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使”降临 第一节 “戈雷登”号……   欢迎来到16世纪的大海……   在这儿,你的人生轨迹从此改变。   无数个奇迹和未知旅途,无数个危险的探奇历程,无数的美女与财宝,以及身前死后的无数荣耀……他们都将是你的囊中之物!   “戈雷登”号以及她的主人——红胡子哈尔根显然陷入了巨大的麻烦之中。   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这艘排水量210吨的中型霍克船像条稚嫩的野草般挥来挥去。   漫天低沉的黑色乌云像铅盖般,笼罩在北海上空。狂暴的雨线被飓风吹得几乎好似从海面横向泼来一样,“戈雷登”号的甲板,此时尚可勉强挣扎在水线以上,巨大的风浪令她上下颠簸,海水不时浸没甲板,并不时带走面无人色,号叫祈祷的水手们。   “捆紧!你们这帮该死的废物!”   船长哈尔根像只湿透的狮子般余威不减,他的帽子早被吹走了,散乱的头发和乱蓬蓬的胡子盖住了他大半边粗糙而皱纹密布的脸,但却掩不住那野兽般冰冷的狰狞眼神。   也许被海浪卷走要比接受红胡子暴怒的惩罚要轻得多,因此在他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中,十几个水手半浸在水里拼命劳作,奋力地捆扎着一堆散落在地的木桶。   “你会害死所有人,哈尔根!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把这些该死的木桶摔进海里!”   说着带颤音的是那个带着假发套、粘假胡子的海盗合伙人约瑟,他的脸苍白地笼罩在防雨斗蓬下,虽然个子很高,但背却弯着,一只手臂还紧紧勾住固定主桅的某根cuda缆绳,显然是对眼下的情况恐惧极了。   哈尔根连头都没回,他命令自己的大副,“斯潘塞,告诉奥里弗把水手都叫下去,稳住舵,方向继续往东。”   一个沉稳强悍的影子点了点头,立刻钻入艏楼的舱口消失了。   “哈尔根,你这个白痴……”约瑟犹自喋喋不休地谩骂着。   “笃”地一声,一柄锋利的生铁匕首出现在假发先生脑袋边的隔板上,这个家伙只是侧过头看了一眼,便吓得捂住嘴软倒在地,连半个字也不敢再发出来。   “闭上你的鸟嘴,如果我确定你超重,你会第一个被扔下海去!”哈尔根望着对方的样子哈哈大笑,随即他更加地意气风发,“波尔,把卷起的帆砍下来固定好了,别让风把它们吹走!”   倾盆大雨和狂风似乎在挑战船员的极限。几根从帆上解下的绳索突然间自然解开,将一只装有轮组的木匣子摔落下来。   “船长,小心!”   哈尔根被人推开,狼狈地滚到艏楼边用绳索绑好的木箱堆里,那个叫做彼得的老二副却踉跄着,被甩下来的绳索重重打中脸颊,整个人顿时昏了过去,随即滚倒在甲板上,瞬间被大浪卷得无影无踪。   哈尔根勃然大怒,“给我把奥里弗叫上来!”   “船长,风太大了,这里不能再呆了。”一个操帆水手大着胆子哆哆嗦嗦地道,但他马上被掐住脖子,像只小鸡似地被提离了地面。   “马上回到岗位,该死的,这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哈尔根yongli一推,那名死里逃生的水手被扔出数米开外,坐在湿滑的甲板上捂住喉咙惊恐地大口喘气。   “博特,放小艇救人!”   “船长,海浪太高,即使放下小艇也会被打碎的。”   “那就派人下海,无论如何,找到彼得!”   “船长,冷静点,老彼得活得够久了,让他死他反而会感激您,至少他不用再担心他老婆和两个孩子的生活!”   哈尔根脸色铁青,在大雨里显得尤为可怖。   他的眼神忽然看见从艏楼里走出的水手长奥里弗,他暴怒地吼叫起来,“主桅是谁负责?滑轮盒怎么会掉下来?”   身高马大的水手长浑身哆嗦,他几乎要软倒在地上,“是,是……”   “你这个没用的甭种!”哈尔根一脚踢去,奥里弗惨叫着捂住肚子,滚倒在甲板上。   “船长,这根桅绳是自然解开的,是个初手系的。”博特在旁边cha话道,他是这条船上的剑手,还没失去他一贯的冷静。   “是比尔斯,是比尔斯!”水手长奥里弗痛苦地大叫道。   哈尔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把比尔斯捆起来,手脚上拴上足够多的炮弹,扔下去!我希望他能一下子沉到海底,填平波塞东的怒火。”   “上帝宽恕。”   “上帝宽恕。”   甲板上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默默地划了十字。   “戈雷登”号随着惊涛骇浪左右地摇摆着,所有的人都脸色惨白。   “压载舱的积水过多,排不出去,船长!”   “如果堵不住就用你的脑袋塞缝隙,知道吗?”哈尔根厉声喊叫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把水排干,否则我会把你们的鸡鸡统统割下来拉平了当做窗户纸!”   一个如山头般的大浪打来,水手们都发出惊恐的叫声。   “镇定!”   “什么东西打下来,桅杆断了!”影子般的大副斯潘塞突然又出现在甲板上。   蓝色的光芒充斥在船体上方,似乎是一条惊天动地的巨大闪电,在漆黑的暴风雨中显得如此诡异和光明,并且爆出了无数的火花。   咔嚓一声,后甲板上的第二根粗桅折断了,无数根密密匝匝的绳索被那股冲击力硬生生地扯断,发出一连串可怖的裂鸣,桅杆倒伏的方向,几个被缆绳或杂物绕住的倒霉鬼惨叫着被桅杆和卷起的巨大帆叶压成肉泥。   随即,船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光芒四射。   哈尔根拔起那柄cha在木隔板上的铁刀,挡在眼前。   “上帝啊,这是他的意旨,他降罪了!”絮絮叨叨的约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他双手合什跪倒在甲板上,当然他的腰上也没忘了绑一根保险的缆绳。   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吓倒,所有的水手都忘了继续与风浪搏斗,他们全心全意地跪下来向上帝祈祷。   “把桅杆上的绳索砍断,该死的!你们不要信仰什么上帝,我就是上帝!我是万能的,我是永恒的,你们这帮粗俗的贱胚!”哈尔根眼睛短暂的失明刚刚恢复,就发疯般地吼叫起来。   “戈雷登”号几乎左倾了三十度。   大量的海水向舱室内灌去,一切似乎都已不可逆转。   “陆地,那是个陆地!”忽然有人在艉楼上大声叫道。   “陆地!感谢圣母玛丽娅,感谢上帝!”   海浪卷走了那根被几束缆绳绕住的几乎有20米长的cuda桅杆,桅杆的一头重重打在艏楼一侧的栅板上,将几米内的箱桶全部击成粉碎,大量的物资从那里炸开,又迅速被海水卷得干干净净。   但是已经没人关心这一切。   “甲板上出现一个大洞,船长阁下。”斯潘塞说道。   一时从地狱到天堂的转变,让哈尔根多少恢复了点冷静的神智,他用铁刀在手指上使劲一划,刺出血来,“所有人下舱排水,命令奥里弗去操舵,无论如何要把船搁浅到滩上!”   “遵命,阁下!”   ……   远处的高空,一艘模样奇异的飞行器正悬停在狂乱的乌云和雾气之中,此时,这东西有如小小的黑点,根本不虞有被人发现的可能性。   从外表看去,这艘飞行器充满着奇异的光泽,宛如被琢磨修饰过的贵重金属表面;形状很像一只充满弹性的滚圆的毛毛虫,两只触手般的长刺角伸在舰体外,虽然漂亮,但却是整艘舰杀伤性武器中最危险的部分。   “大首领,大首领!”   “唔。”一位面色冷峻的女性带着微微的迷惘表情,转过头来,随即她迅速恢复了正常。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她已经无意识地在中央控制台上按下了无数单一的字母,看来刚刚身体发生颤抖的,不光是她的那群精干的手下们。   控制室中所有人在她转头的同时,马上假装开始忙于各自的事务了,不过他们的脸色都显得异常难看。   这位指挥官拥有一张可以称之为恐怖的面孔。   她的脸上布满了各种疤痕,多数是灼伤和洞穿伤,显得无比狰狞;但她的眼眉之处却是一片奇异的温暖,柳叶般的弯眉、水晶葡萄般通澈明亮的眸子,与她不忍目睹的脸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按照这艘飞船拥有的科技力量来看,根本不可能连整容这种小小的体表手术都完不成,因此,现实情况只能用一种可能性来解释,那就是这位大首领坚定地要保留这些恐怖的伤痕。   至于不在乎自己容貌的女人,恐怕和不吃腥猫一样,举世难觅。   “您已经按了发射按钮很长时间了,大首领!”那位一脸忠诚模样的副官说道。   “是吗……”女人的嗓音有些干涩,她以为自己已经完美地诠释了冷酷的精髓,不料却仍然在下属们的面前失去了常态。   她放下搁在操作板上的手,从中央控制台走下来,十指紧紧交扣,以此来勉强平抑内心的不安。   “放下去了吗?”   “是的,大首领,经穿梭机通道,冰人已经被成功抛上戈雷登号。”副官在心里还有另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这个问题您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   女性指挥官继续扶着宽大的转椅背,站在舱室中发呆,并显得有些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你们认为我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是吗?”她突兀地发问道。   但很奇怪,竟然半天没有人讲话。   这位大首领出人意料地迅速转过身,脸上露出严厉的,甚至可以说是种冷酷到令人脊背发凉的森寒表情,“回答我!”   “是的!”   “是的,大首领!”   “是的!”   “我认为是的!”   所有人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七嘴八舌地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回馈,不料这些雷同的答案只不过让指挥官苦涩地一笑,再度把自己扔回了那张巨大的转椅中。   “好了,都闭嘴,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都与你们无关,这只是我,吉榭尔•曼达一个人的事,不牵扯到任何人,也不牵扯到军方,所有的责任都由我一个人承担,直到永恒。”她平淡的嗓音掷地有声,散发着无穷的威严,“我已经签署了一份有关于此事的备忘录,海伦,请你念给大家听听!”   被称为海伦的,是这艘飞行器上的高度拟人化中央控制程序。   接受到来自于船长的命令之后,海伦立刻将一个虚拟的三维人像投影在地面上,人们看到了一个异常精干和漂亮的女性形象,她身穿黑色军装,宽大的长裤末端被塞进了锃亮的黑色长筒皮靴中,除了佩戴秘书组的铜胸牌以外,她没有像船员们那样携带各式武器,另外,她的手上还拿着一份纸样的文件稿。   “好的,尊敬的大首领,各位。”她说着,微微地点了点头,“安纳星历52109年,遭遇卡柏族舰队,战败;52115年,再度遭遇卡柏族舰队,损失惨重,元首重伤且突然昏迷;52116年,临时管制处成立,吉榭尔•曼达清除异己,掌握大首领的地位;同年,遭遇时空乱流,与分舰队失去联系,安纳星科技水平整体下降23%;吉榭尔•曼达力排众议,决定对元首实施冰冻再植手术,并在没有通过决议的情况下,私自将元首记忆体部分加密;52117年,意外获得能量,从时间乱流中挣脱并处死叛乱者3158名,吉榭尔•曼达私自决定流放元首,该决定由安纳星域现任唯一大首领和独裁者吉榭尔•曼达签署,时间安纳星历52117年023,85,127。”   所有的人都缄默了下来,海伦面无表情地合上了文书,向指挥官敬了个礼,消失在空气中。   她似乎听到无数人心中的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他?!   可是那位叫做吉榭尔的指挥官,并没有听到这股激越的心声。她微微怔忡地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凝神倾听,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她的眼神,投向云雾下面的那片海,甚至像是已经看到了那艘名为“戈雷登”号的船只一样。   那艘船上,有着一个她根本无法忽视的遗弃者。但是,在矛盾良久之后,她还是艰难地低下头。我已经给了他机会!女性指挥官的心里也同样波澜起伏。   所有人都看见,几乎是在突然间,大滴大滴的眼泪就顺着将军疤痕累累的丑脸上不断地掉落下来。她哽咽得难以自己,指甲深深地抠入皮肉中去。脸孔倔强地扭向控制台,不愿别人看到她伤心的样子。   “离开这儿,离开这儿,马上!”   “是,大首领!海伦,进行充电跳跃,回基地!”   “收到,请各位系紧安全带!”   原本在雨云和闪电间停留的飞行器,像是忽然受到重击的高尔夫球似的,一下子在天际间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旋即便消失在地平线上。 第一章 “天使”降临 第二节 冰人   暴风雨渐渐停歇下来,海鸥开始在披露出黄昏日光的浓云下聚集。   已经显得摇摇欲坠的船上,许多人聚集在靠近底层的舱室。   “这是什么?”   “上帝的使者!”一个老海盗高举枯干的双手,神情激动地说道,“大人,是圣母和圣子救了我们大家!”   在海盗军官们的眼里,事情的确有点不可思议,连一向冷酷镇静的红胡子也稍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他们的上方,是仍漏着小雨的上甲板,那里有个双人床大小的不规则窟窿,而他们的面前,是被砸坏的楼梯、水手餐厅兼厨房的隔板——还有一块四公尺高的大冰块!   如果这不是在夏天,如果走到维京人的北方老巢,就一定会有这么大的冰块。   可这还不是最令人惊奇的,这块似乎随着闪电从天而降的冰块里,居然有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否还有幸活着……   但在水手们的眼里,这个穿着怪异且面貌与他们并不相同的人类,拥有着一股难以言表的神秘气质。他满脸的错愕与扭曲,但在海盗们觉得他就像是在凝神思索圣经的奥义一样。哦,这一定是上帝为了洗涤海盗们的罪恶而派下凡间的使者!   所有人的眼睛都充满渴望地望着哈尔根,等待着他最后判决。   不过红胡子凭着多年海盗生涯的经验和直觉,他认为这件事决不能忤违了众人的心意——不管怎么说,他们渡过了一次灭顶之灾,并且还顺利地抢到并且最终拥有了一份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更何况,海盗们虽然不怕死,但却都很迷信,他们的信仰无论如何需要得到尊重与延续。   “坎贝尔,打开冰块后你可以试试你的身手,但最好期望他是个死人,否则你们就得把口粮分出一份。”   哈尔根假装冷漠地离开,身后传来热烈的欢呼。   还活着的79名船员部分轮流乘坐大舢板来到新发现的岛上。当然他们并非无事可做,已经搁浅的“戈雷登”号正在被几个粗通木工活计的水手们奋力修补,而他们将担负起寻找水源、食物以及材料的工作。   “头儿,你难道真的会相信那个冰人是什么天使?”   和红胡子哈尔根共同登岸的舵手费舍尔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起。   哈尔根停住脚步,恶狠狠地回头扫视了一眼。他的大副——忠实的“影子”斯潘塞,水手长奥里弗以及另外两名身材强悍的舵手也眼神闪烁地望着他。   “够了,费舍尔!”他压低了声音,“愿上帝宽恕那些无知之徒,竟然宣称他们找到了天使!我看那个冰人倒是暴风雨里诞生的撒旦!”   众人毛骨悚然。   看似强壮而有爆发力的水手长更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哈尔根冷笑着瞥了他们一眼,从贴身怀里取出一只被压扁的金属小瓶,拧开木塞猛灌了一口酒,而后用袖子抹抹湿润的胡子,“很快他们就会与恶魔一起去见上帝。斯潘塞,宝物清点得如何?”   大家稍稍静默了一会,大副点了点头,“阁下,我们制造了几乎完美的一击!西班牙人根本不知道是谁抢劫了‘贝蒂娜’号。我还不敢肯定东西的价值,但至少不会低于20万金佛罗林(欧洲通用金币,佛罗伦萨铸造)。”   “20万!”即使红胡子听到这个数字,也不免一阵震惊与狂喜。   十五世纪中,整个欧洲的黄金产量也不过每年4吨,就算被称作世界银行的意大利佛罗伦萨,年发行金币量也不过35~40万枚左右,相当于其二分之一的价值,足够船上所有的海盗奢侈地挥霍几辈子了。   几个心怀鬼胎的家伙互相看看,哈哈大笑。   于是,不一会儿工夫,所有上岛的海盗被召集了,在他们上岛后遇到的第一处高地挖掘起来。   心满意足的红胡子当然没有看见,他的“合伙人”约瑟悄悄离岛,乘小划子返回了船上。 第一章 “天使”降临 第三节 苏醒   一天一夜的时间,还在那神秘“天使”的沉睡中,红胡子的海盗们已经发生了天昏地暗的激烈内哄!   船上最后一个守护者轰然栽倒在冰人的身边,一只手还紧攥着染满污血的曲柄长斧。   又不知过了多久,沉睡者的胸膛稍显起伏,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他脸上的错愕与扭曲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微张的嘴巴合上了,随即开始有了自主的呼吸,当然这个过程非常缓慢,从清早到太阳落山,再到下一个白天的开始。   他突然“啊”地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珠一只黑色、一只蓝色,非常怪异。   此外,他的眼神竟然十分地清澈,带着稍许迷惘,抖动的睫毛似乎透露出主人意识断层中一些不稳定因素的存在。然而仅仅片刻之间,那些残留在沉睡者脑间的梦魇便消散而去,他用冰冷而颤抖的双手使劲揉了揉发痛发涨的脑袋,一面喃喃嘀咕。   “可恶,我这是在哪?”   他推开阻压着身边的东西,从冰冷的甲板上爬起来。眼前是间昏暗的舱室,横七竖八的尸体也许在别人看来非常可怖或吃惊,但他却仿佛是视若未见。   他打量着这座完全以木材拼接而成的大船,蹒跚走到那个破洞之下,沐浴着条条灿烂晨光,不禁享受地呼出口气。   摸到胸口部位,他发现皮肤和内衣之间,粘贴着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金属薄袋。狐疑地扯下之后,却顿时感到身体上阵阵发寒——原来这个东西是个加热装置,放在心脏部位后,躯体便不容易僵直坏死,因为心脏保持温暖的话,血流量下降就慢,这对增加生存几率很有帮助。   他在头脑中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后,却奇怪地感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想了半天,他开始紧张地在自己身上翻捡起来,然而找遍全身,除了一把模样奇特的钥匙外,什么都没有。   把钥匙继续丢进上衣内的小兜后,他重新在胸口部位贴上那只金属薄袋。   这东西非常好用,刚贴上去时还冷得刺骨,不一会儿就暖和了,随后,四肢重又恢复了热量,连身上有些潮湿的衣服居然也腾腾地冒出气雾来。   这个奇怪的沉睡者从简陋破败的小梯爬上甲板。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只中型以横帆为主加一面小三角帆的木帆船。   他的脑袋里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符号与定义,似乎有关于帆船的一切,都是他比较熟悉的。看着船上各种异常陈旧、衰老的设施,他有点惊讶,也有点好笑。这种船也能开到大海里来吗?   船身的一侧被炸开了大洞,帆索与副桅乱七八糟地捆作一团,最靠近艉楼的桅杆已经不见了,只剩两三根断裂的绳索还系在栏钉上随风飘摆。   中央甲板上也像底舱般,躺着许多尸体。他们是在冷兵器的激烈战斗中死去的,凝固的血液在甲板在铺了一层,摸上去冰冷,但能印出指纹,还有血脂和粉色肚肠藕断丝连地挂拉在指头上。   “救……救救我……”   微弱的呼救声使得他蓦然回过头去,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珠里流露出多么吓人的森寒光芒。不过当他看见死尸丛中,在堆砌的木箱旁边颤巍巍地伸出的血手后,脸就变得奇怪起来,他皱了皱眉,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在经历着什么样的改变。   也许,是从杀人者变成救人者。   他犹豫着走上去,拉开几个箱子,把伤者轻轻地拖出来。这个家伙半戴着快掉下来的假发套——脑门稀稀落落的褐发也许是他希望掩饰的。他的胡子看上去更像是假的,因为对比他的眉毛显得过黑或者过于浓密。他个高而削瘦,应和着全身溅满的血迹,脸上也充满让人怜悯的卑辞之色。   “感谢上帝的使者,我是约瑟,您忠实的仆人。”   “你身上的刀伤太多,别说话,那样会让你感到吃力。”救人者开始熟练地用小刀割开衣服,并用不太清洁的衣服在伤口靠心脏的高位进行绑扎。   他们的对话显然不是中文。   很快救人者也开始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不说母语的外国人。   他也通过思索而意识到自己的母族来自何方。   “你是哪个国家的……”   “我的上帝的使者啊,我是英格兰人,都铎王朝的贵族。”   “我不是上帝也非天使,已经和你说过了。”   “但你是从天上飞下来的,我向上帝发誓!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说谎,再也不嫖娼……”   “这船和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哦,这些都是该死的、万恶的、面目可憎的法兰西强盗,著名的哈德海峡游魂‘红胡子’哈尔根的手下,他们抢劫了卡斯提人(西班牙)的一艘运宝船,他们还准备在这个荒岛上杀光所有知情人,独自分享价值20万金币的宝藏!”   “运宝船……金币?”坚称自己不是天使的人类震惊地喃喃自语,“该死,我来到了什么时代?!” 第一章 “天使”降临 第四节 得名——“塞拉弗”   船上的储备很差,药品更是几乎没有。   现在,甚至记不清自己姓名的“沉睡天使”开始了努力救人的工作,他被唠叨的约瑟取名为“赛拉弗”。   这个名字来自《圣经》中以塞亚书第六章第二节,即六翼天使,乃是上帝的天使中最高等级的一类,他们的工作是赞美上帝。不过很显然,这个名字的现主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船长红胡子的尸体也在高地上被发现了。   他是在受伤后,因为急着掩埋财富而导致失血丧命的,他的周围是几个亲信于他的家伙,都是死状凄惨,看来他在最后一刻,才突然地对这几人下手,不过却导致了心存警惕的手下们极为可怕的反扑。   忠于船长和为了保命的两帮海盗战争后,所活的不过三人。   约瑟被砍中多处,因为忍痛诈死而逃生。   操帆手波尔,在海岛上被砍伤后扔进海里,奄奄一息。   还有一个命大福大的家伙,那就是在风暴中被卷入大海的老二副彼得,这个老头神奇地逃出升天,被海浪冲到岸上。不过当大家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饥饿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了。   “那个赛拉弗到底是什么人,他长得如此异类……哦不,是太过另类,难道真的不是天使?”   “你注意言辞,不要亵渎了圣子基督之名。”   约瑟故作神圣状地向年轻的水手波尔宣扬教义,后者却很迷惘,因为他不知道在红胡子死后,自己还能做什么,以前他操帆之外,还得负责船上大部分海盗的伙食,而作为文盲的他来说,除了打杀劫掠外根本没有其他的生存技能。   此时,他把大锅的部分埋在沙里,放上大块的腌牛肉,倒上少许淡水,然后赤脚跳进去,不断地践踏着硬梆梆的食物,直到它们稍许变软。   这样做的目的是洗去或挤去腌肉中部分盐分,让它们不至于咸得无法入口。   这个小荒岛上没有溪流,高处除了草木和石头什么也没有,他也不得不节省点船上本来就不多的淡水。   “他驱逐了死亡,还神奇地挽救了你和彼得的生命。”约瑟手捧圣经,虔诚地念叨,“这都不算,他蓝色与黑色的眼球,还代表着生存与毁灭。”   “我看到他的眼神就会战栗,请主宽恕我!”波尔驻足后,握紧两手闭眼祈祷,他亚麻色的卷发微微颤抖,“对了,老彼得呢?”   “他还在哈尔根的墓前。”   波尔神情迅速黯然,“愿主宽恕他的罪恶!”   “上帝已惩罚了罪恶,你该感谢自己能活下来,而没跟着该死的红胡子去地狱受苦。”约瑟不无恶意地冷笑,“哈尔根连斯潘塞这么忠心的跟班都不放过,老彼得如果再没有自己的选择恐怕就太愚蠢了。”   “那么,船长的那些财宝怎么分?”波尔忽然盯着约瑟问道。   约瑟的嘴角一阵跳动,他勉强避开波尔那张生满雀斑的脸,“这个问题由塞拉弗决定。”   “虽然他救了我,但不代表我就得把自己的那部分金币交出去。”波尔很生气地叫道,他冲动的从锅里跳出来,用脚把沙子踢得老高,“我要去找他!”   “他纵然不是天使,也绝非常人。”约瑟慢腾腾在他身后轻声说道,他没有试图拉住小伙子,不过这种带有威胁和顾虑的语气很显然说服了后者,“上帝知道他是个什么,他派他到船上来,随后就是整船人的死亡……你不觉得你奢望得太多吗,波尔?而且他为什么要救你?你在海里很快就会窒息死掉,他也并不需要多一个人来分享这批财宝。”   波尔缓缓站住,颓然道:“你说得对,约瑟,我们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欠他的,还给他就是了。不过……”   “不过你还是对财宝念念不忘。”有人在不远处接口道。   约瑟和波尔吃惊之余,方才看见是老彼得一瘸一拐地走来。   他是个北方日尔曼族瑞典人,身材壮实但皮肤苍白,他长着一只大号的蹋鼻子,络缌胡须密密麻麻,连着鬓角的白发。额头肿起了一大条乌青色的淤伤,那是他被甩落的缆绳击中后留下的。走路时裂开嘴丝丝地吸气,显得很疼痛,不过看他那一口整齐锋利的大牙,恐怕不虞有被老牛肉噎死的危险。   他柱着根带血迹的长长铁锹,敞开了短上衫,胸毛毕露。虽然看上去衰老,但身体却很健康,原先在海盗群里,他就以身体素质好、搏斗凶狠著称。   “长官……”   “哈尔根船长死了,但我还没死。”彼得瞥了波尔一眼,随即凶神恶煞地瞪着约瑟,“当然,我也不允许有些人利用信仰的名义,来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约瑟浑身颤抖,他脸色苍白地辩解,“我是这条船的主要投资者,你没有权利……”   “我现在杀了你,你就什么都没有,难道不是吗。正如你所说的,多一个人来参加分脏的蠢事没有海盗愿意去做。”彼得轻蔑且轻柔地指点着对方的鼻尖说道。   “你,你不能这样……”约瑟差点软倒在地,他的脸色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恐惧,而一会儿又变为乞求。   彼得忽然晒笑,他在经历过确切的死亡危机之后,已经对生命和财富有着与从前完全不同的看法。   波尔诧异地看着他,直到他冷冷地说道:“胆小鬼!我,彼得现在已经向塞拉弗大人宣誓效忠,他要我留你一命,算你命大,约瑟。”   “感谢上帝!”约瑟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起来。在他的印象中,能在船上的头目中排得上号的人,除了十恶不赦的家伙们,就只有疯子、变态与碎尸狂。   彼得是除了哈尔根以外,船上杀人最多的家伙。   想到他用手就能拧断人的脖子,约瑟便觉得这漫长的五个月时间,实在已经快令他达到崩溃的边缘。 第一章 “天使”降临 第五节 三个海盗   塞拉弗根本没有那几个人的烦恼。   当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后,他的意识深处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的方法。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而自己是谁,也是疑问之一。奇怪地降临在海上,这恐怕是上帝也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吧。   算了,不去想那些伤脑筋的了。   塞拉弗和莫明其妙跑来宣誓效忠的彼得一起,掘开了哈尔根船长死都要牢牢守护的宝藏,并将之劫掠一空。   不知道红胡子曾经动用了多少人,可能所有的海盗都被他征用了,因为光把箱子和木桶启出来,就断断续续花了他们两天的时间。   这期间,船上的淡水用光了。   塞拉弗与波尔、约瑟一起,在海滩后高地旁的草堆里往下挖掘,随后用船上缴获来的皮货盖在坑上。到第二天,皮子底下的小坑积满了清水。   这一手令海盗们吃惊不已。   随后,塞拉弗带领众人亲自伐树锯板,维修搁浅的船只。他的木工活令彼得赞叹莫明,尤其在船只只剩两只桅杆的情况下,他用简单的方法加固了帆索,令起降帆索变得更为容易。这一切,不过是他用小刀削割出几组木滑轮来完成的。   这些,当然更加实实在在震慑了别人。   晚上,波尔经过紧张的忙碌后,把烤腌肉、煮腌肠、咸熏鹅肝、红酒和贝壳开胃酸汤做好了,端到船长室的长长会议桌上。   仅剩的三名海盗被要求前来。   “坐吧。”塞拉弗头也不抬地说。他手里拿着鹅毛笔,不停地在羊皮纸上画着什么。   约瑟与彼得互相看看,在长长会议桌的对面左右悄悄坐下。   而波尔则犹豫地站在一边。放下餐盘后,他不知道应该退出去,还是留下来。   “你也坐下,波尔。”塞拉弗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说道。   波尔胆怯不安地用手使劲在上衣下摆擦试着,随即走到老彼得的后面,搬了只沉重的粗圆椅坐下来。   塞拉弗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他的黑色眼珠中充满和霭,而蓝色眼球却冷冰冰地找不到半分友善。   “首先要感谢你,彼得,你的罗盘帮了我大忙。”   彼得点了点头,脸上充满了疑惑但却慎重的表情。   塞拉弗示意他们随意取用食物,自己先带头用刀叉划下一大块黑乎乎的硬牛肉。   “我知道这几天你们的心情很不好,海盗们互相残杀,使我们失去了必要的船员与物资。虽然我们面对着一批数额巨大的财富,不过这并不能够使我们高兴起来,至少,我们得留着小命去花它才行。”   约瑟的脸上露出不寒而颤的表情。刀叉在他的手上抖动,甚至敲响了餐盘。   彼得与波尔都鄙夷地看了看他,不过却都没有开口。塞拉弗说得很对,他们在这个岛上无法持久,如果像哈尔根那样死掉,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我、波尔,我们都听候您的吩咐,大人。”彼得站起来,铿锵有力地说道。   “我……我也全都听您的,塞拉弗大人!”约瑟急急忙忙地表态。   塞拉弗满意地一笑,“我已经为每个人准备了相当价值的宝物,装载在大舢板里,你们只要愿意,随时随地可以离开这条船。”   彼得摇了摇头,“这点我不能同意,阁下!谁离开这条船,谁就是出卖您的叛徒,我一定会割取他的头颅作为战利品。”他森寒的目光望向约瑟,仿佛后者已经叛变了一样。   约瑟强咽了口唾沫,他故作镇定地望着对方,“彼得,请,请不要这样针对我!我重申:我愿意服从——塞拉弗大人的领导,并以圣主、圣子、圣灵的名义起誓。”   “我也一样,我发誓效忠塞拉弗船长。”波尔忐忑不安地说,他的文化也不高,对他来说,谁当头,谁就是船长。   不过,年轻的双色瞳男人根本也不在乎这一点,他简单地应了句“好”,就站起身来,在舱室里随意地走动了几步。   三个海盗在方才的紧张之后,现在无不打量起这个神秘而令人畏惧的家伙,现在,他们有些惊讶了。   原来,塞拉弗的服装已经完全换掉了,看样子他发现了哈尔根船长遗留下来的衣服,这是一套意大利工艺的高绣圆褶领并白底亚麻制礼服,两道红色手工织边上是大约三十颗镶嵌宝石的银扣子,金色缠绕的领口、袖口以及束腰都显得十分花哨。这件衣服足足要抵常人两年的薪水。   他的身材没有哈尔根船长那样臃肿,而且比他高,肩膀也宽,所以红胡子的礼服尽管很大,但却没有显出不合身的样子。相反,他细腻的肤质、宛如削刻而出的脸庞,松软服贴的黑发以及两只不同颜色的异样眸子,却使得此人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神秘而别样的气质。   这种气质,甚至连贵族出身自以为是的约瑟也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感觉自己有点像一个乡巴佬,在面对着一位骑高头白额、鬃毛飘逸的纯种马的高贵公爵,而自惭形秽。   “我要先说明一下,各位。”塞拉弗背负着双手,有些高傲地站立在窗前,明媚的阳光从后面打来,将他的身影笼罩在一层神奇的光晕之中,好象真的是位出巡的天使一般。   “从哈尔根船长留下的宝贝来看,我们完全可以在你们想呆的任何地方买上一大块地,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而且不为任何事情发愁。但是对我来说,有些事情才刚刚开始,因为我不需要当财主,也不需要奴隶与庄园,我有更加宏伟的目标,我想指挥着各位一起完成!你们当然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吧?”   塞拉弗沉吟而矜持地看着众人,心底却在暗笑。   彼得若有所思,波尔倒抽了口气,约瑟则抵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脸露喜色。   “我们当然知道,尊贵的塞拉弗大人。”他抢着回答,“赞美上帝,赞美众生!”   “很好,各位,既然如此,我就作出最终的安排。我们离开这儿去往意大利,在那儿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卖掉。此后,彼得和波尔去地中海沿岸召集经验丰富的船长和水手,越多越好,把他们安排在哪里由你选择。而约瑟,听说你有贵族的身份,为什么会资助海盗活动?”   “是这样,塞拉弗大人,我们的陛下一向许可贵族和商人进行私掠,尤其是对葡萄牙和西班牙人。”   “红胡子也是英国人?”   “不,他是法兰西人,这艘船的大部分都是法兰西人。我的父亲和红胡子曾经有过交往,因此我才找到了他。”约瑟微微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这件事情,“我的祖父普雷斯顿伯爵,一生有三个儿子,老头在关于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一直犹豫不决。我的父亲虽是长子,但爷爷喜欢小叔,父亲便不得不选择在国王面前谋个闲职,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出海寻找机会的原因。”   “为什么找红胡子呢?他的船很差。”   约瑟倒抽了口凉气,“我的上帝,您知道这条船的价值吗,塞拉弗大人?这可是葡萄牙人的杰作!红胡子冒了很大的风险才得到的。这条船虽然已经被改头换面,但还是能够看出改进后的克拉克船型,天知道这是多么完美的海船,大人!更别说她的上面还装载着10门大炮!”   塞拉弗不无恶意地想起巡洋舰与航空母舰,要是他们知道有那玩意儿的话,岂不是要羡慕得把眼珠都突出来?   “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熟练的木工,因为我对这条可怜的船实在是太失望了。”塞拉弗淡淡地说,转过头,“彼得,我暂时任命你为‘戈雷登’号的新船长。”   “遵命,阁下。”   “波尔,你也将是这条船的水手长了,恭喜你!”塞拉弗微笑着。   波尔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抗拒这种亲切与和霭,与哈尔根,以及之前他遭遇过的任何上司不同,这个神秘的天外来客有着天使般的纯净与宽容,他的神情安祥而真诚,在波尔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完美的人。   “谢谢,谢谢您,塞拉弗大人。”他感激得几乎掉泪,浑然没有发觉这个任命的范围只有区区三个人。也许,塞拉弗本身便有种与众不同的领袖魅力。   “抱歉,约瑟,请继续我们刚才的谈话。”塞拉弗礼貌地说,“我想知道的不仅仅是你的家庭,还有英国——哦不,是都铎朝,还有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法兰西,甚至整个欧洲的情况,我都想有所了解。毕竟,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很短……”   听到这种口气的三位海盗,脸上什么表情都有。不过他们都开始下定决心:虽然塞拉弗并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天使,但他们却这么想。尤其是波尔这个坚定的文盲天主教徒,他甚至觉得每次对方的目光掠过,便如同圣光在自己的身上射过,一阵阵的烧灼感令他几乎有窒息尖叫的恐慌。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相互望去,随后各自露出会意的笑容。   作为天使的跟班,死后能荣登天堂,还可以合理合法地分享脏物,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约瑟努力控制着自己脸部的肌肉,以免自己得意得哈哈大笑。   他开始鼓起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为主子演讲起来。 第一章 “天使”降临 第六节 塞拉弗的疑惑   彼得一点没有已坐上船上宝座而高兴的样子,相反,他对塞拉弗这个自己心目中船长的敬畏与日俱增。   只是因为这个人,原本需要几十个强壮水手才能完成的升帆,被他们仅仅四个人就轻松搞定了;并且,由于塞拉弗令他们将压载物由平均分配在底舱改在了尽量压在艉部,使得断了一只桅杆的帆船没有显出不平稳的姿态,相反略略的翘头使得航速还有所增加。   最令人赞叹的,还要算是他的聪明机智。   在涨大潮准备出航的这个日子里,纵然船身被撑托起来,纵然大帆鼓满了海风,但船却纹丝不动,塞拉弗于是命令把所有十门大炮卸下来,在两层甲板上来回滚动。不出所料,半个小时后,摇晃的船只挣扎着离开了浅滩,向大海里驶去。   彼得以为,就算前任船长,伟大的海盗红胡子哈尔根还活着,也不可能想出如此精妙的主意。   而到今天为止,他们所进行的最为劳累的活计,无疑就是启出哈尔根船长抢劫来的宝藏,以及埋葬76人的海盗尸体。   “塞拉弗阁下,如您所料,我们被暴风卷过了北海,现在我们顺着您判断的洋流方向逆风绕过爱尔兰,正往葡萄牙方向驶去。”   塞拉弗心里明白,红胡子打劫的西班牙运宝船是从加勒比海出发的,在他们将要到达加那利群岛之前,突如其来的第一次暴风袭击了他们,红胡子也因此顺利地抢劫了载有全舰队宝货并且已经落单的“贝蒂娜”号。随后,得手的红胡子在返回途中遇到了第二次暴风,他们被吹得远离航道,几乎要靠近北美洲这边。   所以也有了他们在荒岛的经历。   按照现在,也就是1518年的时间,还没有欧洲人发现并在北美洲进行殖民活动。   而西班牙人,在1495年哥伦布发现海地之后,陆续派遣了几十批殖民者,往加勒比海各个岛屿渗透。他们的大帆船,最远已经航行到墨西哥附近。   他们抢劫、撸掠印第安土族的财产甚至人口,他们像红眼睛的恶狼般搜刮黄金。   就像哥伦布在给西班牙国王和王后的信中所说:“黄金真是个美好的东西,它甚至能让人的灵魂升到天堂。”   如今,哥伦布这个贪婪的金客已经死了12年了。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彼得。”   “没错,阁下。”彼得表示了同意,他揉了揉自己的大蹋鼻子,使劲吐出口气来,“虽然我们奇迹般开动了‘戈雷登’号,但如果遇上别的海盗……”   塞拉弗看着他,两人都觉得好笑,却又没法不正视这种现实。   “对了,如果我们能到达马赛,我就能找到很多我们正需要的熟练人手。”彼得忽然一拍脑门,高兴地说,“那些人是红胡子请都请不到的,不过现在不同了,您有得是金币。”   看见塞拉弗似乎有些犹豫,老头又轻声加了一句,“我们不能冒险在里斯本靠岸,风声太紧了,阁下。恐怕现在整个西班牙都在寻找这条船,葡萄牙王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益,只有在中立国法兰西和意大利才靠得住。”   “那就趁着天黑通过直布罗陀海峡。我们的船速如何?”   “请放心,阁下。我可以骄傲地告诉您,这条船顺风时,是任何笨重的西班牙战舰无法追上的。”彼得说着,却突然神情一黯,“当然,现在断了一桅失去了几张帆……”   “别多说了,准备好大炮。”塞拉弗转过身,往舱室里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塞拉弗走回舱室,波尔端了杯红酒进来。   塞拉弗随意往桌上一指,示意他放在那儿,“没有咖啡吗?”   波尔愣了愣,“大人,我没有听说过您说的什么咖啡。”   塞拉弗皱了皱眉,暗想欧洲怎么可能没有咖啡呢?不过他并没有好奇地追问下去,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是很必须的,咖啡,不过是多了个赚钱的机会罢了……   喝着红酒,他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这几天他已经无数次地进行思索了,然而关于自己如何而来的事情,总是没有一个头绪。   很显然,自己来自于天外飞来的一块碎冰之中。约瑟狡猾而会说谎,但彼得和波尔不会,这是塞拉弗的直觉。   不过那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在超常的低温下,会得到最大限度的完整保护,细胞虽然会没有活力,但也不至于死亡。   在经过冰冻之后,迅速恢复温度也是不科学的,解决的方法应该是逐渐化冻并减少长时间冷却带来的副作用。幸好他的身上带着块奇妙的护身符,而且似乎能够自动启动——因为这几天在风和日丽、身体机能恢复的时候,它并没有自己无故发热,就像醒来的那天一样。   也许这东西也是有生命和智慧的,塞拉弗的脑中掠过许多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念头。   除此之外,他还觉得随着健康的到来,他心中的某种倾向越来越严重。他似乎渴望暴力与杀戮,渴望流血,仿佛从前的他经常如此。而且,他甚至能够用直觉感知船上这些家伙们的实力——例如彼得——后者虽然强健有力,但他相信自己在几秒钟内就能干掉他。   至于那个约瑟,他根本懒得想。   人可以和一头狼搏斗,但绝对不会和一只鸡搏斗。   不过,他并不后悔救了这三个海盗。如果没有他们,自己一个人也别想开动这艘210吨级的帆船,这并不是电子化时代,没有电脑,他个人的力量显示不出巨大威力。   不过,随着他的思维越来越敏捷,体力越来越充沛,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不凡:即使是被放逐到这个蛮荒落后的时代,那么他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也绝对是个天使般的存在。   也许真的有上帝,将他降下凡间! 第一章 “天使”降临 第七节 解救犹太人   “是一艘柯克。”   在令人难以置信的顺利驶离危险的直布罗陀海峡之后,次日的中午,了望台上的波尔悠闲地叫道。   “看看清楚,我觉得应该还有些什么。”彼得眯缝着眼,眺望着远处那一丝几乎不能用肉眼看到的淡淡烟雾。   难忍的片刻静谧后,波尔稍稍改变的声线狂吼起来,“西班牙人!三艘西班牙人的军舰,天哪,升帆,升帆!”   “约瑟,帮忙升帆,升都铎王国旗。彼得,去把炮门打开,所有炮解除固定,把火药加满。”闻听消息从舱里急匆匆走出来的塞拉弗说道,他还抽空抬头看了看天气和帆索上方飘扬旗帜所表示的风向。   “他一定是疯了,我的天,我们应该趁着西班牙人没注意的时候赶紧溜掉,而不是迎上去。”约瑟嘟哝着,“更何况还逆风。”   波尔飞快而使劲地几人合力,升起主帆和旗帜,他马不停蹄地赶下二层甲板,去和彼得奋力推出一门门重逾千斤的大炮。如今炮门虽已被发明了出来,可是大炮却还得用东西固定住,这也造成炮口伸出炮门外很难装弹的情况。有时候,敌对双方的船只仅仅经过一轮齐射后战斗就宣告终结,因为他们不得不使用更有效果的接舷战来打赢战斗。   “看起来他们是在追赶那艘小船。”塞拉弗说道。   “没错,不过我们不应该再上去送死了。”约瑟悲哀而小声地抱怨,“大人,别忘了装在这艘船压载舱的,可是几十万的金币啊!”   塞拉弗不理会他的闲言,继续着自己的观察,“这艘柯克船改装过,竟然能装得下如此多的人。”   “象是平民,该死的,难道是那些摩尔人的异教徒?”   “是犹太人,从西班牙被赶出来的家伙。”彼得的声音从他们的身边响起,“塞拉弗大人,我们只备好了一门炮,别的都只是装装样子。我们人太少了,操作一门炮都有点困难。”   塞拉弗没说什么,他命令彼得快速接近这些船。海盗们发现西班牙军舰已经基本围住了那艘改装过的中型柯克船,他们肆无忌惮地朝那艘船射箭和抛掷火把,似乎想把那些犹太人统统杀死。柯克船上不断传来尖叫与绝望的哭喊声。   “大人,西班牙人有所行动,两艘船迎过来了,他们是上风。”彼得叫道。   “靠近点,只要靠近点就好。”塞拉弗不在意地说,他在艉楼高处,脸带着莫名微笑,而两只异色瞳仁却都带着阴寒杀机,即使在热天里也着实令老彼得浑身一颤。   西班牙人的士兵陆续出现在敌对的两艘船上。   随着船只的不断接近,穿着皇家鲜艳红色军服的军官,以及大堆佩戴高沿军帽,手执长矛或火枪的家伙,甚至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水手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是什么人?塞维利亚港督查官卡易路正在执行皇家任务,你们如果再敢靠近,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一群不知海战为何物的废材。”塞拉弗望着他们的船,露出白牙阴森森地笑了,在他眼里,这种军船虽然吃水深、装的人多,但明显没可能与“戈雷登”号相比。210吨级的海盗船已经可以俯视敌人,而那几只小家伙却竟然还装备着几门落后的艏炮——通常都是些小得可怜,用来近战中杀人的土鳖炮。这些只依靠接舷战来获取胜利的玩意,怎么能让塞拉弗不笑出声来?   可惜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操炮,否则,塞拉弗可不会放弃自己暴力倾向的一面。   “敝人,普雷斯顿伯爵约瑟向您致意!”塞拉弗不无戏谑地微笑,并手拉缆绳,跳在舷帮上绅士般轻轻行礼,这个潇洒的动作令约瑟本人也羞愧不已,因为他觉得塞拉弗比起自己更具有贵族的气质,“我想了解你们的来意,大海并不是西班牙一国的,我们也有权利行使正当的护卫权。”   西班牙人无不大哗,卡易路走上前,“伯爵阁下,请注意您的言辞,如果您蓄意挑起两国的冲突,我想即使在你们陛下面前,您也绝对不会得到好处。”随着他的话,一排排士兵纷纷举起火枪和弓弩,长枪兵则蹲下,以备登船时近战。西班牙在海上的长期优势,使得他根本无视现在来自孱弱的英国的威胁。   他们说话的时间,那艘刚被锁定的目标船竟然摇晃着残躯,奋力地疾驶到“戈雷登”号后面,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原来是犹太人!”假约瑟冷笑着大声道,“我正想抓100到200个犹太佬填充到我的矿山中去,知道吗,卡易路督查官,我的人手少得可怜,在伟大的亨利八世陛下的关心下,也不过才2000多人。不过,我认为我们可以谈笔交易……”   夸夸其谈的塞拉弗令对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手下的参谋们正忙着向军官报告:无疑,“戈雷登”号拥有令他们胆寒的武备,两边侧弦的八门黑洞洞的大炮一看就是超过千磅的巨物,它们能发射出18磅的炮弹。   更令西班牙人狐疑的是,这艘船的甲板上只看到了三名水手,或者说不是,因为他们都穿着军官甚至贵族的服色。整只船显得冷冷清清。   当然没有人能相信这艘船上仅仅只有4个人。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这只仅有1/2排水量的船上,4个人连升起一面大帆的能力都不具备。   “请说,伯爵阁下。”   “那艘船上的成年壮劳力,每个我出一块银佛罗林。”他耸耸肩,悠闲地走过一排密密匝匝的缆绳和风绳,“既然你要杀死他们,还不如卖给我,我也好得到些便宜的劳力。”   卡易路哈哈大笑,“我不得不佩服您的精明,普雷斯顿的阁下,您已经耽误了我们不少时间,我还得向女王陛下报告追踪这些犹太人的结果,所以,恕不奉陪了!”   “等一下,等一下。”塞拉弗手按了按。这时两船继续接近,海水在船体上翻滚拍打,松驰桅绳后的风帆,在逐渐降下。   “戈雷登”号继续慢慢地转向,动作轻柔得像只狸猫。   他们已经差不多停在了上风处。   “既然你们并不同意这样交易,那么,我们就换一种方式。”   塞拉弗的黑色瞳仁里,突然爆出与蓝色瞳仁中同样的冰冷杀机,他脸色一敛,两手从腰间分别取出一柄奇怪的弧形刀片,用力扔了出去!   一声炮响,在甲板上密集的人群中立刻炸开无数弹片,刚刚还在说话的卡易路督查官早已被轰得踪迹不见。   彼得、约瑟拼命地拉起两帆。有了滑轮组,他们操帆的速度降低,但功效却被提高了无数倍。   波尔根本不需要再开第二炮了。乱轰轰的西班牙人根本被打得头晕脑涨,好半天当他们终于清醒过来,准备接舷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主桅的绳索被利刃切断了——而该死的戈雷登号,却挂起半帆,昂首挺胸地顺风往地中海里驶去。   西班牙人的另外两条船,凶神恶煞地左右包抄过来,不料塞拉弗早已和波尔完成了艉楼上另外两门炮的准备工作,经过粗略的测算之后,波尔点火开炮,两枚炮弹分别在另一艘船的帆叶和船弦上开了大洞。   仗着船速高装备好,“戈雷登”号不多时便甩掉了尾巴。   “大人,犹太人请求登船。”   “他们的船难道不能用了吗?”   如果按照海盗们的本意,他们根本不会去救这些犹太人。   这不光是因为教义的关系,事实上,在欧洲大陆上,无论是正在蓬勃兴起的葡萄牙、西班牙,还是军事实力强大的法兰西,抑或欧洲经济的统治者意大利中,那些属于令人眼热心跳的暴发户们,多有犹太人的身影。   犹太人既团结又很会经营,性格给人的感觉是吝啬而倔犟,他们不会放弃任何赚钱的机会,这也是让人极为垢病的原因之一。   在西班牙,因为前任女王伊莎贝尔的关系,全国范围内点燃的宗教火焰正在进一步吞噬着反抗者和异教徒的身家性命。犹太人,尤其是那些不肯改变信仰、投奔天主教怀抱并赎罪般捐出所有财富的犹太教徒们,被逼害最甚。女王的宗教裁判所中,不知关了多少无辜者,也不知道在火刑柱上烧死了多少摩耳人与犹太人。   经过十几年的激烈镇压和残酷屠杀,留在西班牙境内的犹太人不是背井离乡就是尸骨无存。   因此,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的海盗们,当然不愿为了这些吝啬鬼而得罪西班牙了。   “大人,犹太人的船只速度很慢,他们的船是在地中海运装葡萄酒用的,根本跑不过西班牙的军船,如果我们不带上他们,过不了半天,西班牙人的船都会赶到,他们同样是死路一条。”   “好吧,让他们依次登船,约瑟和波尔检查他们每个人,搜走所有武器,但不准没收任何财物,就这样。”塞拉弗冷冷地道。   “遵命,阁下!”彼得大声道。   在看到塞拉弗的飞刀绝技之后,毫无疑问,彼得为自己曾经低估前者的本领而显得非常后怕。   经过了快一个小时后,登船的行动结束。那艘破船转了个向,朝南而去。在北非穆斯林海岸靠港,也许是他们的下一步目标。   那些犹太人被先安排在二层甲板的餐厅里,男男女女共有数百个,他们无不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甚至连婴孩也失去了哭泣的本能,他们略显惊恐地看着任何陌生人,一堆堆拥挤在餐厅的四角,等候发落。   几分钟后,他们名义上的管理者和首领,一个浑身沾满臭气灰发秃顶的脏老头儿怯生生地走进船长室里。   “请座。”   “鄙人不敢。”   塞拉弗微眯着眼,打量眼前的老头儿,他的脑子里有关于犹太人的一切,自然不会放过这类人精明,以及善于在逆境中生存的本事。   他的座位在不朝阳的阴暗面,而老头儿站在斜射的阳光里,他不能看清对方,自然也无法揣摩对方的心思。   塞拉弗深通心理学,他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老头儿脑门见汗,腿肚子都有点哆嗦起来,他不安地咽了口唾沫,颤声报告,“大,大人,我们都是可怜的、无家可归的人,多谢您没有剥夺我们身上仅剩的财物——不过我们愿意拿出相当一部分来作为贡献,不知道大人您……”   “我不缺钱,先说说你们逃亡的经历。”   老头儿暗暗吁了口气,定了定神,开始绘声绘色并声泪俱下地叙说起自己——他叫索巴——的往事,如何被西班牙王国蹂躏和侮辱,如何被秘密围剿,如何躲藏到逃亡,又如何雇到船只,直到遇上他们……   塞拉弗忽然打断他的话,“很糟糕的事情。你们不容于西班牙,又都在逃亡途中,那么,你们拿出钱来的目的,恐怕不是为了感谢我那么简单吧?”   “那只是希望您可以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索巴颤抖着说,他似乎也看出笼罩在暗色中的家伙绝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仅此而已,大人。”   塞拉弗慢慢起身,以一种绝对坚决而稳定的步伐走出来,随便地拍了拍老头的肩膀,后者差点被他这种动作吓得跪倒在地。   “索巴,直说了,我救你们的目的很简单,我的身边需要一些专业人员,还有忠心的仆人,希望你可以满足我。作为交换,我将把你们放在意大利境内,并提供一笔足够你们生存下去的借款……”   老头嚅嗫着,半晌方才挤出几个字来,“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塞拉弗侧过脸,用半边蓝色眼珠轻柔地盯着他看。索巴如遭雷击,他可以发誓从来没有看过如此魔鬼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那道瞳孔发射出来的光芒,几乎可以刺穿到他的灵魂深处,并且像是要在他的脑海里挖出点什么来一般!   “我,我不知道大人您需要哪种类型的专业人员,不过仆人我马上能为您找出20到30个来。”   塞拉弗满意地点着头,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他开始用小刀修剪起指甲,并且不时“呼”地向上面吹口气。   “不需要那么多,几个就可以了。专业人员中,我需要几个精通会计工作的,以及好的商人,还有精通外交谈判的,还有在数学、化学、物理和医药方面有突出表现的,这样的人有多少?”   索巴喘息甫定,闻言又是一身大汗,他结结巴巴,“您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大人,我们这群人4个家族里,能够得上如此标准的不过10人,还得加上我老索巴。”   “原本我并不打算和你们谈交易,索巴。”塞拉弗轻声一笑,“我救了你们所有人的性命,要不然几个小时前,你们就已经统统沉在海底当鱼类的点心了。并且,你们的身份是罪犯,我完全可以把你们交还塞维利亚以取得一笔赏金,或者直接割下尔等首级,再去交换——可我没有这么做。”   “我们感谢您所做的一切,大人!”索巴虔诚地跪倒,叩首。   “把这些事放在一边,我还可以给你们带来更多的好处,更多的未来,但条件仍旧是这样,像样的人才,完全忠诚于我。”塞拉弗轻松而严厉地说道,随即他又放缓了口气,“当然,我知道在欧洲,你们犹太人的名声有多么恶劣。”   这句话完全激发了索巴的胆略,他头一次没有呵腰卑辞,而是挺起胸大声道:“我们犹太人按照教义,不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还有恩必报。昧着良心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做!我可以用这10个人以及您所要求的仆人,来报答您,完全不要任何报酬,大人!”   “报答这个词言之过早,索巴。”眼看着老头儿如此知趣,塞拉弗心底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似乎想起了有关于自己信仰的某些记忆,“跟着我,也许你们最终会说,不但是救命之恩,我还给予了你们一切。”   索巴并不知道对方为何这样说,但他显然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好在塞拉弗说出了这么一句,“我说出的话是不会改变的,从现在起,你们的一切开销由我支付,在你们安全之后,我会拨付500金佛罗林的借款,十年低息归还。”   索巴完全怔住,“上帝会感谢您的仁慈与慷慨,我们的性命都是您给予的,大人!”   他心里迅速地计算了一下,500金佛罗林足够他们这些人渡过一个艰难的冬天并且在来年开春获得重新崛起的机会,说不定不需要10年,仅仅只需要2年,他们就能够大大方方连本带息还回3倍的利润!   塞拉弗没有提出高利贷的要求,也着实令索巴既感激、又感动。   这个时代的高利贷实在是太过普遍,就说他们犹太人,利用放高利贷而起家的也非常众多。   甚至,原先对高利贷这个行业极其鄙薄的教会,也慢慢转变了“观念”,他们利用教会庞大的资产和土地进行剥削的活动,这项收入几乎要超过他们变卖各级神职人员称号所得到的收益。   教会的收益多得让普通人难以想像,他们可以买下任何东西。甚至,1348年教皇克莱门六世以80,000金佛罗林买下整座阿维农城,由此可见他们的富庶。   在当时,一个富裕人家的高级仆人,每年能拿到5个金佛罗林薪水就不错了。   这同样可以说明,500个,乃至20万个佛罗林金币的价值。 第二章 在马赛港的日子 第一节 相识埃莲娜   塞拉弗对索巴的能力已经表示相当满意。   这个老头具有典型犹太人的特征,也就是亚洲人后裔的特征——他们其实是亚洲人的移民而已,所以具有明显不同于欧洲人的体貌。   他们的大多数有着大鼻子,这一点在塞拉弗看来却是尤为高兴。   即使在失去往昔的记忆时,他也没有忘了自己的种族和血脉。   汉族,中国人!   高颧骨、深凹的眼眶,还有坚挺的鼻子、蓝眼睛,那都不是犹太人的特征。   索巴和10来个人,不到两天就清点完了所有财宝,他们把这些东西分类登账,哪些是能够高价出售的,哪些是不能用普通价值估量的,还有哪些是直接可以使用的钱币原料……   “戈雷登”号的压载物,也远远超出估算的20万金佛罗林的价值。   所以当船只在马赛靠港时,塞拉弗带着一批似乎价值不高的砂金、银块和零碎珍宝之类东西上岸后,“戈雷登”号则由船长彼得和新任命的“财务顾问”索巴转道前往佛罗伦萨。   顺便提一下,塞拉弗还带着约瑟,20名武装随从以及5名男仆和5名女仆。   这一次,彼得给塞拉弗提供的是一份详尽的名单,也许依靠这份名单,就能将地中海沿岸的所有船工、水手以及经验丰富的船长们一网打尽。   马赛,位于法兰西王国的南部,临近地中海。   这个城市在历史上多次反抗中央集权的政府,甚至公元前1世纪为尤利乌斯•凯撒的军队占领后仍保持自由城市的地位。现在,虽然名义上归顺,但她依例向法兰西王国表示了骨子里不从的意愿。   这个城市为山丘环绕的掩蔽洼地。有一个天然海港,也是沿地中海东北特有的岩石海岸线最西面的小港之一。再往西,在名叫贝尔谢湖的大潮汐湖对岸,海岸线逐渐平直。那里,福斯湾和罗讷河三角洲的卡马尔格区的沙丘对于这个时代的船员们还不大具有吸引力。   马赛的天然港在罗马时期曾经扩大,现在还在进一步扩建加固。   放眼望去,马赛这个城市并不像塞拉弗头脑印象里的,仅仅充满温暖阳光、鲜花、美女以及红酒的地方。污迹斑斑的码头,低矮破落的仓库堆满了杂七杂八的木桶和肮脏的统货粗坯,垃圾和排泄物在路边随处可见,拥挤的街道、七零八落的各色标牌以及二层楼上方琳琅满目的晒衣,足以令人爽快的心情变得糟糕透顶。   “我的大人,您到得正是时候,前些天这儿刚刚解除了禁令。”约瑟在给过带路的小厮几个里亚尔的小费后,面带阿谀之色地跟在塞拉弗的马车后面道,“感谢万能的主,还有您,没有将最可怕的、最可怖的、最邪恶的黑死病染给我们,否则……”   “黑死病?你说这段时间欧洲还在流行黑死病?”塞拉弗声音稍稍高了些。   不明白为何对方有那么大的反应,约瑟小心翼翼地选择词汇,回答问题,“啊,对,我的大人,不过黑死病带来的恐怖已经让人们习惯了,毕竟,这个世界如果哪天没有死人我们反而会感到很奇怪。看着那些倒霉鬼的死亡,我的心里除了麻木,就是一点点庆幸,我曾听祖父说过,他有段时间就想去接触那些病人,好让自己快点去见上帝。天哪,人世间的痛苦实在是太难熬了!”   “荒谬!”塞拉弗撇了撇嘴。鼠疫给欧洲带来的可怕致命后果是死亡了约2500万人,还有无数人变成了精神病人,现代欧洲人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神臆想与白痴症,多少与之有关。但嘴上这么说说,从心里上,塞拉弗还是愿意相信约瑟所言,毕竟,在缺医少药而整个欧洲几乎死去1/3人口的时候,你不祈祷自己速死,还留在世上,简直是一种折磨与摧残。   当塞拉弗一行人走进下榻的旅馆时,还是感觉到空气中因为病毒所带来的压抑。   老板热情地迎接他们,随即陪同约瑟参观了他们将要入住的地方。回来之后,老板低头哈腰地说,“请贵客放心,这里每间房都有专门的仆人伺侯,他们都房间里住了两个月以上,可以确保安全。”   塞拉弗拾级登楼,这里被收拾得很干净,楼道、走廊和墙壁都是专门清洗过的,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花草薰香。   “准备好晚饭,晚上我们还另有安排。”   塞拉弗看见约瑟向底下人吩咐了这些后,他自己则被迎进一间拥有独立起居室和客厅的豪华房间内,一个身材姣好的侍女立刻屈身行礼,头深深地低下。   “这是什么人?”塞拉弗向约瑟问道。   “她是这间房的仆人,也是居留者,她的使命是住在这里以确保这儿没有被传染上疾病……啊,这是马赛最好的房间了,您瞧,从环形阳台可以看到市政厅的自由广场和南面山顶最有名的拉加尔德圣母院!”   塞拉弗拉开所有窗帘,打开窗户,黄昏柔和的阳光洒进房间,闷热也稍稍消去。   “你叫什么名字?”塞拉弗在靠着窗户边坐下,一边惬意地轻嗅着从阳台传来的花香,向女仆问道。   “埃莲娜,大人。”女仆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对于她来说,这个贵客就是她能否够继续工作下去的主要因素,因为老板给她的吩咐就是尽量让这个贵客满意。   塞拉弗看到了一张普通的,却很成熟的女性的脸。   不同于那些犹太人,这张脸显得精致、和谐,虽然高起的颧骨令她的脸颊看起来有些生硬,但却不能不说那有些丰润、自然。眼角纹和粗糙的皮肤角质显然也不会让塞拉弗感觉不快。   她的金色卷发盘髻起来,稍微有些次等的佣人裙装,使得她看起来一副精干的样子。   她的眉毛与眸子真的很柔和,蓝色的眼睛就像流淌的塞纳河。   在塞拉弗凝视她的同时,微感羞涩和紧张的女仆也在偷偷打量对方。   他全身华美精致并且价格昂贵的服装,并没有掩盖主人出众的气质与神采。他脸部线条柔和,可以看得出是亚洲人,或者是具有亚洲血统的欧洲人,鼻翼、眼眶的起伏也没有西方人那么大。   宽阔的额头上,微微伸出的服贴黑发,有几丝落到威严的眉锋上。两只眼睛,有着诡异的不同颜色,黑瞳仁里恬淡温柔,蓝瞳仁里却肃杀寒冷;但如果加上他正直宽大的鼻子以及微抿的饱满嘴唇,就令人觉得他并没有欧洲贵族们普遍的那种刻薄可厌。   更何况,他的眼神令埃莲娜觉得如沐春风,那透露的少许寒意当然自动被她忽略了。   她甚至觉得,只这样一眼,她就有种妄想给他做仆人的愿望。   很好笑的,但却是不容抗拒的愿望。   “坐下,埃莲娜,跪着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女仆红着脸,顺从了新客的意思。塞拉弗轻轻挥了挥手,约瑟知趣地退了出去。这下子,女仆的脸更加红透了,她垂下头,不安地绞动着发白的手指,尽量不让急促的呼吸声透露出心里的想法。   塞拉弗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会儿,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地微低下的仆人感兴趣,似乎潜意识里,他也认同人们可以用地位、身份来加以区别。   “埃莲娜,说说你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工作。”   “是的,大人。”女仆点点头,“我原本住在子爵的领地阿尔布瓦城。可是贝桑松发生了可怕的瘟疫,我全家都死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沿途做短工或者乞讨,终于还是这里好心的老板收留了我,给我这份工作。我还有两年就可以还清欠债了,老板和我说好了,到那时他就给我笔钱让我回乡去。”   “是这样,你多大了?”塞拉弗并不想对她的话进行刨根问底,他只是感觉意外、好奇,与她的长相不同,她的语气显得如此轻率,甚至有些幼稚,塞拉弗对自己的判断不禁产生了怀疑,他开始打破常规的礼貌询问起来。   “回大人的话,过下个月我就19岁了。”女仆有些羞赧的回答。   塞拉弗暗暗倒抽了口凉气,不禁再度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皮肤粗糙、脸上皱纹颇多、明显营养不良的女人,不,是女孩。   一丝从未有过的同情心在他的胸中翻腾起来。   “你欠了你们老板多少债?”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个……是3块金路易,大人。”怯生生的回答,也让这个女仆的脸上有了丝阴霾。   塞拉弗点了点头,这种年代,高利贷者显然都是富裕的投机商,像埃莲娜这样薪金微薄者,想要完全还清这笔巨额欠贷显然是有非常难度的。   更何况,她只是旅馆老板的一个牺牲品罢了,也许哪天,她就会被突如其来的瘟疫夺去生命。   这样的想法让塞拉弗提不起兴趣,他有些残忍地终止了似乎刚刚开始的谈话,“好了,你去忙吧,埃莲娜,顺便问一句,海边的酒吧怎么走?” 第二章 在马赛港的日子 第二节 召募雅克   在犹太女仆的帮助下,塞拉弗被打扮成普通的码头管理者模样,轻薄松垮的开襟棉上衣,袖子卷得老高,肥大的水手裤和稍微好些的厚底牛皮鞋。   由于他的肤色一看就不是长年日晒的样子,女仆们多少打理了些油脂抹在他的脸庞和裸露的肌肉上。   这样的感觉让夏天更加闷热了。   约瑟伪装成有钱的老爷,让穷鬼塞拉弗陪着他游览马赛港。   “拉加尔德圣母院是8世纪以来最著名的圣堂之一。”约瑟在向塞拉弗介绍起马赛港的的历史和著名建筑,他戴着假发,不管阳光在他额头和脸颊上挤出多少汗水,他都保持着自认为的极好绅士风度。   当然,他的贵族服装如果能保持干爽就更完美了,现在装饰复杂的家伙已经感觉自己全身的各个部位都能淌出水来。   “其他地方的法兰西人深信,普罗旺斯的地中海风土,永远不会充分地同法兰西国土或高卢精神融为一体,所以,马赛这块地方,充满了分裂斗争和狭隘的异民族思想。”他开始卖弄起自己的所学,滔滔不绝地评论道,“当然,我们英格兰人从来都不欣赏那些自以为是的高卢鸡,他们愚蠢、固执,一肚子的烂草包,若不是那场宛如世界末日的瘟疫,说不定我们的王早已打败法兰西并统治了欧洲。”   英法百年战争的时期,英国人差点攻入巴黎,只不过当时由于黑死病在国内突然爆发,英军不得不撤退,而由是乎被法军的反击打得节节败退,现在整个欧洲只剩下加莱港一个落脚点了。   “别说这些废话了,法国人至少在500年之内,不可能制服英国。”塞拉弗皱着眉头说,但他的这些话立刻被约瑟误解了,后者高举双手,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我的圣主,我的上帝!我感谢您,大人!您救了我,救了我的家族,救了全英国!”   塞拉弗几乎哭笑不得地扶起差点跪倒的约瑟,他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尽量不去说这些对以后世界的“预言”了,不然引起的麻烦将会更大。   马赛的麻绳产量占了地中海区域的1/10强。   而大麻也变成了相关的特产品之一。   沿着港口的卫堡圣让堡,也就是13世纪耶路撒冷圣约翰医院骑士团的指挥部旧址,往东一直走到山丘,再往下走就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大麻地。   圣让堡的灯塔指引着许许多多船只,在港口进出。白帆点点,桅杆林立,没有油烟和煤灰的海面,显得如此湛蓝清澈,数不清的海鸥自由地翱翔,像密布于天际的流星。   塞拉弗陪着约瑟走进一家叫做“罗讷河口老佩斯”的酒馆。   周围的环境是贫民区,因此这张酒馆的主要客人也多半是粗鲁肮脏的水手、码头工人、小手工坊工人甚至流浪汉。   约瑟捂着鼻子走进去,他的动作让所有人直勾勾地望着他,一时喧闹的场所突然地安静了片刻。   塞拉弗甩开他,径自走到柜台前,用纯正的法语道:“来一杯杜松子酒,加冰。”   “我们这儿只有低劣的果酒,2个苏一杯。”大胡子老板挑衅地看着陌生人,他似乎并不欢迎这样的客人。   “那就拿最好的酒,别糊弄我。”塞拉弗手指一弹,一枚法郎银币划着漂亮的弧线落在老板的手上。   大胡子老板什么话也没说,从柜台下面径自拿出一只厚重而不规则的不透明酒瓶,拔开塞子,在一只平底杯里倒了小半杯,那是琥珀色微有粘稠的液体。   塞拉弗微笑地看着对方。   老板看见这种识货的眼神,倒没觉得意外,反而很欣喜,他撸了撸胡子,“再加2法郎15苏,这种酒我平常轻易不拿出来。”   塞拉弗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佛罗林金币,轻轻放在桌上。   老板的眼神立刻亮了。   “除了这杯酒,我还想找一个人,雅克。”   在酒馆的一隅,乌烟瘴气的大麻味充斥着角落。   塞拉弗面前坐着一个态度冰冷而行容散漫的大汉。   他一头蓬松卷曲的长发,只不过多时没有打理了,乱蓬蓬的。   他的脸很方正,下巴微微上翘,两条冷峻的眉毛下,是深邃洞察的两只微带褐色的眼睛。他的鼻子很挺直,脸颊和眉角带伤。强壮多毛的臂膀上还纹着一只快被汗水模糊的大铁锚。   “你,找我?不是那位少爷?”名叫雅克的男人瞥了一眼远远坐在雅座上呆望酒吧女淌口水的约瑟,怀疑地问道。   “老彼得让我来找你。”塞拉弗喝了口酒,“当船长,月薪30块金佛罗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雅克眉锋一挑,久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粗鲁地嘀咕着。   显然是他的那些手下们闻言都停住了说话,难以置信地看着塞拉弗,以为碰到了疯子。   “我只相信彼得。”塞拉弗淡淡说道,两人眼睛中各自爆出一团寒芒,“希望他的眼光不会错。”   “我不能不怀疑,要知道彼得可是红胡子的手下。”雅克压低了声音道,“难道老吝啬鬼哈尔根已经死了吗?”   “没错,现在你愿意接受招募了?”塞拉弗微微笑道。   “干嘛不?”雅克冷冷地笑道,随即手指一挥。   塞拉弗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涌起,他看见两名赤膊的大汉左右包抄,举起凳子砸了过来。   他往后一跳,等待武器落空的家伙们嚎叫着扑上前。   一边的约瑟收回停留在酒吧女胸脯上的目光,晒笑地打量着群殴的众人。   雅克越看越是吃惊。对方的身手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真没见过这样能打的家伙,似乎全不费力,自己的手下就像是往尖刀上狠撞的肉块一般,每一拳每一脚都会落空,而他们反被对手痛殴得像软脚虾般,纷纷仆倒在地。   “住手!”   雅克阴沉着脸请塞拉弗重新回到座位上,他开口道:“红胡子是你杀的?”   “不,海盗内哄,他死在自己人手上。”   “你说的事情是真的吗?30金币?每个月?我可不习惯被人欺骗,如果你说假话,无论如何,你也别想活着离开马赛。”   “威胁对我没有用处,雅克先生。”塞拉弗淡淡说道,“我喜欢挑战,不过我却没兴趣说假话,因为我是中国人,我只讲善意的谎言,不讲欺骗。”   “中国人!”雅克悚然惊心,“暴君成吉思汗的后代!听说在大洋那边的遥远国度里,布满了黄金和宝石,据说一条河上的石桥就有两千多座。”   “你的传闻有误,雅克先生,我们不是蒙古人,也没有那么夸张的财富,但那里的生产力的确惊人,整个欧洲也比不上。你们所缺少的黄金,我们想得到的话并不困难,还有白银、贵重的宝石……都是如此。”   雅克倒抽了口气。   “我想出海,先生。”他重重吁了口气,神色似乎还没有从刚刚被激起的心事中平复过来,“我只是没有资金,也没有贵族愿意资助我。”   “叫我塞拉弗。”塞拉弗说道,“我有点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一两次长距离的远航。我现在只缺少人手,忠诚的、忠心的、可靠的人手。雅克先生,我保证你跟着我,以后不必再为金钱上的事情担忧,我有许多办法可以取得一辈子,不,也许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所担心的只是人们鼠目寸光,看不到今后长远的利益和所能享有的光荣,他们只关注眼前的一点点蝇头小利。”   “塞拉弗先生,我的要求很简单,给我您所开的报酬,我听您的吩咐,就这样。其他的我不想谈,我还不了解您,对吗?”   “很好,谢谢!”   塞拉弗放弃了直视着对方的动作,觉得自己已经很满意了。而雅克,却在他目光的笼罩之下微微有些颤抖起来——天知道这家伙怎么会有两只颜色差别这么大的眼珠!难道中国人都是这样的吗?   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丢在了桌上。   “这是给你的订金,雅克先生,希望您对我的了解可以进一步加强。您可以使用这些钱,自由地募集尽可能多的人手。我不但需要熟练的水手,也需要木匠、铁匠、技师和厨师,我们要去远航和征服,就需要大量的技能熟练的人才。” 第二章 在马赛港的日子 第三节 圣维克多教堂的神秘人物   圣维克多教堂建于11-14世纪,在马赛港口对面,是个长条形的建筑,属于圣约翰•卡西安修道院。   修建时,修道院还具有中世纪广泛的世俗权力,曾经管理着西班牙、撒丁岛以及法兰西内陆的大量财产。   如今,这座建筑已经略显得破旧。   可是这一天,修道院还是大门正开,无数穿戴齐整肃穆的修士排起队来,他们在迎接来自丹枫白露著名的奥斯莱特修道院院长阿瑞克。   阿瑞克请来的一位重要客人,即深受弗朗索瓦一世喜爱的意大利著名画家列奥纳多•达•芬奇先生,也于此时到达修道院。   丹枫白露原本是一处泉水的名字,据说某日国王打猎时,在林中追逐一只牡鹿,他最喜爱的一只猎犬“阿蓝”走失了。   弗朗索瓦遂下令所有成员不得休息,直到把“阿蓝”找到。大家越走越远,直到了一片林中空地。人们发现疲劳的“阿蓝”正在一股清泉饮水。当疲劳不堪的猎人们纷纷下了马后,才发现这片地方是那么可爱。从此在打猎期间,他们便来到这里小憩。   到选择新王宫地点之时,人们感到没有任何一处能比上这块美丽的草地。为了纪念他的猎犬“阿蓝”,弗朗索瓦一世把这块泉水之地命名为“枫丹白露”(蓝色泉水)。   载有画家的马车,径自驱向修道院的内部。   而阿瑞克院长则与前来迎接的马罗院长,以及拉加尔德圣母院的管堂神甫克雷蒂安低声私语。   “枢机主教对教皇大人的身体状况深表不安,他要求我们更加积极地与法王沟通,以改善我们在教廷力量短缺的现状。”   “弗朗索瓦一世陛下耗资无数,方才获得米兰,并与西班牙、神圣罗马帝国签订《康布雷条约》,他根本没有更多的金钱来贿赂诸国,赢得下次的选举。”马罗院长直言不讳地道。   “枢机主教大人什么时候对教皇宝座如此着迷了?”克雷蒂安用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   “克雷蒂安大人,教皇的领土来自法兰西人的慷慨赠予。你难道不觉得一个具有法兰西血统的教皇陛下,能够真正领导欧洲的繁荣和稳定吗?”阿瑞克院长从容地反问道。   关于这件事还有个由头。原本当初神圣罗马皇帝、法兰西国王“矮子”丕平向教皇赠送了一块土地,而教皇认为自己受命于天,便私自造了份文件,称罗马皇帝把整个国家的土地都置于教皇的统治之下,然而这份被教皇们代代相传的文件,在15世纪被考古专家鉴定为伪造,因为那是用拉丁文写的。“4世纪的罗马皇帝难道会写8世纪才出现的拉丁文吗?”这件事于是传为笑谈。   而克雷蒂安只是淡淡一笑,“这样说也无不可。不过教皇陛下还很年轻,他的身体不会有枢机主教大人想像的那么糟糕。”   “弗朗索瓦一世陛下正想方设法筹集款项。”阿瑞克院长边走,边对着两位在马赛极有地位的教士头目说道,“列奥纳多先生答应为皇家修道院募集5-10万杜卡特(威尼斯铸造的金币名,与佛罗伦萨的佛罗林在欧洲都极为流行)。”   一时,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并不担忧此人空口白话,事实上,列奥纳多已经是这个世纪传奇般的人物,他身兼美术家、科学家、工程师等等名头,在他所涉及的每个领域都有惊人的表现。   他与拉斐尔、米开朗基罗并称文艺复兴的三杰,绝不是浪得虚名。相反,由于他们无人企及的高度,以致于之后的很长时期里,在意大利都流行着称为“样式主义”的画风,就是指学习这些大师们而流于形式的东西。   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的列奥纳多,除了患有严重的风湿症,不得不在炎热的夏季来到马赛进行调养外,还在去年时突然中风,右边半身瘫痪。   夏季少雨而闷热的马赛的日光浴当然是怯除湿病的灵丹妙药,但却不知道会不会对偏瘫者也有好处。   “大师。”两名修道院的教士恭敬地向坐在椅子上正在用抖动的左手绘制草图的列奥纳多行礼。   “感谢主。”嘶哑而苍老的嗓音说道,满头的白发连着一部乱糟糟的长胡子,就像个毛线球,但这个线球的主人却是个令人不敢小觑的真正的时代超越者,“我从梦境中得到主的指示,来到这里,你们应该知道,巴维农枢机主教细致地指点过我,但他也没办法得到确切的答案。”   两名教士低声地诵念着圣经。   “大师,我们已经派人在马赛城中寻找您所要找的人,信徒将报告您想知道的一切,整个马赛甚至整个法兰西王国,都会绘制在您的指掌之中。”   “非常感谢,赞美圣子基督!”   “赞美圣子基督。”两名教士异口同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