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阳光中开始 锦绣年华(莫小北)

    序

    淇奥

    小北的书,慢慢地看了几本,几乎每一本都会让我的心微笑,可能是因为同在一个城市的关系,她的小说里面很多地方,总能让我在现实中找到原型,而这本《锦绣年华》,更是我极为偏爱的一个故事。

    如果简单地做一下概括的话,我将它归类为办公室爱情。

    这种恋情,一直是我最萌的爱情方式。

    看小说的话,我偏爱看现代言情故事,而其中,又尤以办公室恋情为最。就像第五届“花与梦”大赛说的那样“八小时、一天里的三分之一时间,我们都在工作岗位上度过,许许多多的浪漫片段也许就由此衍生……也许是走廊的一瞥惊鸿,也许是竞争的同时绽放玫瑰,也许是电梯间里的短暂渴望……然后平凡的轨道开始动摇、固定的生活开始变调,一刻的笑容或许就会在一生绽放……”

    我喜欢看这样的爱情故事。

    因为男女主角可以近距离接触的关系,所以会出现精彩的对手戏。

    这样近的距离,可以有机会和自己爱的那个人牵手。

    这样近的距离,可以有机会得到自己所爱的人的拥抱。

    这样近的距离,可以每天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心里是晴天还是雨天。

    虽然不论距离长短,爱情都会发生,可是我更相信眼睛看得到的真诚。

    当然,我喜欢这个故事,并不仅仅是因为如此,如果没有小北灵动清晰的讲述,即便是喜欢的故事类型,我可能也会因为其他原因而不喜欢故事本身。

    但是,好在小北说故事的能力很好,男女主角都那么可爱,故事又干净利落——

    所以,小北,请让我做你的粉丝吧……

    楔子

    人生的巧遇,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刻意的一场安排。

    只不过,南笙一个月前来到F市,还没来得及去安排一场完美的巧遇,那一日,她就和他遇上了。

    严格意义上说,只是打了个照面而已。

    因为才刚回来,工作没有安顿,生活尚处于闲散状态。她在宾馆安顿下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用了三天时间,终于在这座城市最美丽的芜湖路上租到了住处。租金不便宜,但居住环境好得似天堂一般。房间朝南,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马路两旁茂盛的法国梧桐树。南笙回来的这一个月里,起码有一半的时间都浪费在坐在窗户旁发呆上。

    另一半的时间,她则是兴致盎然地坐着不同路的公交车去到城市的不同角落,看看人群,过着流浪汉一样的生活。唯一不同于流浪汉的是,她不必为生计发愁。

    至于找工作的事,她并不着急,因为她这趟回来,早就已经锁定了唯一的目标,非那家单位不去。等她觉得玩够了,就打算直奔那里去。

    那日早晨,南笙到稻香楼那里去坐车。等车来的时候,她不期然一个抬头就看到了他的车。赶上上班时间堵车,他的车夹在车阵中,正好停在她眼前的位置。

    这么些年过去,这个男人的容貌甚至没什么变化。只不过今日的他,已经是衣着精致气质出众的成功人士一名。

    车窗开着,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眼前堵得跟长龙似的车阵,眉头蹙了起来。

    南笙的目光毫不避讳,直直地盯着他看,不动声色。

    他大约是感觉到了她注视的目光,侧脸看了过来,便与她的视线撞上。

    南笙下意识抬起了下巴。换作一般人早该识趣地用其他动作掩饰掉自己的唐突行为,但她却表现得理直气壮,根本没有打算将目光移开。

    她心想,朝天大路乃是公共财产,所以她想看哪里就看哪里,他干涉不着。

    前方路口已经亮起了绿灯,车流开始缓缓移动。

    车里的人收回视线,推档离开,在车驶离的前一刻却又再次回过头来看了南笙一眼。目光是冷淡而骄矜的,一如大多数所谓的成功精品人士一般,带着那种鄙睨的目光视人。他心里大概在想,今天出门不利,遇到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没礼貌的毛丫头。

    南笙不以为意,低下眉睫轻轻一笑。

    以后的日子可就长了,但愿他能从今天起学会培养风度。

    

    元方国际大酒店是一所知名的四星级酒店,位于风景秀丽的天鹅湖畔。

    南笙手里揪着一张已经被蹂躏成豆腐渣一样的地图,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电话这边叫:“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只要你告诉我坐哪一路车能到就行了。”

    电话那头是她打小玩到大的邻居萧扬,当年孩子群里的“匪头头”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一家证券公司里的小白领。

    “大小姐,我又没去过,我哪知道。要不你去稻香楼那看看,哪路车能到政务新区。了不起到了政务新区再找人问个路呗,估计也离得不远了。”

    南笙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以示对他的唾弃,早该知道问一个路痴是种浪费生命的作孽行为,为难他更是为难了自己。

    “萧扬,你摸着良心说,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她人生地疏,就只有他一个认识的人可以求助,不料却是这般德行。

    “了不起晚上请你吃饭当赔罪,反正如果你在那里迷路了,可别指望我去给你领回来,我可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吧,实在找不到不是还有交警叔叔可以问吗?呵呵……”干笑两声,不等这边再发威,直接将电话挂断。

    南笙对着电话的忙音感叹以后交友要谨慎。

    在公交车站下问了三个人才勉强弄清楚了路线。去政务新区得先坐车到三孝口,然后再转166路车。

    大建设中的城市,一切对南笙来说都是崭新的。

    元方国际大酒店的前身是一家三星级的宾馆。政务新区建设之前,这里生意一般。

    十年前它还只是华盛集团下设的一处供集团内部使用的宾馆。五年前,现在的负责人韩家禾从华盛集团董事长夫人手上正式接管了这里。

    华盛集团以经营地产生意为主,在F市不过几年工夫已经打出一片天下。那几年正赶上F市即将步入城市新建设的发展期,原本有着大好的企业前景。可是在五年前,它却以令业界惊诧的速度撤离了F市,当时的元方宾馆则送给了据说是董事长夫人好友的韩家禾。个中原因,其实经过流言的一番洗礼,算不得什么秘密。只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今日的韩家禾事业有成,虽然表面上只是一家酒店的负责人,但他这几年来通过经营酒店结交了很多政界跟商界的朋友,已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除非是吃饱了撑着,否则没有人会再拿当年的那些闲碎往事来当谈资。

    韩家禾这个人,虽然年轻,但为人深沉老练,手腕圆融。政务新区开始建设的时候,元方宾馆非但没有被责令拆迁,反而以宾馆的名义又购得了旁边的一百亩土地,建成一幢二十层大厦。旁边的旧楼则全部进行重新粉刷装修,与新楼一起构成了今日的格局,并将元方宾馆更名为“元方国际大酒店”。

    起初韩家禾在外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二十几岁的年纪,谁会将他放在眼里?可他却偏偏是这家酒店的拥有者。大多数人抱着酸葡萄的心理,开始说起一些蜚短流长的话。

    其实也不怪别人说闲话。五年前,韩家禾二十七岁,A大毕业不过几年光景。之前他一直在元方宾馆里做大堂经理,与华盛的董事长夫人同进同出,关系亲密且暧昧。董事长夫人秦臻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丈夫远在北方的华盛总部,她自己一人独自支撑F市所有生意。

    有钱有闲,养个小白脸似乎也合情合理。

    当然,他们不是明星,自然也就没有狗仔队追踪拍摄证明两人暧昧关系的证据。外人说得再像真有其事,也只能算作是猜测罢了。

    时间久了,再火爆的流言也成了旧闻,人们的目光也渐渐转到了元方酒店本身上。这里常常有政府的会议召开,也会经常住进一些颇具人气的明星。加上酒店装修得别具一格,每每到了晚上门楼上的霓虹亮起来时,远远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更何况,韩家禾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老练深沉,为人待事却是彬彬有礼,无论对方什么身份态度都是一视同仁。一个男人的过去不同于女人,无论他有着怎样不堪的过往,世俗的眼光里,人们更看重还是他今日的成就。

    三十二岁的韩家禾为人低调,外人没见过他身边有女人出现,便认定他是单身。加之他的俊挺出众身家不菲,自然成为了很多人眼中可以称之为金龟婿的那种人。

    盼嫁的女子为数可观,单就酒店里的员工,就已经有大把的人在。

    时针指过九点半,门童响亮的声音传来:“韩总早上好!”

    前台当班的几名年轻女职员听到声音均迅速站起身迎接,个个摆出最优雅得体的姿态。电视剧里那种发花痴流口水的状况自然是太过夸张的演绎,现实里,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灰姑娘们,当然懂得形象的重要性。童话里王子会爱上掉了鞋子仪态不整的灰姑娘,搁到生活里,除非那个王子审美有问题。

    平时几乎没见过韩总迟到,他通常都是会在八点五十分左右踏进酒店大门,始终维持着良好的表率形象。今天却出现了例外,也算一桩小新闻了。

    韩家禾对门童点头示意,脚步未停,朝着电梯口方向走去。

    前台几个美女看着他一闪而过的侧影,脸色瞬间暗淡了下来。

    有人眼尖,小声说道:“韩总今天好像脸色不太好。”

    另一个人道:“不会是生病了吧?”

    旁边的人驳斥一句:“我说他脸色难看是指他好像心情不好,也许今天出门遇到什么倒霉事了。”

    “唉……”有人叹气。

    总经理的心情,可是直接影响着整个酒店大部分员工的情绪,他老大到底知不知道啊?

     正文 第二章  似曾相识

    推开办公室的门,里头的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姿态悠闲,正品着咖啡的闲散人士。

    见他进来,脸色沉沉,倒也不以为杵,依旧笑得吊儿郎当,“哟,大清早的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一定是昨天晚上跑哪儿风流去了吧?”

    韩家禾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脱了随手丢到沙发的一角,懒得理会他的调侃,直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开电脑,一边翻开手边的资料夹。

    丁畅放下二郎腿,走到桌子前,半支着身子靠近打量,“啧啧!眼圈泛青,分明是睡眠不足的铁证。不过看起来心情是真的不好的样子,谁惹你了?告诉小弟,我打死他去!”

    办公桌后面的人抬起眼来,“你少在我面前转悠两圈,我心情会好得多。罗秘书下个月就要休产假了,我让你帮我找代替的人选,找了吗?”

    原来是这件事。丁畅挑了下眉,心想他要不提自己倒真给忘了。

    “元方多的是大把人才,你觉得谁合适直接把人调过来不就行了?”这还不简单吗?

    “我说了找个新人进来。罗秘书跟我提了,她打算辞职,所以找个新人重新培养。至于原来位置上的人,我向来不喜欢乱动。”毫不嗦,直接下旨。

    丁畅好歹也是元方的副经理,在老大跟前却跟个小跑腿似的,交友不慎的结果啊。

    韩家禾见丁畅半天还是站在那里不动,便拿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扫来一眼,看得丁畅只得投降了,“好!好!我马上去办行了吧?真是个老佛爷,要风就得马上来雨……”

    唠叨归唠叨,他还是动作利落地转了身出门去。

    韩家禾坐在办公桌后面,头也未抬,勾起唇角无声一笑。

    南笙在经过了一番晕头转向的摸索之后,终于顺利到达了元方酒店。

    她来之前就已经托萧扬帮忙打听过,知道元方在招人,职位不等,从总经理秘书到最基层的服务生都招。

    她也没多作磨蹭,立刻在网上投了自己的简历。昨天元方打来电话,要她今天过来面试。

    在前台问到人事部的位置,她直接搭了电梯上到二十楼。

    二十楼是办公区,囊括了酒店的所有部门。与楼下大堂的精致富丽不同,办公区的装修看起来简单利落,她甚至连盆装饰用的闲花野草都没看到。

    人事部靠近走廊尽头,南笙站在门外的时候,刚好可以看到走廊尽头的总经理室,此刻正大门紧闭着。

    人事部的办事员从里间伸出头来道:“是来应聘的?进来吧。”

    南笙嘴上应着,又看了眼那道禁闭的门,才迈进人事部的办公室。

    负责招聘的是个看起来跟南笙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带着眼镜,每次说话前总是习惯性地推一下镜框,“苏南笙?”

    她看一眼资料上的照片,又看看眼前的真人,感觉真人不太像。

    南笙笑着点头,“是我。这照片还是大学毕业那会照的,现在长胖了点。”

    办事员恍然地点点头,不再追究这种小事情。她又看了看南笙的资料,十分不解地问:“苏小姐,以你的学历完全可以应聘其他职位,为什么会想要做服务生?”

    A大毕业,学的是管理专业,想应聘总经理秘书都没有问题。

    南笙很诚恳地道:“这年头学历不能代表一切,很多大学生虽然有学历却没有实际工作经验。如果非要强求着去做一份自己根本没做过的工作,也许只会给公司带来麻烦。我觉得服务生这样最基层的岗位反而更能锻炼人,也许,我还不一定能做一个优秀的服务生。”

    她的这一番话让办事员小姐诧异极了。虽然谦虚是好事,但也没有她这样低视自己能力的吧?

    还待再劝,南笙却已经先一步表明立场:“我是真的希望从贵酒店的最基层做起,希望能给我个锻炼自己的机会。”

    正所谓人各有志,办事员看她一眼,不再坚持。直接将南笙的个人资料收进文件夹里,抬头道:“那你下个星期一就来上班吧,先上早班。早晨七点到下午两点。”

    南笙见工作有了着落,很开心地道了谢。

    往门外走的时候,刚好跟一个人迎面碰上,差点一个没刹住撞到他怀里去。南笙觉得很窘,低着头匆匆道了声歉,然后侧身离开。

    丁畅的脚原本已经迈进人事部的门了,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又回过身看向那道已经走到电梯口的人影。

    刚刚匆匆间的那一眼,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会令他有种的感觉?

    人事部的小方看到丁畅进来,已经站起了身招呼:“丁经理,你有事吗?”

    丁畅这才想起正事来。

    “罗秘书下个月就要休产假了,韩总那边在催,问新秘书什么时候才会到位?”

    小方将相关资料递给丁畅,“这是经过筛选后的几个人选。”

    丁畅斜靠到桌子旁,随手翻看。粗略看过一遍,觉得不是很理想,“都在这里吗?”

    小方见他不满意,绷起神色小心地点点头。

    丁畅的眉头皱了起来。韩家禾那家伙看起来似乎不难说话,实际上不知道有多难搞。对秘书的要求可是严苛得很,凡夫俗子哪能随便就把他打发了?

    小方翻开手边的文件夹,小心翼翼递过来,“其实这里有个条件不错的人,不过她没有应聘秘书的职位,而是应聘了服务生。”

    丁畅顿时眉毛挑起半天高,“是吗?”会有这种人?

    顺手接过小方递来的资料,第一眼看到右上角那张表情中规中矩的大头照。应该就是刚刚在门口差点撞到他的那个女孩子,还是觉得有些面善,怕是在哪里见过的,可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再看看名字——苏南笙。绝对不认识,因为这个名字不算常见,如果他见过一定会有印象。

    底下是一些乏善可陈的个人简介,不过单就冲她A大毕业的身份,这一群人里面做秘书的工作她的确最合适。

    “那就等她上班了,再通知她工作调动的事。既然她成为了元方的员工,就要有服从安排的意识。”

    他也不是闲人,哪有那么多工夫来过问这件事?给找个条件差不多的交差算了,反正韩家禾那小子难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一不小心惹毛了他,也不差这一件。

    丁畅自我安慰完毕,丢下一句:“这件事你负责办好。”然后长腿一迈,潇洒地走人。

     正文 第三章  坏心眼的上司

    萧扬其实学的并不是金融专业,误打误撞进了证券公司,如今也算正宗的都市白领一名。

    他家境好,父母从商,就他一个孩子,打小就把他当个宝宠着。小时候,大院里面他是孩子头,谁都不敢惹他,唯独南笙例外。其实倒不是南笙小时候有多勇猛,她打小也就是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丫头片子,唯一的优势大概是长得太可爱,以至萧扬的妈妈和萧扬都喜欢她。

    所谓英雄不过美人关,虽然毛孩子年代结亲家之类的都是大人们的玩笑话,但萧扬对南笙的好却是实打实的,谁欺负她都不行。

    长大了,南笙的个头发展到一米六三就没再见过半点进步。萧扬则跟个抽条的小树一样,个头一下字蹿到了一米八。虽然爱打篮球,可他那身遗传自萧妈妈的好皮肤却是怎么晒都不黑。等正式上了班之后,往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穿上白衬衫,长身玉立文质彬彬,靠着外表唬住了一大群人。大家都以为他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好青年,可在南笙眼里,他也就外表能糊弄一下别人而已。

    实际上,萧扬小时候很爱打架,但却不是次次都赢。偶尔输了就会揪着人家胳膊咬,常常被人家骂是属狗的,虽然他的确属狗。萧扬到高中那会眼睛已经近视到八百度,戴着老厚老厚的眼镜,丑得要死。后来上大学,因为审美观念突然觉醒,才跑去做了纠正手术。现在戴着的眼镜是平光的,纯粹为了装斯文用。

    最重要的一点,人前笑容温和气度优雅的萧扬,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而且一旦迷路之后,心情不爽还会很没品地骂两句脏话。

    这些身为他发小的南笙都能张口就一一列举出来。同理,南笙的一切萧扬的了解程度恐怕也就略微少过她爹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俩要还是能成恋人那就真是怪了。

    两人无视双方父母旁敲侧击的暗示,硬是将两人之间的情谊发展成了勾肩搭背的兄妹关系。

    晚上,萧扬答应请南笙吃饭,可等了很久也没见他来。

    南笙给他打电话,听到他在那头用气定神闲的语气道:“哦,不小心闯红灯了,现在正被一位警察大婶拦着开罚单呢。”

    南笙诧异。她平素上街,怎么没见过有大婶级别的交警?疑惑归疑惑,还是道:“你没什么事吧。”

    萧扬声音愉悦地道:“好得很。”

    被开了罚单居然还笑得出来,一定有问题。

    “那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听得电话那头传来声音:“警察同志,我能走了吗?”然后就是一溜烟汽车飞弛离开的声音。光听声音也能猜得出来,那速度显然再次挑战了交警同志的忍耐极限。

    等萧扬到饭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南笙看他神采飞扬地坐了下来,笑着问他:“笑得那么古怪,刚刚不是还被开罚单了吗?难道是罚款的金额太高把你给吓傻了?”

    萧扬笑道:“你猜我刚刚碰见谁了?”

    “谁?交警大婶呗。”

    “那你知道交警大婶是何许人吗?”

    “我认识?”

    “还记得陆文素吗?”

    南笙傻眼,“啊?”

    “啊什么?她本来就在这边念的大学,现在会碰上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刚刚还叫她大婶?”南笙啼笑皆非。

    陆文素高中三年跟萧扬同级不同班。高中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偶尔有一点苗头就会乱传男生和女生之间的传闻,无非就是谁和谁好了之类的。很不幸,陆文素就是那个在谣言之下,和萧扬硬被凑成了一对小情侣的人。

    女孩子脸皮薄,从此之后直到高中毕业,她都拿萧扬当杀父仇人一般看待。萧扬也不是什么好人,自然没少捉弄过她。

    只不过,他老人家现在好歹也二十有七岁了,怎么还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那丫头当年黑不隆冬,个子又矮。这几年没见,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居然变漂亮了。”当交警啊,不是都该又黑又瘦才对吗?

    南笙笑他,“你想干吗?动什么歪心思了不成?”

    萧扬居然大方承认:“没错,我打算去把她追来当女朋友,好歹她也是奔三十的人了,像她那种脾气,我怕她将来嫁不出去。”

    “你怎么知道她没嫁出去,没准孩子都有了。”

    萧扬看了南笙一眼,眼中有一瞬间的凝肃。随即就笑了,“我都没结婚,她怎么敢结婚?”

    看来萧扬的缺点里还要再加上糟糕的一条:太自恋。

    南笙也不想太打击他,看他那眼神,似乎是真的有了认真的意思。萧大帅哥对待感情其实挑剔得很,南笙到现在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不是不轻易动心,只怕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对一个人动过心了吧。

    比了下手里的水杯当敬他,“祝你好运吧。”

    萧扬笑了笑,语气却突然转了认真:“那你呢?你会找到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南笙也笑了笑,“也许,会吧。”

    星期一的时候,南笙准点到达元方的人事部报到。

    上次负责面试她的那个女孩子不在,换成了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美女姐姐。南笙拔尖了眼睛去瞄她胸前的工作牌,终于成功看清了美女的名字和职务,上面写着“人事部主任:向阳”。

    果然服务行业美女会更集中一些,前台小姐的美丽自是不用多说,眼前这位部门主管竟也这样美丽。南笙看着她再想想自己,小小感慨了一把。

    美女主管将南笙的资料调了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抬头和善一笑,伸手道:“请坐。你的简历我已经看过了,现在我们这边缺一名总经理秘书,所以决定把你调换到那个岗位上去,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南笙听了觉得头大,面试那天她已经表明了她只想当个服务生的志向,为什么现在还重复这种问题来问她?

    她努力让表情维持着微笑,“是这样的,我本身学的不是文秘专业,而且毕业至今也没有做过秘书的工作,所以恐怕不能胜任。元方的服务质量在业界是有口皆碑的,我非常想从最基层的服务生做起,我想这样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向阳听完她的话,也开始觉得诧异起来。之前小方对她提了一下这个苏南笙的情况,她还有些不太相信,没见过给高职位不做偏要做基层员工的人。而眼下看来,倒真有这种人存在,眼前就是典型的一个。

    “苏小姐,我说实话吧,其实调你去总经理室是丁副经理的意思。他也看过你的资料,觉得你很合适。”

    南笙笑了笑,露出为难的表情来,“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从基层服务生做起比较好。”

    向阳看了她一眼,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既然她这么坚持,自己也没必要为难她。总经理秘书这个职位,眼下可是有很多人挤破了头想出任,不愁找不到合适的。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吧,你就先去三楼的餐厅工作。等下我打电话请餐饮部的主管来带你过去,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跟她反映。”

    南笙站起身微笑,“谢谢您。”

    向阳又看了眼手里的相关资料,再抬头看了南笙一眼。眼前这个女孩子眉清目秀气质清新,举止自信且从容大方,完全可以胜任更好的工作。可她却非要跑去做服务生,倒真是有些奇怪了。

    不过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还得给丁畅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另外还得迅速找出适合的秘书人选来。

    餐厅在三楼,办公区在二十楼,中间相差了不止一两倍的距离。

    转眼南笙已经到元方上班一个星期了,总经理的面一次也没见着过。听前辈说,那位行踪成谜的总经理大人很少会下来吃饭,平时都是和其他员工一样吃工作餐,唯一的优待就是让人给他直接送去办公室,平民得很。

    从此以后,给总经理送餐便成了三楼餐饮部最大的福利,单身的小姑娘们个个都抢着去。不为别的,即使不敢梦想着自己会是那个飞上枝头的灰凤凰,单是站在欣赏的角度去看一眼帅哥也是好的。

    据说,元方的总经理韩家禾长得很帅,不光是脸生得好看,最主要的是优雅沉静的气质很吸引人。因为从事服务行业和会和很多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这几年他的身边多的是被他风采折服的女人,有钱有势有地位的人物都有。

    可是这几年却没见有一个能真正靠近到他身边。一个有本钱却并不滥情洁身自好的男人,简直是这年头的稀有动物。这种性格令他越发变得受女性欢迎。

    南笙听同事聊起他的时候个个脸色红似烟霞,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一个被事业有成的外衣包装得金光闪闪的男人而已,再了不起比其他同龄人长得更人模人样些。

    所以当快到午餐时间,同事们还聚在一起聊那个男人聊得起劲时,只有南笙一个人安安静静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当然她也没闲着,她可以看着餐厅玻璃窗外的秋日阳光发呆走神。

    领班从门外走进来,原本聚在一起聊天的服务生全都作鸟兽散开。各自站回自己的岗位后,有人小声问道:“领班,今天派谁去给总经理送饭?”

    领班人已经走进后堂,随口回了一句:“今天不用送,总经理大概会下来吃饭吧。”

    众人在愣神三秒钟之后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一个月也不一定下来一趟的人物啊,今天居然会来餐厅吃饭?不过刚刚领班说了“大概”两个字,那到底是下来还是不下来呢?

    南笙心里的期望是最好别来。她对那位传言中神一样存在的总经理大人并不特别好奇,她更多的是担心,一旦他出现,这餐厅里的同事姐妹们还能有正常心思工作吗?

    好好在他的二十楼待着呗,突然做这种扰乱民心的事,到底是哪根筋搭乱了?

     正文 第四章  情丝初动

    事实上,脑筋搭乱的人不是韩家禾,是丁畅。

    从电梯里迈出来,韩家禾不忘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是一直都在办公室吃饭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餐厅吃?一上一下也要花上十几分钟,纯粹浪费时间的行为。”

    丁畅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打住!你都发过一遍牢骚了,怎么又来了?餐厅餐厅,本来就是用来吃饭的,就像办公室就只该是用来办公一样。你天天在办公室吃饭,没觉得里面都是饭菜的味道散不掉吗?邋不邋遢呀……”

    韩家禾侧目睨了他一眼,不以为然。自己的办公室通风效果极佳,自然不可能产生这种困扰。

    丁畅不理会他瞪过来的眼色,继续道:“其实我有点私事想和你聊聊,可一进你的办公室我就只会想到公事,那会影响到我正常情绪的发挥。”

    反正说来说去,丁副总就是想来餐厅吃饭就对了。

    来都来了,再嗦废话也没什么意义。韩家禾领先一步,迈进餐厅大门。

    南笙今天似乎不是很走运,因为她被安排站在靠窗户的位置。

    原本这是个好位置,没客人就餐的时候,她可以对着户外碧蓝的天明亮的日光发个呆走个神什么的。现在却因为这个位置采光效果太好,导致被丁副经理一眼看中,直接拉着那位被传得跟个神一样的总经理大人坐了过来。

    因为已经过了正常的午餐时间,这个时候餐厅里就餐的客人并不多。但两个同样仪表出众的男人出现,还是引起了餐厅所有人的侧目。

    蓝白条纹的衬衫,合体的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看似随意,却在休闲中彰显着精致与贵气。身形挺拔修长,眉目清俊,神色淡定温和。

    似是熟悉,却又分明已经是很遥远的另一种样子。

    南笙收回视线低下眉睫,心中有一丝隐隐的触动闪过。

    早知道今天就跟其他同事换个位置站好了。

    领班走到近旁,压低声音皱着眉道:“南笙,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过去问一下韩总和丁副总想吃些什么。”

    南笙呆了一下,迅速整顿表情,端起身段走上前去。

    微笑着欠身,“请问两位想吃些什么?”

    座位上的两个人同时掉转目光看了过来,同时皱了一下眉。

    丁畅在想了一会之后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指着南笙道:“你是……那个不肯当秘书非要当服务生的女孩子!”

    太过特令独行,让人想不记住都难。

    南笙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心里却在想这位丁副总记性未免也太好了点吧?

    另一边,韩家禾用探究的目光将南笙打量了一番。有些奇怪,他应该从未见过她才对,为什么却觉得她有种面善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

    “二位经理想吃些什么?”南笙不动声色,继续维持着她服务生的本分,任眼前两个人拿扫描仪一样精锐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丁畅看了眼手边的菜单,随口报了个简餐。

    南笙掉转笑脸看向另一边的人,“您呢?”

    另一边的人已经收起好奇,恢复了从容之态,回道:“和他一样。”

    “两位请稍等,马上为您送到。”收起菜单,欠了欠身,转过身完美退场。

    去往厨房报单的路上,其他同事全都跟她挤眉弄眼。南笙却在心里考量着,等下跟谁换个位置站比较好呢?

    丁畅向来是个能够把无聊话题当话题来讲的高手。所以他看着南笙走远的背影,冲对面的韩家禾耸了耸眉道:“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不愿意当你秘书,非要当服务生的人。真是奇怪,A大毕业的为什么要跑来我们这里当服务生?不过话说回来,可不可以理解成她宁愿当餐厅服务生也不愿意当你的秘书?难道是因为知道你人品太差?”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会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把丁畅这号口上缺德的人打个半死。只不过韩家禾不是一般人,对他的无聊早已是司空见惯,已经懒得跟他计较。

    “我跟她并不认识,她是不愿意给元方的总经理当秘书,跟我本人有什么关系?”

    丁畅不怕死地道:“关系大了,就因为你本人的人品的确不怎么样。”为保小命,末了还是识时务地加了一句,“就快赶上我了。”

    韩家禾干脆不再理他。

    “今天我有正经事要说。”丁畅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事?”韩家禾抬头看他一眼。

    有一秒钟的犹豫,然后才听到丁畅说:“感情上的事。”

    看表情,不像是平常那样插科打诨的态度,这小子这次怕是动真格了,“认真的?”他问。

    丁畅点点头,“没错。”

    “需要我做什么?”

    丁畅看着他,突然又转回嬉皮笑脸的表情,“那个女人让我束手无策,前辈你给指教个一二吧!”

     正文 第五章  危机

    绝色酒吧位于环城路的中段,开业不过两年,却在业界颇有几分名气。

    除了因为这里有着一流的装修跟设施,还因为之前有个在酒吧驻唱的男歌手被B市一家大唱片公司给签走了。一年前,他出了个人专辑,现在已是一名颇有人气的偶像歌手。

    衣锦还乡回到F市,他便特地挑了绝色办他的小型歌友会,从此让这个原本低调的地方立刻变得有名气起来。

    丁畅的解说刚刚结束,车子也已经停在了酒吧的大门外。

    另一边的副驾驶座上坐着硬被拉来的韩家禾。

    入了夜的环城路越发显出几分迷离的美。这里算是F市的酒吧一条街,路的一边临着古老的南淝河,路两旁那些茂盛的梧桐树,则同着河流一起一路延伸到很远去。

    韩家禾对这种看似迷幻美丽的夜生活不感兴趣,今天会来,纯粹是因为丁畅的关系。

    丁畅说,他看上的那个女人在“绝色”里唱歌。他说,那是一个明眸流转风情万种的女人,歌声有种惑人心绪的魅力。

    韩家禾自然不认为自己能够站在过来人的立场上来帮丁畅的忙,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好奇那是怎样一个女人。丁畅平素吊二郎当惯了,唯独对待感情问题却十分慎重,几近到固守的地步。所以若有一日他说自己动心了,就说明是真的动感情了。

    “明天不上班,今晚兄弟我请客,喝它个不醉不归。”

    尚未走进酒吧,远远已经可以听到低徊悦耳的歌声传来。丁畅懊恼地皱了下眉,“今天怎么提前上台了?”

    不用多问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单就歌声而言,的确毫不逊色于专业水准。

    两人并肩走进了酒吧。此刻时间尚早,客人不多,稀稀拉拉坐在各个角落里。

    有服务生迎上前来,“请问一共几位?”

    丁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就我们两个。”目光已经转到不远处的舞台上去。

    “那这边请。”服务生躬身示意,在前面领路。

    韩家禾远远看了台上的人一眼。容貌清秀,留着及腰的长发,穿了一件宽大的T恤,颇有几分流浪的气质。

    经过表演台的时候,丁畅停下脚步叫住服务生:“我们就坐这里。”

    最靠近舞台的位置。

    在丁畅自己看来,这只不过是自己沉不住气的一种幼稚表现而已。他可以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上,可她的心,却似乎不是那么容易靠近的。

    收起心中的无奈,他转身问:“坐这里可以吧?”

    韩家禾点头,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今天的身份只是一个陪客,坐哪里都无所谓。

    点了酒,服务生退了下去。丁畅看着舞台,目光里带着复杂的光亮。

    韩家禾在一旁看着,心想:怕是真的让他束手无策的一个人,才会令他露出这种无奈的目光吧。

    这种感觉,他能够了解。人常常会感情用事,如果感情可以为理智所控制,就不会这么多的烦恼了。

    南笙回F市快两个月了,决定来绝色唱歌却不过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

    绝色的老板是萧扬的朋友。有天晚上萧扬请她来泡吧,她便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加上她喜欢唱歌,又刚好有着优秀的先天嗓音条件,在老板的怂恿下便答应以玩票的性质当个业余歌手。

    因为酒店那边上的是中班,她下了班便匆匆打车赶了过来。在化妆间梳头发的时候,领班走了进来,笑着对她道:“南笙,你今天晚上是第一场,有没有一点紧张?”

    南笙摇头笑,回道:“还好,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会参加歌唱比赛什么的,不算第一次登台,所以没那么紧张。”

    领班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怕你紧张,还打算帮你打打气呢。”她是老板吩咐要特别关照的人,万一在台上表演出了什么漏子,大家都不好看。

    “那你抓紧点啊,潇潇的那首歌就快唱完了。”领班关照完,带上门走了。

    南笙对着镜子涂唇彩,看着玻璃里那张明媚娇艳的脸庞,有一瞬间的恍惚。

    化妆间的门再次被推开,南笙回头望去,看到潇潇双手揉着太阳穴,皱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潇潇姐,不舒服吗?”

    潇潇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昨天晚上没睡好。”

    “又失眠了?”南笙虽然跟她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两人却十分投缘。潇潇长南笙三岁,心态上却仿佛成熟南笙好多岁。用潇潇自己的话说,她经过这么多年世俗的洗礼,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市井小民。

    南笙当然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在南笙眼里,她热情热心,体贴且懂得照顾人。南笙刚来的时候,很多需要注意的方面都是潇潇耐心讲给她听的。南笙想,一个把自己缺点挂在嘴边的人,大多都有着坦诚无伪的性格。

    “老毛病了。对了,你今天第一天上台,不要觉得紧张,把底下那些人都看成透明的就行了,爱怎么唱就怎么唱。”

    南笙笑道:“刚刚领班也特地跑来关照了一下,要我别紧张。”挑了下眉俏皮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用我那天籁一般的声音来个惊艳全场,把所有的客人都震住。”

    潇潇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知道她是真的不紧张,便也放心了。自顾走到一旁的沙发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道:“我睡一会,原谅姐姐不能给你捧场啊。等你唱完回来就叫醒我,我们一起回去。”

    南笙应着,拿了件外套给她盖上,然后轻声带上门离开了。

    台上的歌手退了下去,酒吧里开始响起低回的爵士乐。

    丁畅的目光追着那道朝后台走去的身影,直到看着她走进去看不见了,他才转回头来,执起酒杯啜了一口。

    “怎么样?”他问。

    韩家禾想了想,给出中肯答案:“有个性也有魅力,不过不适合你。”

    丁畅自嘲地一笑,“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我?温柔的贤惠的良家女子吗?”

    韩家禾知道他所指何意,挑眉笑道:“至少,这是你母亲的标准。”

    “我就是太在乎我母亲的标准,才会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抱着后悔的心思,无法接受其他的任何人。”孝子他当得厌烦了,当他发现母亲的标准远比他想象中还要高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接受了现在的这个?”

    丁畅抬眼,嘲然苦笑,“你以为还会有其他人吗?她就是当年那个把我给甩了的女人。”

    韩家禾愣了一愣,说不意外是假的。他以为丁畅再次动心,也许是现在碰到的这个女子跟他之前喜欢过的女朋友有着相似之处,却没想到,竟然是同一个人。

    太过戏剧性,他若是丁畅,也会有着啼笑皆非的无奈吧。

    “那你有什么打算?”

    “重新追求,直到她愿意回到我身边。”回答是毫不犹豫的坚定。时至今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急躁莽撞的少年,他已经有了毫不动摇的意志来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首爵士乐结束,台上再次出现歌手的身影。

    两人的位子离舞台近,虽然知道不会是之前的人,但都下意识朝台上望去一眼。

    这一望,丁畅嘴巴里的酒差点喷了出来。

    韩家禾素来沉静淡定,自然没有丁畅表现得那么夸张,但也下意识挑了一下眉梢。

    丁畅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台上出现的人,用诧异的语气道:“这应该是我们酒店非服务生不肯当的那位小姐吧?难道我眼花了?”他说完还不忘推了对面的人一下,“我说,老韩……”

    “我有眼睛,看到了。”依他的性格原本并不会去太过注意身边不相干的人,但这位苏小姐每每都以令人诧异的方式出现在他视线里,想不记得她都难。

    “我们店里的员工,可以跑出来兼职吗?”丁畅有些不置信。

    韩家禾气定神闲,斜睨他一眼道:“相关细则是你负责制定的,你不是最清楚吗?”

    说的也是。那么在他的印象里,似乎刚好就有那么一条,上面书着“不可以”的相关约束条款等等。

    他觉得有些接受不了。元方的职工待遇在业界算是优渥的,普通一个服务生月工资也有一千多块,对于F市这座中型内陆城市来说,已经算是过得去了。

    那么,这位总给人带来诧异举动的苏小姐,难道是因为身上背负了洒狗血的悲惨身世不成?

    “老韩,你有没有觉得,她看起来有点眼熟?我见她的第一眼就有这种感觉,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韩家禾的目光再次转移到舞台上去。原来连丁畅也有这种感觉,但他的那份熟悉感,怕是远不如自己来得强烈。因为,在见到这个苏南笙之后,有一日他竟然做了个梦,令他想起多年来一直刻意遗忘的那个人。

    有了刻意的情绪带入,他恍惚地觉得,这个苏南笙,眉眼间竟跟他梦里的那个人有着几分相似,这也是他在见她第一眼便觉得面善的原因吧。

    “老韩……老韩……想什么呢?都傻掉了。”丁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两晃,唤他回神。

    “没什么。”只是一不小心,又想起了故人而已。

    丁畅忍不下自己的好奇心了,招来了服务生,吩咐了几句。

     正文 第六章  有话好好说

    不一会,台上的那个人便用惊诧的目光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丁畅朝她招招手,送上一朵灿烂的微笑。

    南笙站在台上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麦克风,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韩总、丁副总,真巧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既然躲不过,索性坦荡面对。

    丁畅带着困惑的语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唱歌呢?下了班还兼职?不过听说这里的收入倒是不错。”

    南笙心想,他问得还真多。下了班是她的私人时间,做什么事情不需要获得他的首肯吧。

    不过她还是笑着道:“没办法,我穷得厉害,不兼职多赚点钱,日子简直就要过不下去了,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的。”

    唱念俱佳的表演,听的人除非傻了才会相信她的鬼话。

    不过丁畅还是故意板起脸道:“可是元方有规定,不允许员工在外兼职。”

    南笙听了倒也没有露出紧张的情绪,只是用很诚恳的语气道:“丁副总,你看我也是身不由己。”

    丁畅差点笑了出来,“那为什么安排工资高出几倍的秘书工作给你,你却不肯做?”

    南笙心里暗想:那是因为我厚道,知道自己的斤两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我没进元方之前就听说过一些韩总的事情,知道韩总为人相当严谨。我想身为他的秘书,自然需要一个能力超群的人才能胜任。而我是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又不想进元方三天就被扫地出门,所以还是选择了自己能胜任的工作来做比较保险。”她将话头掉转到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韩家禾身上。

    他的目光太过犀利,看似不经意地打量着她,却令她有种针芒在背的感觉。

    韩家禾抬眼看向她的眼睛,淡然一笑,“是吗?”

    无关痛痒的一句回应,反令南笙觉得尴尬起来。不懂得幽默的家伙,这个时候随便调侃几句也是好的,虽然他身为高高在上的总经理,但传言他不是一直都表现得很平民吗?

    南笙决定不再陪着他们在这里浪费口水,她还有正事要忙呢。

    “两位先坐,我该去登台了。”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可是没走出几步远,她却又回过头来,笑着道:“今天是我第一次登台,等下唱一首我最喜欢也是最拿手的歌,就当送给两位,请记得给点掌声鼓励。”

    她回眸间的巧笑嫣然,像一根细细的线,若有似无,带着一种抵挡不住的熟悉感,一圈一圈绕住了韩家禾的心。

    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巧合吗?两个不相干的人,真的可以如此相似?

    他沉下眼眸,锁起了眉心。

    一旁的丁畅不肯闲着,见他一个人在那里玩深沉,便跑来惹他,“刚刚苏南笙那一番话,你听明白了没有?你是聪明人,想必听得比我明白才对……”

    韩家禾并不理他,无意识地啜着酒杯里的酒,径自沉思。

    丁畅想当然是容忍不了别人忽视他的,“你若没听懂,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你翻译一下好了。她的意思是说,听说你这个人是个工作狂型的人物,身为你的秘书也必须要具备承受非人操练的特质才行。她不想死得太难看,所以宁愿当个服务生也不给你当秘书。说来说去,还是你这个上司太差劲了啊……”

    韩家禾忍住灭他口的冲动,瞪了他一眼。

    不远处,苏南笙已经站回了台上,前奏音乐也响了起来。

    熟悉的音乐,令台下的韩家禾刚刚松懈下来的情绪再次绷了起来。

    如果说连这首歌都是巧合,那他真是要感叹这些巧合出现的频率了。没有道理,同样他所熟悉的巧合会接连不断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忍住站起来的冲动,不动声色地看着台上的人,听她来唱这首歌。

    是一首老歌:《女人花》。

    当年,这也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那个年代还没有MP3之类的,学生听歌都用那种小的单放机,从音像店里买盗版的磁带来听。她对这首歌爱到愿意跑遍整个城市只为找一盘正版的磁带。那时候网络也远不如现在这么发达,没有网购什么的。一盘年代久远的老磁带,想找到正版并不容易。她偶尔固执一回,他都是乐得纵容,骑着他那辆五十块钱买来的二手自行车,载着她一家一家音像店去跑。最后终于在一家新华书店买到了,她付了钱出来,高兴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她从来都是温柔含蓄的,很少有这么主动的亲热举动。他问过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她说你不觉得这首歌形容一个女人很贴切吗?女人一生,如花般易逝,如果遇不到那个愿意珍惜她的人,就只能枯守着直到老去。

    典型的巨蟹座的性格,善良而善感。以至后来发生变故,他提出分手,她便以最迅速的速度离开了他的视线,说是做不到原谅就只有避开不再见面。

    零落的掌声拉得他回过神来。他冷冷地抬起眼眸,朝台上的人看去。

    台上的女子,同样有着嫣然的笑容,那张脸却是年轻稚嫩得许多。她微笑着向台下的人致谢,目光转到他们这边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与他的目光相遇,她毫无扭捏退避的意思,从容地点头致意。

    韩家禾放下手里的酒杯,力道太大,导致杯子“咚”的一声撞在玻璃桌面上,吓了旁边的丁畅一跳。

    可是他却眼也未眨一下,大步迈出去,三两步就登上了舞台。抓起南笙的手,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的眼底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跟我走,和我谈谈。”

    南笙的眼中有一瞬的惊诧闪过,可她却没有表现出惊慌的样子,反而很和气地笑了笑道:“韩总,我可否去跟领班打声招呼?这样不声不响地跑掉,她会扣我工资的。”

    他的眼睛动也未动地盯着她,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她扣你多少,我双倍付给你。”

    一拉一扯间已经引来旁边人的注意。领班跟潇潇从后台赶了出来,准备替南笙解围,“这位先生,有什么话可否好好说……”

    潇潇则直接大步一迈站到南笙旁边道:“南笙,你有什么麻烦吗?”

    南笙笑着道:“没事,我们认识,有点事情要说。不好意思啊领班,我要先走一步了。”

    领班有些迟疑,“南笙,你们真的认识吗?”

    南笙吐了吐舌头,老实招供道:“其实他正是我现在上班单位的老板,估计是看到我在这里兼职,想给我讲讲公司的政策,没事的。”

    韩家禾没再给她叙下去的机会,直接扣着她的手腕朝门口走去。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丁畅,从看到潇潇出来之后就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看着她的表情是沉静的,不动声色,等着她看到自己。

    然而潇潇看到南笙离开之后,就脚跟一转,转身朝后台走去。

    丁畅一把拉住她,“陆潇潇,你真以为你能躲得开我?”

    潇潇没有将他的手甩开,而是很疏远很客气地假笑了一下道:“先生,我只唱歌可不负责陪酒,即使你喝多了,也没有对美女动手动脚的权利哦。”

    她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举高,脸上的笑容未变,“放手吧。”

    丁畅气极,反而笑了出来,“我可以理解你的委屈,可以为我母亲当年的行为道歉,可以任你打任你踹怎么都行,但是陆潇潇,你想当作我们是陌生人,那是不可能的。”

    潇潇不再急着离开,很认真地看他一眼道:“丁先生,像你这样的正经人,何必再来招惹我这种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多加诋毁,没用的。”丁畅认识她,何止是一两年的事。

    潇潇觉得好笑,也笑了出来,“现在的陆潇潇,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看你衣冠楚楚像个成功人士,不怕我看上你的钱缠上你吗?”

    他也笑,看似深沉,其实却是在心底松了口气。即便她只因为看上他的钱而再次跟他在一起,他也无所谓。他怕的,正是她什么都不求。

    “潇潇,这一次,我认定的就绝对不会再放手。”

    她不以为然,冷嗤一声。如她自己所说,今日的陆潇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清纯的毛丫头,如果还会相信这种话,那她真是傻子还差不多。

     正文 第七章  有人动心了

    南笙被韩家禾一路拉着出了酒吧。

    入了秋的天气,到了晚上空气里都充满了沁凉。南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旁边的这位先生身高腿长,但可不可以体谅一下她个子矮的辛苦,发挥一下绅士风度走慢些?

    眼看他拉着她朝车边走去,她赶紧刹住脚步,想把自己的手拯救出来,“韩总,您有话就请说,可别学电视里那样把我像拎小狗似的塞进车里,然后一路飞车跑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再开始聊。从经济学角度来看,你浪费了汽油也耗损了汽车。从人性的角度说,我连外套都没穿,就这么跑出来再经历一场飞车,一定会伤神伤身得感冒的。所以,我们就站在这里说吧,你看这南淝河两岸都是灯光,瞧着也挺美的……”

    他停下脚步,松开她的手,没有被她这些不知所谓的话分散掉注意力,一针见血地道:“你废话真多。”

    南笙不满,一边忙着揉自己被捏疼的手腕,还不忘对他瞪来一眼。

    “我听说,人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说很多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你在心慌,慌什么?我吗?是因为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南笙在心里暗笑,他这都是从哪个江湖术士那里听来的?她就是喜欢说废话,多说几句犯法啊?

    “您说什么?我不明白。”她虚心求教,感觉他像是在说外星语言。

    “苏小姐,聪明人是不会玩这种小孩子把戏的。”他耐心渐失。对着她这张越看越觉得熟悉的面孔,只令他感到心烦。

    哈,南笙活了这么大,倒真没有谁说过她是聪明人。

    “韩总,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样让我猜谜语,很伤脑筋的啊。”

    他终于失去了耐心,拧眉看着她道:“孙锦云是你什么人?”

    南笙有些困难地看着他,“啊?”他说的什么?

    “何必装傻。”

    “孙锦云?”她面露困惑,看着他,仿佛真的是懵懂不知他所云。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问题吗?”他是精明睿智的商人,她的这点小把戏并不能入得他的眼。

    “麻烦您重复一遍吧。”她这分明是不知死活。

    他自认涵养风度过人,刚刚却有了把她丢下南淝河的闪念滑过心头。

    “难道你要说,你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虽然以他此刻的脸色判断,这个时候他已经列入不能惹的对象范畴,但硬逼着她说谎也是不对的呀。

    “韩总您是领导,您看您希望得到什么答案,给我个指示,我一定照着说。”他好歹也是掌管她生计的老板,她狗腿一点讨好他也是人之常情。

    韩家禾看着她诚恳的笑脸,有了一瞬间的困惑,也许真是自己太敏感了?

    可是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女子,会是像她的笑容一般,单纯无伪吗?不论事实真相如何,她都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韩总,请问您还有其他事要问吗?外面有点冷,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进去了。”十月中的天气,早晚都得穿厚外套。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衬衫,哪里是有点冷而已?根本是快冻死了。

    谣言果然是不能轻易相信的,外界都说韩家禾这个人风度绝佳,他要真有风度,会这么冷的晚上把衣衫单薄的她拎到河边上来谈话?

    正忙着在心里腹诽他,一件宽大的西装外套落到了她的肩上。

    南笙愣了一秒之后差点跳开。他跟她什么关系啊?凭什么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男女有别的道理知不知道?她跟他又不是熟人。

    不过说实话,这质地上乘的衣服就是不一样,随便往身上一披也能顿时令她觉得暖和起来。

    她吸吸就快流出来的鼻涕,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瓮声瓮气道:“韩总,还是您自己穿吧,把您给冻着了也不好。”客气话说是说了,但听起来也没多少诚意。没办法,气温太低,她可不想真把自己弄感冒了。

    他却不理会她这些,率先一步朝自己车的方向走去。取出手机拨给丁畅,简单聊了几句知道他不跟自己同一辆车回去,然后转对还愣在一旁的南笙道:“上车,我要走了,顺便送你回去。”

    南笙站在原地不动,诚恳道谢:“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已经跟同事约好了一起走。”

    他已经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抬头看她一眼,“那个陆潇潇?”

    南笙诧异,没想到他竟然认识潇潇姐,“是啊。”

    他突然像是心情愉悦起来,勾唇轻轻一笑,“她另有骑士护送回家,不会跟你一起走了。”

    南笙当然不会相信他的信口之辞,正想着给潇潇姐打电话,不料她的电话已经先一步打了过来。接起来,那头传来潇潇抱歉的声音:“南笙,我晚上有点事,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等挂断电话,南笙偷偷白了车里那个气定神闲看着她的男人一眼,在心里鄙视他的乌鸦嘴。

    “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苏小姐,难道你真是在躲着我?”他突然冒出一句。

    南笙差点一个打跌滑倒出去。

    韩家禾坐在车里,看着她远远站着,身上是他的西装外套。披在身型纤瘦的她身上,像是穿了件短款大衣。而她整个人越发显得可怜巴巴的,尤其她还缩着脖子一副天寒地冻的样子。

    “上车,我还有别的事要说。”

    南笙怀疑地看他一眼,终于还是坐进了车里。

    行车上路,他目视前方关注着路况。入了夜的F市,车辆不多,一路绿灯地开下来,很快就到了南笙住的地方。

    南笙站在车外跟他道别:“谢谢您送我回来。”

    他从车里伸出头来,表情里有着几分意外之色,“你住在这里?”

    橘黄的路灯光亮照在他的脸上,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一丝柔和的气质,不似他之前的冷淡与疏离的态度。

    不过,南笙唾弃他的废话。他不都看见了吗?干吗还多此一问?

    “我也住在芜湖路,不过是在路的另一头。”与她算是一南一北。

    “我觉得芜湖路是F市最美丽的一条路,所以就找了这里的房子。”南笙笑了笑,转身要走。

    他叫住她:“等一下。”

    南笙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反应过来。脱了下来打算递还给他,不料他却没有伸手接,而是道:“穿着吧,我叫你是有别的事。”

    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吧?南笙有预感。

    “下个星期一去餐饮部那边办一下交接手续,然后去我那里报到。”

    南笙慢一拍地问:“要干吗?”她在餐饮部干得好好的,可是好不容易才混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员工。

    “我的秘书马上就要离职了,你过来接替她。”

    南笙终于反应过来,转来转去原来还是这件事,到底要她申明几次才行?真是头大。

    “韩总……”她打算搬出之前的说辞。

    他却抬手止住她的推脱之辞,“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胜任。”

    南笙心想,多谢他抬举,可惜他是真的高看她了。

    可看他的表情,知道他的话是不容置疑的,除非她辞职不干了。

    “韩总,你这有点强人所难啊。我一旦干不好,耽误了公事不说,对我个人的自信心也将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您这是在逼我辞职吗?”

    他眯了下眼睛,笑道:“你进公司签过合同,就一般的员工来说合同期最少是两年。元方一向贯彻不轻易更换人员的宗旨,所以你想辞职恐怕也挺困难的。”

    他那分明是看好戏的表情吧?但愿他将来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她见说不动他,只好用惋惜的语气无奈地道:“韩总,可能将来您会后悔的。”

    他发动车子,隔着车窗给了她一个浅笑,“那也是将来的事。”

    车子拐上主干道,沿着幽静的梧桐树道渐渐驶远了去。

    南笙站在原地看着,下意识拢紧身上的衣服。

    星期一,南笙乖乖地去了总经理室报到。她去的时候,即将离任的罗秘书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微笑着欢迎她。

    罗秘书很细心地跟她交代一些相关事宜,听得南笙的下巴一点一点掉下来。

    她早就说过,自己绝对不是做秘书的料。当秘书需要有细致的心思、缜密的逻辑以及很好的沟通协调能力,这些美德她绝对是一样都没有。

    “罗秘书,我可不可以进去找一下总经理?”她决定进去跟他好好谈谈,这次绝不再扯些没用的。

    罗秘书很温柔地回答说:“可以啊。”末了还很体贴地帮她打了个内线电话通报。

    得到里面的允许,南笙推门走了进去。

    总经理室比她想象中要大,只有一套办公桌椅和一组沙发,外加两个靠墙的大书柜,照样是半片装饰用的花花草草都没有。不过房间的窗户朝南,采光极好。这个时候,户外的秋日暖阳正静静地照着房间里的一切。

    而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个人,此刻正低着头安静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她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会有当年的那一场刻骨铭心。这样一个男人,眉目清俊气度从容,远远坐在那里风仪静好,任谁看了,都会有一瞬间不自禁的心动吧。

    见到她进来,他抬起头,微微一笑。今日的韩先生看起来似乎很友好,至少他不再像之前见到她那样,总是蹙起眉头。

    “来了?”伸手示意旁边的沙发,“先坐一下。”

    手里的文件还没看完,他没有特意对她投注过多关注,只是示意她稍等片刻。

    南笙安静地走到沙发旁坐下,等着他看完了手里的文件。

    五分钟过去,他合上手里的文件夹,丢开签字笔,按下内线电话吩咐:“小罗,通知业务部主管二十分钟之后来见我,带上下个月的行销计划书。”

    罗秘书在那头简洁利落地回应:“是。”

    南笙暗暗地想:这便是上司与秘书之间的相处模式吧?她可做不到这样,因为她的个性拖拉,喜欢说很多废话。句句限制她只能用“是、不是”来沟通,她一定会疯掉。

    韩家禾向后靠到椅背上,双手环胸,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耐心来纵容眼前这个丫头发呆。他向来事务繁忙,工作时间更是不会允许自己分心分神,而眼下,她起码走神走了有五分钟了吧?

    “找我有什么事?”他早预料过,她不会那么乖乖服从安排的。

    南笙“哦”了一声,回过神来,赶忙应道:“是这样的,刚刚罗秘书跟我大概说了一下情况,我还是觉得,自己无法胜任。”

    刚才只是随便听了一下就已经感觉到,秘书工作实在太繁杂了,她何苦那么为难自己?

    “你想反悔吗?”他勾了一下嘴角,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友好。

    她是根本就没答应过好不好?“我真的一点经验也没有,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我想您需要的是一名办事效率极佳的帮手,我不是合适的人选。”

    虽然人是来了,她还想做一下垂死的挣扎。

    “罗秘书会再工作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她负责带你熟悉业务。”他顿了一下,像是能看透她心思地道:“苏南笙,如果你不是诚心想干坏这份工作,就用心跟着罗秘书学习。秘书不是什么艰不可攀的工作,我相信但凡有行为能力的人都能做好它。”

    说得可真轻巧,他从来都是三两句吩咐完就了事,哪里体会过底下人的辛苦?反正说来说去,她就是休想请辞成功就对了。

    南笙一张脸皱成了梅干菜,站起身道:“是,我会努力学习的。您忙,我先出去了。”

    韩家禾坐着,维持原来的姿势没动。直到看到她带上门走出去了,他才伸手揉了一下眉心,闭上眼睛无声一笑。

    也许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他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正文 第八章  漫不经心

    星期五,原本靠近双休日,本是个令人心情愉悦的日子。可是对于南笙来说,苦难其实才刚刚开始。

    因为她实在不够争气,导致罗秘书又多上了几天班,直到星期三那天才走。南笙独自工作了两天,在心中叫苦不迭。

    秘书负责的多是一些繁杂零碎的事情,需要牢记住上司的行程并且协调安排好时间,可她就是做不好。

    比如眼下,老总在里面会见一个客人,已经谈得超过计划时间了,可是她总不能跑到会客室里面去把老总给拉出来吧?

    又一个二十分钟之后,里面的内线电话响了,传来韩家禾的声音:“苏秘书,我想起来你刚刚说有事要告诉我,是什么事?”

    南笙如蒙大赦,赶紧汇报。

    再一个五分钟之后,总经理室的门被拉开,里面的人寒暄着走了出来。

    “真不好意思,下次来请一定赏光吃个便饭!”

    对方回答:“一定一定!”

    将人送至电梯口,看着门合上,韩家禾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蹙起眉心转身往回走。

    南笙见他脸色难看也不敢多说,只恭敬地提示一句:“跟启扬文化的向总约在晚上六点,您还有二十分钟赶过去。”

    那个男人拧着眉,很不客气地问:“你为什么没过来敲门提醒我?既然接下来还有安排,你至少应该提前一个小时提醒我。平时像刚才这种会面,如果我没有特地交代,你都应该在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就进来提醒我一下。”

    南笙愣住,觉得很委屈,不服气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我也有了结束谈话的理由。以后记住,知道吗?”

    原来,他其实是在等她的行动?早知道她哪会做这种看似体贴实则弄巧成拙的事?

    韩家禾没再继续纠缠在这个话题上,转身直接往电梯口走去,边走边道:“别站着发呆了,你跟我一起去。”

    南笙也没敢耽搁,取了桌上的档案袋,小跑着跟上前去。

    启扬文化是一家大型的文化传媒公司,底下分设很多部门,影视制作和书籍出版都有涉及。它的总部在B市,F市这边则由眼前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向经理负责。

    启扬经常会有自己旗下的艺人、作家举办歌友会、签书会之类的活动,元方酒店想与他们签下艺人来F市的住宿权,这将是一个很好的广告效应。

    争取合作的酒店很多,元方不过是其中的一家而已,还是并不占据优势的一家。元方的位置靠近政务新区,距离机场有点远。这也是眼前这位叫向天峻的先生为什么迟迟不肯松口点头的原因,虽然元方开出的合作条件已经相当优渥。

    南笙看着眼前这个俊美不凡的男人,忍不住开小差地想:看他的年纪,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大吧,气势倒是十足的,随随便便往那里一坐,就产生出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来。

    “苏秘书,把我们具体的合作计划书拿给向总看一下。”韩家禾的声音在南笙耳边响起来。

    南笙赶紧去翻带来的档案袋。

    一分钟过去,她顿时有种凉水从头顶浇下来的感觉,看一眼旁边眉心渐渐蹙起来的那个男人,她心虚地道:“好像……忘带了。”

    韩家禾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转过头对向天峻抱歉一笑道:“抱歉。不过计划书是我亲自制定的,我们可以先口头谈谈,向总如果有意向下个星期一再将计划书送去。”

    向天峻无可无不可地笑笑。

    南笙连撞豆腐的心都有了,只不过现在还有外人在场,虽然她已经丢了人闯了祸,还是要继续撑下去。

    其实计划书是行销部做出来的,她早上才拿给韩家禾过的目。不过他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力看起来颇深,刚刚那几秒钟的应变,他连眼都未眨一下。

    也许他的记性真是不错,至少现在看起来,他侃侃而谈连一句卡壳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南笙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别看他现在语态平和没有恼火生气的迹象,等一下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一番沟通之后,向天峻看起来似乎有了松口的态度。原本这种业务,跟谁做都一样,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就看他乐不乐意。

    向天峻突然冒出一句:“韩总,你打算给我多少回扣?”

    南笙正在喝咖啡,很结实地噎了一下。

    一旁的韩家禾露出微笑,知道这单生意已经谈定,“按你所说的。”

    向天峻挑眉,笑问:“你都不知道我要提多少,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韩家禾也笑,“权当交你这个朋友,这单生意,只要不赔本我就做。”

    “有趣。”向天峻露出真心的笑容,“外界说元方的韩总不是凡角,今天算是幸会了。”

    “能与向总做朋友,也是我的荣幸。”

    “那好,我要这个数。”向天峻伸出手,比出数字。

    “可以。”简单利落,毫不犹豫。

    南笙真想偷拉他的衣角。这个姓向的,未免也太贪心了点吧。

    正事谈完,向天峻伸了个懒腰道:“我刚来F市,不知道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没有?”

    晚饭也吃了,难道还要敲诈他们一顿夜宵?南笙在心里鄙视他。

    韩家禾想了想,问:“向总,喜欢去酒吧坐坐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

    向天峻开自己的车,南笙则跟着韩家禾坐进车里,开在前面领路。

    走了一段,驾驶座上的男人始终无话。所谓暴风雨前了宁静大概就是这种阵势,不过南笙还是抱着能在挨骂之前开溜掉的幻想。

    “那个,韩总,路您也认识,现在也不早了,我可不可以先回去?”她知道他要去绝色,可是她不想去啊,现在她只想回家洗个澡休息。

    没料到他一句话丢回来:“我不认识,你负责带路。”

    南笙哪里会相信他。别提之前他去过一次,F市才多大点的地方,他在这里生活起码也超过十年了吧?怎么可能不认识。

    “苏秘书,现在还是在工作时间。如果不是你的失误,也许现在就不用多出这个举动来安抚向总的情绪。我都没说先走一步,你觉得你好意思先走吗?”

    南笙想:她好意思啊,反正她素来脸皮厚。

    不过,她悄悄看一眼旁边韩先生的脸色,还是决定作罢算了。他是老总都没走,她身为秘书先下班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苏南笙……”没想过,他会突然叫她的名字。不是,一直都叫苏秘书的吗?

    “……”

    “你是故意的吧?”他掉转视线,看她一眼。

    “什么?”

    “故意忘东忘西,故意表现得很糟糕,是想让我把你调回原来的岗位吗?做服务生真的比做总经理秘书要好?”

    南笙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他:“一来,人各有志。而且,我觉得我的性格并不适合做金光闪闪的秘书,那是需要很有能力很强势的女孩子才能做好的,我不行。您可能觉得我没志气没上进心……”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讨好地笑道:“既然如此,您还是调我回去算了。虽然做秘书我的确有点糟糕,但做服务生应当还是蛮合格的。”

    韩家禾看了她一会,嘴角勾起一抹笑,“的确,以你这两天的表现再没有更糟糕了。所以我更想看看,你到底能被提升到什么程度。我有信心,等有一天你变成了能力卓绝的合格秘书,你会感激我的。”

    拜托,能不能别表现得自己好像是伯乐一样啊?她就是懒散,就是喜欢,到底碍着他什么事了,才会博得他的特别关注?

    酒吧里照样宾客满座。

    南笙见没有位子,便道:“两位先稍等一下,我去找一下领班,看能不能给我们腾出一个座位来。”

    向天峻带着诧异的表情看着她畅通无阻地走进后台去,转而问一旁的人:“韩总,你的秘书还挺吃得开的,这样就可以随便进人家的后台吗?”

    韩家禾只是笑笑,不作回答。

    这边,南笙在后台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领班,便拉住一个服务生询问:“阿山,领班呢?”

    阿山指向不远处的安全通道:“好像在那边讲电话。”

    南笙道了谢,朝安全通道走过去。

    另一头,领班张姐也打完了电话,推门走进来。抬头看到南笙,顿时眼睛放光。

    “南笙,你可真是救星一样的人物啊!”

    南笙有点蒙,“有什么事吗?”

    “潇潇突然打电话说今晚不能来,我还正愁着没人上台呢,你来了就好了。”

    南笙赶紧阻止她的激动,“我还在上班呢,今晚是陪着老总带客人来的,恐怕不能登台。”

    “南笙,看在潇潇的面子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张姐摆出怅然欲泣的表情,显然也是个唱念俱佳的人物,难缠得很。

    南笙觉得有点为难。潇潇很少请假,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而张姐平时待她也是很不错的。

    “那,我问问我们领导去,他要是同意,我才能上台。”

    张姐松了一口气,觉得南笙既然答应了,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问领导不过是走个形式吧。

    “对了,我们老总跟客人还站在外面呢,没位子了。”

    张姐赶紧拍着胸口保证:“包在我身上,一定把最好的位置给你腾出来。”

     正文 第九章  迷惑

    南笙回到外场,张姐也紧跟在身后出来。她走到最靠近舞台的那两桌客人那里,俯身低语了几句,其中一桌的客人便起身走到另一边去,跟旁边的客人拼了桌。

    然后张姐对南笙招手示意。南笙道:“两位,我们过去坐吧。”

    向天峻搓着下巴,好奇地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居然能说动领班亲自出马,搞定这等小事情。”

    南笙却没有心思理会他的调侃,偷偷对旁边的韩家禾低声道:“韩总,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一下。”

    向天峻挑了下眉笑道:“你们聊,我先过去坐。”

    韩家禾低头看向南笙问:“什么事?”

    南笙犹豫了下道:“我答应了领班等下要去台上唱歌。”

    刹那间那个男人好看的眉毛挑起了半天高,这是他心情不爽的预兆。

    “你不知道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吗?”

    南笙十分的不服气。她当然知道啊,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非要把人往这里带的?

    “韩总,我这也是在为公献身,不然你以为领班为什么那么尽心帮我们找位子?”

    韩家禾揉了下太阳穴,短叹一声问:“苏南笙,你有没有点脑子?”

    南笙理直气壮地回他:“韩总,你不表扬我,也不能诋毁我的一份牺牲吧?上了一天班,我原本哪还有什么情绪上台去唱歌?”居然吃力不讨好,他可真难伺候。

    韩家禾看了她一会,突然顿悟过来,问她:“你有这么红吗?”

    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南笙没反应过来,“啊?”

    “原来的歌手呢?你一来,她都不用上台了吗?”

    “她请假了。”下意识地回答,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这么一说,她登台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他没再废话,掉转脚跟就走,“走,换一家酒吧。”

    南笙赶紧阻止他:“你没看到向总他很喜欢这里吗?”

    他回头瞪了她一眼。她就这么喜欢登上台去,向人展示她在台上的别样风情?

    南笙心想,他要是真的决定去别家,她答应了领班岂不是要失信?

    赶在他前面,她走到向天峻面前笑着道:“向总,其实您不知道吧,我业余时间在这家酒吧当驻唱歌手。难得今天您这样的贵客来,我跟领班提了请求,想上去唱几首歌送给您。”

    向天峻当下笑着道:“我说你怎么能在这里畅行无阻呢,原来是有这层原因。那我就先谢谢苏小姐了。”

    韩家禾缓步走了过来,看着南笙,眉心淡淡蹙起。当然,外人面前,他不会莽撞到展露自己的失态。

    南笙带着得意的微笑,偷偷冲他做了个鬼脸。

    转身欲走,却被韩家禾叫住:“等一下!”

    “……”

    “不许……”他有一秒钟的停顿,语气沉沉,“唱那首《女人花》。”

    南笙有些不乐意,“为什么,我觉得我唱得还蛮好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越发冷淡:“别拿我的话当玩笑。”

    素来南笙都是个识时务的人,何况对方还是她的顶头上司,她才不会傻到惹他,“是是,都听您吩咐。”

    脾气古怪的男人,好端端就板起一张脸来,想吓唬谁啊?

    带着不服气,她转身进后台去了。

    一旁坐着的向天峻,用他精明的眼睛将一切状况收入眼底。虽说老总与秘书有暧昧是百演不烂的戏码,但外界不是盛传韩家禾其实是有心爱的女人,才会这么多年还单身的吗?

    有趣,他其实就是一个特别无聊的人,就爱欣赏这种不相干的无聊戏码。兴致来的时候,也许还会插上一脚玩玩。

    南笙一共唱了四首歌。她进后台换了衣服,头发放了下来,长及腰际的卷发让她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她唱的都是慢歌,抒情的曲调,美丽的歌词。她唱歌的时候,习惯性地将目光放空,不像是单纯地在表演,更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心境。

    第一首歌唱完的时候,台下的观众都起哄,给了她响亮的掌声。

    她从高脚椅上站起身,鞠躬示意。因为离得近,她一抬眼就能看到韩家禾和向天峻。冲他们微笑的时候,她偷偷眨了下眼睛,看得向天峻“扑哧”一笑。

    而一旁的韩家禾,看着她俏皮的样子,没有任何表情。

    后面几首一样是慢歌,她在台上浅唱低吟,台下是一片的安静。

    不可否认,她在台上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质,似飘忽也似沧桑。这是不该出现在一个二十来岁小姑娘身上的气质,尤其平时她看起来迷糊且漫不经心,甚至有点里嗦。

    韩家禾知道,他已经有那么一丝被她住了。

    歌终于唱完了,她也没进去卸妆,直接从台上一迈,走到韩家禾他们这桌来。

    等她坐下之后,向天峻带着几分考量的目光上下巡视她一眼,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歌唱得这么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吧?”

    南笙连唱了四首歌,嗓子早干了。可惜桌子上没有水,只有开了盖的啤酒。她没得选择,取了一瓶喝掉几口,才回话道:“让向总见笑了。我读大学的时候比较热衷文艺表演,登过几次学生汇演的舞台。”

    向天峻伸手招来服务生,问:“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是什么?”

    服务生回答:“兰色之光。”

    “给我一杯。”

    服务生退下去了,向天峻才转对韩家禾笑道:“韩总,你这秘书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才,不介意我请她喝杯酒吧?”

    韩家禾虽然打从南笙登台之后脸色就没好看过,但他一时也想不出理由出言阻止。

    南笙听到他这话却吓到了,“兰色之光”是很烈的一种酒,一般酒量的人都不敢挑战它。南笙心想,她可没那种酒鬼的水平,充其量喝个啤酒还差不多。

    “向总还是不要这么客气了,我不过随便唱唱,怎敢让向总如此破费呢?”

    向天峻却道:“苏小姐,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在舞台上的样子,真可谓迷倒众生。”停顿了一下,他突然问:“容我冒昧,苏小姐你有男朋友吗?”

    南笙防备地看他一眼,他想干吗?

    “暂时没有。”也许快了。

    “那,我有这个荣幸,成为追求你的那个人吗?”毫无顾忌的直白,不光吓到了南笙,连一旁的韩家禾也微微一愣。

    当着他的面追求他的下属,当他是透明的吗?

    “向总,苏秘书可是个单纯的小姑娘,您开这样的玩笑,会吓到她的。”他状似不经意地淡淡说出一句。

    向天峻看他一眼,回道:“韩总,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真心的呢?苏秘书亲切可人,身为异性对她产生好感是很正常的。”

    酒送上来了。南笙看了一眼,那碧蓝碧蓝的颜色,衬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有种诱惑人心的凄艳之美。

    她不由自主,将酒杯端了起来。

    一只透着温热的掌心覆了过来,挡住她的动作。抬头,眼前是韩家禾看似和气的笑脸,“苏秘书,你恐怕没有这个酒量吧?”

    向天峻用看好戏的语气问:“韩总,难道你想英雄救美替她喝吗?”

    韩家禾已经可以隐隐觉察出,这个姓向的,性格恐怕远比他之前预测的还要邪恶难缠几分。

    他也没说废话,伸手就要取过南笙手里的酒杯。不料她却连忙护住,用以下犯上的目光瞪了他一眼道:“韩总,这可是向总请我喝的。”很贵很贵的酒啊,他怎么好意思伸手来抢?

    韩家禾忍住脾气,压低声音道:“苏南笙,玩笑要适可而止。”

    南笙的回应是一仰头把酒给灌了个干净。放下杯子,她笑着对向天峻道:“向总,难得您这样的青年才俊能青睐我这种不起眼的丫头,您刚刚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在酒吧坐到很晚才离开。

    南笙的酒量似乎要比想象中好,至少那一杯烈性的“兰色之光”下去,她没迷糊也没呕吐到天昏地暗。除了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神思一直都还算清朗。

    出了酒吧的门,向天峻提出要送南笙回家。

    韩家禾用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阻止他:“这么晚了,就不麻烦向总了,而且我跟苏秘书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沟通一下。”

    南笙扶着韩家禾的车,笑着跟向天峻道谢:“谢谢向总,以后有机会我请您吃饭。”

    向天峻也没再特别坚持,只是道:“应该是我请你才对,到时候苏小姐一定赏光。”

    远远看着向天峻的车开远了,在路口那里一个转弯,消失在了夜色里。

    韩家禾蹙着眉,想招呼南笙上车。正好奇她为什么突然变得安静了,一句话也没有。转过身就看到她人已经跑到路边的下水道口那里,蹲着身子干呕。

    还以为她真的酒量非凡,原来只是在死撑。

    走过去,等她呕得差不多了,才伸手将她捞了起来,问:“你包里应该有餐巾纸吧?在哪里?”

    南笙推开他的扶持,往自己的背包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包来。

    “没那个酒量你还喝?”知道到了这个分上,说这种话其实很无聊,他还是忍不住说了。

    南笙吐完了,胃里舒服了,精神头也回来了,“我以前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哪里?”

    她居然还死不知悔改,有点脑子没有?

    “再说,我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没当场吐出来是觉得那样总是不太好看,我这可是为公司形象着想啊。”

    他嗤笑一声,“是不是要我代表公司表达一下感谢之情?”

    “您能平安把我送到家,我就万分感激了。”他也喝了酒,虽然不多,总是酒后驾驶,让人不放心。

    “好点没有?”他皱着眉问。

    “好得很!”她答得干脆。

    看她的样子,的确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了。那他又何必再担心,纯粹浪费自己的善良。

    “那走吧,送你回家。”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照顾着她坐进去。

    他从另一边坐进车里,发动车子之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脸看着南笙道:“苏南笙,刚刚对向天峻说的那些话,你是开玩笑的吧?”

    南笙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道:“为什么要开玩笑?”那样一个青年才俊,多少人想着法子靠近他,她这么不废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的另眼青睐,多难得啊。

    韩家禾看着她,似是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实性。然后他道:“你以为这年头会有灰姑娘被王子爱上的童话吗?他那种人,根本不会对你认真的。”

    南笙心想,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再说你自己也不见得比他好到哪里去吧?五十步说一百步的坏话,之间又能差距多少?

    “韩总,背后说人家坏话是不对的哦。”

    韩家禾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正色道:“最主要的,你看你,性格迷糊邋遢,连个合格的秘书都不是,配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合格。还是再锻炼个三五年再作打算吧。”

    真要等个五年之后,南笙都三十好几了,她还嫁得出去吗?

    “韩总,您还是操心怎样才能把车顺利开回家吧,您晚上也没少喝酒。”岔开话题,不想跟他讨论她的个人问题。

    旁边的男人收回视线,眼底有一抹黯淡的神色划过。

     正文 第十章  动心

    月底的时候,酒店里将有一名贵客入住。是一名当红的男歌手,来F市参加一档知名综艺节目。

    元方跟电视台一直维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虽然与电视台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但通常电视台那里请了明星,都会安排到元方来住宿。一来元方的服务有口皆碑,再来这里远离闹市区,环境优美,也可以保证明星们的生活不受到干扰。F市不是一座娱乐业发达的城市,明星们到来基本上都是保持着低调的行踪,录完节目就走。而元方在保密工作方面也配合得相当完美。

    可是这一次,却出了个令人措手不及的娄子。艺人的行踪被泄露了。成群结队的歌迷相继来到元方,起先是入住进酒店里,连最昂贵的总统套房都被定了出去。这也罢了,重点是那些没定到房间的歌迷,开始提前两天在酒店外面蹲点守候着,没日没夜,一心等候着偶像的出现。

    而这一切,给元方的正常营业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其他客人开始陆续跑到总台投诉,有一些受不了的客人提前退了房离开。当然,空出来的房间迅速被歌迷抢定掉了,但从酒店的长久运营来看,给一些正常入住的客人留下了坏印象,对元方将是一个无法预计的损失。

    撇开酒店自身的利益不谈,电视台那边一得知这个消息,相关负责人直接将电话打到韩家禾这里,表达了责怪的意思。原本双方签订的合同上明确注明要保证艺人的隐私性,现在算是酒店方违约了。按照合同,艺人还没入住,酒店方已经背负上了违约的责任。幸亏韩家禾跟电视台的台长有交情,态度诚恳地表示酒店方会尽可能补救,事情才算勉强被压了下来。

    可是,这远远还只是一个糟糕的开头。

    艺人的经纪人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明确表示要求电视台换酒店,说是不希望受到不必要的打扰。

    韩家禾坐在办公桌后面,放下电话,脸色十分难看。

    失去这单生意还是小事,重点是给元方的形象蒙上了一层灰,还得罪了电视台那边,弄得不好连合作的机会都将失去。

    拨通内线电话,那头传来丁畅的声音:“找我什么事?”

    “你来一下,我有点事和你商量。”

    这边电话刚挂断,另一支电话急促响了起来,电话显示是保卫室打过来的。

    “什么事?”

    保安主管十分焦急地汇报道:“韩总,大门口这边出事了。刚刚那些歌迷不知道因为什么起了冲突,还动了手,有人把110给找来了……”

    韩家禾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眼睛里也浮起一抹冷厉之色,“你先留住公安局的人不要走,我马上过来!”

    往大堂去的时候,他一路锁着眉暗下决定,等这些事平静下来之后,他一定要揪出那个泄露消息的人!

    丁畅原本也打算往酒店门口赶,半途中遇到已经转身往回走的韩家禾,于是赶忙走上前去询问情况。

    “怎么样?公安局的人怎么说?”

    韩家禾习惯性地揉了下眉心,脸色沉沉,边走边回道:“不一定能压得住了。歌迷里面有人不光打了110,还把‘第一线’的记者也给找来了。”

    丁畅瞪大眼睛,脸色也沉了下来,“第一线”是F市收视率很高的一档民生栏目,专门关注一些社会热点和社会现象。

    “那现在怎么办?”原本只是一件追星的小事,现在却演化成了一件恶性的民生事件。

    “公安局那边,他们已经把滋事的人带走了,与我们酒店无关,所以问题不大。至于电视台那边,我马上给他们台长打个电话,希望能拦截住那个采访不要播出。”

    丁畅恼火地道:“到底是谁干的好事?以前可从来没出过这种岔子!”

    韩家禾走到电梯口站定,伸手按下按键,用冷静到几近冷酷的声音道:“这件事你负责去查。想必是酒店内部的人,不管是谁,一旦确定立即开除。”

    丁畅一听到开除,未免有些心软,“真的不管是谁都开除吗?”

    韩家禾神色静默地道:“不管是谁。”

    “会做出这种恶意泄密事情的人,一定对酒店有着不善的企图,这种人,绝不可能还留他在酒店里。”

    丁畅收起自己的犹豫,冷静地回道:“我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丁畅已经带着他的结论,回到总经理室。

    “有结果了?”韩家禾坐在办公桌后面,蹙眉询问。

    “没有证据,但有了怀疑的对象。”丁畅的脸色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说说看。”

    “其实根本不用细究。知道这个案子具体细节的人,除了你我,就只剩下客服的王经理跟苏秘书。而……”丁畅停顿住了,眉心也蹙了起来,显然对自己的结论是排斥的。

    “说下去。”韩家禾何等精明的一个人,其实已经知道他的结论将指向何人,但不知为何,他竟有一丝拒绝相信的闪念滑过脑海。

    “苏秘书来之前,我们接这样的案子从未出过差池。”

    “你觉得是她吗?”他问得有些多此一举。

    “我想依苏秘书的性格,也许她并不是心怀不轨有意泄露消息的。她性格迷糊,无意间说漏了嘴也不一定。”

    不知道为什么,丁畅下意识就想为苏南笙辩解。原本他身为酒店的半个负责人,理应站在客观的角度来对待这件事。但在他的主观认知里,他怎么也无法把整天笑眯眯还有些孩子气的苏秘书跟心思狡诈的泄密者联系到一起。

    韩家禾轻嗤一声,“知人知面难知心,谁知道她是不是一直拿单纯的表象来迷糊所有人?”

    没再多作讨论,他已直接按下内线电话,“苏秘书,你进来!”

    丁畅还想出言阻止他,“老韩,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你不好定谁的罪,万一冤枉了人家怎么办?”

    韩家禾冷静地抬起眼睛,“我没说已经认定是谁干的,但我起码得一一调查才能排除嫌疑不是吗?如果没做过的话,我也冤枉不了她。”

    丁畅摊开手耸耸肩,对他这种冷静到冷漠的态度不敢苟同。老韩这家伙,冷酷起来,说出来的话只怕比刀子还刺人,但愿苏南笙这丫头能受得了。

    “我先出去了。”他见南笙已经推了门进来,便动作利落地闪出门外,带上门走人。

    南笙知道今天老总的心情肯定不会好,也知道总经理室里的气温将会有多低,所以她很识趣地将一些零碎工作压了下来,没敢随便进来打扰他。

    不知道他突然叫她进来有什么事。进门的时候她远远看了他一眼,没太看清他的表情,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一定难看。

    她老远站着,低眉顺眼的样子,实在是怕了办公桌后面那个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原本生得极好看,明亮璀璨如夜空里的星。可是一旦阴沉下来,绝对不是一般人敢去正视的,至少她在这种氛围下就不敢。

    “过来。”他在那头发号施令。

    南笙象征性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为什么低着头?”

    南笙暗自皱眉,假装没听见他的问话。他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但不会是打算拿她当出气筒吧?

    “把头抬起来。”波澜不惊的语气,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强势。

    南笙皱了皱眉,终于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还用吊儿郎当的态度面对他,她会不会死得很惨?

    “韩总,您有何吩咐?”她微笑着询问,虽然笑容有点僵硬。

    韩家禾神色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用公事化的语气道:“苏秘书,今天酒店发生的事,你怎么看?”

    南笙想了想,很中肯地回道:“我想,应该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他冷然地勾了下唇角,问:“那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

    南笙摇摇头,“我不知道。”别说她是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随口乱说,尤其是说给领导听,感觉像是在打小报告。

    韩家禾看了她一会,冷然的声音飘了过来:“对方原计划明天才入住,在这之前,知道整件事相关细节的只有我、丁畅、客服的王经理和你,你觉得,会是谁泄露了消息呢?”

    南笙的脸慢慢僵了起来,表情仿佛滞住了。

    “您这话的意思……”

    “之前类似的案子我们接过许多,从来没出过差错。这一次,苏小姐你觉得问题会是出在哪里?”他的态度越发咄咄逼人。

    南笙的胸口像是被堵了块石头,压得她气闷,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

    “难道您怀疑是我?”太过分了。

    “苏小姐……”他一口一个“苏小姐”,突然变得陌生,陌生得南笙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换位思考一下,你觉得你不该被怀疑吗?”

    南笙气极,反而平静下来。压住呼吸道:“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呢?”

    “你如何证明?”他眯起眼睛。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她反驳。

    “的确,我没有证据。但是苏小姐,你这几天工作都心不在焉,这作何解释?”

    南笙在心里冷笑。他这是做什么?当她是罪犯来审问吗?

    “原来说这么多韩总您也不过是揣测而已。我心不在焉是因为私事,光凭这一点就怀疑我,那是没用的。”还以为,他应是个面冷心善的人,原来她还是看走了眼,眼前这个人,十足一个冷酷到几近冷血的奸诈商人,因为自己的利益受了损失就随便乱怀疑人。

    他的眸光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冰封不动的表情也有了一丝裂缝,“什么私事?觉得自己迟早会嫁入富贵人家,所以就可以不用心工作了是吗?”

    他想起来了,这一个星期以来,向天峻的花天天送到,大束的新鲜玫瑰,带着娇艳无比的颜色。他有眼睛,全都看在眼里,莫名觉得那暗红的颜色嚣张得十分刺眼。

    南笙像是被他甩了一耳光。不是在谈论公事吗?他有什么资格来对她的私事指手划脚的?

    “我会不会嫁入富贵人家那是我的事,不劳韩总操心。你没有证据就对我乱加指责,根本莫名其妙。你可以解雇我,但没给我一个清白之前,我是不会轻易走的。因为我绝对不会背着不属于我的罪名离开,等查明真相之后,我会找你要一个交代。”

    大声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一下……”

    她根本不作理会,大步走到门边拉开门。

    “苏南笙!”

    她走得眼都未眨一下,“砰”的地一声甩上门。

    韩家禾看着被甩上的门,下意识将手边的圆珠笔拿起来,握紧,一个用力过度,笔便从中间被折断了。

    他刚刚是在干什么?居然打着公事的幌子去质问她的私事,像她说的,他有什么资格过问这些?

    最主要的,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些?他不是游手好闲的人,为什么却突然对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动起了关注的心思?

    明明“喜欢”这个词,早就已经在他的生命里消失掉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