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帝有宠妃 第一章
启元六年春,大齐开始自启元帝登基以来首次大规模选秀,经过层层筛选,新一批官家女子怀着或期盼,或紧张,或平静的心情踏入了大齐后廷。
御书房内,启元帝赵弘佑望着御案上的密函当中的某行字,右手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敲在案上。
“贵人苏氏,前江闽总督苏铭韬之女……”
父母双亡,寄居舅家,姿色尚佳……
他眼神幽深,许久,才若有所思地扬扬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
芳华宫西侧殿宁芳殿内,进宫已将近两月的苏沁琬正歪在湘妃榻上,无聊地翻着手中书册。
一阵稍带有几分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进来,她无奈地揉揉额角,这般没规矩,除了那个傻丫头淳芊外不作他想。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小宫女淳芊便脸带不忿地走了进来,难为她仍记得先向主子行了礼,这才气哼哼地告状,“贵人,内务府那些人实在是狗眼看人低……”
“嘘……”苏沁琬见她开口便没轻没重,连忙轻声制止。见淳芊吐吐舌头乖巧地坐在榻边替她按捏着腿,这才没好气地戳戳她的额头,“都说了几回了?不许再这般没规没矩,宫里是个重规矩的地方,你再这般莽莽撞撞的,万一惹出事来,我也救不了你!”
淳芊老老实实地认错,“奴婢知错了!”
苏沁琬轻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这样的性子,也不知是怎样在宫里生存下来的。
“内务府分配各宫物品都是按规矩办事,你也不必过于介怀,不过些胭脂水粉罢了,何苦把自己气着。”她低头继续翻着书册,不在意地道。
淳芊轻哼一声,嘀咕道,“还不是瞧着那两位声势大,这才上赶着……”瞄到主子一记警告的眼光,她只能不甘不愿地将未尽之话咽了回去。
启元帝赵弘佑虽不过二十有二,可却是个清心寡欲又勤政的,是以一个月也进不了后.宫几次,便是偶尔进来,也多是歇在蕴梅宫清妃处,间或到其他高位分妃嫔处,她们这批新进宫来的,进宫都快两个月了,竟是仍没人侍过寢!
苏沁琬却也清楚,如今这表面的平静总有一日会被打破的,景和宫西侧殿的方嫔、储禧宫东侧殿的常嫔,这两人是她们这一届秀女当中最为出众的,头一位侍寝的多是这两人中的一个。
她嘲讽地笑笑,方嫔与常嫔,其实不过燕贵妃与徐淑妃争夺后位的工具罢了!
当今皇帝赵弘佑,乃文昭皇帝嫡长子,生母文纯皇后,年十六登基为帝,次年迎顾命大臣夏太傅嫡长孙女夏馨惠为正宫皇后,亦即贤敏皇后。贤敏皇后贤德,前朝后宫颇有赞誉,只可惜却于几年前薨逝,连腹中的小皇子亦未能平安降生。
贤敏皇后殡天后,中宫无主,如今便由燕贵妃及徐淑妃共理六宫事宜。
只可惜,燕徐二妃虽掌权,可论圣宠却不如蕴梅宫的清妃,况且这清妃也不是出身寻常人家,她乃贤敏皇后一母同胞的妹妹,夏太傅嫡次孙女,比之出自燕国公府的燕贵妃及出身丞相府的徐淑妃也毫不逊色。
而方嫔如今居住的景和宫,主位便是燕贵妃,常嫔所在的储禧宫,主位是徐淑妃!这当中打着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瞧便知。
方常两人姿色出众,又有强大的靠山,前程自是一片大好,也莫怪有人眼巴巴地粘上去。
淳芊见主子静静地翻阅书册,不由得偷偷打量着她。
榻上的女子松松地挽着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枝碧玉簪子,几缕调皮的发丝柔柔地垂下来,不施黛粉的素净脸蛋上是一片平和惬意,微垂的眼睑将她眉眼处的妩媚掩住几分,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显得她更是娴静如水。
“贵人,你可真好看!”淳芊喃喃低语。
苏沁琬诧异地抬头,见小丫头一副傻愣愣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真真是个傻丫头!”她轻轻点了点淳芊的额,好笑地摇摇头。
随着她这一声轻笑,眉眼一下便荡了开来,那一双明眸竟似顾盼传情般,端的是妩媚惑人,娇媚多情!
淳芊按按‘呯呯’直跳的胸口,傻乎乎地道,“是好看,尤其笑的时候,让人、让人移不开眼睛!”
苏沁琬掩嘴轻笑,却不再看她。她自知自己算得上有几分姿色,否则舅舅也不会好吃好穿地养着她,还千方百计找门路把她送进宫来。只可惜,如今启元帝偏好清雅出尘,娴静怡人的女子,大齐女子亦多是追求秀而不媚、淡雅如菊,似她此等艳媚之容,怕是入不得贵人的眼。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就是想着在宫中平安终老的,孤身一人,是贵是贱又有何区别?她求的不过平安二字!平安,是这世上唯一真正关心她的人再三嘱咐的——
“嬷嬷不求小姐荣宠一生,只求小姐一生平安……”
“替我更衣,我到魏姐姐屋里寻她说会话!”她敛敛思绪,干脆起身,总呆在屋里也不是事儿,倒不如与魏娴说笑一阵子,权当打发时间。
魏娴是与她一同进宫的秀女,选秀期间对比她小一岁的苏沁琬多有照拂,如今两人同居一宫,情份自是与旁人不同些。
对苏沁琬来说,魏娴是她自父母过世后遇到的唯一一个待她真心实意好的人,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不怀好意,实在是非常珍惜与魏娴的这一段情谊。
淳芊手脚麻利地替她换了一身衣服,再重新挽了发髻,这才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两人从屋里出来,迎面便见宫女绣裳正走过来,瞧见她们的身影似是缩了缩,片刻的功夫又坦然自若迎上前来见礼。
苏沁琬斜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便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绣裳望望她的背影,心中微恼,不过一个孤女罢了,纵是进了宫也仍然是孙府那不被待见的表小姐,有什么好嚣张的!
苏沁琬不过正六品的贵人,除了她带进宫的绣裳外,内务府还分配了三名宫女侍候她,此外还有两名小太监及四名粗使小宫女。
对这些名义上属于她的宫女太监,她并无多大感觉,也不曾想过立威震慑敲打之类的,连亲人都能毫不留情地利用她,更何况旁人。在皇宫这种权势滔天,富贵迷人眼的地方,人往高处走实属平常,若一个人要背叛,纵是你平日再如何恩威并重,也是阻挡不了的。
而她,自问并不是多有魄力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能引诱他们一直跟随自己。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求别人所谓的忠心呢?
恒华殿的小宫女茉雪见她过来,连忙上前见礼,“奴婢见过苏贵人!”
“魏姐姐可在屋里?”
“真真可是巧了,良媛刚才回来!”因是与主子相熟之人,茉雪笑着直接引她们主仆进屋去。
“喜上眉梢,红光满面,姐姐可是遇到了好事?”进门便见魏娴脸上尽是欢喜难抑的表情,苏沁琬忍不住打趣道。
魏娴身子一顿,脸上的笑容有小片刻的凝固,不一会却重又扬起笑容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妹妹光临,岂不是好事?”
苏沁琬抿嘴轻笑,并不曾留意她方才片刻的不自在。
魏娴眼带复杂地望了望她,如此容貌,只怕……
“我在屋里觉着闲得慌,特来寻姐姐说会话。”
“你这坏丫头,也只有这会才想到来寻我,平日里倒总憋在屋里,也不怕闷得慌!”魏娴连忙收敛心绪,拉着她在美人榻上坐下,柔声笑着道。
苏沁琬轻笑一声,“我倒想常来,可又怕姐姐嫌弃,如今得了你这话,那我得一日里来几回,到时你可不许嫌我!”
“哪敢嫌弃你这促狭鬼!”魏娴轻轻点点她的额头,两人低声说笑一阵,魏娴才恍似不经意地道,“说起来咱们进宫也一个多月了,却一直未能得见天颜,也不知何时才有那等福份。”
苏沁琬笑笑,“皇上勤政爱民,日夜为国事操劳,一时抽不出空来也是有的。”
“听说,听说皇上,皇上是、是位气宇轩昂……”魏娴脸蛋越来越红,双手不停地绞着绢帕,蚊呐般道。
苏沁琬好一会才听清楚她的话,怔忪片刻,望了望魏娴满是娇羞却又充满期待的神情,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皇上乃真龙天子,自是气度不凡……”她干巴巴地回道。
魏娴也不在意,心里眼里洋溢着浓浓的娇羞欣喜。
苏沁琬怔怔地望着她布满红霞的脸庞,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终是没有说出口。
寻常女子提到订了亲的未来夫君都会既期待又担心,当今皇上虽不是一人的夫君,可仍是架不住她们心有所盼,那本是最寻常不过不是?
第一卷:帝有宠妃 第二章
从魏娴屋里出来,苏沁琬总觉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直到前方一身华服的女子映入眼帘,她方才定定神,迎上前去见礼,“嫔妾见过淑仪娘娘!”
淑仪简萍玉,乃芳华宫主位,位列九嫔,是启元帝首批妃嫔之一,算得上是宫中的老人了。
见是苏沁琬,简淑仪含笑点头,“苏贵人免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又望望她身后不远的恒华殿,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地道,“苏贵人这是从魏良媛屋里出来?你俩倒真是姐妹情深!”
苏沁琬无暇深思她话中意思,恭恭敬敬地再朝她福了福,却不再多话。
简淑仪也不在意,又随意问了她几句在宫里的适应情况便让她回去了。
“瞧方才苏贵人的表情,看来果真如娘娘所猜测那般,魏良媛并不曾将今日之事告知她。”望了望苏沁琬渐渐远去的背影,简淑仪的贴身宫女绿双压低声音道。
简淑仪轻笑一声,语带嘲讽地道,“涉及前程,便是嫡亲姐妹都能背后捅刀,更何况这半路出家的所谓姐妹!”
绿双沉默不语,姐妹之情……这是主子一辈子无法释怀的痛。
她暗暗叹息一声,这才扶着简淑仪的手往后殿去。
自这日之后,苏沁琬仍如往常一般,闲来便绣绣花、看看书,偶尔与淳芊东拉西扯闲聊一阵子。说起来小宫女淳芊也是她进宫后的意外之喜了,小丫头性子跳脱,率真淳厚,似一缕夺目的阳光一般,照进她昏暗的人生当中。
期间她也有好几次到恒华殿去寻魏娴,可每回恒华殿的宫女都说她出去了,连续几日均是如此,让她疑惑不已,好不容易这日趁着两人一同到漱勤殿向燕贵妃及徐淑妃请过安后返回芳华宫,并肩而行的路上,她终是好奇地问,“姐姐这几日在忙些什么?妹妹本想到恒华殿寻你,可每回都她们都说你出去了。”
魏娴眼神微闪,片刻才若无其事地道,“左右无事,不过随便逛逛,也当是尽快熟悉宫里,这毕竟是一辈子生活的地方。”
苏沁琬心中一滞,暗叹一声,却也不再追问,如此推搪的理由她又怎会听不出,只是对方既不愿说,她再追问下去只怕会有损彼此情谊。
“姐姐清丽无双,配上这身流仙裙,真真九天玄女也不过如此了,难怪方才淑妃娘娘都赞不绝口。”谄媚的女子声在身后不远处传来,苏沁琬脚步一顿,轻轻拉着魏娴的袖口往旁边让道。
这样如众星捧月的气派,除了与她们一同进宫的“双姝”之一的常嫔外不做他想。
“确是如此,凭姐姐的绝世姿容,头一位承恩露的肯定是姐姐了!”
“江常在说得极是!”
……
“世上无绝对,话可别说得太满了!”蕴含着浓浓不以为然的嗓音在她身旁响起,虽是很小声,可仍是让苏沁琬听了个分明。
她心中一突,诧异地侧头望了望看似谦让地微垂着头,可却不屑地瘪着嘴的魏娴。
高傲地仰着头的常嫔自然不会留意路的一旁谦让自己的低位份妃嫔,她已从徐淑妃口中得知,再过不了多久,皇上便会宠幸新人了,一向自负容貌的她,在新人当中能让她视作对手的也只有景和宫那位方嫔,其他人还入不了她的眼。
燕贵妃与徐淑妃共理六宫事宜,为免宫人两头奔波,启元帝很是体恤地让燕徐二妃在漱勤殿内理事,如此一来,倒是免了妃嫔们先去景和宫还是储禧宫的为难。
苏沁琬不得不承认,一国之君就是一国之君,思虑如此周全,连此等小事都想到了。直到她某日从漱勤殿请完安出来,甫一抬头,便见一座异常磅礴的雄伟宫殿。
那是历代皇后居住的凤坤宫!
那一刻,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画面——两只奔跑着的毛驴,互相撕扯着追逐挂在它们眼前晃悠、触手可及的一根红萝卜。
打倒对方,它就是你的了……
她打了个寒颤,立即将这诡异的画面拍出脑海中!
当今皇上仁德,才不会做这般恶劣的事!
隔得几日,趁着阳光明媚,用过午膳后,苏沁琬懒懒地睡了半个时辰才幽幽转醒。屋外听到响声的宫女连忙进来,整理床铺的整理床铺,侍候梳洗的侍候梳洗。
见屋里收拾妥当了,苏沁琬摆摆手便让她们出去,独留下替她梳头的淳芊。
对主子不是让带进宫的绣裳,反让淳芊贴身侍候的行径,永芳殿的宫女们经过一段时间的嘀咕后,现已习以为常了。
苏沁琬自然清楚她们的疑惑,可也不在意。已经过了四年多小心谨慎、忍气吞声的日子,她再不愿压抑自己,这是她要过一辈子的地方,难道还要为了个奴婢而委屈自己?
淳芊一般替她梳妆,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闲话,苏沁琬也不阻止,脸上始终挂着纵容的浅笑。
“贵人,在你小憇时,奴婢见到魏良媛带着茉雪出去了,不过,奴婢总觉得她与平时有些不一样。”淳芊苦恼地皱着眉,手上动作却不停,麻利地将那如瀑青丝挽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髻,再用簪子固定好。
“有何不一样?”苏沁琬好奇地追问。
“嗯,嗯……”淳芊两道秀眉都快要挤到一处去了,良久,她才猛地一拍手掌。
“好看,奴婢觉着她比平日里见的都要好看!”
苏沁琬愣了片刻,心中狐疑更深,联想到魏娴这几日的举动,一个朦朦胧胧的想法慢慢在她脑子里升起。
“贵人、贵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那个想法即将成形,却被太监小安子突然而来的惊慌失措的叫声生生打断了。
苏沁琬心中一阵急剧乱跳,总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可却仍强作镇定地由着淳芊扶起她,“何事如此惊慌?”
“贵人,魏、魏良媛,魏良媛殁、殁了!”小安子跪在地上颤声道。
苏沁琬身子一软,几乎要栽倒在地,亏得淳芊紧紧抱住她。
“你、你说什么?谁、谁殁了?”她脸色雪白如纸,怀着一丝微弱的期盼,死死盯着小安子。
“魏、魏良媛,恒华殿的魏良媛,殁了!”小安子哭丧着脸。
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苏沁琬身子一晃,胸口处是一阵阵抑制不住的痛楚。
死、死了?
芳华宫恒华殿的良媛魏娴失足落水身亡的消息,很快便在宫里传开了。
永芳殿内,苏沁琬静静坐在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手上紧紧抓着的那只通透的玉镯子,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砸在玉镯子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那是选秀那日结识魏娴时,两人交换的礼物……
那个在她中暑时衣不解带照顾她,要与她做一辈子好姐妹的魏娴,还未来得及绽放年华的绚丽,就那般流逝了……
落水而亡?魏娴又怎可能会是落水而亡!她至今记得,当日她得意洋洋地谈及自己在外祖母家中偷学凫水的趣事,也曾见识过她的水性,采薇苑那不过半人深,清澈见底,连根水草都无的小小池子,怎可能会让她溺毙于此!
苏沁琬擦擦汹涌而出的泪水,心中悲恸难当。魏娴性情开朗,守礼知进退,从两人相识至今,她从不曾见她与人有过争吵,待人亦是多有谦让,加之进宫日子也短,这样的一个人,她实在无法想像竟会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是的,她从不曾相信失足落水那套说辞。
“贵人……”淳芊小心翼翼的叫声乍然在屋里响起,她擦擦眼泪,哽噎着问,“可查清楚了?”
“都查清楚了,魏良媛每日用过午膳后外出是在六月二十九日这日开始的,一直到出事,这当中均是一日不落,不但如此,她每回行走的路线均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的都会在中途将跟着侍候的宫女撇下小半个时辰。七月初四出事那日,跟在她身边侍候的是宫女茉雪,与其他宫女一样,她也是在中途便被魏良媛寻了个理由打发走了。”
“第一日,她是在月华楼附近将宫女翠羽支开的;第二日是在缈云斋;第三日在湘碧馆……”见苏沁琬起身往书案前走去,铺开宣纸,拿起笔架上的笔蘸蘸墨,淳芊缓缓地报出一个个地名,她每说一句,苏沁琬便根据记忆将她所说之处在纸上一一标记出来。
望着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名称,苏沁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陷入了沉思当中,六月二十九日……她记得自己是六月二十八那日到恒华殿寻魏娴,她仍记得当时的魏娴,脸上是激动欢喜的神情……
想到此处,她心中一滞,细细盯着纸上那一个个的名字。
月华楼、缈云斋、湘碧馆……她提着笔将这几处用线连起来……
第一卷:帝有宠妃 第三章
“淳芊,你们可记得这里面有什么地方?”她侧头问身边的淳芊。
淳芊探头望望她所指之处,见方才几个名字已用线连了起来,苏沁琬手指指着的正是这几处包围着的空白处。
她沉思片刻,努力回想,“里面有听雨阁、研菲阁,还有……”
“临荷轩!”苏沁琬补充道。
她每说一个地方,苏沁琬便在纸上相应位置添上,最后,她提着笔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才又一笔一画在上面落下“采薇苑”三个字。
采薇苑,是魏娴身死之处……
她深呼口气,冷静地分析。魏娴与宫女分开的这几处,均离听雨阁、研菲阁及临荷轩不远,而采薇苑……与她撇下茉雪的沐夕居最接近,她猜测魏娴估计是去了什么地方回来寻茉雪,在途经采薇苑时出的事。
至于她去了何处……若按她的想法,必是听雨阁、研菲阁与临荷轩中的一处。
那三个地方因地处偏僻,平日少有人来往,便是有,也多是匆匆而过,若无特殊原因,她是不相信魏娴会日日往那边去的。
苏沁琬来回抚着“采薇苑”那三个字,有些许出神,或许从她踏入大齐后廷那一刻开始,她便逃不开、躲不掉这宫里的种种纷扰是非,在宫中平安终老,看似一个很小很小,实际却是不易达到的愿望。
魏娴的死,如同当头一棒,将她从得过且过的圈子里敲醒过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她不想任人鱼肉,也不愿自已有朝一日也如魏娴这般,死得无声无息。
“贵人,魏良媛的死……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淳芊见她沉默不语,惴惴不安地问。
苏沁琬苦笑一声,却也不回答她,纵是知晓魏娴的死另有隐情又如何,她人微言轻,身边也只一个淳芊可用,又能做得了什么?
只是,明知魏娴的死不简单却要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也自问做不到。
“苏贵人,淑仪娘娘有请!”正茫然间,门外小宫女果儿走了进来禀道。
苏沁琬一怔,简淑仪主动让人来寻她,这可是自进宫以来的头一回。进宫这段日子,她虽不敢说对简淑仪有多了解,但却也清楚她是个诸事不理,深居简出的。虽并没多少圣宠,可因她曾孕育过皇长子,即便皇长子夭折了,可启元帝待她依然优厚。
她不敢耽搁,由得淳芊替她整理过衣冠,再细细补了妆容,这才往正殿而去。
“嫔妾见过淑仪娘娘!”入了门,她规规矩矩地向端坐上首的简淑仪行了礼。
“苏贵人免礼!”简淑仪淡然地道。
站在她身旁的绿双冲周围的小宫女们打了个手势,那几人福了福便静静地退了出去,最后出去的那位顺手轻轻拉上了房门。
苏沁琬心中直打鼓,猜不透对方此举用意。
简淑仪凝望着她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让苏沁琬更是摸不着头脑。
“娘娘……”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听闻苏贵人命人查探魏良媛生前数日之事,可有此事?”
苏沁琬一惊,倒也不否认。简淑仪便是再不理事,对自己宫中的一举一动想也是心中有数的。自己让淳芊私下询问侍候魏娴的宫女,她知道却也不奇怪。
见苏沁琬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简淑仪也不在意,平静无波地继续道,“魏良媛能得苏贵人如此姐妹,倒也不枉来这一遭。如今她骤然离去,苏贵人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不管她因何而去,你觉得凭你如今身份地位,又凭什么为她洗刷冤屈?”
苏沁琬脸色唰白,猛地望向面无表情的简淑仪,颤声道,“娘娘若是知晓当中隐情,还请实言相告,嫔妾……”
“本宫仅知道魏良媛曾在临荷轩外见到皇上离去的身影,其余的一无所知,亦无意去打探。你该清楚,若魏良媛之死真是别有隐情,对方既能将她无声无息地谋害于宫中……那她的势力可见一斑。”
苏沁琬脑中一片空白,魏娴生前那些异样总算是有了解释,原来她果真是见过当今皇上。难怪,难怪她会一再避人耳目,难怪她会说出那样的话。
如此看来,她那几日外出,想来是打算再来一番偶遇,只可惜却一直未能如愿,否则便不会仅是撇下宫女小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枉送了性命?
她神思恍惚地回到自己屋里,淳芊见她这副模样,也不敢打扰,轻轻拉上房门便退了出去。
“在宫里,从来便没有能独善其身的,要想安身立命……”简淑仪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回响,她低着头,如玉般的双手越攥越紧。
许久许久,她才轻轻将手腕上魏娴送给她的镯子褪下来,小心翼翼地擦拭一遍,再放入绒布锦盒中,将盖子合上,外头再加了把锁。
她来回抚着盒面,良久,才起身将锦盒锁入柜中。
“娘娘,你为何对这位苏贵人如此另眼相看?凭她这妩媚之容,怕是不为皇上所喜。”苏沁琬走后,绿双终忍不住问。
自当年那事发生后,主子对宫里一切人与事都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如今竟然会提点苏沁琬,不得不说真真是出乎她意料。
简淑仪嗤笑一声,“同一种菜式吃得久了,也会想换换口味,圣心难测,将来之事谁又说得准呢?本宫提点苏沁琬,不过是想着赌一回罢了……”
良久,绿双又听得她幽幽地道,“我只怕自己等不到那日……”
她只觉胸口似是被重拳击中一般,钝钝的痛。她痛恨,痛恨当年那人,比之那真正的幕后之手更甚!若不是她,主子这几年何至于过得如此苦!
小小一个从五品良媛的死,不过如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便消退了,每年宫里因种种缘由死去的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魏娴的死,除了她身边亲近的人,以及某些有心人外,根本不会有人记得曾有一位如花女子,还未来得及绽放便枯萎了。
“失足落水而死?她们果真如此判定的?”龙乾宫正殿内,坐在上首的启元帝冷冷地问。
大太监郭富贵将身子躬得更低,“回皇上,两位娘娘均派人查探过,魏良媛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出事的岸边一处有几个鹅卵石,并女子打滑的脚印,故才确定了魏良媛失足落水而亡。”
启元帝嘲讽地勾勾嘴角,片刻中眼神一片阴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放任了这么多年,某些人还真以为自己能在后.宫翻云覆雨了!
从浣衣局抱着换洗的衣物回来的绣裳,远远便见淳芊从苏沁琬屋里出来,她不屑地撇撇嘴,对自己不受苏沁琬待见一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一个无宠的正六品贵人,还不值得她耗神。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寻个门路换个有前程的主子,那才不枉她进宫一场!
过得几日,宫里一下振奋起来了,原是近段日子一直忙于朝政的当今皇上终于重又进后.宫里来了,一时间,六宫妃嫔均有些坐不住了。
贤敏皇后殡天后,启元帝仅有的子嗣——未满周岁的大皇子及大公主先后夭折,一晃几年过去了,期间宫里虽也陆续有妃嫔有孕,但均因各种缘由未能平安将皇子皇女产下,而最为得宠的清妃,进宫至今却是从未传过喜讯。
若能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纵是日后圣宠渐少,在宫里亦仍是有一分保障。更何况,长子长女,就算不是嫡出,地位比其他皇子公主总是占优势的。
自得知皇上不日将重翻绿头牌后,通往各宫的道上处处可见衣袂飘飘、柔美出尘的婉约女子,便是每日在濑勤殿理事的燕贵妃及徐淑妃,妆容都较往日多了几分精致。
苏沁琬清楚自己要从六宫妃嫔中脱颖而出并不是件容易事。论容貌,她不是启元帝喜爱的类型;论家世,纵是她生父曾官至总督,可毕竟人走茶凉,与出身名门世家的其他妃嫔相比,那简直不值一提。莫说内务府那些人不看好她,便是她自己,也并无多少把握,君不见历朝历代多少后宫女子终其一生亦无缘得见天颜。
红颜白骨,便是宫中无宠女子的写照。
“墨香,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含有几丝惆怅的女声在静谧的蕴梅宫正殿显得尤其清晰。
“娘娘何出此言?您如今正是风华正茂,怎说这般话?”墨香一边替她卸下头上的珠钗发簪,一边笑着道。
“都说新进宫的方嫔与常嫔是难得佳人,皇上想来……”大齐后宫宠爱最盛的清妃幽幽地道。
“那两位给娘娘提鞋都不配,不过是景和宫和储禧宫妒忌娘娘得宠,捧起来的跳梁小丑罢了!”墨香不屑地撇撇嘴。
清妃微微一笑,不施粉黛的娇嫩白皙的脸庞染上一抹淡淡的粉色,一双明眸竟似含着盈盈水光一般,如花娇美,让人忍不住细细珍藏,贴心呵护,好一位绝代佳人!
***
“这宫里,又有热闹可看了……”盈盈跳动的烛光,映得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的女子脸上的笑意更添几分诡异。
第一卷:帝有宠妃 第四章
“娘娘,皇上今日不曾到蕴梅宫中去,只也不曾召新进宫来的这批女子。”景和宫中,大宫女映春一边替燕贵妃按捏着肩膀,一边将刚得来的消息轻声回禀她。
一身冰蓝色宫装,头挽着流云髻,耳带碧玉翡翠明月珰的燕贵妃懒懒地道,“蕴梅宫那位看了这么多年,再美再出尘也是昨日黄花了,如今又有更鲜嫩的进来,本宫倒要瞧瞧,夏馨雅这位清雅绝伦的清妃娘娘,可否再留得住皇上。”
清妃夏馨雅,作为后.宫唯一一位有封号的妃嫔,启元帝对她的喜爱可见一斑。
“新进宫的这一批当中,可有些不安份的?”燕贵妃轻抚着染着浅浅桃粉色蔻丹的指甲,随口问道。
“新进的这一批,除了储禧宫那位常嫔及不长眼的几位外,其余的倒也安份,只不过,奴婢倒是觉得,等皇上开始翻牌子,再沉得住气的恐怕也要坐不住了。”映春低声道。
不长眼的,自然是指投向了储禧宫徐淑妃处的。
燕贵妃冷笑一声,对中宫后位虎视眈眈的并不只她一人,徐淑妃徐韵兰,便是她最大的对手。只是,当初她争不过夏馨惠,被她压在头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夏馨惠死了,皇后之位,她是势在必得的。
她眼中一片坚定,眸光流转间,一丝狠辣一闪而逝。
“让方嫔准备着,敬事房那边你也要仔细打点,本宫不愿看到储禧宫那位压在景和宫头上!”
映春应了一声,行过礼便退出去安排了。
“贵人,你瞧……”好不容易硬磨着自上回从简淑仪处回来,便愈发爱关在屋里出神的主子出来散心的淳芊,惊喜万分地扯了扯苏沁琬的衣袖,示意她往池中望去。
苏沁琬顺着她的动作望去,见前些时候还是小小花苞的荷花居然全开了,满池的荷花争相怒放,争芳斗艳,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望着这一片勃勃生机,苏沁琬这段日子的迷茫仿似一下便散去了,她笑着对满脸欢喜的淳芊道,“这满池的荷花,让我想起曾经在池里泛舟的乐趣。”
淳芊意外极了,“贵人也曾做过如此有意思之事?”
“你可别小瞧了我,我做过的事可多着呢!”许是身旁的小丫头这几日一直千方百计地引她开怀触动了她,又或是夏日里这满池娇艳让她忆起曾经的无忧无虑,苏沁琬语调中也多了几分欢快。
“在江闽时,府里也有一个荷花池,每逢荷花绽放时,爹爹便会带着我泛舟池上……”想到那些快乐时光,她整张脸洋溢着幸福欢欣的浓浓笑意,眼波流转的光芒,灿若艳阳。
“贵人,要不咱们也采几朵回去?”听苏沁琬说得兴起,淳芊也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苏沁琬先是四周打量了一番,确信除了她们主仆俩再无他人,又见荷花池周围都竖着半人高的护栏,加之心中也怀念那些美好,是以痛快地点点头,“好!”
两人靠近护栏半蹲身子,一手抓着护栏,一手探到池中,对准看中的荷花枝杆稍用力一掰……
“贵人,奴婢这朵比你的这朵要大!”淳芊望望主子手上那朵,再对比自己的,不由得意地道。
苏沁琬不服气,“可我这朵开得比你的好!”
“才不是,奴婢手上这朵开得更好,又大又好!”淳芊毫不相让。
“怎么会是你的好?你瞧瞧我这朵的花瓣,还有莲蓬,明显比你的更好看!”苏沁琬反驳。
“再怎么看也是奴婢这朵好!”难得见主子这副活泼模样,淳芊故意气她。
“你、你这坏丫头,明明是我的好!”苏沁琬气结。
“奴婢的好!”
“我的好!”
……
两人争锋相对,各不相让,苏沁琬突然狡黠一笑,素手一弹,一滴水珠飞向正得意洋洋的淳芊。
淳芊措手不及被水珠溅到脸上,她愣了小片刻,然后回过神来,一边将手往花瓣里蘸取水滴,一边迈开脚步向前方一招得逞后撒腿就跑的苏沁琬追去。
苏沁琬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追兵,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快,自父母过世后,她几乎没有真正舒心的一日。
“哎呀!”她只顾着回头看淳芊,却顾不得前面,直到身子撞上一个厚实的胸膛,继而反弹摔倒在地,那朵泛着水珠的荷花亦掉到了一旁。
她双手撑地,回头望向背着手高高站立的男子,一缕阳光从他身后照来,让她看不清对方容貌,可那身绣着金龙的衣袍,已经彰显出对方身份。
“嫔妾恭请皇上圣安!”心思转动间,她顾不上身上狼狈,连忙挣扎着起身行礼。
追上来的淳芊见出了意外,亦慌忙行礼问安。
赵弘佑望望跑得满脸红扑扑,额上还渗着浅浅汗意的主仆,剑眉挑了挑,视线落到苏沁琬身上。
前江闽总督苏铭韬之女,苏沁琬……
“爱嫔免礼!”他含笑亲自扶起苏沁琬,见她飞快抬眸望了望自己,白皙娇嫩的脸蛋上那由于奔跑而染上的红霞更艳,表情讷讷地低语,“嫔妾失仪,请、请皇上恕罪……”
赵弘佑见她一副懊悔认罪模样,而方才迎上来的那一眼,虽含羞藏恼带怯,可仍掩饰不住眉眼处的妩媚风情。
他脸上笑意更浓,右手轻柔地将她额角垂下来的发丝捋到耳后,眉角瞄瞄躺在地上的那朵荷花,柔声道,“爱嫔不过性情自然流露,又何罪之有?”
苏沁琬猛地抬眸望了望他,又飞快垂下头去,可是那双水波潋滟的杏眼愈发的明亮,似是按纳不住好奇地再次偷偷打量他一眼,又似是蕴着千言万语,缕缕情意。
饶是阅人无数的赵弘佑,也被她这集纯真与娇媚于一体的别样风情晃得有片刻的失神。众人皆以为他喜爱如仙子般的淡雅出尘,宫中女子更是恨不得将自己打扮得如孝女一般,可帝王真正的喜好又岂会轻易显露于人前!
宫里埋藏着多少阴暗血腥,纵是外表不染纤尘,那也不过徒增讽刺罢了。
“爱嫔天姿国色,又何需与花比娇?”赵弘佑含笑执起她柔弱无骨的纤手,轻轻拭去上面沾上的沙尘,继而牵着她往前方走去。
龙乾宫大太监郭富贵诧异地望了望两人的背影,可到底不敢多语,掌握着距离跟在赵弘佑身后,不敢离得太远,也不敢跟得太近。
淳芊惊喜万分地轻掩唇,手上的荷花也不要了,提提裙角跟在郭富贵身后。
苏沁琬心中呯呯直跳,根本无法留意对方带着她往何处去,一双明眸总控制不住偷偷往身边人瞄去,可又怕对方察觉,只一眼便收了回去。
她这番小儿女般动作又如何瞒得过赵弘佑,他不动声色地牵着她,脸上笑意浅浅。
倒真是个可人的!
苏沁琬再次偷偷望过来时,却迎上赵弘佑含笑的双眸,她轻叫一声“呀”便扭过头去,红霞慢慢从她脖颈处爬到耳后,再漫上脸颊。
赵弘佑轻笑着问,“朕脸上可有不妥?否则爱嫔怎总偷偷望朕?”
苏沁琬扭捏了片刻,偷偷望了望他依旧是笑盈盈的神情,便壮起胆子憨憨地道,“嫔、嫔妾就、就是觉得皇上真好、真好看……”
赵弘佑一怔,他活至如今这般岁数,听过的夸赞之话无数,可从不曾有人居然夸他好看的。
好看?他有些哭笑不得,堂堂一国之君被人夸好看?古往今来倒也是头一回听闻。
“胡说八道!”他板起脸,故作不悦地喝道。
苏沁琬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倒把赵弘佑及身后的郭富贵及淳芊吓了一跳。
“爱嫔这是作什么?”赵弘佑无奈摇头,“还不起来?”
“起、起不来……”苏沁琬泪眼朦朦地望着他,一滴泪珠堪堪挂在眼脻处,小脸有几分煞白。
赵弘佑心中有几分不悦,他方才那番举动已是极为不易,难不成还要……
“咕碌碌”的一下响声引起他的注意,他低头一望,见一粒手指般大的小石子被人挑了出来。
他又是一怔,望着跪在地上的苏沁琬艰难地挪动左膝,右手伸到膝下用力一挑,又是一粒小石子被拨了出来。
小姑娘轻咬唇瓣,眼眶红红地抬着头望了他一眼,便委委屈屈地垂了下去。
赵弘佑恍然大悟,她方才那般用力地跪了下去,膝盖撞上石子,难怪难怪!
他微弯下腰,只听一声女子娇娇的惊呼,已将地上的苏沁琬打横抱在了怀中。
“皇、皇上……”苏沁琬又急又羞,可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赵弘佑冲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是朕连累爱嫔伤了脚。”一边说还一边用力将怀中人往上托了托。
苏沁琬羞得将整张脸埋入他的怀中,好一会才蚊讷般道,“才、才不关皇上的事,是嫔妾……”轻轻浅浅的温热气息喷到男子脖颈处,女子若有似无的馨香萦绕周遭,让赵弘佑身体一紧,不由得将怀中软玉抱得更紧。
一路上的妒恨,苏沁琬便是没有亲眼目睹亦能感觉得到,可她全然不在意,深深埋在渗着龙涎香的宽厚胸膛里,嘴角一点一点地勾了起来……
机会稍纵即逝,幸运也好,刻意也罢,她都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第一卷:帝有宠妃 第五章
苏沁琬便这般一路招摇地被赵弘佑抱回了永芳殿。
“传太医!”刚把她放在床榻上,赵弘佑便沉声吩咐身后的郭富贵。
“不要!”苏沁琬大声阻止。
正要领命出去的郭富贵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征询般望向主子。
赵弘佑无暇顾及他,皱眉不悦地盯着拧着袖口偷偷打量自己的苏沁琬。
“嫔妾不要让旁人、让旁人……”她越说越小声,可那双羞涩又明亮的杏眼却固执地偷瞄着神色开始不豫的男子。
赵弘佑愣了愣,方想起她伤在膝上,若是让太医来瞧,势必要卷起裤腿……
“是朕大意了。”他笑叹一声,一撩衣袍在她身旁坐下,就要亲自查看她的伤。
苏沁琬连忙按住他的手,红着脸小声道,“嫔妾、嫔妾自己来便好!”
赵弘佑不置可否,用上几分力道将她按着自己的纤手拨开,小心翼翼将她的裤腿卷起,直到那一块淤青露了出来。
白皙嫩滑的肌肤,这般大咧咧地冒出一方淤青确是极为不搭,加之苏沁琬又是个娇养着长大的,那一身如凝脂般的肌肤更是娇嫩,愈发显得那伤处触目惊心。
赵弘佑长指轻柔地往伤处按了按,引来女子一声娇娇的痛呼,他好笑地望望含有两泡泪控诉般望着自己的女子,“爱嫔果真是如玉娇人儿,朕不过轻轻碰了碰都疼得这般厉害,若是等会上药,岂不是更痛得厉害?”
苏沁琬脸色愈发的白了,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清亮双眸眨了眨,那两滴盈盈泪珠堪堪挂在眼睫上,就是不肯往下掉。
她这番模样倒让赵弘佑生出几分想狠狠蹂.躏她的念头来,用力将这念头压回去,他侧头吩咐人去请医女,又顺手接过小宫女送来的冷毛巾就要覆在苏沁琬的伤处。
“皇上,让淳芊来便好。”苏沁琬见他这副要亲自动手的模样,连忙阻止道。见对方动作不停,又道,“要不、要不让医女来也行……”
“爱嫔身子娇嫩,万一她们不知轻重,那岂不是让朕心疼?”赵弘佑柔声道。
苏沁琬心中暗骂‘放一放毛巾又有何轻重不轻重的’,可面上却不敢表露。
赵弘佑一手固定着她的腿,一手将毛巾覆在伤处,感觉掌下如玉纤腿缩了缩,他微微一笑,突然用上几分力度按了按。
“啊!”苏沁琬一声痛呼,眼泪一下便飙了出来。
痛死了!这人丝毫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纵是她方才作派刻意成份居多,可如今这一下可是实实在在的痛。
他望望榻上眼泪汪汪,小脸煞白,身子仍在微微颤抖的苏沁琬,心中竟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满足感来。
“有那般疼么,嗯?”他笑笑地摆摆手,示意屋内的宫女退下,重又在榻边坐下。
苏沁琬委屈地偷望了他一眼,见他眉眼含笑,胆子一下又大了几分,嘟囔地道,“皇上、皇上也不瞧瞧自己是多孔武有力之人,嫔妾、嫔妾一个女流之辈,又、又怎承受得住。”
赵弘佑轻笑一声,用力将她抱到膝上,凑到她耳畔暧.昧地道,“朕这点力度爱嫔便承受不住,将来岂不是更……”
满意地看着苏沁琬白净的耳一下便变得红艳艳,他坏心眼地往上面轻轻一舔,感觉怀中娇躯颤抖了一下,脸上笑意愈发莫测。
“皇上,太医院的古医女到了!”郭富贵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压低声音回道。
太医院内除了太医,另有若干名医女,毕竟后宫中多是皇帝的女人,有些伤病并不适宜让男子诊治。
“贵人的伤并无大碍,每日里用太医院配好的药油按捏数回,不出两日便能痊愈了!”医女细细诊断过后,这才躬身向赵弘佑回禀。
赵弘佑也清楚这不过小伤,见医女也这般说,便吩咐她着人将药送来。
待药油送来后,他又亲自盯着淳芊替苏沁琬上了药,这才柔声叮嘱道,“爱嫔好生养伤,朕改日再来!”
“嫔妾……”见苏沁琬挣扎着要起身行礼,他忙止住了她。
“爱嫔无需多礼,好好养伤,朕等着……”
说到后面,他语气愈发低沉,气息喷到苏沁琬耳边,成功见到她又是微微颤了颤,这才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好生照顾苏贵人!”见屋外宫女打扮的几人,他沉声吩咐一声方往殿门去。
屋内的苏沁琬定定望着他大步离去的高大背影,片刻之后,垂眸掩饰眼中情绪。
郭富贵一声不吭地跟在主子身后,心中却是满腹狐疑,平日皇上散心是绝不乐意见到有后宫女子出现眼前的,今日不但主动现身,竟还那般体贴,跟在他身边侍候了十几年,他深知外表清俊持重的年轻主子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这宫里的风向,只怕要转了!
赵弘佑离去后,淳芊见主子脸上红晕未褪,想到今日这番巧遇,不由得欢喜地道,“江常在她们天天在御花园那一带晃,可愣是连皇上的影子都没见着,贵人难得出门一回却遇上了,真是老天保佑!”
苏沁琬微微一笑,片刻才叮嘱道,“此番话万万不能在旁人面前讲,免得让人说你轻狂!”
“奴婢知道,贵人放心便是!”
老天保佑?姑且算是吧!
***
“苏贵人?这又是打哪冒出来?”储禧宫内,徐淑妃将茶盏放下,蹙眉问贴身宫女素桐。
“回娘娘,这位苏贵人亦是今年新进的,如今居芳华宫侧殿,生父乃前江闽总督,只不过四年前病逝任上,苏夫人孙氏不久亦过世,遗留独女苏沁琬。因苏家无人,苏沁琬便由家仆护送投奔舅舅孙进荣,这孙进荣不过京中的八品小吏,见外甥女颇有几分姿色,便四处托人将其送进宫来,想来也不过是图谋几分前程罢了!”素桐细细将查探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一介孤女,不足为患,不过一逗人开心的玩物罢了。”徐淑妃听罢不屑地一笑,此等虾兵蟹将还不值她出手。再者,留着给蕴梅宫那位添添堵也是好的。
原本少人往来的芳华宫,如今总有心思各异的人打着慰问的名义上门来,尤其是新的这批妃嫔,原以为会是姿容出众又有靠山的常嫔或方嫔先拔得头筹,哪料到平空冒出一个芳华宫的苏贵人,虽现今仍未承恩露,但看皇上这般一路抱着她回宫,侍寝也不过早晚之事。
对于这些上门或明或暗打听内情之人,苏沁琬一律装聋作哑,众人见套不出话,心中暗恼,可又别无他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了。
苏沁琬膝上的伤本就不怎么严重,只歇了大半日便行动自如了,就是膝上的淤青仍未能完全散去,一眼望去仍是十分明显,让淳芊忧心不已,生怕会留下痕迹来,毕竟原是白璧无瑕,多了这点瑕疵终究不美。
赵弘佑离去前虽说改日会来看她,可苏沁琬却不敢把这话当真,她虽亦有些意外自己那番刻意表现竟能有如此好的效果,可帝心莫测,谁也不敢保证将来会如何。
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走出了第一步,那便再没有退路可走了,唯有死死地抓住帝宠,在大齐后宫中谋得一席之地。
隔得几日,她膝上那淤青渐消,虽未能完全消褪,但也只是极浅的一点颜色,若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而经过她那番“巧遇”,宫中闲逛赏花之人更是较之前多了不少,奈何却一直不曾听闻有哪个幸运的。
“恭喜苏贵人,今晚皇上翻的是您的牌子。”笑容满面的龙乾宫太监进得殿来,冲苏沁琬行礼道。
苏沁琬稍愣了小片刻,直到淳芊难得机灵地向传旨的太监塞了个荷包,这才抿嘴一笑。
“多谢公公!”
那太监连道“不敢”,眼前这位可是新进的这批中头一个侍寝的,若是侍候得好,将来前程必是不愁的。
“苏贵人,请吧!”
苏沁琬不敢耽搁,由着淳芊扶着她上了往华恩殿的轿辇。
妃嫔初次承宠均是在华恩殿,其后则看皇帝的意思,或继续在华恩殿,或往妃嫔所居的宫殿。
饶得是一早便有思想准备,可她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十四五岁姑娘,心中不是不忐忑的。
离目的地越近,她的手便愈发攥得紧,一颗心‘嘭嘭’直跳,当轿辇停了下来,外头响起太监尖尖的声音,“苏贵人,华恩殿到了!”她几乎控制不住脑子里那股落荒而逃的想法。
努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微微阖眼掩饰里头的惊慌,不断告诉自己绝不能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这一次,关乎着她的未来!
轿帘从外头打开的那一瞬间,她蓦地睁开眼睛,里面已是显而易见的欢喜与娇羞。
由着华恩殿的宫女引着她进了西殿处一间屋里,她也无心去留意屋里的布置,顺着宫女的指引坐到梳妆镜前被侍候着卸了妆。
“请苏贵人往甘露池沐浴!”
第一卷:帝有宠妃 第六章
她整个人浸泡在温度适中的池水当中,身后替她擦着身子的两名宫女力度掌握得很好,让她心中的紧张不安竟慢慢消散了开来。
净过身后,再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纱裙,质地轻柔飘逸的薄薄一层,根本无法完全遮掩满身的旖旎风光,她有几分不自在地将长长的发丝撩到胸前,将两处勾人的柔软堪堪掩住了。
莲步轻移,款款生姿,寝殿内正惬意地自斟自饮的赵弘佑,挑眉望着女子渐行渐近的婀娜身影,直到对方走至他的跟前,盈盈下拜,“嫔妾恭请皇上圣安!”
他含笑亲自扶起苏沁琬,长指在她泛着粉色的脸庞轻柔地抚着,然后顺着下颌、脖颈一路往下,直至那不盈一握的柳腰处才停下。
“清水芙蓉,大抵便是爱嫔这般模样……”
他的语调轻柔至极,却又蕴含着说不尽的暧.昧,让原就被他抚弄得娇躯颤抖不止的苏沁琬羞涩不已。
“那、那皇上可喜欢?”她睁着水灵灵的双眸期盼地望着他。
赵弘佑见她明明紧张得很,却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但如此,还放肆地展现眉眼处的妩媚,这般纯净又媚惑的可人,直勾得他心痒难耐,眼神愈发幽深。
“喜欢,朕喜欢极了!”他哑声道,见苏沁琬欢喜地抿嘴一笑,又飞快地瞄了他一眼,眸光流转间,是道不尽的娇媚惑人!
他轻轻拂开她胸前的长发,那若隐若现的美好景致乍然映入眼中。
“呀!”苏沁琬一声娇呼,就要伸手去掩,可赵弘佑比她动作更快,大手一拨,她披着的纱裙便滑落下了肩头,裸.露出来的肌肤如白玉般柔润光泽,盈盈跳动的烛光映得她更是柔媚醉人。
赵弘佑呼吸一窒,大手在她肩膀与锁骨处游移,触手细嫩光滑。
纵是苏沁琬故作大胆,如今也是羞得无地自容,就连双腿也在微微打颤,她双手环胸,力图掩住泄露的春.光,轻咬下唇怯怯地望了望赵弘佑,“皇、皇上……”
软软糯糯的嗓声仿如羽毛一般轻拂过他的心扉,彻底让他的耐性告罄……
随着女子一声惊呼,殿内那张宽大的床榻上瞬间便多了两个身影。
苏沁琬被他压在身下,头上的玉钗‘当’的一声掉落在地,满头如瀑青丝散在床褥上,她心中惊慌不已,尤其是察觉身上那件薄薄的纱裙已经被对方彻底撕裂后,几乎控制不住就要用力将身上的男子推开,幸而理智尚存,这才让她按在对方肩膀处的纤手方向一转,环住了男子的脖子。
“皇、皇上,嫔妾、嫔妾害怕……”她颤声道。
赵弘佑被她这般一搂,原本急切的动作不由得便停了下来,他微眯着狭长的双眼望着身下明明在颤抖,可动作却依然大胆的女子,见她轻咬着唇瓣,水汪汪的杏眼漾着无所适从的娇怯,心中竟然生出几丝怜惜来。
“爱嫔无需害怕,一切有朕……”随着最后一字落下的,是他覆在苏沁琬唇上的吻。
这个突然的动作一下便让两人同时怔住了。
赵弘佑愣愣地望着满脸绯色的女子,不明白从不愿碰女子的唇的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地亲了她,并且,居然还觉得这当中的滋味相当不错!
见苏沁琬亦是一副傻愣愣的模样,他微微一笑,想不明白便无需再想,他是天子,从来便不需要压抑自己,既然身下这名女子他有兴趣,那便尽情享受便是。
苏沁琬头一回被男子亲吻,脑中一时反应不过来,未等她回神,唇上又被温热覆上,那阵柔软轻轻地磨着她的,磨得她浑身酥麻不已,直到她突然感觉唇上多了一阵滑溜溜的湿润,惊得她就要叫出声来,趁着她牙关开启,那如灵蛇般的滑溜先是试探般探进去,让她愈发晕眩,许是感受到当中的美好,对方动作一下急了起来,直直便钻了进去,肆意横扫。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蕴含着酒香的浓厚气息融化掉了,整个人瘫软无力,口中溢出一串串娇娇的轻吟,让赵弘佑动作愈发的急促,只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
良久,他才喘.息着停下了动作,深深地凝视着身下之人,见她眼中是泛着雾气的迷离,双颊绯红,水润的唇瓣更添了几分艳丽及微肿,眼神更显幽深。
“皇、皇上,嫔妾、嫔妾差点喘不过气来了!”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苏沁琬,撅着嘴嗔道。
既然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她便要尽全力做到最好!
赵弘佑头一回遇到这样矛盾的女子,不管是她的容貌,还是她的行为。只是,这样的矛盾结合却不会让他心生不悦,反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期待。
他轻笑一声,突然不愿再如以往那般单刀直入、尽快了事,反而刻意地放慢动作,一点一点将她融化在身下……
一阵尖锐的痛楚袭来,苏沁琬痛得飙泪,脸上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她用力搂住在她身上逞凶的凶手,可怜兮兮地不停唤,“皇上、皇上,嫔妾疼,你轻点,轻点……”一边叫,一边努力放松僵直的身体,尽量让自己好过一些。
赵弘佑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前头的柔情虽然让他体会到不一样的美妙,可如今却让他难受不已,偏他到此地步竟然还因为心存怜惜而舍不得大动作。
这该死的心思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她更美更媚的女子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可却从来不会顾及这些。
他深呼口气,将所有的想法抛开,全心全意让身下的女子放松下来,直到她紧紧蹙着的蛾眉渐渐展了开来,身子越来越软,他甚至感觉到她的臀部轻轻动了动,似是催促一般,试探般动了动,见她只是娇娇地哼叫着,并无不适之处,终是忍不住大动作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沁琬才在昏迷中醒过来,察觉自己被搂进一个光滑厚实的胸膛,之前那一段段缠绵画面闪入脑中,脸蛋越来越红,简直似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赵弘佑心满意足地一下一下抚着她嫩滑的后背,见她醒来,不由得轻笑,低沉的笑声犹带着几份暧.昧的沙哑,“爱嫔这一把纤腰,柔若无骨,不盈一握,朕心甚悦!”
苏沁琬红霞满面,却反而睁着波光潋滟的杏眼回望他,认真地道,“皇上喜欢便好!”
赵弘佑一怔,片刻才朗声大笑,“爱嫔果然是个妙人儿!”
苏沁琬似羞还喜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心中却恍如落下大石一般,如此看来,皇上对她还是满意的,总算不枉她放下自幼所受的官家嫡女教养,努力迎合、全力讨好……
纵然是达成了目标,她仍记得自己的身份,如今的她,是没有资格留宿华恩殿的,是以只能强忍着满身的酸痛,挣扎着擦干净身体,将一旁早就放好的崭新衣物穿好,这才行礼告退。
赵弘佑见她知规矩,心中更是满意几分,一个将他侍候得舒服又知进退的女子,他自是不介意宠她。
想到今晚自己竟然一遍又一遍地发泄,他也吃惊不已。他本就不是重欲之人,否则也不会时常十天半月不召人侍寝,但如今对上苏沁琬,竟然这般食髓知味,不得不说,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与他一样意外的还有守在殿外的郭富贵,他简直不敢相信一向自持的皇上竟然也有如此失控的时候,这宫里的风向,看来真的要变了!
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回到了芳华殿,苏沁琬只想痛痛快快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再不想其他。
“奉皇上谕,芳华宫贵人苏氏,柔嘉维则,恪恭奉职,深慰朕心,着册封为愉嫔,钦此!”
翌日一早,郭富贵尖锐的声音在静谧的殿中响起,让跪在地上的苏沁琬一下便怔住了。
愉嫔?她不但是连升两级,还多了个封号……
同样的位份,有封号和无封号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而这后宫当中,只有蕴梅宫的清妃有封号,如今,又多了她,愉嫔,愉……
“啪!”一声瓷器落地声,将正回着话的墨香吓了一跳,抬头便见主子脸色发白,不由担忧地唤了声,“娘娘!”
清妃死死咬着唇瓣,良久,才颤声道,“愉嫔?他竟然给了她封号?”
他竟然将自己这份独一无二分了给别人,怎能这样!
墨香见她神色不豫,瞧着竟有几分狰狞之意,心中一突,连忙上前劝道,“娘娘,不过小小正五品的嫔,皇上也不过一时图新鲜,娘娘又何需放在心上!”
“你不懂、你不懂……”她喃喃地道。
只有曾经的独一无二,她才觉得自己在他的心中是不一样的存在,可是如今这份唯一被打破,从此她便与后宫那些女人再无二样,这让她怎能接受!
墨香见她满脸凄苦,心中不解,不过一个小小的愉嫔罢了,纵然多了个封号,也依然越不过主子头上去,不说对方的出身,便是论容貌,那愉嫔的狐媚之容也是万万及不上自家娘娘的。
第一卷:帝有宠妃 第七章
“恭喜愉嫔,贺喜愉嫔!”传旨的郭公公走后,淳芊率先向苏沁琬行礼道贺。
永芳殿的其他宫女太监亦机灵地学着她的样子祝贺,便是一向瞧不上苏沁琬的绣裳,也只是愣了小片刻功夫后便有样学样了。
她微微抬头望了望上首笑意盈盈的苏沁琬,突然意识到,眼前之人再不是孙府那不受待见的表小姐,而是得了圣宠的当今皇上的愉嫔!
她不懂老爷为何硬将她充当苏沁琬的贴身婢女送进宫中,可在孙府中,这位表小姐地位还不如在孙夫人身边侍候的她,如今在宫中,对方已是不少人妒忌的愉嫔,再不是她一介下人也能耍脸色的孤女了。
妃嫔侍寝次日是要到凤坤宫拜见皇后的,可如今宫中无皇后,虽有燕徐二妃掌事,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是以这日苏沁琬并不需要到濑勤殿去。
册封旨意刚下,景和宫燕贵妃及储禧宫徐淑妃先后命人送来了赏赐,苏沁琬一一谢过来人后,便命淳芊等人收了起来。过得小半个时辰,又陆续有其他各宫妃嫔送了贺礼,她均一一命人登记在册。人情往来,便是在皇宫内苑亦是免不了。
“愉嫔,这是今日收到的礼单,奴婢都已登记好了。”淳芊一边说,一边将登记好的册子递了过来。
苏沁琬接过,随手一翻,最上面的是燕贵妃及徐淑妃的赏赐,两宫自来便是各不相让的,许是觉得苏沁琬拔了头筹总好过被对方夺过去,加之又是个无依无靠的,是以虽心中失望,但给的赏赐倒也大方。她从头到尾扫了一眼,却没有见到有蕴梅宫的登记,心中颇有几分诧异。
只不过,她也只是意外了一下便放开了,“好生收着吧!”
芳华宫正殿内的简淑仪,正端坐案前,心无旁骛地提笔练字。宫女绿双静静侍立一旁研着墨。
“娘娘这字愈发写得好了!”见主子落下了最后一笔,绿双笑着道。
简淑仪微微一笑,“不过写着打发时间罢了,好与不好又有何区别。”
“话可不是这般说的,奴婢虽愚钝,可也听过字如其人这话,娘娘字写得好,不就是恰恰应了此话吗?”绿双不赞同地道。
简淑仪摇了摇头,倒也不与她分辨。
“娘娘,愉嫔求见!”小宫女走进来回道。
“请她到屋里!”简淑仪一边由着绿双扶着她起身,一边吩咐道。
到了隔壁的会客间,见新封的愉嫔苏沁琬安安静静地坐在椅上,见她进来则连忙起身行礼。
简淑仪含笑免了礼,又挥挥手示意周遭宫女退下,屋里一下便只剩下绿双及她与苏沁琬二人。
她正要询问对方来意,便见苏沁琬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个大礼,她一怔,片刻便明白对方此举意思,眼神复杂地望着下首的苏沁琬。
一时间,屋里除了衣物摩擦及钗环相撞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娘娘之恩,苏沁琬铭记于心!”行过礼后,苏沁琬抬眸迎上定定地望着她的简淑仪,脸上一片诚恳。
简淑仪垂眸,片刻才道,“愉嫔言重了,你今日所得皆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并不与本宫相干。”
苏沁琬并不意外她的话,她虽不清楚一向不理事的简淑仪为何要助她,但作出争宠决定的是她自己,将来是好是歹也只是她的命,自是与旁人不相干。她今日来,只是表示谢意而已,并无其他的意思。毕竟,若无简淑仪相帮,当日她又怎会那么巧合地遇到皇上。这世间上又哪会有那般多幸运的巧合!
“在这后宫当中,只有一人的恩典,才需愉嫔铭记于心……”目的已达成,又知简淑仪素来不喜外人打扰,苏沁琬正打算行礼告退,便听得简淑仪这话。
她怔了怔,也不及细思当中深意,只暗暗记于心上,见简淑仪端起茶碗,连忙行礼,“嫔妾告退!”
回永芳殿的路上,她细细斟酌着方才简淑仪那番话,不知不觉间,步伐便渐渐停了下来。良久,她才缓缓转身,望向巍峨的芳华宫正殿,微微出神。
她的荣宠,皆系于一人身上……
***
苏沁琬的意外得宠,让宫中不少女子差点咬碎满口银牙。人的心思大抵如此,不如自己的人突然得了自己一直渴望之物,心中的不甘与妒恨,总会较被旁人得了更深些,而苏沁琬在新一批九名妃嫔当中,无论容貌,还是家世,一直都是毫不起眼的,谁也想不到偏偏是这位默默无闻的苏贵人夺了头筹。
可更让她们嫉妒难当的还在后头,第二日,启元帝依然是召苏沁琬侍寝。
对自己居然如此得皇帝另眼相看,苏沁琬虽感意外,可心中到底也是高兴的。只可惜,很快她便感到苦不堪言了!
不是说皇上清心寡欲,冷静自持的么?为何那般不知餍足地折腾她,已经几度云雨了,身上之人犹不放过她,苏沁琬已经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更不必说刻意迎合了,直至赵弘佑重重地喘.息一声,痛痛快快地发泄一通,她才暗暗松口气,这回算是结束了吧……
终于餍足了的赵弘佑,望望怀中遍布红霞,小嘴微张着大口大口喘气,愈发显得妩媚妖娆的女子,忍不住再次欺上前去,撅着那水润光泽的唇瓣,辗转吮咬。
直到感觉怀中人似是要呼吸不过来了,他才堪堪放过了她,见苏沁琬脸上红晕更艳,杏眼朦朦,柔媚如水般瘫软在身下,忍不住轻笑一声,哑声道,“爱嫔可是累着了?”
苏沁琬好不容易喘过来,却感觉对方那双厚实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并且越来越往下,终于忍不住娇娇地哭出声来,“皇上,饶了嫔妾吧……”
赵弘佑哈哈一笑,也知道今晚确是累坏她了,怀中这小女子他还是十分满意的,又娇又媚,虽青涩难当,可却胆大得很,勾得他几乎要失控。不仅如此,舒服了会如奖赏一般主动亲他,难受了会娇泣着求饶,这番别有滋味的体会,让他爱得不行。
“今日便如爱嫔所愿,改日爱嫔再补偿于朕!”往苏沁琬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亲,他大方地道。
苏沁琬只求能快些回去好好歇息,她强忍着身上的难受努力要挣扎起来,却被赵弘佑大掌一搂,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却是被对方抱了起来。
“与朕到颐清池去。”低哑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她怔了怔,颐清池?
华恩殿内有两池,西边是侍寝妃嫔用的甘露池,东边则是皇帝专用的颐清池,如今赵弘佑却亲自抱着她去颐清池,不得不说确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其实赵弘佑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做出这番举动,若是想给予她盛宠,方法多的是,根本无需让她到自己的颐清池。他暗忖,许是见这小女子明明累得连动都不能动了,却仍是顾及着规矩挣扎着要离开,心中有几分怜惜。
门外的郭富贵听到响声,连忙推门进来,见皇帝抱着被被子包得严严实实的愉嫔,沉声吩咐他道,“着人收拾妥当。”
他连忙躬身回应,抬眸便见皇上抱着愉嫔往颐清池方向而去,心中不由得一惊。这位年轻的皇帝可是有洁癖的,如今居然会抱着后宫妃嫔到专用的池子?这真真是头一回了!
翌日,苏沁琬是在永芳殿熟悉的大床上醒来的,她先是有几分迷茫,好一会才忆起昨夜,被皇帝抱着到颐清池净过身后,又被宫人扶着上了轿辇回到了芳华宫。
她定定地睁着眼,脑子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当今皇上少年登基,同年迎娶夏太傅嫡长孙女夏馨惠为皇后,一同进宫的还有如今的燕贵妃、徐淑妃、简淑仪等人。及至夏皇后薨逝,一年后清妃夏馨雅及另两名世家女子进宫,直至今年,方是启元帝登基后的首次选秀。她们这一批本是九人,可惜魏娴早逝,原本的旧人这几年死的死,余下的也不过五人。算下来,后宫中如今有品级的妃嫔共十三人。
大齐传至如今的启元朝,不过堪堪三代,启元帝年十六登基,前燕国公、徐丞相及夏太傅辅政,苏沁琬虽不太懂前朝之事,可却也知道如今的燕国公跋扈霸道,她父亲在世时曾感叹过,老国公一世英明,只可惜却教养不好亲儿。而后宫当中,燕贵妃便是出自燕国公府,她的生父便是如今的燕国公。
皇上是个怎样的人?苏沁琬也不过道听途说,可经过昨晚,她却有深一层的认识。皇帝可以为她破例,比如抱她去颐清池。可是,皇帝却不会为她打破宫规,比如纵是对她再心存怜惜,也依然命人将她送回芳华宫。
这也从中窥知,这位年轻的皇帝,确是个冷静自持之人,纵是一时纵情,可亦仍能很快回复清明。或许这样的皇帝,若她不越过他的底线,想来还能搏几分未来。毕竟,对如今的她来说,她的荣宠与否,皆系于他一人身上!
第一卷:帝有宠妃 第八章
心中既有定论,她掀开锦被便欲起来,听到声响的宫女连忙撩起床幔扶着她下了床。
洗漱过后,淳芊执起梳子一下又一下轻柔地为她梳着满头如瀑的青丝,“今日可仍是照旧?”
苏沁琬垂眸,明白她是问自己是否仍如以往那般规规矩矩地梳个普通的发髻,好一会,她才低声吩咐,“梳个凌虚髻吧!”之前是想着默默在宫中终老,如今既然想法已变,自然无需再压抑自己,由着淳芊手巧地为她绾好了发髻,又自已亲自动手画了妆容。
镜中女子云鬓峨峨,一张娇艳无比的脸蛋,若桃花,似芙蓉。柳叶双眉翠,星眸波光潋,尽是掩不尽的妩媚多情,丹唇红润光泽,唇角弧度微微自然上扬,似嗔似喜。如玉般的肌肤透着点点红晕,正正是花容月貌,极尽明妍。
淳芊愣愣地望着气质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的主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苏沁琬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已经走上争宠之路,她自然要扬长避短,这副天生带着几分妩媚的容貌,如今这般妆扮过后,多一分则是狐媚妖娆,少一分则是东施效颦。
这个效颦,自然效的是如仙子般出尘绝艳的蕴梅宫清妃娘娘!
“愉嫔,该更衣了!”绣裳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走进来,低着头提醒道。
苏沁琬望了一眼她手上那身青翠绫裙,沉吟片刻才吩咐道,“换那套烟霞色翠纹裙来。”
绣裳呼吸一顿,飞快抬眸望了她一眼,这才垂头收敛眼中几分不甘,“奴婢这就去换!”
头一回主动侍候,居然还被嫌弃了,她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又是憋屈又是不忿。
苏沁琬自然无心去理会她的心情,在孙府时,绣裳仗着自己是孙夫人身边的得脸婢女,平日可没少在她面前耍威风。至于舅舅孙进荣将她送到自己身边来的用意,她自是一清二楚,无非是提醒自己有把柄抓在他手中,将来富贵了勿忘“亲人”。
***
带着淳芊出了永芳殿,主仆二人一路往漱勤殿而去,今日,她是要向燕徐二妃请安了。
抵达漱勤殿时,殿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来得可算是恰恰好,既不太早,也不太晚。踏进门的那一刻,她感觉四周视线齐齐落到身上,有不屑、有妒忌、有嫉恨、有不甘,可纵是她们心思再多,也不敢在漱勤殿内生事。
她视若无睹地先向在场比她位份高的妃嫔请了安,便直接寻了处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进来,无一例外地都会往苏沁琬处望去。这倒不是因为她们对苏沁琬有多熟悉,只不过是她在一堆素雅装扮的妃嫔中实在太扎眼,就如掉入茉莉花丛中的大红蔷薇,鲜艳夺目。
可无论是她的饰物头面,还是妆容服饰,偏又让人挑不出半丝越制之处来。
“贵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太监尖锐的唱喏声乍然响起,殿内众人再不敢四处张望,均齐齐起身,恭恭敬敬朝上首行礼问安。
雍容华贵的燕徐二妃分左右坐下,笑盈盈地免了众人的礼,众人这才重又落了座。
徐淑妃斜睨一眼下首艳光四射的苏沁琬,颇带几分酸意地道,“愉嫔妹妹果然国色天香,莫怪皇上恩宠有加。”
听对方提到自己,苏沁琬含羞带怯地起身福了福,“娘娘谬赞了,嫔妾蒲柳之姿,实不敢当。况且,侍候皇上,是嫔妾应该做的。”
徐淑妃暗暗嗤笑一声,十分不屑她此等作派,只觉得自己主动与她说话简直太掉身份了,瞧对方这一副上不得台面的狐媚之容,皇上想来也不过一时图新鲜。
“倒是个伶俐的!”
她撇过脸去,端起茶碗细细啜饮了一口,对下首站立中央的人连个眼神都欠奉。
苏沁琬似是没有察觉她的鄙视一般,道过谢后便欢欢喜喜地归了座。
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一切的燕贵妃,默默收回了视线,大方亲切地道,“愉嫔妹妹说得对,既然都是皇上的嫔妃,诸位妹妹要好生侍候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才是。”
苏沁琬依然是一副欢喜娇羞的模样,心中却对燕贵妃这话好笑不已,估计是掌权日子久了,居然说出了这番只有皇后才有资格说的话来。果然,一向寸步不让的徐淑妃轻笑一声道,“姐姐果真是贤良淑德,妹妹瞧着竟有几分贤敏皇后的气势。”
燕贵妃嘴角笑意一凝,片刻才诚惶诚恐地道,“皇后娘娘贤德,天下皆知,普天之下再难寻与之媲美之人,妹妹还请慎言。”
二妃唇枪舌箭、处处争锋是每日必定上演的,苏沁琬耳中听着她们你来我往的含沙射影,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两妃如同往常一般表现,恰恰说明她们并不将自己放在眼内,想来也判定她不过是有几分姿色,却不懂收敛,完全不足为虑的浅薄女子,否则怎么甫一得势便迫不及待地张扬起来。
准确点说来,燕贵妃对她的获宠仍是持观望态度的,实因她的姿容实在大大打破皇上平日喜好,她一时猜不透皇上是转了喜好,还是想着尝尝鲜,对苏沁琬能获宠多久也并没有底,她可不希望今日拉拢的棋子明日便成了弃棋。
而徐淑妃却是极度不喜苏沁琬的,明明嫡女出身,却偏生就一副狐媚子之容,举止也如家中姨娘庶女一般,让她只看一眼便觉污了眼睛。
出了漱勤殿,早在等候着的淳芊忙迎上来,苏沁琬冲她点头示意,两人一前一后往芳华宫走去。
“狐媚子!”
苏沁琬脚步一顿,迎上满脸鄙视地望着她的常嫔,素手扶扶发中步摇,冲她妩媚一笑,直气得常嫔俏脸发白,眼看就要发作。
“皇宫内苑,常姐姐还请慎言!”女子声音如落入玉盘的珠子,清脆悦耳;又如和煦的春风拂来,柔和软绵。
苏沁琬诧异地循声望去,见那出言劝阻的一身水蓝纱裙的女子竟是双姝中的方嫔。
方嫔察觉她的视线,冲她微笑颔首,却并不上前招呼,而是领着贴身宫女往另一条路上离开了。
常嫔暗咬唇瓣,狠狠刮了她的背影一眼,又斜睨一下苏沁琬,轻哼一声便也走了。
常嫔骄纵,方嫔娴静,二人虽并称双姝,可性情气质却大相径庭。常嫔出言不逊,苏沁琬其实也有了应对之策,但方嫔这一出声,倒是让她省事不少,她虽不清楚一向独来独往的方嫔为何会出言阻止,但亦能感觉得到对方释放的善意。
龙乾宫内,看完密函的赵弘佑愤怒地一拍御案,“老匹夫实在可恶!”
案上的笔架子被震得直摇晃,挂着的笔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撞击声,郭富贵吓得心脏一抽一抽,脸色发白,却也不敢多嘴,依然恭恭敬敬地垂手低头站立一旁。
赵弘佑脸色铁青,怒目圆睁,杀气顿现。须臾,他深呼吸几下,努力平复怒火,提笔蘸墨,唰唰唰几下写好批复,再密封妥当,着郭富贵送了出去。
他靠在椅背上,胸口急促起伏,显然是怒气未息。想到这几年在前朝的不易,他眸色愈发幽深。
无可否认,他的父皇为他挑选的三名辅政大臣确是能力不凡。前燕国公燕伯成乃开国名将,为大齐的创立立下汗马功劳;丞相徐良庆深谋远虑,处事圆滑;太傅夏博文出身清流,颇有见地。如今的大齐能延续先皇在世时的平稳,此三人确是功不可没。
可是,人的欲.望野心是会膨胀的,国之良材也会有变成朽木的一日。而他,从来便不是那等仰人鼻息之人,一国之君,他是君,是天下之主,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必须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数年的努力,他已经培植了一定的势力,朝中大权亦一点一点收回,虽未能全部掌握,但至少行事不用再束手束脚。如今部分兵权仍落在燕国公手中,若是燕伯成仍在世,他或许少几分顾忌,可燕伯成却病逝了,继任的燕尚江贪得无厌,嚣张跋扈,势力竟渐渐伸到江闽一带。他竟不知,以武起家的燕国公府,私下的财富竟然比几个省份一年累计上缴的赋税仍要多。
越想越恼,他长长地吸口气,陡然起身,“郭富贵!”
***
京城东南面的一处府邸,临窗而坐的男子着一身月白长袍,一手执茶碗,一手执白子,目光专注于摆在面前的棋盘上。
“爷,公子来了!”年约十六七岁的青衣书童走了进来,低声回禀道。
男子一怔,脸上不由浮现几丝浅浅笑意来,正将手中的棋子放于桌上,便听身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舅舅!”
他脸上笑意愈发浓了,右手轻触某处,坐着的那张木椅竟‘咕咕噜噜’的旋转了起来,直接便将他转了个方向,面对来人。
“子韧……”
来人赫然是本应在宫中的当今天子,启元帝赵弘佑!
第一卷:帝有宠妃 第九章
大齐天子,启元皇帝,姓赵,名弘佑,表字子韧。
这世上会唤他子韧的,便只眼前之人,文纯皇后幼弟,他的嫡亲舅舅乔峥。
“难得来一回,不如便陪舅舅对弈一场,如何?”乔峥仿佛没有注意到外甥眼中掩饰不住的烦躁与怒意一般,含笑询问。
“舅舅有命,子韧自当奉陪到底!”赵弘佑挑眉。
乔峥轻笑一声,不再多言,两人一个执黑子,一个执白子,各不相让,一心投入对战当中。
“你输了!”将最后一子落下,乔峥眉目带笑望向外甥。
赵弘佑哑然失笑,拱拱手道,“舅舅技高一筹,子韧甘拜下风!”
乔峥摇摇头,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并非舅舅技高一筹,而是子韧心有旁骛,神思分散,自然便落败。”
赵弘佑一怔,片刻才笑叹一声,“果然什么也瞒不过舅舅!”
乔峥不过年长他十岁,许是童年经历坎坷,见识才智、心态气度均是不凡,这几年他能渐渐收回部分大权,乔峥功不可没。自文纯皇后薨后,这世上他最信任之人便是舅舅乔峥了。两人名为舅甥,实为知交,每逢他心有郁结便会来寻他。
“燕尚江贪得无厌,结党营私,纵容其子、其婿勾结当地官员,把持江闽一带漕运,中饱私囊,短短不到三年时间累计敛财之多,简直、简直……”提及此事,赵弘佑心中怒火又‘腾’的一下升了起来。
乔峥始终静静地凝视着他,任由他将满腔怒火发泄。
赵弘佑噼噼啪啪地发泄一通,心情总算是畅顺了,燕国公府目前暂不能动,将来总有一日他会一一清算,无论前朝,还是后宫。
“舅舅年过而立,子韧何时才能有位舅母啊?”怒火发泄出来,自然便有心情闲话调笑了。
乔峥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道,“等你荣升父亲时……”
狠,够狠!明知他女人一堆,子嗣全无。赵弘佑嘴角抽了抽,恨恨地瞪了悠哉悠哉品着茶的乔峥一眼。良久,才苦笑着背靠椅背,“若是当年……”
乔峥沉默不语,只是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赵弘佑长叹一声,世间上没有人会不想有自己的子嗣,包括他。纵是有些女子并不是他心之所喜,但对孩子,他总是有期待的。他做得出去母留子的狠,却不能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女下手。
嫡子落地即亡,长子长女先后夭折,有孕嫔妃一个接一个小产,他由最初的勃然大怒到如今的冷眼旁观,这当中的起伏转变,唯有他自己最清楚。
乔峥定定地望着他渐渐变得冷硬的神情,暗暗叹息一声,他至今仍记得当年的皇后夏馨惠有孕时外甥的矛盾,既忧且喜。忧的是夏家势力会随着嫡皇子的出生越来越大;喜的自然是将为人父。可最终,心中对嫡子的期待仍占了上风,只可惜满怀希望终成空……
其实若按他的意思,夏皇后的孩子留不得。也许是他小人之心,可一个时时处处以娘家利益为首的女子,纵是她聪敏贤惠,教养出来的儿子,将来会不会实际成为夏家人,这还未可知。
***
何为盛宠?曾经,对启元帝后宫的人来说,皇上每进后宫必召清妃就是盛宠。可如今,她们才猛然发觉,盛宠与否,也是要比较出来的!隔得十天半月召一次算得了什么,似芳华宫愉嫔那般接连五日,甚至更多日承宠,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盛宠!
对现状,苏沁琬还是比较满意的,纵使时不时有些酸溜溜的、不甚好听,甚至不怀好意话传入耳中,可依旧无损她的轻松自在。皇上时不时的赏赐、内务府的巴结,还有突然冒出的许多热情亲切的“妹妹”,无一不在提醒她的今时不同往日。
连续数日的承宠,虽然依然会紧张,依然承受不住皇帝不知疲累的需索,可她已经慢慢摸索出让自己好过些的方法了,她自来便是个纵使在最差的环境下,亦会尽量让自己过得好些的性子。更何况,在与皇帝一次又一次的云雨当中,她自己也渐渐得了趣,再结合摸索出来的六字法——迎合、撒娇、耍赖,每晚极至的纵情也不再那般可怕了。
“小狐狸,你就是一只小狐狸!”赵弘佑恨恨地往身下气息紊乱、媚眼如丝的女子唇上一咬。
可不就是一只多变的小狐狸,让他又爱又恨。媚起来让他恨不得揉进骨子里,尤其是她配合他的节奏起伏时,让他差点把持不住,实在勾人得很!可耍起赖来又让他恨得牙痒痒,不带这样的,自己舒服过了便不顾别人!想着狠一狠心不管不顾吧,小家伙却娇娇柔柔地求,软软糯糯地哭,让他硬是狠不下去。
苏沁琬疼得泪眼愈发朦胧,噘着嘴往他怀中钻去,口中还娇娇地控诉,“过河拆桥,皇上你这是过河拆桥!”
对的,这便是她试探出来的新招式。她发现皇帝特纵容她耍小性子,撒娇耍赖卖乖轮着来,虽然会受到些诸如被又咬又捏的小惩罚,可她亦能感觉得到皇上并没有真的恼了她。
有时她会想,莫非这便是俗语说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赵弘佑好笑地往她挺翘的臀部上一拍,“过河拆桥?到底是谁过河拆桥?你的胆子愈发大了,连朕都敢埋汰,嗯?”
苏沁琬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小嘴扁了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连日来早就见识过眼前女子的多变的赵弘佑,淡定地扬扬眉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看看这只小狐狸还能耍什么。
苏沁琬见他不如前几日那般扑过来抱着她又啃又咬,眼珠子转了转,猛地扎进他的怀中,顺手拉起锦被将两人盖住,瓮声瓮气地道,“胆子再大也是皇上纵的,如今被嫌弃也是皇上的错!”
赵弘佑一愣,瞬间闷声大笑,反手抱住可劲往怀里钻的女子,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只听得一阵娇娇的求饶声和男子的粗.喘声,屋里又是一片春意融融。
这一晚依然如同前几晚一样,赵弘佑抱着她到颐清池净过身,待她换上干净衣物准备离去时,郭富贵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的药递到她跟前。
苏沁琬只是怔了小片刻便顺手接了过来,‘咕噜噜’直接灌进了肚子里。她这般干脆利落,倒让赵弘佑愣住了。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已经将药一滴不漏地全部喝完,正用绢帕拭着嘴角的女子,片刻才道,“你不问问朕,这是什么药?”
苏沁琬回头冲他甜甜一笑,“嫔妾相信,不管是什么,皇上都是为了嫔妾好的。”
赵弘佑定定地望着她,久久不能语。直到见苏沁琬凑到他面前,眨巴眨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他才失笑道,“做什么这般眼巴巴地望着朕?”
“是皇上一直望着嫔妾……”苏沁琬拖长声音娇声道。
赵弘佑微微一笑,伸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庞,声音低沉,“爱嫔芳龄几何了?”
“嫔妾今年十四岁了。”苏沁琬一边老老实实地回答,一边将脸蛋往他掌心蹭了蹭,活像只依赖主人的小动物一般。
赵弘佑手指一曲,捏了一把她脸上的肉,引来对方一声娇呼,这才笑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安歇吧!”
苏沁琬摸摸被捏得有点疼的脸蛋,可仍是乖巧地‘嗯’了一声,福了福,“嫔妾告退!”
女子纤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赵弘佑久久注视着再度合上的门,屋里一片安静。
“奉皇上谕,芳华宫愉嫔苏氏,敬恭淑慎,安顺知礼,兹册封为从四品婉仪,保留封号‘愉’,赐居怡祥宫侧殿。钦此!”次日一早,从漱勤殿请安归来的苏沁琬,一下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惊住了,傻愣愣地呆跪着……
“哦,吓到了?”听了郭富贵回禀的关于苏沁琬接旨时的表现,赵弘佑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可不是,还是淳芊姑娘从旁提醒着,婉仪才回过神来。”郭富贵笑着道。
赵弘佑嘴角越扬越高,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那只小狐狸呆呆傻傻的表情。
侍寝不过短短数日,两度晋封,从贵人到愉嫔,再到愉婉仪,晋升速度之快,史无前例。各宫中不知砸烂了多少茶具,可依然挡不住苏沁琬风风光光地搬到了怡祥宫,正式入住东侧殿——凝翠阁。
怡祥宫景致虽不如芳华宫,可架不住里面除了苏沁琬一个主子外,再无他人。换句话说,苏沁琬便成了怡祥宫实际的主人。
望着欢天喜天地收拾住处的淳芊,苏沁琬脸上笑容浅浅,右手不由自主地轻覆在小腹处。
那碗药,想来便是传闻中的避子药了吧?可是,为何不是从侍寝的第一晚便让她服用,而是拖至昨晚?是忘了,还是改了主意?
第一卷:帝有宠妃 第十章
“婉仪,内务府送来的人已经到了。”宫女果儿进来禀道。
按规定,苏沁琬宫里可再添置人手,加上如今怡祥宫只得她一个主子,还可以添一名掌事宫女。
“带她们进来。”
须臾,四名十七八岁,穿着统一的碧绿宫装的女子在太监小安子的带领下进了门,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奴婢给愉婉仪请安!”
苏沁琬免了她们的礼,抬眸一一打量一字站开的四人,见她们均是规规矩矩地垂手低头,目不斜视,瞧着均是安份之人,一时间倒也分不出好歹来,只淡淡地说了句,“在凝翠阁里当差,一切按着规矩办事便可,不求有多聪明伶俐,但求忠心不二。若是将来发现有背主的……我虽人微言轻,但也绝不是任人欺辱之人!”
“奴婢定当忠心不二!”四人齐齐下跪,异口同声地道。
苏沁琬点点头,“都叫什么名字?”
四人从左往右一个接一个地道,“奴婢芷婵/云蓉/半菱/秋棠。”话音刚落,果儿再次进门来禀,“婉仪,龙乾宫郭公公到了。”
“快请!”苏沁琬也顾不上这四人了,连忙吩咐道。
郭富贵笑容可掬地进得门来,先是依礼见过了她,尔后道明来意,“奴才奉皇上之命,给婉仪送人来了。”
苏沁琬心中诧异,倒没料到赵弘佑居然会亲自指人给她,片刻功夫,便见一名三十来岁的女子走了进来,朝她行礼,“奴婢柳霜,见过愉婉仪。”
“免礼。”苏沁琬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表情恬淡,垂眉恭谨,举止有度,心中更感疑惑。
“柳霜姑姑是宫里老人,皇上晓得怡祥宫内尚缺掌事宫女一名,特把她指了过来侍候婉仪。”郭富贵笑着道。
苏沁琬虽不明赵弘佑此举用意,但既然对方是宫中老人,于她来说总是好的,是以便含笑收下了。
郭富贵完成了任务,又得了淳芊塞过来的荷包,并不久留,躬了躬身便回去复命了。
“不知姑姑是哪一年进的宫?”着小安子将新来的四名宫女带下去分配差事后,苏沁琬问。
柳霜冲她福了福,“回婉仪的话,奴婢是永德五年进的宫。”
永德,是文昭皇帝的年号,果然是宫中老人。
“我年纪轻,进宫日子也短,姑姑既然是宫中老人,又是皇上指过来的,日后凝翠阁里的这些丫头们便劳烦姑姑好生管教了。”苏沁琬微微笑着道。
“奴婢不敢,婉仪言重了。”
苏沁琬见她态度恭谨,并不因是皇上派来的人而心生傲气,倒也添了几分好感。至于启元帝是因了什么心思才指了这么一个人来,她并不想深究。若按她的意思,她倒是宁愿怡祥宫里安插的是皇帝的人,也总好过被其他宫里的人钻了空子。
秋意渐浓,这日闲来无事,又有淳芊在旁怂恿,只道如今天气正好,凉风阵阵,摆上几碟可口的甜点,温上一壶桂花酒,坐赏宫中如画秋景,倒也是一桩雅事。云菱、半蓉等宫女亦随声附和,就连一向稳重的柳霜,也连连点头。
苏沁琬无奈,“你们是瞧中了刚送进宫的白玉桂花酒吧?”淳芊吐吐舌头,讨好地拉拉她的袖口。
苏沁琬戳了她脑门一下,转身吩咐芷婵与秋棠到御膳房取桂花酒。如今她盛宠,就连景和宫和储禧宫都会给她几分脸面,更不必说内务府、御膳房那些向来擅奉承之辈了。
主仆几人围坐于赏芳亭内,言笑晏晏,气氛正好间,淳芊眼尖地发现两手空空而回的芷婵与秋棠。
“怎的空手而回?难道整个御膳房连壶桂花酒都没有?”她蹙着眉问。
苏沁琬亦疑惑地望向满脸迟疑的两人,细细打量方发觉芷婵裙角处竟是湿了一块,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至秋棠处,见她亦是如此,心中渐有定论。
“可是出了意外?”她沉声问。
芷婵及秋棠对望一眼,片刻之后,芷婵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此事都是奴婢办事不力。奴婢与秋棠到了御膳房,道明来意后,陈公公很是爽快地命人准备了几壶。都怪奴婢手脚不利索,没把食盒拿稳,一个不注意便摔了一跤,把酒全洒了。”
见芷婵跪了下去,秋棠咬着唇瓣亦跪在了她的旁边。
“难道御膳房里就只有这么几壶?再没有了?”淳芊又问。
秋棠张嘴欲说话,芷婵不着痕迹地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她抿着嘴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别的倒是还有,只这白玉桂花酒,因是刚进的,数量并不多……”芷婵轻声回道。
苏沁琬定定地凝视她片刻,对她方才的动作早就心知肚明,也猜测着这当中定是别有隐情,这丫头心中想是有所顾虑,这才选择隐瞒。
“既如此便罢了吧,秋景如画,总得挑些好酒来衬才是,还是改日吧!天气转凉,咱们还是回屋里去吧!”
见主子发话了,淳芊只能惋惜地轻叹口气,连忙上前扶起苏沁琬。
“说吧,在御膳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进了屋,用了热茶暖了身子,苏沁琬便打发了众人,独留下芷婵、秋棠及柳霜三人。
芷婵仍在迟疑,倒是秋棠忍无可忍,一古脑便将真相道来,“陈公公确是给了奴婢酒,可那酒却不是奴婢与芷婵摔没的,而是宣仁宫的画烟故意使坏,把芷婵拌倒在地,这才把酒给摔了的。余下的也是她全命人拿走了,说是刘贵嫔要用。”
“十几壶酒,莫非刘贵嫔要用来泡身子不成?”顿了一下,她又忿忿不平地补充道。
“胡说些什么,贵嫔娘娘之事也是你能置喙的?”柳霜皱眉轻斥道。
秋棠咬咬牙,不甘不愿地垂头认错,“奴婢知错了。”
苏沁琬似是没有听到两人的话一般,垂眸轻轻抚着手上的玉镯。
宣仁宫的刘贵嫔……在宫中素有霸道之名,往日见了她总是一脸鄙视的模样,莫非今日是要拿自己立威不成?
“婉仪,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良久,芷婵迟疑着道。
“但说无妨。”
“婉仪如今虽得圣宠,可毕竟根基未稳,今日之事,虽是宣仁宫有心挑衅,但毕竟不过小事一桩,实不宜闹将开来。”
苏沁琬诧异地望着她,见她言辞恳切,再联想到她从御膳房回来的表现,确像是要息事宁人的,不由得便多看了她几眼。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今日之事是你们受了委屈,我都记在心上,下去好生歇息吧!”
两人不敢再多话,老老实实地行礼告退了。
“姑姑认为此事应如何处置?”苏沁琬啜饮一口茶水,侧头问柳霜。
“芷婵所言,确是有理。此事不过是宣仁宫宫女画烟所为,便是闹开来,刘贵嫔也大可推到她身上去。况且,对方是有意还是无心,也纯看旁人如何判定。”
苏沁琬轻笑一声,的确如此。你说她是有意推你,可她硬说是无心也可,御膳房那些滑头难不成还会站出来指证?所以,这个哑巴亏她不吃也得吃。
“刘贵嫔乃启元四年进的宫,初封为婉仪。但因性情……故并不为皇上所喜,近些年并无甚圣宠。可她毕竟有些资历,又是出自振威将军府,其父本为燕国公副将……”顿了一下,柳霜轻声道。
苏沁琬定定地凝望着她,片刻才微笑颔首,“多谢姑姑提醒。”
柳霜连道几声不敢,这才行礼告退。
苏沁琬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宣仁宫中,画烟眉飞色舞地将今日所做得意事告知刘贵嫔,“娘娘没瞧见她们的样子,愣是吭都不敢吭一声,灰溜溜地便回去了。奴婢猜啊,怡祥宫那位肯定气得不轻。”
“你做得极好,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根本无需给她脸面。”刘贵嫔冷笑一声,端起冒着热气的茶轻轻吹了吹。
苏沁琬连续数日承宠,宫里早就颇多怨气,往日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向燕徐二妃告状,可两人却恍如老僧入定一般,毫无反应。
这一晚,赵弘佑依旧是摆驾怡祥宫。自苏沁琬搬至怡祥宫后,便一直不曾再往华恩殿侍过寝,均是赵弘佑驾临。对此,她还是十分庆幸的,至少不用再在腰酸背痛的情况下,硬撑着离开华恩殿,而是可以舒舒服服地倒头就睡。当然,前提是食髓知味、不知疲倦的皇帝能轻易放过她。
云收雨歇,稍净过身后,苏沁琬伏在赵弘佑身上,纤细的手指在他胸膛上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圈。赵弘佑抓住她使坏的手,声音犹带着几丝餍足后的沙哑。
“小狐狸又想要了?”
苏沁琬一下便老实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动。开玩笑,再来一回她怕是连命都没了。
赵弘佑低低地笑出声来,搂住那纤细的柳腰,用上几分力将她往上抱了抱,一口便咬在她的唇上,引来女子娇娇的不满。
这人铁定是属狗的,总这般爱咬她!
苏沁琬捂着嘴自以为很凶地瞪他。赵弘佑笑得更大声了,这哪是瞪人啊?分明是在勾.人,媚眼如丝,满脸春.色,让他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感觉‘小皇帝’又要站起来了,苏沁琬吓得‘咚’的一下从他怀里跳开,扯过一旁的长袍披在身上,撒娇地拉着他的手道,“今晚月色正好,皇上可赏脸与嫔妾月下对饮一番?”
赵弘佑一怔,片刻之后,眼神有几分意味深长地落到她身上,苏沁琬无辜地朝他眨眨水汪汪的大眼,小手拉着他的不停地摇啊摇。
“如卿所愿!”他翻身下床,长臂一伸,理所当然地吩咐,“替朕穿衣!”
“嫔妾遵旨!”苏沁琬欢呼一声,也顾不得满身酸痛,欢欢喜喜地侍候他穿戴妥当,再细细地换上衣裙,确认再无不妥后,回过头来冲端坐软榻目光灼灼的男子妩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