狼形,武艺精湛,擅用残忍招数。 顾友思哼了一声:“这样的货色,能干什么,也罢,这样死了她倒舒服了。”一递眼色,就有青衫人将花钿拎起,绑在囚车里。 花钿这才发现,囚车里满满是仙林岭的乡亲。有位妇人,还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吃奶。许多老妪,鸡皮鹤发,却也被殴打得满面血痕。 这时,顾友思让手下将花钿的娘亲,病的三天水米不曾沾牙的辛五娘,硬从病榻上拽了下来。五娘病容憔悴,深思恍惚,已然是不能言语。 顾友思皱了皱眉,“我看她也活不了多久,要是传了瘟疫出去,怕是凌国师会怪罪。”他手持酒葫芦,悠然地喝了一口酒,缓缓道:“就地埋了,真晦气。” 花钿闻听此言,也顾不得疼痛,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求求你们了,不要杀我娘,求求你们,哇!”小女儿家嗓音,无比尖锐,加上是挣命哀嚎,碎玉裂帛,在场的人都捂住了耳朵。 顾友思勃然大怒,“这个贱婢,聒噪死人。拉出来,绑上柴火烧了。” 花钿已经几近疯狂,拼命地叫喊,嗓子挣出血来,声音竟然震天动地。 花钿已经被带出,青衫人正准备观赏大烧活人的好戏。 “你们不要难为她们母女了。”一个沉柔又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友思看见,一对母女站在囚笼前面。泪水涟涟地看着花钿。 花钿力气已经耗尽,叫了声“羽斓姐姐,快……跑”就昏死过去。 来者是住在仙林岭最美之处,白鹤峰上的白清秋和白羽斓。 白清秋带着白羽斓柔婉跪下:“顾场主,全村男丁皆已充作苦役,剩下这些妇孺,您高抬贵手就饶了吧。”白清秋早年丧夫,独居白鹤峰,避人短长。 她年纪四十开外,清水面容,眼窝深陷,由于常年茹素,骨骼清奇。一身素色粗布长衫,整洁精致。然而,那从容坚定的大家风度,却令顾友思微微纳罕。 “哈哈哈哈,”顾友思大笑,“来人哪,一块儿绑上。” “场主,贫妇手上这一双素银镯子,权作给各位大爷喝酒的碎银,求大爷能让我们换出花钿母女,五娘,她还在病中!” 顾友思似有所动,接过白清秋手中银镯。看都未看便纳入袖中。 冷冷地对手下说,“让你们把他们都绑上,聋了啊!”两个青衫人便来捆那白清秋。 “禽兽不如!”白羽斓恨恨地骂道。 白羽斓荆钗布裙,年纪不过及笄。黛眉清淡,凤眼修长,面容瘦削,口若涂丹。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中间那宛如凤凰冠的一枚小小胎记,精美绝伦,浑然天成。 整个人白皙寡淡得宛如山间一股清冽秀美的泉水,隐隐有种超俗的飘逸。洗尽铅华,却自有逍遥仙风。 平时文静且沉默寡言的她,竟然也骂出如此激烈的措辞,心中的愤懑可见一斑。 顾友思低低一笑:“这倒是有意思。本场主好多年没听到人骂我了。方才我未听清楚,你再骂一遍。” 未曾想,原本囚车中瑟瑟发抖的哺乳妇人,此时拼尽了力气吼道:“畜生!”这一声不打紧,车中的白发老妪也都穷尽了自己微弱的力气大喊:“畜生!你们这群畜生!”一时间人声鼎沸。 顾友思大怒,打开囚车,提出了哺乳的妇人。妇人慌乱中将孩子交予身边老婆婆。 顾友思竟然猛然给了妇人一记猛拳,妇人本就虚弱,这一拳打得她几乎去了半条性命,她趴在地上,缓缓地吐出几口混着碎牙的血水,手还在向囚笼里的婴儿伸去。 手下见状,又拎起妇人,左右开弓地打了两个耳光,妇人昏厥倒地。 此时婴儿宛如懂事一般,竭尽力量嚎啕大哭。 想是顾友思听得心烦,便兀自到旧车里取出婴孩,端详了一会,猛得像绣球一样向空中一抛! 如此力道,这无辜婴孩落地必是丧命! 正文 2、白羽斓 说时迟那时快,白羽斓翩然一跃,稳稳接住了孩子。 孩子在羽斓怀中,竟然登时停止了哭泣,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羽斓,满是笑意。 顾友思未想到,这山野村妇竟有如此身手。不禁提起了警觉,然又转念一想,这无极场还会怕何许人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然而他忘了物极必反的道理。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些村妇老妪,虽是淳朴善良,可正义之气,人人皆有。 她们没有荣华富贵,只求粗茶淡饭。可是当一个人失去一切,连生命和尊严都要失去的时候,没人可以忍了。 白羽斓也知道,自己和娘亲必将是和她们一样的命运。娘的求饶只引来更大的屈辱,这普天之下,偏僻如仙林岭都如此了,还有自己的立锥之地吗? 这些日子,无极场的人抓走了左邻右舍的爷爷、伯父、兄长、甚至十岁不到的小弟。现在,连慈祥的周奶奶、姜太奶,都要被抓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无极场,天理何在! 白羽斓知道,她和母亲隐居的日子,到今天为止,结束了。 顾友思已然点找了花钿身上的柴火,火焰迅速地窜向了小女孩娇嫩的皮肤。就在衣服烧着的一瞬间,白羽斓放下婴儿,如翩然飞燕一般灵巧地跃向花钿,轻取绳索,顺势将花钿往地上一推,花钿翻滚一下,火焰熄灭。 羽斓趁顾友思和手下愣神的一刹那,解开了母亲身上的绳子。 从来没有人敢反抗无极场,顾友思愣住了。 旋即喝令手下:“抓住这个叛贼,把她交给场主!” 他哪里知道,白羽斓是轻功大师白若羽和暗器大师白清秋的孩子。 他哪里知道,白若羽死于江湖纷争,白清秋带着白羽斓隐居这苍南仙林岭。 他更不知道,白若羽将毕生所创的武林绝学,悉数传于了幼年的白羽斓。而白清秋则将暗器谱制成了口诀,日日教授独生女儿。 他还不知道,白羽斓以白鹤为长姐,孔雀为弱妹,鹰隼为兄弟,山水为厅堂。通晓鸟语兽言,兼通星象八卦。在大山和森林的滋养下,在淳朴乡亲的呵护中,白羽斓懂得了生命的真谛。 羽斓和母亲迅速地飞向花钿家的的屋顶,几枚柳叶飞镖就解决了顾友思身边的几个护卫。 可顾友思也毕竟不弱,伸手接住了飞镖。转身将袖中飞鸽扔向天空。 “不好,他要搬救兵!”白清秋喝道.飞鸽尚飞不远,出手可以截住。 可是母女同时迟疑了片刻,回过神来,鸽子已杳无踪迹。 因为她们都不忍心,用柳叶镖伤害鸽子。 学武,是为了正义和善良。这是白若羽最后一句话。 羽斓和母亲从不伤害山中生灵。因为她们知道,任何生命都有牵挂与不舍,人不见得比他们高贵多少。 顾友思已然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无极寺的人惯走江湖,所以他料定自己必不是眼前母女对手。所以急忙拉起倒在地上、尚有一丝气息的妇人。 羽斓这时才看清楚,那是刚生了小宝宝的向鸾姐姐。此时向鸾已经满面血痕,气息奄奄,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淌在了脚下的黄土中。 羽斓鼻子一酸,大颗的泪水珍珠般滚落。那是曾经多么明媚鲜艳的向鸾姐姐啊。羽斓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可是,顾友思却用匕首抵住了向鸾姐的脖子。 母亲和羽斓都不敢轻举妄动。羽斓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收到伤害。 羽斓忘不了,自己病的不能下床,郎中束手无策,向鸾姐带着所有乡亲上山,彻夜不眠,采集草药。冬天,吴大伯总是将砍好的柴火送到自家院前。 而羽斓年年的生日,都有姜太奶奶做的荷包,和周婶婶的炸果子。而现在,这些最亲最爱的人,都被关在囚车,被打的遍体鳞伤,受尽屈辱。 羽斓向顾友思喝道:“你放了她,我们便可饶你一条性命。” 顾友思笑道:“你们都活不了。” 一语未落,羽斓只听得“嗖”的一声,暗叫不好。 正文 3、双飞鹤 原来是顾友思飞鸽传来的弓箭手,已然将乡亲和羽斓团团围住。 顾友思疯狂地叫嚣:“一个不留,都给我杀!杀!” 他在说“杀”的时候,眼中流出的那种疯狂与凶残,羽斓从山中的虎豹眼中,亦没有发现。 原来,最肮脏的东西,是邪恶的心。 一时间万箭齐发,囚车里的老婆婆们纷纷中箭,羽斓和母亲心如刀绞。羽斓纵深一跃,向包围的射手发了无数柳叶镖。无奈箭雨密集,羽斓胳膊上亦中一箭,无奈忍痛收手。 眼见所有人皆性命不保,羽斓灵机一动,仰望苍天,发出几声清脆而优美的鹤鸣。 母亲则用独门暗器绣花铜伞暂时护住了自己和女儿。这绣花伞小巧玲珑,适合女子随身携带,通体由铜汁灌成,撑开可抵御弓箭,旋转即可发出绣花毒针——可是面对着如此紧密的箭雨,绣花铜伞亦无可奈何。 少顷,空中出现了两只优美矫健的仙鹤。羽斓激动地喊:“鹤哥、鹤妹!快,接住箭!” 鹤哥和鹤妹,是山中的鹤王和鹤后,它们身手敏捷,在天上本无天敌。羽斓天天山中练功,经常分食干粮于各类禽鸟走兽,结下深厚友情。 这两只鹤生的比其他白鹤要修长美丽,最重要的是,它们有一定的心法修为。在鹤中为王,是需要有领袖风范的。不管山中出了什么变故,它们两只鹤总是飞在最前面,俨然是白鹤一族的族长。此外,它们整日跟着羽斓修习武艺,耳濡目染之中也有了一定的身手。没想到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且看这两只仙鹤,上下翻腾,速度由慢变快,竟然渐渐地变成了两个洁白雪亮的光点,速度之快,令顾友思瞠目结舌。几乎看不见仙鹤如何用长喙接住箭,只看见那飞矢像雨点般坠落。 然而,无极场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手段就是赶尽杀绝,哪怕用尽十万兵力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也在所不惜。 正是这种暗无天日的恐怖,激怒了白清秋白羽斓,也激怒了整个仙林岭。 在这密得像冰雹一样的箭雨之中,体态婀娜一些的鹤妹不慎中箭,凄厉地长鸣一声,鹤哥也停止了战斗,飞向用身体接住了几乎要坠地的鹤妹,艰难得想飞的高一点。 羽斓喊道:“鹤哥,你快飞走,救出鹤妹!”说罢拼劲全力施展轻功,飞身跃到半空,将鹤哥奋力向上一推,终于逃离箭雨,悲壮地飞向天际。 而此时,羽斓看见囚车里的太奶和其他老婆婆们,皆已中箭不治。 而躺在地上的向鸾姐,也被一支箭贯穿了胸膛。 羽斓心痛欲裂,一声怒吼:“娘,我跟他们拼了!” 羽斓不顾一切地跃入空中,将所有暗器一并发出,杀了十几个弓箭手。 然而,无极场的人像潮水一般涌来,无休无止。 而羽斓再次中箭。翻身落下,白清秋心急如焚。此时,一只带火箭头射将过来,将所有的柴草点燃,浓烟滚滚,已经无处可逃。 正文 4、万雀怒 千钧一发之际,天色渐渐转暗。 羽斓抬头一看,被眼前这壮丽的景色惊呆了。 鹤哥在前,带领着千万只洁白的仙鹤,汹涌而来,就连翅膀翻腾的气流,也渐渐地形成了一阵飓风。 这些仙鹤悲愤长鸣,在鹤哥的指令下,奇迹般地围成一个圆状,并且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久。一个有巨大向心力的漩涡渐渐形成! 而且羽斓清楚地看见,不仅仅是仙鹤! 那是她深爱的仙林岭,深爱的白鹤峰,那是她这些年来所有的伙伴!那是艳丽的锦鸡、玲珑的黄莺,啼血的杜鹃,甚至,甚至连最调皮的麻雀都飞来了!! 它们忘不了乡亲们是怎样地爱护自己。有了同类受伤,有老奶奶细心地照料,是小姑娘殷勤地喂养,还有伤好之后殷切的嘱托,整个仙林岭洋溢着人和鸟兽家人一般的温馨。 可是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无极场将火苗射向了山林,身后翠绿如仙境般的家园,就这样被毁掉了。 倘若山石有灵,也是会愤怒的! 在这巨大的、鸟类翅膀构成的漩涡中,一切飞石都被席卷起来,天色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暗淡如原始洪荒,所有的平时沉默可爱的生灵们,都愤怒了! 这是所有人毕生都没有见过的奇观,亿万只各色飞鸟,白如雪,黄如金,青似黛,黑似漆,斑斓多姿,灿若织锦,杂糅在一起,光艳夺目,有一种疯狂而决绝的凄艳。 它们用尽全力,癫狂地盘旋着,仙林岭上空,出现了一个彩色的,熠熠放光的巨大漩涡!一时间日月变色,飞沙走石,虎啸龙吟,山崩地裂。 这个美丽漩涡卷起的石子,竟然比飞镖更加凌厉,颗颗飞向无极场弓箭手的头颅! 而平时祥和温顺的鸟儿,此时却用它们尖锐的爪子,和坚硬的喙,狠狠地向顾友思的面部啄去! 很快,曾经不可一世的顾友思便血肉模糊,上下眼睑皆已消失,一颗血红的头颅,宛若马蜂窝一般,惨不忍睹。 裸露的眼球,镶嵌在没有皮肤的脸上,分外恐怖诡异。他跌倒在地,痛苦地抽搐。 绚丽的漩涡,扫过越来越多的无极场弓箭手,扫过曾经温馨美满的村落,留下了森森的白骨,满地的废墟。 顾友思挣扎着起来,想要逃走,却被漩涡精准地卷入半空,顷刻,抛下一副血肉全无的骨骼。 鹤哥凄厉地在仙林岭上空哀鸣。 羽斓和娘亲,呆呆地看着辛五娘身中数剑的身躯。她把花钿紧紧搂在怀里,花钿,毫发无损。 此时,羽斓隐隐约约听见婴儿的哭声。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向鸾姐姐的孩子,万幸地滚落在一青石后面,正饿的啼哭不已。 满目疮痍,羽斓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伏在娘的身上,嚎啕大哭。 哭声响彻云霄,空山凝云,昆山玉碎。 羽斓从没有过此种心碎的感觉,白清秋亦不劝阻,就让痛快地哭罢。 羽斓知道,从今以后,仙林岭的平静生活将要结束。 而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花钿、向鸾的孩子,还有娘,偌大的仙林岭,只剩下四个人。 妇孺老幼,该何去何从? 白清秋欲哭无泪。 但是她们知道,天下必将大乱。她们为了死去的乡亲们,要照顾好花钿,还有这个苦命的婴儿。 白清秋缓缓向女儿说道:“羽斓,无极场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必须离开仙林岭。” “离开仙林岭?”白羽斓仍未止住抽泣。 “不走,我要在这里。” 白清秋苦笑不已。“在这里,你自己能对付无极场的人?孩子,就凭我们,差点连仙林岭都没出的去,还连累了乡亲们。”白清秋哽咽了。 凄惶的天色,风中飘来焚烧草木的气味。遍地是中箭而亡的鸟族的尸身。 “我们只有召集天下所有门派弟子,共御暴政。”白清秋坚定地说道。 “天下门派有数千之多,怎能凭你我二人之力就能召集?”白羽斓不解。 “门派虽多,却自是有召集之法。”白清秋顿了顿, “你爹当年独擅轻功,身为白鹤派长门,却对此心法并不熟悉。他只知若想召集天下门派,必要修得旷世绝学——‘万雀朝凰’。” 正文 5、人中凰 “万雀朝凰?”白羽斓从未听闻。 “万雀朝凰,即是一门独门心法。主要的能力是‘召唤’和‘激发’。世间有飞禽走兽,各辖其区。君临天下,只管地上诸生灵,猛虎猎豹皆臣服人君。因此,地上交战多用马匹、猛兽。”白清秋恢复了当年几分江湖侠女的气魄,从容道来。 “而江湖武林,则管的是天。天上飞禽,本和地上走兽无所瓜葛,井水不犯河水。但如若人君无道,天理难容,则天之飞禽要和武林门派拨云见日,方显天地澄明!” “那‘万雀朝凰’,到底是?”羽斓不解。 “说来惭愧,为娘也并未十分通晓。只是你爹生前,曾与我谈起。”白清秋陷入久远的回忆。 “修习武功,心法第一。至上的心法是,圆融无形,融入世间万物,可通天道。禽鸟离天最近,治人不如治道。有武林前辈曾目睹人中之凰——万凰圣女施展‘万雀朝凰’万物皆受心法控制,化为飞鸟,壮丽雄浑,终身难忘。” 羽斓不解:“人中之凰?” “神鸟转世为人,男身为凤,女身为凰。男身为万凤之君,女的为万凰圣女。他们生于末世,救万民于苦难。上次劫难已是百年之前。那是一场浩大的瘟疫。世间百姓荼毒,只有西域圣地有破解之法。万凰圣女广拜天下禽鸟为,不仅轻功绝伦,内心亦如冰晶一般剔透。由一般功法,参悟出‘万雀朝凰’之微妙心法。”白清秋解释道。 羽斓追问:“那瘟疫如何破解?” “此心法,在于感应。所有习武之人和平民百姓,乃至所有人间生灵,都可以感应。并且从心法中获得无限的力量。无数武林弟子都收到心法感应,如获异能,极短时间便赶到西域。并且参与了那次‘万雀朝凰’。”白清秋脸上浮现了庄严肃穆的神情。 “那万凰圣女端坐于雪山之巅,闭目不言,少顷,周围的皑皑白雪和磊磊坚冰,都化作了飞舞的鸟群。天下数十万武林门派弟子,皆获无上轻功心诀,将雪山女神的圣药背于肩上,布撒于中原大地,而那些白雪则如有生命一般,紧随其后,厚厚的落下,盖住了世间万物。冰雪的极寒,和圣药的奇效,最终赶走了那场可怕的瘟疫。”白清秋一口气说完,羽斓陷入无限沉思。 羽斓失望道:“茫茫人海,我们何处去寻找这人中之凰啊……” 白清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鼓起勇气道:“羽斓,这人中之凰出生之时,眉心有凤冠胎记……我和你之所以远离武林喧嚣,就是为了保护你。因为这秘密,凌傲天未必不知。羽斓,你爹为了你……”白清秋哽咽道。 母女二人陷入了沉默与哀伤。 白羽斓知道,自己的命运将无从选择。 羽斓想了想,又释然了——这天都没有可逃之处了,这人中之凰和普通少女,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乱世,也不会有人中之凰。 可是羽斓最关心的,是如何解救乡亲,解救天下苍生。短暂的震惊之后,羽斓迅速开始思索起来。 “那么,我们去如何获得万雀朝凰的心法呢?”羽斓焦急道。 白清秋努力回忆道,“这心法必需要找到各类禽鸟之首,譬如孔雀王和孔雀后,它们会将本类心法传于你。”“传说圣女前辈将这些雀中之王的处所,绘成详尽地图于绚丽云母石之上,并将其裁成虹霓羽裳,置于扶桑山之巅。除非天下有难,无人会历尽艰难,修习此旷世绝学。”白清秋欣赏地看着女儿:“你自由天赋秉异,能通鸟兽言语,或许就能修成心法,拯救苍生。” 白羽斓着急道:“娘,我们现在就去扶桑!” 白清秋暗暗叹气:“你爹生前,曾去扶桑云游,他的轻功修为,堪称武林第一,尚且耗了几日行程。你我轻功不及你爹三成,且无极场处处封锁抓捕,你我有伤在身,加上这婴儿幼女,如何能走官道通往扶桑?” 说罢,又看了看尚在抽泣的花钿,和羽斓怀里的婴儿。 羽斓沉吟片刻,缓缓道:“不行的话,我们就冒险,走鬼之域罢。” 正文 6、六色潭 鬼之域?”白清秋不解。 “娘,我懂鹤语。”羽斓想起了鹤妹,又十分担心。“有一次我看见山中出现一东方猞猁,十分纳罕,便问鹤妹,如此遥远,怎生过来的呢。”羽斓解释到。 “鹤妹以高低婉转的鹤鸣告知我,原是每座山的山巅,都有一通地深道,直下千百丈,则是鬼域。鬼域乃地母之心,可有通往八方之捷径。鬼域也类似人间,禽鸟走兽亦可通过,所以常有走兽日行千里,无非是走的鬼域。” 说到这里羽斓又想起什么。 “鹤妹还叮嘱,中途必经一六色深潭,出口在潭底,方能进入鬼之域。路上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则堕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一语未尽,就只听得远处脚步嘈杂。想必是无极场的人马,大批而至。 白清秋结果手中应该,一手领着花钿,紧促地对羽斓道“我们必须马上动身。现在就上仙林岭寻找鬼之域入口。” 一行四人艰难前行,却听见隐隐的有白鹤哀鸣。尽管群鸟奋力扑救,但是山火仍有余温,时时散发着呛人的气味。 白羽斓循声而去,却望见松树下面,一对丰美的白鹤。躺倒在地的,是受伤的鹤妹。 羽斓以高低不平的声音,问候,鹤妹声若游丝,却也对答如流。 羽斓将携带的干粮,大半分与鹤哥鹤妹。 鹤妹告知,山顶有七颗老松,让未满月的婴儿逐一观看,若是遇到一棵让他啼哭不止的,便是,便是鬼域之入口。 可是世事难料,待到羽斓上到绝顶,却发现松树皆被烧光。而婴儿啼哭不止,并无半点头绪。 白清秋着急道:“不消半个时辰,他们就会找上山来。” 此时花钿从巨大的悲痛中渐渐缓过神来。用稚气的声音说道:“羽斓姐姐,我经常上来玩,我知道这五棵松树在哪里。” 羽斓大喜道:“快,花钿,我们快去找到它们!” 循着花钿引路,依稀看见五棵烧焦的树根。 可是婴孩大哭不止,根本就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入口。 羽斓急了,说不行就挨个试! 清秋劝到,“鹤妹所说之法,必是有异象。你这样必是行不通的。” 花钿灵机一动,说道,“羽斓姐姐,要是不哭,就是哭的那棵,要是哭的话,就是笑的那棵吧。” 羽斓一听,也只得如此。于是抱着婴孩移步松树老根。 试到第三棵树的时候,怀中婴孩绽放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没想到,一只可爱的穿山甲,晃晃悠悠地从树根里爬出。用急切的眼神看了看羽斓,便转身消失在山林中。 果然,眼前出现一个通道。 山下无极场的人马已然聚集,人声鼎沸。 羽斓抱着婴孩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清秋在后面拉着花钿,紧紧跟随。 没想到,如此深幽的通道,并不黑暗,准备好的火种并没有用上。 通道周围是荧光石,呈现利剑一般的形状,十分平缓。 不知走了多少里,白清秋已然有些体力不支。而瘦小的花钿,更是有些脚步踉跄。 不远处,只见异光闪现,水波潋滟,在幽暗荧光的衬托下,仿佛有赤、碧、黄、紫、蓝、黑六色霞光。想必这就是鹤妹说过的六色深潭。 花钿生性活泼好动,水性极佳,自是不必担心。 羽斓与娘亲,涉水如履平地,内功身法都没有问题。 可是这小小婴孩该如何潜入水底呢,羽斓犯了愁。 清秋说道,“不妨,孩子游泳是天性,越是小的婴儿,越是水性甚好。长大后反而忘却,为娘就抱着他,你们先行潜入。” 这六色潭深不可测,是通往人间和鬼域的毕竟之路。羽斓和花钿先行进入,只见水里布满各色珊瑚和宝石,绚丽的光泽布满了整个潭水,一时间令人流连忘返。 花钿牵着羽斓,先行潜到潭底。只见纹饰斑斓的一硕大贝壳,有丈余长短,全然不像地上之物。羽斓仔细观看,贝壳似有翕张之意,遂心领神会,将其奋力挪开,只见贝壳下一洞穴霞光璀璨,似是一条光明大路。 羽斓毕竟心急,向身后的花钿和娘亲做个一个手势,便飞身潜入。 一霎时,羽斓看见眼前的霞光消失,变得黑暗无边,突然之间天旋地转,耳边响起了奇异又尖锐的笑声,这笑声仿佛是嘲笑,分不清男女之声,只听得人心里万分杂乱。与此同时,又仿佛有无数只收在拉扯她的脚,她没有力量反抗,这能随着这旋转的力量渐渐下沉。 笑声渐渐变得熟悉。 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童年,娘亲为她的生日,做了慢慢一桌子菜,太奶奶也带来了自己的手艺活,那一个个精美的荷包,有芙蓉出水,有踏雪寻梅,还有那向鸾姐姐给自己的胭脂,是亲手制成的,匀在脸上,像两片红霞……笑语欢颜,幻若隔世。 她就感觉自己继续下沉,残存的意识也渐渐消失。最后在这嘈杂的笑声中,看见花钿惊慌失措的眼神…… 正文 7、鬼之域 不知道过了多久。羽斓渐渐醒来。 张开眼睛,却看见熟悉的房间。 自己在哪里? 这熟悉的气息,幽静的环境,这不是仙林岭吗? 她正躺在自己的竹子床上,隐隐飘来娘亲做饭的香气。 “羽斓姐姐,”是花钿熟悉的声音。 “我清晨就想喊你去山上采些竹笋。白大娘说你睡着了。” 睡着了?羽斓有些恍惚。 我刚才做了一场噩梦?“花钿,你娘呢?无极场的人呢?”羽斓急切地盘问。 “我娘病了,郎中正在给她号脉呢。这几天啥也吃不进去,所以咱们才约了采竹笋,你忘了吗?”花钿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姐姐,什么叫无极场啊。” 羽斓暗自纳罕,刚才的梦境,未免也太真实了罢。 她起身走到院中,看见慈爱的母亲和几位老太奶,正长篇大论地说着家常话。 锅上煮的饭,已然飘出阵阵香气。 羽斓走到山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向孟婶婶、吴伯。 羽斓长舒了一口气。熟悉的乡亲,快乐的日子,就让它像小溪一样静静流淌罢。 但是羽斓还是隐隐地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就像是穿久了的一双鞋,突然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换上,总是和旧的不同。 她遇见了向鸾姐。向鸾姐抱着尚未满月的婴孩,明眸皓齿,风姿绰约。 向鸾姐一如既往的无比亲热。羽斓看着怀中的孩子,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向鸾姐嫣然一笑:“他叫吉祥。” 羽斓内心一动,稍觉异样,但是仍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羽斓未及细想,仙林岭里响起了鹤哥鹤妹欢快的鸣叫。羽斓内心一热,如此美妙的声音,把她拉回到欢愉的心境当中。 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不要想太多了。羽斓安慰自己。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腹中饥饿,于是回到白鹤峰。 娘看起来十分开心,菜肴特别丰盛。花钿还是像从前那样,眼睛盯着好吃的不放,顺水推舟地坐下来,和羽斓一起吃饭。 天色将晚,羽斓想去山里看看鹤哥和鹤妹。 她走过最熟悉不过的那条山路,路过那片看了十几年的竹林。竹林繁茂,凤尾森森。 这时,她听见了一阵笛声。 笛子声音若远若近,若即若离,宛转悠扬。山中百鸟,皆鸣叫应和。 羽斓性格一贯沉着,此时并不做声,而是定定地站立,听了少顷。 可是这笛声实在美妙,简直若如山中清泉,沁人心脾。羽斓实在忍不住问道:“是谁在吹笛子?是吴哥哥吗?”印象中,吴哥哥吹的没有这么好听。到底是谁呢? 此时,林中走出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峨冠博带,身材修长,宛如一根鲜绿又挺拔的竹子,令人神清气爽。 少年还是不说话,仍旧在吹笛子。 羽斓看看了少年,不由得赞叹:此人生得好生标致!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着桃色的红晕——那是少年独有的光彩。 笔直挺拔的鼻子,丰满而端庄的双唇。简直是从画中走下来的仙童少年一袭绿衣,纤尘不染。 羽斓生性也较为散淡,既然少年不说话,她也不便多言,默默地向山上走去。 可是少年不说话,一直跟着她,这引起了她的警觉。 算了,不要找鹤哥了,还是回家吧,免得娘担心。 羽斓转身折回,却发现少年不走了,用很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羽斓无意中看到了少年的笛子,精致华美。笛子上刻着“云翼”两个字。 羽斓回到家中,怅然不快。白清秋问她,她亦不回答。 月色正浓,羽斓却辗转难眠,全无睡意。 此时,那优美的笛子又想起来了,羽斓实在好奇,独自来到了竹林。 她试探地喊道:“云翼!” 没想到话音刚落,就有一黑影紧紧地从后面勒住羽斓的脖子,力道之大令羽斓几乎窒息! 正文 8、竹笛怨 好在羽斓习武出身,连忙拆招,将此人摔倒在地,自己飞上一棵绿竹,暂时脱险。 可是并无人影。 此时笛声有悠扬地响起来,短促而忧伤,似乎是透着无限的焦急与等待。 羽斓心有余悸,连忙回到白鹤峰的家中。白清秋自然询问不止。 也许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白羽斓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她想起昨天就要探望的鹤哥和鹤妹,就穿戴整齐,准备进山。 没想到,当羽斓打开房门的时候,鹤哥和鹤妹已然在院中飞舞蹁跹。而鹤妹,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比以往更加袅娜多姿。 羽斓自噩梦后,第一次如此开心。她轻抚着两个好朋友,用鹤语喃喃地交谈起来。 而此时,昨夜那令人不眠的笛声,再次响起,令羽斓有些烦躁。 “娘,咱仙林岭有个叫云翼的少年吗,怎么一直在吹笛子。” 白清秋好像没有听见,喃喃道:“羽斓,你要加紧练功啊。你爹……”羽斓知道娘又要滔滔不绝,索性领着鹤哥鹤妹走出了院子。 可是当她走到竹林的时候,赫然看见那位俊俏的少年站在那里,背影清瘦,依然是一言不发。 羽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默默地向前走。 没想到少年依然跟着她。 羽斓忍不住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何事非要跟着我,不妨直说。” 一阵山风吹过,似是在回答羽斓的问话。 而鹤哥鹤妹似乎是没有看见他一样,兀自地向山上走着。 和山中的伙伴们玩耍,羽斓感觉这一天过得特别快。似乎是转瞬间,太阳便已经西下。 下山的时候,又遇见了云翼,拿着他华美的竹笛,不过,这次他没有跟着羽斓。 可是羽斓却看见了他深黑的眸子里,涌动着晶莹的泪水。 回到家中,羽斓又问起了娘亲:“咱们这到底有没有叫云翼的啊。” 可是娘亲十分奇怪,一说“云翼”两个字,这句话就似乎是没听见一般,默不作声。 羽斓警觉起来,连着对娘亲喊了几声,“云翼”,娘亲充耳不闻。 羽斓问道:“娘我的那件雪白短靠哪里去了?” 娘亲马上回答:“我给你放到衣柜的上层了。” 花钿,花钿呢。羽斓想,问问花钿,看看是什么反应。 “羽斓姐姐,”花钿亲切地叫着自己。 天色已晚,花钿怎么来了? “羽斓姐姐,娘亲的病好了,让我给你送来刚包好的竹棕。”羽斓释然。 “花钿,你认识一个叫‘云翼’的哥哥吗,大约比我高这么多,瘦瘦的。”羽斓尽力地比划。 然而,花钿和娘亲的反应一模一样,似乎是并没有听见。 羽斓意识到事情不对。昨夜几乎一夜未合眼,而自己却没有丝毫倦意。 更可怕的是,那种不对的感觉,越来越强大。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花钿和娘亲,思路完全混乱。 羽斓不顾娘亲的追问,趁着夜色,独自去了竹林。 “云翼”,羽斓喊道。 云翼赫然出现在眼前。 还是那么修长瘦弱,面如三月过雨桃花。黑色的眸子满是焦急。 这次,云翼没有吹笛子,而是硬生生地将这支精致的竹笛,塞给了羽斓。 羽斓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坏人。可是那晚,从后面勒住自己的,又是谁呢。自己一直隐隐约约感觉不对的,又是什么呢? 羽斓到家中,竟然又是一夜无眠! 而且她感觉到,自己毫无困意!她开始不寒而栗了! 正文 9、梦中人 天色微亮,她就来到院中,用生涩地吹起了这支有些奇怪,又透着神秘气息的竹笛。 不出她所料,娘似乎根本看不见那根竹笛!也似乎看不见自己在吹笛子! 只要和云翼有关的事物,不管向谁说,都是听不见的!不管拿给谁看,也是看不见的! 不,这不是问题的关键!羽斓感觉头在隐隐作痛。 她要找到不对的地方,那种无比熟悉中带的陌生感,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吃罢早饭,已经两晚未眠的羽斓,竟然依旧毫无困意。而且羽斓感觉,这三天来的时光,似乎是过得越来越快,几乎还未来的及练功,中午似乎转瞬就到了眼前。 为了找到答案,羽斓又来到了竹林。她想把笛子还给云翼。但是云翼没有出现。 她竟然怅然若失,那个勒住自己脖子的人是谁,为什么云翼不说话,为什么大家好像都在瞒着我什么? 不,不是大家在瞒着我什么,而是羽斓自己,好像有一个隐藏在脑海深处的秘密没有想起来! 看似美若仙境的仙林岭,在羽斓眼中,却变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羽斓有很多问题想问问娘,问问乡亲,可是自己和他们之间,似乎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羽斓在林中走了一会,看了看山路旁自己最喜欢的野花。可是这一看不要紧,她却发现平时不起眼的小小花朵,竟如此鲜艳夺目,美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天天经过那条小径! 也就是此时,羽斓发现自己的头比以前更疼,自己看周围的景色,也开始模糊。 是两夜无眠的缘故吗?可是羽斓并没有感到疲乏。 羽斓开始往回走,可是太阳下山的似乎比以往更快,很快就看不清回家的路。 羽斓头疼欲裂,几乎走不了路了。 她摔倒在竹林中,奄奄一息。 这个时候,传来了婴儿的啼哭!一声紧似一声!一声高似一声!而且在空旷的山谷中,显得分外的惊悚和凄凉! 慢着,这哭声,好熟悉! 恍然间,她想起了,这是向鸾姐的孩子在哭! 是,是……吉祥在哭! 一霎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羽斓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当羽斓遇见向鸾姐姐的时候,那个叫吉祥的名字,是羽斓一直想给孩子取的。可是向鸾姐姐并不知道。 向鸾竟然马上说出口来!这说明了什么?! 这个向鸾,不是真的向鸾! 而所有的乡亲,包括花钿,甚至还有娘,都不是真的! 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自己想见她们的时候,她们会马上出现,而且她们的样子,更像是羽斓心里的样子,过于完美,过于理想。 这不是真正的现实! 她没有听到吴伯喝了酒和娘子打架;没有看见花钿偷了娘的胭脂,偷偷地往小脸上擦,也没有看见娘身上那些司空见惯的补丁……就连鹤哥和鹤妹,都变得通体连一根杂色羽毛都没有,纯白如雪,这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她现在身处的仙林岭,不是真实的仙林岭,而是她心造的仙林岭! 一时间回忆如潮水般涌回羽斓的大脑,头疼猛然消失,自己眼前的景色渐渐消散,周围被越来越浓郁的雾气所包围! 羽斓好像在云雾中漂浮,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睁开了眼睛。 正文 10、扶桑山 光线微弱的山洞。 但是吉祥的哭声却不绝于耳。 “娘。”羽斓虚弱地叫到。 无人应答。 “娘?”羽斓心里忐忑不已。刚才如梦一般的经历恍如隔世,是否自己堕入另一个梦境? “白伯母去取水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你昏迷了将近三天。”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正是梦中人云翼。 “你是,云翼……么。”羽斓十分虚弱地问。 云翼伸出一根修长宛若削葱根的手指,放在鲜润的唇上。 “你十分虚弱,先不要说话。”云翼安慰道。 “你听我给你慢慢解释罢。”云翼爱怜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安放在岩石上的吉祥。 “你潜入五色潭底的那个洞穴的时候,就进入了‘鬼之域’。”云翼顿了顿,望着羽斓白芙蓉一般的脸庞,轻轻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花钿和你娘好。你放心。” “鬼之域,其实就是人心造的执著。吉祥、和花钿年龄尚小,基本上走不进去的。鬼域不是一个地名,它其实在每个人心里。你贪恋什么,鬼之域就给你什么。如果你沉湎在其中的话,最后就会死在鬼之域,永远走不出来!” 羽斓不解道:“花钿、吉祥,年龄尚小。而我娘……” 云翼脸上浮现出无比的崇敬之心:“白伯母未走进鬼域,大约是心如古井水了。可见她对伯父的深情,已经超越了世上任何诱惑。在这世界上,亦没有她贪念的东西。” 说完,云翼脸上竟然飞起片片红晕,煞是好看。 “你是在梦中否记得,有人勒住你的脖子?” 云翼解释道:“你对仙林岭的贪恋太深了,导致进入鬼之域,完全没有发现异样。我只得给你灌食醒魂草。可你在鬼域的第一天,贪恋之念太旺,始终不能开口喂药。白伯母勉强喂食,导致你呛住咽喉,咳嗽不止。我借笛声,入梦观看你的处境。可在你梦中,我却并不能说话。因为我是乐曲的幻相,在鬼之域,你不想听到的话,是永远听不见的。”云翼握住手中的笛子,竟然和梦中不差分毫。羽斓暗自不解。 云翼笑道:“进入鬼之域的人,在现实中并不是闭着眼睛睡觉的。你一直睁着眼睛,但是魂魄已然游走。所以,你看得见我,我就是鬼域和现实之间的交界。” 此时,白清秋取水而来,看见神智恢复的羽斓,不禁神色释然。连忙端上甘冽的山泉。 羽斓端过泉水一饮而尽。白清秋走上前来,不住地摩挲女儿的额头。“你看,我高兴地都忘记了。” 白清秋向女儿说道:“这就是救了你的云翼。羽斓,你要好好感谢这位少侠。” 云翼泛起了少年独有的羞涩神情,推辞道:“伯母言重了,白姑娘身为万凰圣女转世传人,身系天下苍生福祉,云翼自当全力相助!” 羽斓不解地问云翼,“我娘对我也有贪恋之心吧,为何……” 云翼笑道:“是的,母亲对孩子的爱,是天下最炽烈的情感。因为你之前中箭受伤,白伯母心疼无比,自然很难忘却你的现状,走进鬼之域。”云翼顿了顿,“是你保护了她。” 这是,羽斓惊奇的发现,自己之前简单包扎的伤口,现在已经毫无痕迹。 白清秋赞许地看着云翼:“看不出少侠小小年纪,医术如此精湛!” 云翼毕竟太过年轻,一时间紫涨了脸,连连谦让道:“伯母取笑了,叫我云翼就可。如此这般,折煞晚辈。” 此时,花钿也从山洞之外,带来了一些新鲜的野果。她看见羽斓醒来,开心地叫到:“羽斓姐姐,你可醒来了。我都吓坏了,娘亲已经……你若是再醒不来,花钿该怎么办呢!” 说罢,乌溜溜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白清秋也跟着眼眶红润起来,安慰道:“花钿,羽斓是你亲姐姐,我就是你娘亲!” 羽斓亦是感动,却仍不解地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呢?” “我们闯过的六色潭水,便是心中鬼域。现在我们已然到了扶桑山的云母洞。” 云翼一语未完,羽斓只感觉一阵劲风扫过洞内,隐隐有无限的杀气。 “忽”的一声,只见一只斑斓猛虎猛的跳入洞中,扑向正在啼哭不止的吉祥! 那大虫速度犹如离弦之箭,未等羽斓反应过来,那猛虎已然跃到吉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