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降生 俏师公的狼弟子(憧憬)

    楔子

    江湖传——

    世上有七把绝世好剑:天尊、地王、天罡、地煞、阿鼻道、醉苍生、破地七剑。得到此七剑能一统江湖,至尊武林。

    十几年前七把剑中天罡、地煞、阿鼻道、醉苍生、破地曾在江湖现世,并淘尽各大门派主力血液。江湖风平一时。

    唯独没出现的天尊地王成了世人眼中最为神秘而最具力量的至尊剑。

    在时间的调养下,回升力量的江湖,逐渐立起几座实力强盛的城池教派:魔教、西域鬼门、盟仲城、大理百花楼、苗疆玉女教。

    十几年后,江湖隐约又见风起云涌……

    

    美丽的比奇城上空,万里无云。

    湛蓝的天空干净而深邃。

    蓝天下的山,青翠优雅。

    山下的比奇城,建筑对称,城里湖水清幽,绿柳扶疏。

    正值正午时分,街上的商贩被当空的烈日炙烤,吆喝声已经被这百年不遇的炎热蒸发掉。

    “今天的太阳是特别的热辣!”

    商贩躲到阴凉处歇息,相邻的摊贩干脆躲到同一个乌篷下聊起天来,希望能打发掉被荒芜的时间,同时也祈祷午时过后能凉快一些,有些生意可做。

    人多了,嘴儿就特别的灵活,比奇城的事情都被道个十之八九。

    “听说了吗?杜府的夫人怀胎一年又三个月还没生呢。”

    “就只是见她已经怀上好久了,有一年又三个月吗?昨天还看到她顶着个大肚子逛街。”

    “有了。这孩子还真实会折腾娘亲,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杜家是有名的品剑世家,世代都是品剑宗师。杜老爷杜遥也是在娘胎里呆了一年又两个月才出来。”

    “看!什么东西在杜府上空闪过!”

    面店小六惊奇的跑到大街上,指着杜府的方向。

    众人听到惊叫,都从阴凉处跑出来,朝杜府的方向用手挡在额头遮蔽刺眼的阳光伸长脖子观望。

    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大家扫兴的躲回原来的地方,却也不恼。只是经过这么一跑动,身上好不容易停止的汗水又开始一颗一颗冒出来。他们把小六的眼花当作话题聊开,大伙儿开怀大笑。

    小六笑着搔头,很是纳闷。

    “我明明看到一道光亮的。”

    “轰隆!”

    万里晴空像应验小六的话,愣是劈下一声怒雷,大伙被这响声弄得浑身一激灵,精神抖擞一阵。

    乌云从天边翻滚而出,有遮天蔽日之势。

    小六确定刚才自己不是眼花,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杆叫着:“刚才确实有闪亮的光芒!”

    “看来天要降大雨,只怕这斗篷也避不过这雨,收摊吧。”

    “真是天公老儿,说变脸就变脸。”

    “天啊!看看,杜府上空是什么,是什么那是?!”

    摊子收了一半的油绳夫,手上的扁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乌云已经遮蔽了太阳,从乌云缝里射出两道如剑的光线正好照耀在杜府屋顶的上空,一道火红,一道雪白。

    “那是光还是剑啊?”

    “是光!”

    “是剑吧。”

    “哇——哇——”一声清脆的新生婴儿的啼哭声响切云霄。

    接着那两道光芒晃了晃,乌云像被它们这么一晃被拨开一般散去。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天空一如既往的深邃幽蓝。

    “杜夫人生了!”

    这个消息,从街头传到结尾,从大街传到小巷。没一会儿功夫,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来是杜夫人生产了呀!”街上的商贩跟街坊们笑着议论。

    “这孩子的哭声还真带劲!”

    “最令人称奇的是那天色的变化啊。”

    “会不会又将是一个品剑师。”

    “那不意味着又多了一个鉴别挖掘好剑的伯乐?”

    “是啊,就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哎,等下他们就会发送糯米团,是男是女到时候不就知晓了?”

    在比奇城里有个习俗,谁家添了新的家丁,就会敞开大门向乡亲邻里赠送用枫叶蒸的糯米饭团。枫叶蒸的糯米饭呈紫色,代表吉祥安康。去领饭的人越多,表示这孩子日后越能万事顺心,喜逢贵人。

    为了这个很美丽的习俗,大家都会去领饭团,送上祝福。比奇城也因为这样相互为别人家的孩子祈福和睦非常。

    杜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更是门庭若市,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一百日后。

    按照杜家的家规,在婴儿满百日之时,将此婴儿的名字刻在玉上,作为今后身份的见证。

    杜氏牌位前放置一枚洁白的玉,玉上透漏温润的光芒。

    玉旁边横放一把细长的玄玉剑。玄玉剑由杜氏第一代品剑师延传至今。此剑入玉穿金无往不利,锐利无比。

    杜府上下在杜遥上了三柱香后齐拜,拜天、拜地、拜列祖列宗。

    撒酒三杯。

    杜遥取玄玉剑。

    剑在他手上起舞。

    “嘶嘶”几声,寥寥数笔后,只见婴儿手掌大的白玉上清晰可见三个字:杜剑七。

    杜遥用玄玉剑在手指上划一剑,将血滴在玉上。血渗透每个笔画里后用浊酒冲洗。玉上的字迹便隐约呈血红色,流淌杜家的血液。

    剑七,是根据她是杜氏品剑家族第七位长女,又恰巧生于七月而得名。

    深夜已至,杜府安静下来,喜气似乎也在盛宴之后冷却。

    次日。

    杜府的千金不翼而飞,从此音讯全无。

    这成了比奇城的一大奇事,商贩在议论的同时也不禁惋惜。

    不过,万事万物止于时间,人们渐渐忘记了杜府千金的事。杜剑七也没被大伙儿记住。

    三年之后,杜遥又得一子,取名杜秋飞。

     正文 第二章  为天伤许下的誓言

    位于温热带西南部低洼一座广袤的森林里,凸出一座竹林。竹林里住着药王鬼还魂,剑王萧天血,酒王蔡五斗,风雅先生伍子虚。四人曾是万人仰慕的一代宗师,现隐居山林已经有十余年之久。

    蛇谷里还住着四个鬼,其实鬼也是人,只是长的像鬼。分别为:色鬼、懒鬼、酒鬼和恶鬼。

    蛇谷竹林。

    “剑七小儿,快点出来。”酒王蔡五斗在门外叫道。

    “酒老爹,你小儿现在没空闲。”剑七的声音从房里传出。门,关的很紧。

    “那个鬼丢魂又叫你做什么?那个糟老头霸占我小儿这么多日,今天无论如何也该换班了。”

    趁着酒兴,他推门而入。剑七此刻泡在能露出一个头的木桶里,面前摆放着一本《孙子兵法》。伍子虚性意阑珊地为他翻书页。

    见蔡五斗红着一张脸,胡子上还沾着酒星,他手中的折扇一打,捂住鼻子。道:“书原有香味,只怕也被这满屋子的药味酒味污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早晚得把我的七儿教坏了不可。书虫,少累了我儿,快些让开。”说完他将手中的酒葫芦往剑七嘴里凑,嬉笑,“七儿来,喝酒。泡在这该死的桶内,想冷死我的小七儿吗?那鬼丢魂,怎么舍得我的小七儿,呜呜……”

    蔡五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可酒壶没见一点收回。咕噜咕噜,剑七已经被灌下几大口竹叶青。她想说这桶内是热不是冷,她已经快被蒸熟了。可她张不了口。

    伍子虚叹口气,将书又翻一页,念:“孙子说,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

    “小七儿,这陈年竹叶青与女儿红有什么不同啊?”

    “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遇,围师必阙,穷寇勿迫……”

    剑七的身体在蒸骨笼内热蒸着,头脑在被迫听着伍子虚授课,嘴里被蔡五斗灌着酒。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近十二年之久。好在萧天血不在,不然的话,要她在这折腾人的蒸骨笼里舞剑也不无可能。

    萧天血暴躁残酷,鬼还魂阴沉严厉,伍子虚又太儒雅,还是蔡五斗可爱些,虽然有些疯癫顽皮,可总不会对他要求太苛刻。不过,在这个家里,还是厨娘最好,疼她又能做很多好吃的东西。

    听老爹们说,她是他们从外面捡来的小孩,她没有爹娘。这对她来说不重要,因为没有对比。从小到大,他的身边就只要四个老爹跟厨娘。他们对她都很好,她一直很快乐。

    此时的剑七已经有些晕眩,不知是被热晕、念晕还是被酒醉晕。风雅老爹还在念经,酒老爹不时灌酒,蒸骨笼里还是热,梦里依稀见到剑老爹要她在暴风骤雨下的木桩上练剑,她没站好,剑老爹劈头盖脸的朝她吼叫,她从木桩上“啪”的掉下去。

    哇喝!剑七从昏沉中惊醒。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说到三十六计了呀?酒老爹呢?她四下里寻找。终于发现他已经靠在蒸骨笼旁睡着。看不到他的上身,只见两只草鞋歪歪斜斜的套在他脚上。剑七松了一口气,终于倒下一个了。

    “风雅老爹,说一些关于剑的事吧。”

    “剑?最古老的剑是轩辕夏禹剑,那剑开天辟地,截洪断流,是帝皇之剑。但毕竟那都是传说。现在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是七把绝世好剑:天尊、地王、天罡、地煞、阿鼻道、醉苍生、破地。传说得到此七把剑,便能统治武林。十几年前就为了这些剑,江湖曾血流成河。这场风波的幸存者有幸看道了七剑中的天罡、地煞、阿鼻道、醉苍生、破地五剑。前几年,有人说得到了天尊地王,经杜遥鉴定为赝品。真正的天尊地王无人见过。”

    “杜遥是谁?他鉴别是赝品的话就真不了了吗?”

    “杜遥是当今世上最具名望的品剑师,经他鉴别的剑从未出错。”

    “那就是说,他那里有很多关于剑的记载了?”

    “那是自然,杜家是品剑世家,何止有记载,收藏的剑恐怕也能让人目不暇接。”

    听到此,剑七已有神往杜府之色。

    只可惜,他被下了两条禁令,一者,不能出竹林半步,二者,不能过问剑的事。其实她也不是没尝试过要出去,只是竹林外的森林,瘴气太多,凭她的能耐无法走出去。她也没办法控制对剑的渴望,在萧天血不在的时候,跟其他的老爹旁敲侧听,或翻阅伍子虚的书籍。只可惜,问尽老爹,翻光的书籍已经不能满足她那股强烈的向往。她不想再纸上谈兵,想看到实实在在的剑。

    翌日清晨。林中晨蔼薄薄。

    剑七被萧天血倒吊在树上已有一整夜。因为偷偷温习品剑谱被他捉到,所以被惩罚吊在树上。

    这都不是很难挨的事情。酒老爹常要她陪他吊在树上吃酒,即使以这样的方式她喝不了几口酒,可仍得那么陪着他吊着。

    蔡五斗吊着喝酒的本事可算是高人一筹,无论多大一口酒,横竖倒下去,绝无一滴溢出来,吊着喝也能喝下五斗酒。

    “你倒是吊得逍遥自在。”萧天血无声无息站在剑七的背后,剑七笑听鸟语暗闻花香的表情立刻变成痛苦之色。

    “剑老头,你害我脑袋瓜子充了一夜的血,五脏也都乱了位。”

    “哼,谁要你打听关于剑的事情?早跟你说过,不能出竹林一步,更不许提任何关于品剑师的事。”

    “那你还逼我练剑?又告诉我那东西叫‘剑’,你跟我说剑谱,谈剑史又不许我知道……啊!”

    萧天血听她口不择言的辩论,一气之下砍断捆绑着她的绳子。她就这样朝地面栽下去。眼看头就磕到地面,她鹞子翻身,双脚着地后让身子砸在地面,惨叫:“酒老爹,剑七骨头摔断了,以后没人跟你吊着喝酒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装模作样。”

    萧天血背着手,冷眼看她。蔡五斗一头乱发从房里冲出来,不问前后左右,便和萧天血打了起来。

    剑七嬉笑着向端着一碟热腾腾的包子朝她走来的厨娘跑去。乐呵地抓个包子往嘴里咬了一大口,指着打斗的两个人,跟厨娘贼笑。

    厨娘四十有余,身板硬朗,只可惜双耳失聪。她是剑七剑看见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

    伍子虚手持折扇,步伐轻盈地从房里走出,柔声道:“要是天天有此番景象,人生岂不足矣?”

    正在此时,药王跨进茅草大门,肩上扛着一团黑东西。这东西……却是个人。他不声响地进屋,将肩上的人丢在床榻上。

    药王看人的眼神像鬼,像从地府上来的阎罗王。

    剑七将那碟包子还给厨娘,跑着进屋看发生了什么事。

    蔡五斗也收手不打:“今天就先玩到这,去瞧瞧鬼丢魂带回的是什么东西。”

    他走到玄关处看到剑七趴在那偷看,揪着她的衣领,嬉笑地提到屋内。

    “要看就看,还躲躲藏藏做什么?”

    剑七假笑,又怕被鬼还魂责骂,便贴着蔡五斗进到房内。

    鬼还魂正在给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治伤,看那人面色青黑,貌似中了什么毒。他看上去没多大年纪,约摸十五、六岁。

    “过来。”鬼还魂冷声叫道。剑七眨着眼睛,指着蔡五斗。

    “酒老爹,叫你呢,快些过去。”她明知道叫的是她,故意造次。蔡五斗推了她一把,笑道:“再使赖,待会被罚别想我给你说情,叫你就只管去了便是。”

    剑七移动步子,心里哀叫:所以说嘛,刚才让她偷偷躲着看就好了,又要将她揪出来,她早知道鬼还魂会使唤她的。

    “做什么?”

    “依你看,他怎么了?”他一贯冰冷的眼神照在她脸上。

    “他……面色紫青,嘴唇发黑,中毒了。”

    “说话一点不负责任。你说中毒,中的什么毒?”

    “什么毒?”她怎会知道?她天生不是当大夫的料。他却一心想将她练就成他的接班人的样子。

    “我问你他怎么了?没瞎的人都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我要的是这些答案,我还问你做什么。”他的声音像要吃人,安静啃食的那种。

    “是……”不等她说话,鬼还魂单手揪她的衣领,丢到那人的身上。

    “你还没有看着就知晓他伤痛在哪里的能耐。”

    “可上次你又说,不能轻易用手去碰触,有些毒一碰都会被感染。”剑七嘀咕着把“黑东西”的脉搏。

    望、闻、问、切他教她的嘛。

    “他脉象混乱,气息短促,体内似乎有一股强大的真气在乱窜。”她一改之前顽劣的之色,认真道,“他不是中毒,而是像你提过的练功走火入魔的症状。他小小年纪竟然练功练到走火入魔?”

    鬼还魂的脸色因她的话稍微缓和些,却不动声色。

    蔡五斗跳到旁边,酒眼难得睁得全开,目光熠熠。道:“莫非这小子是天残的后人?”

    “他确实就是天残的儿子,天伤。”鬼还魂将剑七提起丢到一边,剑七皱起鼻子,顽劣的样子一览无遗,抓着蔡五斗她问:“酒老爹,天残是什么人?”

    “她是魔教的魔头,十三年前为了掠夺‘七剑’,找出天尊地王,血洗江湖,是江湖的公敌。”

    “那她找到天尊地王了吗?”剑七对剑的传闻特别感兴趣。在山林间封闭了年龄那么长的时间,又怎么会不对外面的事情充满好奇呢?

    “哪有那么轻易就到手。十几年前天残千方百计引出世上的绝世七剑,到最后也只出现了阿鼻道、天罡、地煞、破地跟醉苍生五剑。才此五剑出现,已兴起血雨腥风。”

    蔡五斗说这些话的同时,鬼还魂已经将银针扎遍天伤身上的各大穴位。剑七拉着他往门外走,免得呆会鬼还魂又使唤她而不能听下去。

    “那出现的那五把剑,去了何处?”

    “阿鼻道早在几十年前被魔教所有。天残借着人们对七剑的渴望,召集了各大门派进行武林争霸赛,让各大派别相互残杀,最后取渔翁之利。有人为了争夺剑,有人为了制止江湖劫难,这样,五剑的持有者自然出现在争霸赛上。地剑与地煞剑相抵,大地龟裂。天罡地煞本是一对魔性鸳鸯剑,地煞剑的怒鸣,激发了天罡剑的魔力,使天地动荡。如果天罡地煞同时与破地相击,破地的持有者恐怕早已灰飞烟灭。正在此时,天地蔓延出浓烈的花香,混着血腥味让人几乎昏厥。醉苍生出现了,它的出现让四把剑僵持在对战的状态。

    “天残欲借此机会,收揽四剑。阿鼻道张扬的魔性拔地窜起。他们都知道,此时谁先收手,必定会被四周强烈的剑流粉碎。但是,不收手,又只能被天残趁机制服。正在天残以为可以得手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了。那男人如魔神般出现在剑的气场当中,丝毫没有被伤及。他怀里抱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他们的身上燃烧着白色的气焰,手中一把普通的剑此刻也像撼世宝剑,迸发静谧却能震天撼地的气流。地上的剑无不归宗臣服。

    “天残知道这样下去所有的剑都会被降服,便使出‘天残十宗’。魔功使原本便是魔物的魔剑妖气横生。天罡地煞的持有者已经无法驾驭手中的剑,只能任由剑将本身的力量耗到最大,以他们的性命为代价对那个男人进行致命的一击。没人看清剑相击点瞬间扩大成耀眼的白光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天地发出的怒吼使功力不足的人在白光里化成粉末。之后什么都不剩,人,剑……统统消失。”

    蔡五斗往时迷离的醉眼此刻精锐无比。他是那场战斗的幸存者,可也是在白光消失之后,他发现他躺在了不知名的山谷里,四下里望不到满目疮痍的战场,显然他被弹开的很远。那时心底如死那般苍凉。回想起来还忍不住的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都消失了吗?剑的下落也没人知道吗?”

    “只有阿鼻道还在魔教,别的剑都已下落不明,像消失于世般。”

    消失了吗?不会。

    剑七眯起眼睛,目光变得悠远。她知道它们就在某个角落,某个人的手里,发出蠢蠢欲动的鸣叫声。

    “那个男人呢?魔神一样的男人呢?”

    “他是盟仲城的城主,轩辕方。有些人说他是剑族的后人。”

    “剑族是什么族?”

    “是一个能把血液化成剑的族人。不过,早在数百年之前,已经销声匿迹。是传说还是真正存在过,都无法真正考究。”

    “那现在的轩辕方呢?问问他不就清楚了吗?”

    “轩辕方回去后没多久就过世了,盟仲一直由他的儿子轩辕啸掌管。盟仲城的小城主可是一个神传般的人物。先不论他武功多高,光是他治理盟仲的能力,已经让人心生敬畏。小小年纪,将整个城打理得有声有色,城泰民安。”说到这个落拓的少年,蔡五斗的眼睛里闪耀些许赞许,“他可比你大不了几岁,也不过十八九的年纪。”

    “会不会他就是剑族的后人呢?”剑七又多了一个好奇的事情,“他就是当年最后出现的那个男人抱的小孩?也许,他们有天尊地王也不无可能。”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那天残现在还是想统治武林吧?”

    “看天伤走火入魔的样子,恐怕是天残的杰作。毕竟这个孩子才那么小的年纪,全身上下都是‘灭绝十宗’的妖气。”

    “灭绝十宗是什么?”

    “一种魔性很强的武功,练到十宗,人性必定完全泯灭。不与你说了,等会儿你剑老爹回来,又该嫌我唠叨。跟你说这么多,想喝酒了,小七儿,陪我喝酒去。”

    “酒老爹,能去无蛇村喝酒吗?”剑七在想出竹林的办法。

    “你剑老爹说过,要是让你踏出竹林半步,必定永世不让我见你,不行不行,没你这鬼头在,我会憋闷得慌。就叫厨娘炒几个下酒菜,你陪我喝两盅便好。”

    虽说大家都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作息时间都不同,像这样全家人围在饭桌前吃饭的次数并不是很多。

    “带会来的那个孩子什么情况?”伍子虚问道。

    “他服用了大量的绝情散,心魔甚重。他练的‘灭绝十宗’,是最残忍最霸道的魔功,想要将他变回与常人无异,需要下更大的功夫。而且还要看他个人的克服能力。”

    “绝情散?天残真狠得下心,让自己的儿子服用此药。”绝情散能使人忘却七情六欲,变得比猛兽更残忍。

    “灭绝十宗的宗旨就是要人断七情灭六欲。魔教的武功分成,魔天十宗,天残十宗,灭绝十宗三部。最渴望一统天下的天残自己也只能练到天残十宗。所以只能把灭绝十宗寄托到自己儿子身上,想靠他能统治武林。”

    “药老爹不是不救陌生人吗?怎么又将那个小孩带回来?”剑七问。

    “剑七有所不知,天残是你药老爹的同门师妹。”

    “原来这样。”这样说来,药老爹也曾在魔教了?所以性格才阴晴不定,想了想,她点头,慎重道,“也难怪了……”

    “难怪什么?”鬼还魂扬起眉头,问她沉思后下的结论。剑七敷衍笑着:“没什么,我去看看药老爹外甥好些了没!”

    她一会儿就不见人影,萧天血与鬼还魂相视,虽没笑,可柔和的目光充满的慈爱。

    “剑老爹!救命……老爹救命!”没多久,剑七惊恐的叫声从天伤所在的房间里传出。

    萧天血等人夺门而出。

    只见剑七已被天伤逼至墙角,天伤的身上燃烧着暗红的真气,像一团红色的火焰,而他面色青獠,活像地域爬上来的鬼。

    见到萧天血他们进来,他勒住剑七的脖子。他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个地方。他的手徘徊在剑七跳动的动脉上。剑七额头冒出几点冷汗:“他听不懂人话,也不会说话,像个鬼。”

    “臭小子,你敢动剑七一根头发,我要你的命。”蔡五斗此刻已是锋芒毕露。

    天伤面色凝练,手离剑七直接致命的位置更紧密些。

    “他此刻根本只知道要杀掉所有的人才能保护自己。”鬼还魂冷声道。

    萧天血面色凝重,天伤的手下去半寸,剑七将血流如注,命赴黄泉。他的手捏紧了手里的剑,想着若是一招要了那小子的命,或许剑七还有生的希望。

    伍子虚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都是人命,他虽然偏袒剑七,可是,也不能无视那条活生生的性命。他说:“天伤,这里没人伤害你,请把剑七放开。”

    天伤没做任何的改变,他没看到眼前的几个人退后半步,而且这几个人有着汹涌的内力。他又将剑七勒紧些。

    剑七离天伤很近,近到可以听到他快速的心跳,天伤……也在害怕吗?听老爹说他从小就被母亲逼迫练习魔功,以致走火入魔。那么他的童年都是怎样过来的呢?

    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不对,剑七还是将自己的背部投入了天伤的怀里,天伤被突然陌生的温度震惊,对这样陌生的感觉他是恐惧而慌乱的,像被她直接碰撞了心脏般。他冷哼一声圈紧怀里温暖的小东西,手亦陷入她的动脉。

    萧天血等人已经蓄势待发。剑七道:“老爹我没事。”说完她转头对天伤说,“天伤,我听到你的心跳了,你听到了吗?是心跳,你的,还有我的。我们都在害怕,所以心跳得好快,你听到了吗?心跳声……”

    噗通……噗通……

    天伤皱起眉头,怀里的人的心正跟他同步跳动着,并渐渐地趋于平稳,原来他的心跳跟普通人是一样的。

    良久,他的杀气慢慢退去。剑七转身拾起他的手,他惊慌地想反抗。剑七清澈明亮的目光像道亮光一样照射进入他的心里,使他安静下来。他的手不自觉的移到她的嘴角,她脸上的酒窝碰触他的手心,痒痒的。

    剑七露出更大的笑容,她小命也总算保住了,一身的冷汗,慢慢暖和起来。

    “我叫剑七,我做你的朋友吧。”

    萧天血趁这个时候,迅速救下剑七,并点了天伤身上的几大穴位。

    天伤没有反抗,一直盯着剑七,他要记住她的名字,第一个想做他朋友的人的名字,叫剑七。

    鬼还魂将天伤丢在床上,头也不回地说:“他心魔很重,以后少接近他。”

    剑七不说话,因为她在那一刻听到了天伤无助的心跳声,他还存在着一颗人类的心。所以,她一定要拯救他!

    “天伤一定能救好,我以后跟药老爹多学习,把他医治成一个普通的人。”

    萧天血随手拍掉她仰得很高的头,她以为她有几条命?

    剑七便有了第一件最想做的事,让天伤过上平凡而快乐的生活。

    一个月后。

    天伤的治疗已经从床上转移到蒸骨笼里。药王用七七四十九种药材蒸他的骨肉,安抚他的经脉。虽然身在只露出一个头的蒸骨笼内,天伤的心却平静很多。他从来没看过如此翠绿的树木,也没听过鸟儿那么自由的啼唱。

    厨娘正为他看着蒸骨笼下的火势,怕火烧得太旺烫到他。他看看厨娘,再望向远方。那个人,叫剑七的那个人,已经出去大半天,却还没回来。她不会是不理他了吧?他不禁有些害怕。正思及此,剑七大老远地招着手,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飞快地跑向他。

    “厨娘,天伤我回来了!”

    看着剑七提着满满一篮子黑黝黝的山葡萄跑过来,天伤松了口气。

    剑七把一大捧的葡萄给厨娘,走到蒸骨笼旁,因为个子不够高,只得用一张椅子垫在脚下,与天伤平视。她将整篮子的葡萄放在蒸骨笼上。

    “看我摘的葡萄!这都是长在面向阳光的峭壁上,味道最甜的葡萄。”

    天伤看着趴在笼上剑七的手,密密麻麻有些划伤。她正用这样的手给他挑选最大最成熟的葡萄,送到他的嘴边。

    “吃吧,把果肉吃下去,果皮就这样吐出来。”

    剑七用另一只手捡了一颗葡萄放到自己的嘴里,细细地吃完后深提了一口气,用力一吐,葡萄皮“噗”的一声飞得老远。接着哈哈大笑,又吃了一颗,再用同样的方法,提了更大的气,比上次更用力地往同一方向吐出去,然后手舞足蹈:“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比上次那个远很多呢!”

    天伤有些忍俊不禁,可是不知道该怎么笑就一直望着剑七。剑七抖抖手示意他吃了她已经举了半天的葡萄。

    “快吃呀!”

    “来,快吃一颗看看,这么热的天吃葡萄最好了,而且我还拿山泉洗过,冰冰凉凉的!”

    “你不吃?真不吃?”

    天伤只是盯着她,没张开嘴。

    “我是剑七,你永远的朋友剑七啊。我要做你一辈子的朋友,天伤。”

    天伤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又很快地被他垂下眼皮掩盖。剑七道:“好吧,如果你是想跟我做朋友的话,我数一二三,你把这颗葡萄给吃了。如果你不吃就表示拒绝跟我做朋友。”

    天伤皱眉看着他。

    “一……二……”

    天伤的心正在莫名其妙地紧张,像要做生死抉择一般。

    “……三……”

    三字未说完,天伤赶紧将剑七手中的葡萄吃下去。剑七心里乐开了花:“来来,天伤,我们来比试一下,看谁的葡萄皮吐得最远!”

    天伤有些后悔,他觉得她似乎早知道他会吃下葡萄成为她的朋友一样。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是……心里的高兴再也压抑不住。

    一年之后。

    “天伤,我叫你堵住上面那个洞口。”

    剑七清亮的嗓子无比愉悦地响着,天伤也利落地把守在那个洞口。竹林间一片烟雾缭绕,起烟的地方来自于剑七的方向,她正拿着斗笠扇着用一堆竹叶堆积的火堆,目的是要把洞内的野鼠给熏出来。这林间的野鼠又肥又大,肉味鲜嫩可口。

    天伤的魔性已经被控制下来,可也已经被鬼还魂封住了经脉,不能再使用武功。只要不见到血腥,天伤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的。

    天伤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安静而舒适,最重要的是,他身边还有剑七。

    “噢!窜出来了!”

    剑七看到野鼠逃跑,也跟着追了上去,影子很快淹没在竹林那端,天伤突然有不安的预感,他追上剑七,步伐变得越来越快。可现在毫无内力可言的他又怎么能追上疾步如飞的剑七?

    “吱吱……”野鼠惨烈地叫了几声后,便没了动静。踩着野鼠的是一只脚,可附近还有着七只,是四个人。

    踩住野鼠的那个人,尖嘴猴腮,头上还扎着小辫子,嘴上暗淡无光的八字须,怎么看都像饿了三天的饿鬼。

    他旁边站着的是……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一双桃花眼,面颊两朵红晕儿,嘴唇鲜红,妩媚得让人打哆嗦。

    稍微在后边的那个人,双目混沌,双颊红润,却与带桃花眼那人的红截然不同。哎!又是一个酒鬼,剑七对这模样的人自然熟悉不过。

    而走在最后面一个,目光呆滞,全身倚在树干上,貌似站都站不稳妥。

    “这位大叔,你脚下的野鼠是我的。”

    “你的?!那怎么会在我的脚下?小子,知不知道这是本大爷今天的午餐!”

    “可是,是我将它追赶到这的。”剑七本想拿回去给天伤炒着吃的,当然不甘心被这样抢了去。

    “臭小子活腻了吧?敢与你大爷我抢食物。这蛇谷谁说了算?你敢跟我顶嘴?!”

    “管你谁说了算,老鼠还给我!”

    “这小子胆子够足,要是个小娘们儿,肯定了不得。”桃花眼秋波横扫。

    剑七听了他的话,突然想到蔡五斗曾说过,竹林外面住着四鬼,分别是饿鬼、色鬼、酒鬼和懒鬼。他们四处游荡,偶尔会回到蛇谷。

    “你们是四鬼?”

    “小子还知道我们的威名,识相的就快点给我弄点野味来。”饿鬼垂涎地拾起地上的野鼠,“踩得恰到好处,不会内出血影响肉质。”

    “……”靠在树上的那个人,听饿鬼这么一说,身子立即从树上滑下来,坐到地上,坐着比站着省力很多。

    “我还要去盟仲猎物,听说‘君留步’的姑娘个个美的让人垂涎三尺,想到那些妩媚的身体,我已经心痒难耐!”

    色鬼极为神往,剑七的眼睛也为之一亮。因为她听到了“盟仲”两个字。蔡五斗曾说过,盟仲城有位年少有为的城主叫轩辕啸。他很有可能拥有天尊地王双剑。

    剑?想到都会让她激动不已,这样的渴望绝对不亚于色鬼对女色的渴望。

    “晚辈剑七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四位就是蛇谷四鬼。不过剑七略懂烹饪,愿意为你们煮食。”

    “滚开,小鬼懂什么?少糟蹋了我的东西。”饿鬼说了之后就开始思考,到底是烤着吃还是炒着吃。

    “剑七知道饿鬼大侠对美食特别有研究。但是每次非烤即炒,吃多了也会有些厌烦。再加上在野外,要做到让人赞不绝口的美食确实很难。剑七有一种吃法,土焖野鼠。”

    “别以为你想骗我我不知道。”饿鬼心口不一,他已经很好奇那吃法是什么味道,“你先跟我说说什么是土焖野鼠。”

    “用干土砌城一个小土窑,用火烧红。将处理干净的野鼠,用竹叶层层包裹。放入烧得通红的土窑内。再将土窑烧红的干土击碎将野鼠紧密埋压。待到从土里散发出阵阵香味的时候,就可以扒开土将野鼠取出。最外层的竹叶可能已经烧焦,不过往里面因为有老鼠的油脂,自然不会烧到鼠肉,还更能保持野味的鲜嫩爽口。撕一片入口,香味已经飘向五脏六腑。”

    剑七描述完后,本想狠狠咽口口水作辅助,谁知饿鬼已经先与她做了这样的事。酒鬼狠狠地敲了饿鬼的头,训斥:“没出息。”

    饿鬼的嘴巴吧嗒几下,最后还是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对酒鬼说:“二哥,我真的没试过那样吃!”

    剑七趁热打铁,说:“吃土焖鼠最好配西域的葡萄酒。葡萄酒虽烈性不及中原的烧刀子,不过正是因为它的甘甜唯美,不会折煞肉味。对了,要是在野鼠上涂抹葡萄酒一起焖的话,会别有一番风味!”

    “小子,你这么卖力地要为我们做事,有企图的吧?”懒鬼懒懒道。

    “大哥,你说这小鬼是有企图的?”刚刚还在说饿鬼没出息的酒鬼此刻已经被西域葡萄酒给勾了魂。

    懒鬼虽懒,可脑袋却没荒废掉。她嬉笑道:“懒鬼大侠实在了不得,剑七确实有事相求。”

    “小子确有所图!”饿鬼怒了。

    “饿鬼大侠息怒,剑七只是想跟着几位一起出了蛇谷,蛇谷道路蜿蜒曲折还有雾障,普通人实在没办法凭一个人的力量走出去。况且剑七还是小孩,更难出去了。”

    “那是谁将你带入谷中?”色鬼问。剑七有些为难,不知道该说谁,突然脑子里想到一个人。

    “实不相瞒,剑七是盟仲城轩辕啸的门下。”

    “哈哈哈……小子你可真是会说瞎话,轩辕啸除了一个李家委托收的徒弟李虔诚一人之外哪有叫剑七的徒儿?”

    “哈!色鬼大侠说的对极,我确实不是轩辕啸的徒弟。因为我是孤儿,李虔诚为了收留我,认我为徒,剑七当然不为人所知了。我这识酒识食的本领还是在轩辕府上学来的。盟仲城在我师公的治理下,城泰民安。当然,也有些娱乐场所,比如君留步,群香楼之类的,里面的姑娘我也见过,柔美娇媚胜水,妩媚动人,色大侠你一定去过那吧?”

    其实剑七所知道的君留步还是从色鬼的话里听到的,还知道他没去过盟仲城,便故意问。色鬼一脸愧色,自己妄称为猎艳天下无敌手,连盟仲都没去过:“呃?小兄弟,听说君留步有个叫梦烟的姑娘,你可曾见过?听说比宴都的姑娘还要漂亮!”

    宴都是商榷之城,专门从事买卖交易的都城。全国各大买卖拍卖会都会在那举行。

    “嗯……梦烟姑娘本人我没见过,不过听说,梦烟姑娘一笑倾倒城池。见了梦烟姑娘的人,十有五六害相思病。”

    色鬼双眼放光,显然已经身未到神先往。

    “大哥,看这小子也不像说谎。况且就算他说谎,也奈何不了咱哥儿几个。”

    懒鬼闭着眼不说话,好一会才说:“好吧,我也愁着没人给我们找吃的,就顺道捎带他吧。”

    “剑七一定好好服侍几位大侠。”

    剑七一想到能出蛇谷,内心雀跃不已。才走几步,突然想到天伤还在林中,老爹们肯定也会着急找她。

    “四位大侠,刚才剑七一直保持镇定与你们说话,其实早已内急,现在需要方便一下。”

    “哈哈!这小鬼竟然吓破了胆!好笑,好笑至极。”酒鬼大笑。

    剑七在低矮的树丛边,撕下衣裳的下摆,绑在树枝上,还在旁边的树干上写下:安全,勿念。玩腻了回来。剑七。

    写完假装收拾裤子,跟随四鬼而去。

     正文 第三章  命中注定

    再说剑七一走之后,天伤找不着剑七,又见路上有血迹,当即急火攻心,吐血昏倒。当夜萧天血在林中找到了昏迷的天伤。

    接着他们又找到了剑七在树上做的标记,林子中顿时叫骂不断。蔡五斗说剑七见利忘爹。伍子虚文雅地感叹一番。萧天血愤恨地追出蛇谷。厨娘哭哭啼啼地跟着鬼还魂抱着天伤回竹林。

    蛇谷的天气跟地形一样奇特,随着时间的变化,谷内会出现不同的雾障气,湿热无比。谷内的蛇不时从半路窜出,让人防不胜防。不过常年在蛇谷生活的四鬼对蛇的操纵游刃有余。比如饿鬼的绿色短笛吹出的笛声,就有控制蛇的能力。

    现在终于亲眼证实了伍子虚曾说的话,世上有很多人利用丝竹之声夺人性命。想到琴尤手上的无弦琴,一个音符能杀活人性命。剑七不禁打了寒战,多美妙的东西背后都会隐藏杀机。

    可不管怎样,剑七依然没后悔离开蛇谷竹林。想看到绝世七剑,想看形色的人群……不管世故多圆滑,人心多险恶,剑七还是要亲自去体验。

    四鬼常带剑七去的无非就是酒楼、饭馆与妓院之类的地方。

    剑七受到色鬼的影响颇大,酒、食对她来说并不陌生,所以她更喜欢研究色鬼喜欢的——女人。这样的剑七也很对色鬼的口味,便把媚功传授给她。媚功能使人酥心媚骨,产生幻觉,只可惜色鬼大多都用男欢女爱之上。

    蛇谷到盟仲路途遥远,加上懒鬼的懒,色鬼的色,饿鬼的馋,酒鬼的嗜酒在路上多耽搁很多时日。但剑七不会觉得行程漫长,经过繁华或朴实的乡镇城池,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琳琅满目的物品都让她惊奇赞叹,乐不思蜀。

    日子一晃过了三个月,剑七的好奇心渐渐被满足的时候,双脚已经踏在盟仲城的土地上。

    盟仲是少见的富足城池之一,城内对称的建筑,有考究的规划,呈现一片井井有条的景象。

    “好漂亮的地方啊!”剑七不禁惊叹。

    “不知道梦烟姑娘在哪个地方?”色鬼一心惦记着梦烟的事。懒鬼眯起眼睛,问:“你不是李虔诚的徒弟?身处盟仲城还这般诧异?”

    “哈哈……懒师父你有所不知,我是李虔诚半路捡到的徒儿,所以……”

    “哼哼……”懒鬼一笑了之,剑七跟了他们那么久,多少也了解他的习性的。

    “先找个好吃好喝的地方吃上半天以慰劳这些时日赶路的辛苦。”酒鬼当下已经奔向街道的繁华地段,兴奋道,“难怪大老远便闻到一股清冽酒香,醉仙楼不就在此吗?”

    恶鬼与色鬼也疾步跟上,只有懒鬼跟剑七在后面走着。

    剑七几人坐下后就开始相互调侃,笑声不断。

    待小二端了酒菜上来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以个白衣少年,俊秀非常,大约也十五六岁的年纪。他扶起衣摆坐下,对店小二说:“小二,上些填肚子的饭菜。”

    “是李公子,有失远迎。”掌柜的从柜台里走出来,亲自迎接。看来这个少年是有些来头的。色鬼问端菜的小二:“那少年是谁?”

    “看来几位是外地人了,这位公子是轩辕城主的徒弟李虔诚。”

    “噗!”剑七吃到嘴里的茶立刻喷出,呛得她猛烈咳嗽。懒鬼故不做声看着他作何反应。只见剑七几乎是以跳起来的方式,扑到李虔诚的面前,一把抱住他痛哭出声:“呜呜……师父,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李虔诚惊诧,这个男孩是谁?怎么抱着他哭得如此凄惨。剑七道:“师父,你不记得了吗?我是剑七,你的徒儿剑七啊!”

    “小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李虔诚纳闷,这孩子身量极小,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一张脸儿红润剔透,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很是惹人怜爱。

    “小毛头,用媚功勾引起男人来了!”色鬼喷笑,“不过还真是讨人怜爱。”

    “那小子诡计多端得很。”懒鬼扯动嘴角,笑得怪异,“那小子的媚功怎用得这么精锐?”看上去只有拥有中上层功力的人才能使出的程度。

    “名师出高徒嘛。”色鬼哈哈大笑。懒鬼又轻哼一声,眼里闪出一些精湛。

    此刻的剑七已经爬到李虔诚的腿上,揽着他的脖子,窝在他的怀里。

    “师父,我无父无母,整日漂泊,好不可怜。”

    李虔诚苦笑不得,好不容易摆脱了表妹庄文婉的纠缠,又来了一个小男孩,难道他天生有小孩缘吗?

    “李虔诚!”

    一个十四、五岁的红衣少女跳到李虔诚的桌边,气焰旺盛,敢情是一路追赶而来的。剑七从李虔诚的怀里探出头,不禁道:“好一个伶俐漂亮的小姑娘。”

    “你是谁?在表哥怀里做什么?”

    这个红衣少女正是李虔诚的表妹庄文婉,她一身红色劲装,一双红色小布靴,手持一条红色软鞭,像颗朝天辣椒。

    四鬼只管看戏,都不做声。

    “我是剑七,师父的徒儿,你是小辣椒?”剑七笑得格外灿烂。

    “谁是小辣椒?!表哥他是谁?快放他下来!”

    “小兄弟,我实在没空跟你耍闹,我需要清静思考问题。”

    “师父有什么烦恼,剑七帮你解决。”

    “你这小鬼能知道什么?”庄文婉轻蔑地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

    “我可是,聪明无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妙语回春英勇不凡神童剑七!”他从李虔诚的怀里站起来,做一个翩翩少年的倜傥姿势。李虔诚重重叹口气,庄文婉受不了地将他推倒在椅子上:“谁家小鬼,没脸没皮,滚一边去!”

    剑七笑嘻嘻道:“那我问小辣椒一个事,我知道而你不知道,你就不许将我从师父身边赶走?”她将脸凑到庄文婉面前很近的位置,调侃,“小辣椒的皮肤细致如水,让人羡慕。”

    “死小鬼!”庄文婉软鞭已经刷下来,剑七跳倒李虔诚的怀里躲过,庄文婉第二鞭已经紧随而至,被李虔诚拦截下来。

    “文婉,他只是小孩。”

    “他……他无教养,尽说些轻薄人的话。”庄文婉面色红润,已经羞恼。

    “师父,剑七说的可是实话,小辣椒确实美极!”庄文婉自然听得心花怒放,女孩子谁不喜欢听说自己美的话。剑七笑着接着说,“就不知道,刚才我说的那个赌约小辣椒敢不敢跟?”

    “当然敢!”她要让他知道她不仅人长得美,智商也绝不低于他。

    “好,师父你给作证。”剑七愉快地从李虔诚的怀里跳下来,走到庄文婉身侧转了一圈,闻了闻。庄文婉当下怒意又生,剑七嬉笑道:“小辣椒头发上有一朵落花,你自己肯定不知道吧?”

    有吗?庄文婉柳眉一挑,刚刚她确实去过花园,头上沾了花朵又有什么奇怪,这小鬼难道不知道,即使她本来不知道,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她可以假装她知道吗?她嗤之以鼻:“谁说我不知道?我当然知道它在我头上,因为是我觉着好看故意放上去的。”

    “小辣椒当真知道?也是,我来盟仲就发现生长着很多开着花的树。”

    “知道,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肯定问不出什么奇特的问题来,不害臊。”

    李虔诚瞪大眼瞧着庄文婉,心里又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一个比一个会耍花样。剑七笑眯了眼。

    “小辣椒真是冰雪聪明,其实你头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哪来的落花呢?”

    “你!”庄文婉才惊觉上当,手中的软鞭又再次扬起。剑七道:“漂亮的姑娘一定也会愿赌服输的吧?”

    “文婉。”李虔诚也制止她,她手中的软鞭紧了紧,最终只是狠狠捏在手里。剑七撒娇地叫李虔诚:“师父……”

    “我并非你师父。”

    “师父,你要是再不认剑七,剑七可能就会惨死于此地了。剑七自幼便无爹娘,无依无靠,今日见到师父,只想跟着师父有口饭吃,并无别的要求。要是师父觉着为难,那么要是我帮师父解决了问题,师父再认了我这徒儿可以吗?”

    李虔诚不得不承认这孩子聪颖,看他可怜巴巴泪眼婆娑的模样顿时心生怜意。当年他不就是这个模样而被轩辕啸收留的吗?他点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

    “师父最好了!那你现在跟我说说都是什么问题?”

    “百手银针崔月波给我一个问题,说要是在明天早上还解不出的话就会强搜天尊地王,还非要跟师父决斗不可。”

    “以轩辕啸的武功,难不成还怕了那妇人不成?”剑七问。

    “人人都认为轩辕府有天尊地王剑,要是师父跟上门讨剑的人都交手,只怕会无止境地决斗下去。”

    “那妇人问的是什么问题?”

    “在保证铜板完整的情况下,要我将十七个铜板分给三个人,第一个分二分之一,第二个分三分之一,第三个分九分之一。”

    “十七除以二除不尽,除以三也除不尽……”剑七注视着桌面好一会儿说道,“我愿意为师父分忧解难。”

    李虔诚看着她丝毫没有认真思考的模样,叹了口气。

    “文婉,快些吃饭,你可不能再捣乱了。”

    “师父!你不要剑七了吗?”剑七哭着一张脸,李虔诚笑道:“我们不是说好条件了吗?”

    “嗯,可是要是师父不带着我,我怎么能见到那老妇人?”

    剑七可不能把李虔诚给看丢了,她还要靠他找到轩辕啸。

    “可是现在并非你师父。”

    “可是我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帮你了。”

    李虔诚看她信心十足的样子,不禁莞尔。庄文婉撇嘴说:“你少误事。”

    “要是我误了师父的事,我的小命交给小辣椒处置好了。”剑七的双眼在她身上转悠,“不然,我们再打赌好了。”

    “赌什么?”庄文婉揪紧衣领,这小孩真是没教养,目光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她胸前徘徊。

    “要是我答不出师父的问题,我的命是你的。要是我答出来了……”

    “答出来了怎样?”

    “小辣椒当我的新娘子。”

    “啪!”庄文婉的软鞭比任何时候都快地打向剑七,剑七呵呵笑着闪躲。真像色鬼所说,女子容易恼羞成怒。

    “你这小色鬼,今天不收拾你我不姓庄。”

    “那要是我输了,我就任由小辣椒处置怎样?”

    “好,要是你输了,我要你小命!”

    在庄文婉的催化下,剑七反倒更顺利的呆在李虔诚的身边。

    就这样,剑七必须要与四鬼分开了。结伴同行数月,她与四鬼心里都有不舍,可分离已在眼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只能抹眼泪挥手告别。

    轩辕府朴实而宏伟,庭院小径通幽,走廊蜿蜒曲折,剑七真怀疑她一个人走的时候会不会迷路。三三两两能碰到几个仆役,仆役穿着朴素,待人温和礼貌。一路上剑七一惊一乍的模样更让庄文婉心生厌恶。

    “一看便知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

    “小辣椒果然冰雪聪明,我确实没见过这么朴实庄严的院落。”

    “哼。”

    “剑七,你就暂时住北苑,别到处乱跑。”李虔诚交代。剑七笑而不答,他怎么可能不乱跑?李虔诚心里依然挂念着崔月波的问题,心事重重的样子。剑七笑道:“师父别担心,为了当师父的徒弟,剑七必定要回答出来的。要是答不出,后果全由我负责。”

    “你能负什么责?”庄文婉怎么可能相信他。

    “要不是我年纪尚小,小辣椒的终身大事我现在就能负责。”

    “小色鬼!”

    庄文婉气极,这次谁也阻止不了她教训这毛头小子。剑七俏皮闪躲,一溜烟便没了人影。庄文婉倒没想到他的速度会这样快,愣了一会儿才吼叫着追赶而去。

    李虔诚抬手欲说些什么,可终究手只能无奈地放下来。这样也好,这下他总算清净了。

    看吧!剑七早说自己会迷路的,现在天色以暗下来,她还找不到北苑在哪里。刚刚还追着她跑的庄文婉也没了踪影。难道轩辕府设了机关,所有的地方都是转动的吗?剑七暗想,这不无可能,不然她怎么会分不清东南西北?

    咦?那个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从她的角度,看得到里面坐着一个人,那人正埋首在书案上,批复文案。总算看到一个人了,剑七心里松了口气。她跑过去,推开那扇门。

    “请问……”

    “为何不敲门?”

    那人从书案里抬起头,静静望着进来的人。剑七的心跳漏了半拍。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让人屏息的人。

    眼前这个人,王者之气浑然天成,周围萦绕轩昂气宇。脸上每个部位都似雕刻出来般,棱角分明。尤其一双眼睛,静谧却又隐约可见穿透人的光芒。鼻子高挺坚毅,嘴唇也是……噢,不得了了,剑七拍拍自己的头,要是一件一件对照下去,难保她不会口水涌动。

    “为何不答话?”

    那人开口,平淡的语调却使剑七不得不浑身一个激灵。她吞吞口水道:“大哥哥……”

    那人微微拢起眉头,这小男孩是谁家的孩子,似乎从未见过。白皙细腻的圆脸上镶嵌一双聪慧滴溜的大眼睛,小嘴粉红娇滴微微张着,似乎是被吓着,又像是惊叹。他起身走近她,想看清她的模样:“你是何人?”

    “剑七,我叫剑七。”剑七这个时候显然是被吓到了,这个人到底多高呢?第一个念头在她心里闪过就是逃跑,可是想想为什么要逃跑呢?她可是为了轩辕啸而来的。想着她抬起下巴与他对望。那人问:“是虔诚带你回来?”

    “嗯,你是谁?”

    那人先是想了一会,然后缓慢道:“轩辕啸。”

    “啊?你就是轩辕啸?嗯!我早该想到才是。”

    听了他的回答,她不仅一改之前惊骇之色,还主动地亲近他,仔细再次打量一番。她毫无忌惮地打量引来轩辕啸更深的眉头。

    “你来这里做什么?”

    “找你来的,师公。”

    这孩子真让他哭笑不得,刚刚还傻呆呆的模样,在听到他的名字后说话却不着边际起来。她叫他师公?

    “快些回去,这不是供你玩耍的地方。”

    “师公,我不回去,我可是为了你而来的,不能现在就走。”

    剑七不依,开始四处走动观看起来,看来她一点也不怕生。轩辕啸摇摇头,这么奇怪的孩子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剑七看他书案上堆放着很多的卷宗道:“这么多卷宗都是师公一个人批阅吗?真了不起。魔教少主失踪,天残欲再起风云。是真的吗?”剑七远远看着桌上摊开的纸张,好奇地问,“天残又想收集绝世七剑,统治武林吗?”

    轩辕啸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暗忖:这个小家伙不仅识字甚多,看样子不像是普通家庭里的孩子。他冷声问:“你到底是谁?来盟仲做什么?”

    “我叫剑七,来盟仲是因为想见到你。师公还真健忘,刚刚我不是说了吗?”

    “我不是问你这个。”

    “那师公刚刚不就这么问的吗?”剑七无辜地望着轩辕啸。轩辕啸好笑自己的过分紧张,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孩子,还是长得眉清目秀的孩子。

    “那你跟我说,你来找我做什么?”

    “很久以前就听到盟仲有个十分能干的小城主,所以好想看看轩辕城主长的什么模样,所以就来看看。今日一见,果然十分讨人喜欢,我第一眼看到师公就很喜欢了呢。”

    剑七看到那么多的书籍终于忍不住东摸摸西摸摸,爱不释手,完全不理会轩辕被他的话弄得云里雾里。轩辕啸不得不拉住她乱动的小手,耐心说:“你要认真听我问话。”

    “嗯,我认真听。啊!原来真正的九龙砚台在师公这呢。”

    她这叫认真?看她的样子是根本没听。不过轩辕啸意外的是,她能认出九龙砚台。

    “你知道九龙砚台?”

    “嗯,在来盟仲的路上,碰到有拍卖九龙砚台的,只可惜那只是个赝品。买主白白花了银子了。”

    “你怎么知道当时拍卖的是赝品?”轩辕啸因为她的话,眯起眼。看到轩辕啸似乎不高兴的样子,剑七无辜问:“知道这个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吗?书上说九龙砚台其实是一对鸳鸯砚台,另一只叫‘九凤朝阳’。龙右凤左,龙须朝右,凤尾朝左,是天地衔合的象征。可那天看拍卖的那个砚台龙须有一边竟然是朝左,纰漏甚大,所以想想该是赝品。”

    剑七说完将目光从砚台上调回轩辕啸的脸上,碰到轩辕啸锐利的眼神,她立刻收回碰触砚台的手:“师公,你这样看剑七是生气了吗?”

    “你多大年纪?”

    “十一岁。快十二了吧。我听厨娘说我比别人多在娘胎里呆了三个月,这样的话就快十二岁了。”

    剑七认真地计算的模样,轩辕啸不自觉吐了一口气。这孩子到底是大愚若智,还是大智若愚?

    “告诉我你爹娘在何处,我差人送你回去。”

    “听说师公年少有为,剑七想试探一下,如果师公能办得到,我立即走人。要是师公办不到,就让我呆在你身边吧。”

    剑七巧笑兮焉,完全看不出她真实的想法。轩辕啸心想,小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他倒要看看她想要做什么。

    “好。”

    “要是师公能告诉我我爹娘是谁,我不要师公送也立刻走人。”

    “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知道我爹娘是谁,我也是看到很多人有爹娘才知道自己没爹娘的。”

    “什么?”

    “以前我生活的地方,没有同年纪的孩子,后来看到几乎所有像我这样的都有爹娘,所以也很想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

    剑七先是笑,然后嘴儿一撇,接着鼻子悄悄地跟着皱起来。剑七说的话轩辕啸不是很明白,可莫名地让他惆怅起来。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

    “那要是师公查到我是谁,我就立刻走人好不好?只要在此之前请让我呆在你身边就好。”

    “我为何要让你留在我身边?”

    “因为我喜欢师公。”

    “这不是理由。”

    “别赶我走,师公……”她抱住轩辕啸的腰,蹭来蹭去让他觉得好笑,不由地整颗心变得柔软一些。

    “你这不是明显要赖在这?”

    轩辕啸想,把她留在这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即使她有指使人,有所行动的话也会在他的眼里,比把她赶出去然后防备要强些。再者,万一这孩子真的无家可归,把她赶出去,遇到什么事他也于心不忍。况且,她确实也讨人喜欢。

    “那我说我想赖在这,师公是不是就不赶走我了?”

    “……”轩辕啸挑眉,看她无辜的脸微微笑开,却引来了剑七的抱怨:“不公平。”

    “什么?”

    “师公已经长得好看得不得了了,还有一副比好看得不得了还好看的笑容。”

    “呵呵……”看着她愤愤不平的模样,他终于被逗笑了。剑七傻愣愣地看着他的笑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笑容,温柔如朝阳,透明如晨露,如果天天看到这样的笑容该多好。

    “不管你是以什么目的到轩辕府,不过可以留你在这一些时日。”

    “只是一些时日啊??”

    轩辕啸没有作答,回到书案前继续批阅卷宗。剑七又开始到处看看碰碰,不时传来惊叹之声。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似乎什么都没见过。看到书架上齐刷刷的书籍,恨不得都抱到怀里一般。

    他本不想理她,却又忍不住偶尔抬头注意她。他发现自己不自觉地给剑七放宽了太多的警戒,当他发现这点的时候,已经做了让剑七留下来的决定,不免些懊恼。

    “以后别到书房来。”

    “怕被剑七看到那些卷宗上的东西吗?”

    “不是。”

    “那为什么不能来?”这里有很多书,她想看。

    “你妨碍我做事。”

    “那什么时候来才不妨碍呢?”

    “……不是不让你来书房了吗?”他有些回答不上来。

    “可是你说因为妨碍到你做事,所以不让来。那要是不妨碍就能来了。所以问什么时候来会不妨碍到你做事?”

    “……”小孩的思维都是这样的吗?他在心里哀叹,“为什么一定要来书房?”

    “这个嘛……要喜欢见到师公所以想来书房。”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就不能喜欢吗?”

    “小孩子,你知道什么叫喜欢?”

    “一定知道什么叫喜欢才能喜欢吗?”

    剑七无辜却又理直气壮的样子,让轩辕啸不自觉又叹气了,如今他终于知道什么叫秀才遇着兵。可是就是弄不清,谁是秀才谁是兵。他保持沉默,剑七见他不语,问:“师公是生气了吗?”

    “……不是。”是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双清澈而坦然的眼神。

    或许这孩子真的喜欢他?当他走出书房的门的时候,她生怕被丢下,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因为手小改成牵他的小指。轩辕啸愣住,回头看她。她缩着小小的肩膀笑弯了那双闪亮的眼睛,双颊粉嫩的酒窝如花儿绽放,黏人的模样让他拒绝不了。

    没人这样牵过他,被依附的感觉有点怪异,像那双柔软温暖的陌生的小手。

    城主竟然牵着一个小孩?家丁们无不瞪大双眼,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连五十多岁的管家也合不上嘴,他第一次看到一手带大的城主这样“和蔼”的样子。

    轩辕啸不至于性格暴烈到让人不敢亲近他,但是他的肃静不自觉地将自己与众人隔开,也许是从小便接下了整个盟仲城的担子,没有经过天真烂漫童年的缘故,他几乎没有过孩子气的举动。

    “城主,该用膳了。”

    “我们正要去呢!”回答的是剑七,“老伯伯,为何你们都用这样奇怪的表情看着我们?”

    管家一怔,然后看着轩辕啸略微窘迫的表情呵呵笑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看到你很高兴,你是刚到轩辕府的吧。”

    “嗯,我叫剑七。”

    “管家,你带剑七去吃饭,然后把虔诚叫来书房。”

    “是。”

    “师公,你不吃饭吗?我等你来一起吃饭。”

    管家牵着剑七,剑七却一直回头望着他要答案,又是无辜而天真的模样。他微微眯起双眼,他确实无法拒绝这个孩子。

    “你先跟管家去,我等会儿过去。”

    “嗯!”听到他的话,她立刻眉开眼笑朝他摆摆手,乐呵呵跟着管家走。

    “管家老伯,这名字不好听,管家爷爷,嗯,我喜欢管家爷爷这么叫,我以后就叫你管家爷爷吧。”

    “嗯,你喜欢就好。是谁把你带到轩辕府的?”

    “师父,李虔诚师父。”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很远很远,经过了很多的城镇乡村,去了好多好多地方。是四鬼师父带我来到盟仲的……”

    轩辕啸的步子不由的变慢,因为剑七愉悦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远到他几乎听不见了。

    他,跟这个孩子是第一次见面吗?

    是。

    可是,为什么,觉得似乎有股暖意流过心尖。

    崔月波来到轩辕府,可剑七已不见踪影。李虔诚不禁哀叹,他确实没对剑七抱太大的希望,可总不至于现在人影都不见了吧。

    崔月波外号百手银针,是使用暗器的高手,百步之内,针无虚发。

    “轩辕城主,看你徒儿一副慌张的样子,我们还是直接动手好了。”

    “不是还没说开始吗?”李虔诚硬撑着场面。

    “如果你连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名师出高徒,我是否可以反推呢?”二十岁的毛小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你自然有反推的自由。”轩辕啸并不在乎她的挑衅,他不会给任何一个来轩辕府上讨剑的人回应。崔月波轻笑。

    “回答吧。要是回答不出来,就不怪老娘抢剑了。”

    “天尊地王不在轩辕府,任何人来我都是一个答案。”

    “你一定要见针说话吗轩辕啸?!”

    “只要前辈你不动武,轩辕府定以客相待。”

    “废话少说,快回答问题,回答不出,又冥顽不灵休怪我大开杀戒。”

    “若我回答不出,你找我就好了,为何找师父!”李虔诚站出来,稚嫩温文的模样立刻遭到崔月波的嘲弄:“小白脸,你师父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你?”

    “不许侮辱我师父!”李虔诚见她藐视轩辕啸,不顾一切便冲上去。轩辕啸挡下他:“虔诚,无需计较。”

    “看来你们并没有回答的意思,那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

    她满脸嘲笑。正欲动手之时,一个声音响起:“等等!等等等等……”

    剑七气喘吁吁地跑来,跟在她后头一样气喘吁吁的是庄文婉。

    “对不起啊,听说盟仲徐记的阳春面很好吃,可我没想到会好吃到需要排那么久的队才吃到,我跟小辣椒还打了好多包,师父你先拿着。”她将篮子放到里虔诚的手里,“老板娘觉得我可爱,还多给了好多牛肉呢!是不是啊小辣椒。”

    庄文婉白了她一眼,要不是她说要是吃不到阳春面,就回答不出问题的话,她怎么会一大早跟着她排队吃面,还替她掏钱。

    要是她吃了面还答错问题的话,她定要好好教训她不可!

    看来的又是个稚嫩的小孩,崔月波嘲笑之意更浓:“轩辕府除了小孩都无人可用了吗?”

    “老婆婆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剑七抬起下巴,双眼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轩辕啸看着她的模样不禁莞尔,她红润的脸颊上沾着一小片辣椒,她要以这个模样讨公道吗?他轻声唤她:“剑七。”

    “嗯?”她抬头与他对视,他伸手摘下她脸颊上的辣椒。她赶紧用手背擦拭,笑着说,“谢谢师公。”

    他略微点头,笑意悄悄爬上他的嘴角,即使微弱到几乎看不到,可却使他整个人温柔下来。剑七继续道:“我师公说了,杀鸡不用宰牛刀,由他的徒孙我出马就行。”

    “你!”崔月波动了气,但很快便收起脾气,“师公?你又是谁小毛头。”

    “我是聪明无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妙语回春英勇不凡,李虔诚的徒弟,轩辕啸的徒孙,今天你的对手——剑七!将来会长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俊美姑娘,不过还会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剑七。”

    剑七说了一大串的病句之后,轩辕啸更是忍俊不禁,旁边的人已经开始爆笑。崔月波面色清白,因为生气。

    “油嘴滑舌!成何体统?!还要长成姑娘?哦……难怪一副小姑娘的模样。”崔月波回击剑七语言上的攻击。

    “哎……其实老婆婆你不用找什么问题来当借口,因为你的智商提供的问题算不上是问题。”

    “你……臭小子!废话太多,命会不长的。”

    “剑七过来。”轩辕啸不想她突然死于崔月波的针下。她听话地站到他的身侧。他低头看着她说,“只要好好回答,不要说太多话。”

    “嗯!剑七明白。不过……”剑七扯他的衣角,轩辕啸俯身听倾听,“剑七好好回答问题,是不是就可以呆在师公身边了?”

    轩辕啸没好气道:“你不是已经自作主张了吗?”

    “这次我要师公亲口答应!”

    轩辕啸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点头。她再一次笑弯了眼睛,眼里的璀璨让他眯起眼。

    他确定,这个笑容让他觉得温暖。

    “你们在磨蹭什么!要我直接动手吗?”崔月波被他们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举动惹恼了。

    “小贼快回答问题!我很想知道。”说的是庄文婉。

    “既然我的小辣椒开口,我立刻就开始!”她朝庄文婉露出淘气的笑脸,再次转向崔月波,“你给我一枚铜钱。”

    崔月波看了她一眼,丢了枚铜钱给她。

    剑七将她的铜钱与自己手里的十七枚放到一块。说:“这里是十八个铜板,二分之一是九个,三分之一是六个,九分之一是两个,总共十七个,剩下一个是还你的那个。”

    她把剩下的一枚铜钱丢给崔月波。众人赞扬的声音此起彼落。

    崔月波怒视着她,她笑着问:“你还不拿着你的铜板走人,我可没有要请你吃阳春面的意思。”

    “你……”崔月波老脸狰狞。

    “还有,我师父是不想打击你仅有的智慧,才不与你纠缠,对吧师父?”

    “你!”

    “还不走?那我顺便做个推论好了,连我你都胜不了,又怎么胜得过我师父?何况我师公?”

    “你!你这毛头!我非杀了你不可!”

    崔月波怒不可遏!她现在想杀了剑七的心情跟想夺剑的心情已经不相上下。因为她无法忍受一个孩子侮辱她!

    “你要反悔吗?”李虔诚道。

    “我只说回答出来不与轩辕啸打,不夺天尊地王,可没说不杀这小鬼!”

    轩辕啸将剑七护道身后,没有进攻也没有后退。

    崔月波还未前进两步,被轩辕府的护卫“昼夜八魅”的白昼四护卫拦截下来。

    轩辕府的戒备之所以如此森严,除了因为有轩辕啸之外,还有轩辕府上的八大护卫。昼夜八魅分白昼四护卫与黑夜四护卫。

    白昼四护卫分别名为:朝日、向日、凌日、望日。

    黑夜四护卫分别名为:朝月、向月、凌月、望月。

    与其名字相吻合,他们分白天与黑夜轮流守护着轩辕府。四人联手,鲜少有人能抗衡。

    崔月波抵挡了一阵,只觉得自己的力量正在被他们四人分解,不得不退出,愤恨离开。

    管家笑着招呼:“我们大家也快趁热把剑七打包回来的阳春面吃了吧。”

    轩辕啸派人去查剑七的身世,到最后也只是从四鬼那知道剑七来自南方蛇谷,她说他是李虔诚的徒弟,他们就只是顺道将他从蛇谷那带出来。这问来问去,剑七的身份就在李虔诚跟四鬼的身上绕来绕去。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轩辕啸发现她对剑跟江湖上的事情略知一二,比如七剑,比如魔教的意图,江湖强弱势力分化等等,她都能道出大概。且十分喜欢阅读,尤其喜欢关于剑的书籍,对于剑她总能侃侃而谈。这样的她不免又让他感到好奇。

    “剑七,我问你,在来盟仲之前,你都跟谁生活。”

    “老爹们,还有厨娘。”

    “他们都是什么人?”能培养出这样的剑七。

    “怪人,一批怪人!”剑七的目光从未从书上离开过,她正在看《剑史》。剑从青铜器时代开始使用,到春秋战国时,成为步战主要兵器,并在之后不断加长。传说,在剑使用的鼎盛时期,出现了能把血液化成剑的剑族人,他们可以支配任何剑。

    “可以从你身上映射出来。”轩辕啸笑道,“都是很开朗的人吧。”

    “嗯……有开朗的,温柔的,阴沉沉的,很凶很凶的。”那就分别是蔡五斗,伍子虚,鬼还魂还有萧天血了!剑七想到他们微笑起来,不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厨娘会不会哭呢?可是,她真的很好奇外面的一切,所以,原谅她吧。

    看着短短时间内微笑,悲伤,叹气然后斗志昂扬的剑七,轩辕啸微笑:“他们……”

    “师公!你别老说他们,你再问我就说漏嘴了!如果你知道他们,肯定会送我回去,我还不要回去!等我玩够了,我会自己回去的。”

    “……”轩辕啸沉起脸,玩够了回去,那他呢?“玩够了就要回去吗?”

    “嗯!”剑七翻了一页书。

    “……”轩辕啸不语。久久没得到回应的剑七抬起头,试探地问:“师公不高兴了吗?”

    “没有。”他好像在闹脾气,对,他是在闹脾气。她满口说喜欢呆在他身边,却说玩够了就离开他,还跟他说不让谁离开谁,现在她的回答都是什么啊。

    “明明生气了嘛,我发誓,除了不告诉老爹们是谁以外,我对你说的话句句属实。”

    这小子,永远抓不住重点,他又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轩辕啸埋首在文案当中,不再搭理她。她放下手中的书,凑近他,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师公,告诉我你生气的理由。”

    “你不是玩够了就走的吗?不必在意我高兴与不高兴。”

    “噢!明白了,师公在耍小脾气。”

    轩辕啸的脸,莫名有些燥热。

    “胡闹。”

    “我回去了,还会再来。我想师公了,马上回来。”

    “这不够。”轩辕啸心里突然堵得慌,他要的不止是她想他了然后来看他,他……想独占她。他为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他把她当家人当孩子一样看待了。

    “不够啊,那师公你跟我回去看看老爹,我再跟你回来。但是老爹们可难缠了,回去之前得想想办法,不然我们都得遭殃。”

    剑七并没发现他的不自在,也没发现他话里可笑的小家子气,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话。这让他松了口气,不自觉地他又微笑起来,剑七本来就是小孩子,又怎会听出他孩子气的话。他换了个话题。

    “为什么那么喜欢看关于剑的书?”

    “因为……我喜欢剑,好像有种强烈的意识要我喜欢。我想做一个品剑师,像杜遥先生一样的品剑师。”

    “嗯。”这样话,可以考虑让她多学这方面的知识,“可不许只是一时的兴起,要成为像杜遥先生那样的品剑师,必须持之以恒地学习。因为杜家是品剑世家,对剑有先天的鉴别能力,要达到杜遥先生那样,就必须比他下更多的工夫。”

    “嗯。我要做像杜遥先生那样的品剑师!”剑七信誓旦旦,目光灼灼。他微笑着抚摸她的头。

     正文 第四章  同生共死

    剑七便悠闲自在、安安稳稳在轩辕府上呆了好些日子。

    蝉儿不再叫了,夏天就这样又要过去了。

    也就在这个夏末,剑七见到了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云诗嫚。

    她鹅蛋粉白的脸上,柳眉生烟,秋水生雾,鼻儿凝挺,唇儿绛红。举手投足间,似扶风弱柳,袭一身粉纱衣裙,更是惊扰池中沉鱼。

    江南第一美女啊……果然名副其实。

    她身后站着的两个婢女也是美得紧。一个身着青色衣裳,一个身着绿色衣裳。绿色衣裳的侍女怀里抱一把琴,琴身用绿布包裹,看不见样子。

    “剑七。”看着傻了眼的剑七,轩辕啸哑然失笑,“不得无礼。”

    “姐姐好漂亮。”

    云诗嫚用手绢掩嘴笑,她身后青衫姑娘道:“不知礼节的小鬼。”

    “小绿。”云诗嫚轻声道。

    “没关系,姐姐身边的小姐姐也都标志动人。”

    剑七大眼睛笑成两汪玄月,脸上的酒窝说不出的招人。虽然天天见到,还是让轩辕啸心里暖融融的。

    “让你们见笑了,这是小徒儿剑七。”

    “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听到别人夸她,他低头看着她,觉得有些自豪。跟随在一旁的管家看看在眼里,转头笑着问云诗嫚:“多年不见,云小姐出落得更美丽了,成大姑娘了。”

    “管家过奖了。”

    “我说的是实话,以前你爹带你来轩辕府说亲事的时候……呃……”管家突然打住不再往下说,尴尬地点头表示歉意。

    “怎么了?什么亲事?”剑七十分好奇。

    “剑七,少说些话!”李虔诚示意。

    “怎么了?”剑七眨着眼睛,为什么大伙儿都是尴尬的模样,“亲事不是喜事吗?”

    “剑七!”

    “没关系。”云诗嫚笑着说,“当年我爹有意将我许配给轩辕大哥,可是诗嫚没福分,被拒绝了。”

    轩辕啸不想再提往事,转开话题,问:“家里情况都好吗?”

    “家父去世后,昔日的朋友也不登门了,云庄的生意越来越淡。杭州地富沈家沈连山竟然来逼婚,我不答应,他们便再三上门捣乱,迫于无奈只好前来盟仲请求轩辕大哥帮忙。”

    云诗嫚轻声细语,有说不出的楚楚动人。轩辕啸道:“我答应了你爹照顾你,所以对你的事我义不容辞。”

    “多谢。”

    “无须多礼,你安心在轩辕府上住些时日,待身体恢复,我和你去趟云庄。”

    “有劳了。”云诗嫚螓首低垂,优美动人。

    “虔诚,带云姑娘到厢房休息。”

    “是,师父。”

    待云诗嫚与婢女走远后,剑七强忍了好久的问题才问出口:“师公为什么要拒婚?云姐姐可是江南第一美女!”

    “大人的事,你也那么好奇?”

    “嗯!好奇。要是我是师公,能娶到云姐姐那么漂亮的姑娘,做梦都会笑。”

    她极其扼腕的模样再次让他失笑。他不语,听着她接续说下去:“不过好庆幸啊!”

    “庆幸什么?”他不解。

    “庆幸师公没有答应娶了云姐姐,不然我长大了以后就不知道要嫁给谁了。”

    “……”听了她的话,他好一会儿才回神,没好气地笑说,“你可是男子汉,能嫁给我吗?”

    “我不是男子汉!”

    “呵……”

    他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再也抑制不住朗朗笑开,她怎么能那么可爱。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可是只要看到他温暖的笑容,她也会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听到轩辕啸的笑声,家仆们也忍不住微笑。

    他们的城主变了,虽然他还是一样的严谨,对他们的话也还是不多,可是他们仍然肯定,城主是变了。从以前淡漠的疏离,到现在嘴角会不轻易浮现那抹笑意。

    以前城主在的地方都会十分寂静,可现在偶尔会传来他与剑七的对话,还有他开朗的笑声。

    这是奇迹!管家这样认为,这是剑七给轩辕啸以及轩辕府带来的奇迹,或许轩辕啸能从剑七身上找到遗失的童年及少年时光!想到小时候稚嫩的轩辕啸,与盟仲城的长老们面对面时,他倔强背后隐藏的恐慌,他曾一度问他:“管家,我能像爹一样治理好整个盟仲吗?”

    ……

    “管家,如果我治理不好盟仲,爹爹会不高兴吧。”

    ……

    “管家,如果用生命去维护盟仲城,也维护不好呢?”

    ……

    “管家,盟仲城,我会守护的很好。”

    从那以后,他就没再对他说这样的话。因为那个不安的少年在他上任一年后已被他扼杀。他学会的忍耐与承受,小男子汉的心胸慢慢变得宽广而通达,可是,该属于他的纯真童年也已经遗忘,他变得严谨淡漠。

    剑七所带来的欢笑,让管家老泪纵横。他已是垂暮的老人,可是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城主快乐些。

    管家边走边想,随后他发现了云诗嫚与小青小绿在交谈。看样子不像是普通地对话,因为云诗嫚突然背对她们站着,她们则跪在她身后。他正想再走近些,云诗嫚已经甩袖离开。这并不像云诗嫚平日温柔的模样,管家纳闷。小青跟小绿相互看了对方一样,又疾步跟上她,小青往厨房的方向走,而小绿看样子是跟着云诗嫚回房间了。

    管家没多在意,再怎么说,云诗嫚也是个大小姐来的,总会有些脾气。他现在只想剑七与轩辕啸,只要想到他又乐呵起来。

    无意间,他听到了云诗嫚与小绿可怕的对话。

    “你们竟这样大胆,要在轩辕府下手,你们以为你们下毒的工夫多好?”云诗嫚的声音。“在轩辕府上动手,只怕没命活着出去!”

    “小青已经去厨房清理毒药!可是小姐……”

    “不要多说,一切按原计划,谁坏了我的大事,别怪我无情。”

    管家听到此,大惊失色。正想离开然后告知轩辕啸,小青清冷的面容出现在他身后……

    “啊!来人啊,救命啊!”云诗嫚惊恐的叫声传来,朝月在下一刻到达她的住处。管家仰面躺在地板上,额头插着一枚银针,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眨一下,保持着惊恐的眼神瞪着天花板。右手伸出,想抓住什么,可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做,已经死了。

    一个人影从墙头翻过,瞬间消失在黑暗里。朝月追随而去,一并消失在黑暗尽头,紧跟着朝月的望月也追随而去。随后赶到的轩辕啸与剑七等人看到这样的场面无不大惊失色。

    “管家!”

    “管家爷爷!”

    剑七哭喊着想上前抱起管家,被轩辕啸拉住。管家身上的毒正在蔓延,碰触他的人都有可能中毒。轩辕啸无法相信,刚刚还在与他跟剑七聊天的管家就这样死去。他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小绿正要服侍我睡下,有个人闯进来,管家恰好从门前经过,然后……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人的身法十分地快,快得让我看不清。”

    云诗嫚掩面哭泣,她身着单衣,罩衫在小绿手中,身体微微颤抖。

    “城主,朝月与望月已去追赶那个人,不过那人轻功不差,不像泛泛之辈。”向月道。

    “之前有生人进府吗?”

    “除了后厨送菜的,近日并没有其他人入府。”回答的是凌月。她正在检查管家的尸体。在昼夜八魅中,凌月与凌日相对比较了解毒药,因为她们本身就比较擅长使毒与暗器。

    此时朝月与望月双双赶回,见到轩辕啸两人单膝跪下,道:“属下失职,让那个人逃了。”

    “刚才我听到厨房那边传来东西落水的声音,赶到那并没发现可疑的人。随后不久,便听到云姑娘的叫声。赶到时,见朝月追出去,便也跟上。”望月道。

    “有交手看出是哪个门派的武功吗?”

    “没有交手,那人轻功十分了得。”

    “小青姐姐呢?”剑七问。平日小青跟小绿几乎是形影不离。

    “小青好像吃坏了东西,方便去了还没回来。”

    “我在这,发生了什么事了?啊!管家怎么了?”小青看到管家躺在地上,惊恐地退后,立刻去搀扶还在哭泣的云诗嫚,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可是管家他……”

    凌月面色凝重道:“管家中的是魔教的‘销声匿迹’。”

    “这种毒,能使人立即全身僵硬,道不出半句字,随后,身体……化成灰烬。”

    剑七这句话还未说完,管家的尸体,由中毒针的额头开始化成分化成灰,剑七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听鬼还魂说过很多的中毒症状,可她没见过死人,更没见过这么死的人。轩辕啸的手紧紧地捏成拳。

    “剑七怎么知道这些。”

    说这话的是小绿,她眼里充满着精湛的光芒。剑七还无法从眼前的景象里回神,轩辕啸看着她好一会,她才回过头,脸上挂满泪水。

    “……书上看的。”

    “书上能说得那么清楚吗?”小绿话里透露一丝冷酷。

    “嗯。”剑七抽噎着,泪眼随之吧嗒掉下来,身体因为害怕有些颤抖。可是,大家为什么会以奇怪的眼光看他,“怎么了?”

    “我也很好奇,剑七为什么对轩辕大哥都隐瞒身世。”小青瞪着眼睛,无辜地问。

    剑七看向轩辕啸,轩辕啸的眉头深深锁着,他望着她,眼里布满悲伤。李虔诚问:“剑七,你该告诉大家你真实的身世。”

    “……”剑七摇头,要是他说出来,就会打破老爹们隐居生活,万一有人对他们不利怎么办?而且如果轩辕啸知道他的住处,一定会送他回去。所以她只能摇头。

    “小孩子的身份确实能让人掉以轻心,城主。”小绿冷笑道。她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也许他来轩辕府只是作为位外界开启轩辕府大门的探子。”

    “不会吧,剑七,平日管家对你那么好,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你也太没人性了。”小青跟着说道。

    “小绿小青别乱说话,剑七是轩辕大哥跟弟弟一样疼爱的徒孙,怎么会是他呢。”云诗嫚停止哭泣,制止小青小绿再说。

    “是,小姐。”

    “我没有!师公师父,剑七没有……”

    “那你现在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说的是李虔诚,是他把剑七带进轩辕府的,现在管家出了事,他要负很大责任。

    “除了我的身世,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们。”剑七有些急了,轩辕啸一直不说话,他也不相信他吗?

    “如果你光明正大的话,为什么不能坦白你的身世呢?”小绿咄咄逼人。

    “你们为什么要质问剑七呢?刚刚朝月追出去人不是已经逃了吗?剑七当时正跟城主在一起不是吗?”说话的是庄文婉。

    “他是不大可能亲自动手,因为众目睽睽。”小绿冷冷对上庄文婉的眼睛。

    “你们也只是因为剑七认出管家中的毒是‘销声匿迹’,所以怀疑他。不过剑七会的可不只是鉴别毒药,要是他会的每一样你们都怀疑的话,那不是什么都要怀疑是他了吗?”

    庄文婉的话让剑七热泪再次盈眶,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直与她做对的庄文婉竟然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小辣椒……”

    “我并不是在帮你,只是在说事实。”

    “庄姑娘,你不是也没根据吗?剑七小小年纪会那么多的事,可真是让人钦佩不已啊。”小绿讽刺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大家觉得是剑七呢?”庄文婉火大地朝小绿吼叫。云诗嫚拉住小绿,看着一直不做声的轩辕啸道:“小绿!对不起啊,庄姑娘,小绿也是看到管家死得那么惨才着急的。”

    “哼!”庄文婉白了她们一眼,她就是看这几个人都不顺眼。

    “我不会害管家!”剑七大声道,“死也不会!”

    一阵风,把管家的灰烬从衣服里吹出来,剑七扑上去,用手护住那些骨灰。

    “剑七不行!会中毒!”凌月叫道。

    “销声匿迹”进入人体后并不会被人体吸收而消失,当肉体化成灰烬后,它就分散在灰烬当中。碰触道人体时会随着毛孔或伤口进入人的体内,虽然经过分化,毒性已经减弱,但是依然能使人中毒。凌月的话还未说完,轩辕啸已经上前拉住剑七。剑七一边哭着一边将管家的骨灰扫回衣服里。

    “管家爷爷……会什么都不剩的,不能吹……”

    “你住手……够了!”

    轩辕啸将她拉到一边,自己拼命护住管家仅剩的骨灰。

    “城主!”

    “师父!”李虔诚、凌月等人制止,见制止不了,想去帮忙。

    “都退下!坛子!”

    庄文婉从房里拿来了坛子,放在地上。剑七接过坛子,也准备动手忙帮,轩辕啸吼叫:“不许碰!”

    她以为她是什么啊,就那样不顾自己活生生的性命去保护那些已经没有生命的粉末。但可笑的是他看到这样的剑七,心突然间紧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到所有的疼痛集中到心尖上,管家的死,剑七的眼泪,剑七的保护骨灰的幼稚举动,让他那么害怕失去剑七,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管家,那个会抚摸他的头,告诉他:“啸儿,你会是我们最出色最优秀的城主。”

    ……

    “管家,我能像爹一样治理好整个盟仲吗?”

    “能,因为小城主有跟城主一样的宽广博大的胸怀。”

    ……

    “管家,如果我治理不好盟仲,那么爹爹会不高兴吧。”

    “那个如果不会成立,因为城主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帮助你,保佑你。管家也会向城主一样一直地陪在小城主身边。”

    ……

    “管家,如果用生命去维护盟仲城,也维护不好呢?”

    “如果你用尽生命去保护盟仲的话,盟仲会好比以前更好。”

    ……

    “管家,盟仲城,我会守护的很好。”

    “嗯,我知道你会是最优秀的城主。”

    ……

    轩辕啸将那些粉末装入坛中,待他站起来的时候,凌月赶紧点住他的穴道,防止毒性扩散,此时他的手已经是灰色一片,且颜色还在不断的加深。

    凌月把轩辕啸带回房中,大家也跟着过去。凌月给轩辕啸服下药,但并不是“销声匿迹”的解药,只是一种能抑毒性扩散的药丸。

    “真实奇怪,为什么剑七一点事儿都没有?”小绿的话又让大家把目光转到剑七身上。

    确实,轩辕啸已经中毒,可是剑七却还是完好无损的。他们不知道剑七的身体里蕴藏多少奇珍异草。剑七要求自己静下心来,看样子,小绿她们是一定要将苗头指向她了。她不反驳,对凌月说:“凌月,让我来。”她从怀里拿出一个针灸盒,“师公,可能会有些痛。”说完,她用针扎进轩辕啸的中指,对凌月道,“凌月,帮我把毒从师公身体里排出。‘销声匿迹’会随血液蔓延,只有排出才行。”

    “好。”凌月照做,剑七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倒出两颗药丸给轩辕啸。销声匿迹是魔教的毒药,药王之前曾是魔教得意弟子,解魔教的毒,对他来说亦是易如反掌。轩辕啸看了剑七一眼,吃下她给的解药。

    小绿道:“剑七对‘销声匿迹’可真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啊。”

    “小绿姑娘。”剑七道,“如果你认为销声匿迹的毒对我没用是因为我事先用了解药的话,你也可以将别的毒用在我身上。”

    “剑七。”轩辕啸制止她的荒谬之谈,“小绿姑娘,这件事跟剑七无关。”

    “我知道城主对剑七疼爱有加,可是这个定论也未免下得太快了。”小绿早看不惯轩辕啸对剑七的好。她家小姐难道还比不上这个小子?

    “刚见到管家,剑七并不知道他中销声匿迹,所以想上前碰触管家,是被我拉下来的。”她为救管家的骨灰奋不顾身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她想什么。

    “可能他明知自己不会中毒,所以要演戏给你看也不无可能呢?”

    “小绿姑娘咄咄逼人的模样,似乎有十足的把握知道是剑七?”轩辕啸眯起眼睛,目光变得十分犀利。

    “就是,如果说剑七有嫌疑,那么比他更晚进轩辕府的你们,也值得怀疑的吧,况且管家还死在你们的房间外面。”庄文婉轻蔑地对上小绿有些僵硬表情的脸。

    “对不起轩辕大哥,小绿性子急了一点,但是出发点是好的,请你们原谅。”云诗嫚抱歉道。

    “就是,小绿也只是为了提醒大家,我们这个时候是要查出凶手而不是内讧的时候。”小青的表情带着一向无辜的模样。

    “朝月向月,你们去查看最近进入盟仲的有多少是魔教的人。”

    “是,城主。”

    “虔诚,立刻开始操办管家的后事。”

    “是,师父。”李虔诚带上庄文婉一同离开。

    “云姑娘,你们也先回去休息。”

    “轩辕大哥,请节哀顺变。”云诗嫚行了礼退出房门,小绿与小青跟在其后。

    “望月。”

    轩辕啸对望月使了个眼色,望月立即会意,跟随在云诗嫚等人身后而去。他不姑息任何可疑的因素。

    剑七看着望月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口,望月这么快的身法,竟然跟不上刚才逃走的刺客,这么说来,刺客的轻功一定非常了得。

    不过,轩辕啸既然怀疑云诗嫚,那么也一定怀疑她吧。虽然这是情理中的事,可是想到被轩辕啸怀疑,剑七的心依然莫名的惆怅着。

    “凌月,对于府上的食物,你要多费心。”

    “城主放心。”

    凌月再次检查轩辕啸的伤势,看来剑七的解药十分有效,他的手已经慢慢恢复血色。她看了一眼一直站得远远的剑七,端起轩辕啸放出的毒血往外走,“剑七,要好好照顾城主。”

    “我……我吗?”他们不是怀疑她吗?可怎么会让她照顾轩辕啸?

    “你不叫剑七吗?”从轩辕啸的眼里,凌月看出了他对剑七的信任。她也一样信任这个给府上增添了许多欢笑的孩子。

    “我叫剑七。可是……”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凌月没了说话的兴趣。

    房间里只剩下轩辕啸与剑七,剑七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轩辕啸,低下头:“对不起,害你中毒了。”要不是她那么鲁莽去碰那些骨灰,轩辕啸也不至于中毒。

    “……”轩辕啸没说话,她不叫他师公了,这让他觉得很不是滋味。管家走了,她也要疏远他吗?

    “你不说话,是不舒服吗?”剑七有些担心,难道那个药不能解他的毒,可是,药老爹曾说只要是魔教一般的毒,这药就能解吗。“我去叫凌月?!”说完她便往外跑。

    “回来。”

    轩辕啸心情很不好,是因为没了管家,所以他似乎要埋怨剑七对他疏远。

    剑七顿住脚步,看着表情严肃的轩辕啸走回三步,想跨出第四步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收回脚。他现在是他监视的下毒嫌疑犯吧,他不信任他。

    “你……”

    “这是你对我该有的称呼吗?”

    轩辕啸的怨气控制不住地爆发了,她为何在他那么想要她亲近的时候离他那么远?

    “啊?”

    “我是谁?”他蹙眉问。

    “你是……轩辕……”

    “谁?!”他敢说他全名试试?!他真的生气了!

    “……是……”为什么他要生气呢?她方寸大乱,“是……是谁?”

    “该死的我问你,我是你的谁?”瞅她可怜的模样,他那么可怕吗?

    “师公……”

    “叫我。”他轻轻喘息,执拗地要她叫他。

    “……”剑七看他的眼睛里溢满悲伤,心揉成很疼的一团,“师公……”他跑过去,抱住他,“我以为你不相信我!我害怕……”说完她便哇哇大哭,站在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剑七喜欢师公,也喜欢管家,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一串一串都落在他的心里,他失去管家的悲伤在她的眼泪里得到一些安慰。她的眼泪似乎可以被她代替哭出来一般,心里的沉重慢慢地减轻。

    “师公相信你。”

    他紧紧地抱着她小小柔柔的身体,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吗?在悲伤的时候仍然能够得到安慰,在心感觉道寒冷的时候,能吸取彼此的温暖。

    天还未亮干净。

    凌月又带来了让大伙儿奇怪的消息,厨房那边的池塘,鱼全部死亡,也是因为中了销声匿迹的毒。

    这么看来,昨晚望月听到有物体落水的声音,大概是罪犯将携带了销声匿迹的物品丢入水中导致的。

    云诗嫚瞥了一眼小青,这丫头办事还真是……小青低下头,她问凌月:“凌月姑娘,为什么那人要杀死池中的鱼呢?”

    凌月不作答,对轩辕啸说:“城主,这些鱼是因为吃了丢弃在池中的肉,死掉的。”

    轩辕啸看着捞上来的肉块,沉思。是有人想在食物中下毒,随后觉得不妥,放弃此次行动的吧。可是,若是这样推断,下毒的人就很可能是府上的人,可是管家又怎么会与这件事联系上。

    “师公,我突然觉得好奇怪。”剑七眉头皱到一块,“销声匿迹是让中毒的人立刻僵硬,管家爷爷当时是回头,手是指向身后。云姐姐说的是有人闯进她的房间,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你是什么意思?”小绿恼怒道。

    “我只是觉得,管家应该是被人从背后偷袭而不是从正面。”

    “你这是在怀疑我们吗?”小绿更是愤怒。

    “小绿,剑七说的不无道理。轩辕大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有过打斗,那人的速度很快,管家为什么是在那样的瞬间中镖我说不清楚。要是大家认为我有嫌疑,我宁愿以死表示我们的清白。”

    云诗嫚说完,拔起李虔诚佩在腰上的剑欲自刎,轩辕啸挡下,道:“在没查到真凶之前,不必要无谓的牺牲。”

    “师父说的是啊云姑娘,清者自清。”

    李虔诚将剑插入剑鞘中,并将剑紧握在手中。此时,朝月与向月双双赶回,对轩辕啸道:“城主,魔教并没有人来到盟仲,崔月波也于昨日之前离开盟仲。”

    “魔教暗藏势力已久,我们疏忽掉也不无可能。”轩辕啸道。

    “不过,城主,我们在城外看到了此人。”向月从身后揪出一个男人,那男人十分魁梧,只是满身是伤。

    “李锦?!”云诗嫚惊叫,“李锦你怎么了?”云诗嫚哭道,“轩辕大哥,李锦是我们云家的护卫。”

    “小姐!”李锦虚弱的面容闪过一丝激动,“小姐,沈连山那畜生……把云庄翻了天翻地府,下人走的走伤的伤,小姐要是再不回去,恐怕……我是连夜逃出城的,到了城外便被两位少侠带回来。”

    “小姐……我们回去吧。”小青也低头抹眼泪。

    “可是管家的事……”云诗嫚啼哭着,面有难色。

    “后天打理好管家的后事,我与你们去一趟云庄。”轩辕啸道。

    “城主……”朝月担心他遇到陷阱。

    “府上的安全到时就交给你们了。”轩辕啸言下之意是心意已决。

    “可是城主……”凌月很担心,即使城主的武功少有人能敌,可暗地下药就难说了。

    轩辕啸淡淡望着大伙儿,即使这此前去是一场陷阱,可却能很快知道对手的方向与目标。也算是他还云诗嫚的一个人情。

    “我跟师公一起。”剑七坚定地说。

    “你去能做什么?”小绿嗤笑。凌月道:“城主,就让剑七跟你一道去吧。”

    前往江南云庄去的有轩辕啸、剑七与云诗嫚主仆几人。

    三匹良驹拉的马车在路上不停赶路好几日。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翻过前面的朝夕山后,不出两日便可到达江南。

    朝夕山是一片广袤的山地,因为翻越这山需要一朝一夕的时间而得名。

    行走了半日,瞧见的依然是一个又一个的山头。此时天气甚热,可能在午后便会有一场大的降雨。云诗嫚指着前面的破庙,道:“轩辕大哥,我们暂且在这庙里休息一会吧。”

    “好。”

    才走进破庙,轩辕啸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袭来。

    “大伙注意些,附近有杀气。”

    李锦、小绿与小青立刻防范在云诗嫚的周围。轩辕啸想,难道此时暗杀他们的人才现身吗?可是一路上并未察觉有人跟踪,却又此时准确无误的知道他们的位置?但愿只是山贼。无声息地他将剑七与云诗嫚护在身后。

    “不要离开我七步之外。”

    “轩辕啸,就不相信你能躲过老娘。”这个声音的出现打破了轩辕啸的但愿。

    “百手银针崔月波?”剑七惊讶道。崔月波身后跟着五名大汉,一看便知道是外家功的好手。崔月波冷笑道:“是我。”

    “你何苦纠缠不清。”轩辕啸的剑轻轻鸣叫,显然已经处在备战当中。

    “哼,除了剑和那个毛头,一个都不许留。”

    “为何要留下那孩子?”崔月波身后的大汉问。

    “我要好好地让他求我让他死。”崔月波怎样也咽不下当日那口气。

    “剑七。”轩辕啸轻唤剑七的名。剑七走近他身后。

    “师公,剑七明白。”

    “云姑娘,请在我身后。”

    “是,轩辕大哥。”云诗嫚面色惨白,叫人揪心。那几个大汉垂涎于云诗嫚的美色,无耻道:“崔前辈,江南第一美女直接杀了很是可惜,不如让我们……”

    “你们这些无耻之徒!”

    小绿已经耐不住性子,朝那几个下流之辈动手。小青与李锦也没耽搁,几个人便刀剑相向。“小姐,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崔月波也没停歇,手中的手杖已经发起进攻。

    轩辕啸的剑也已经出鞘,这把剑看似普通却蕴藏力拔山河之气,剑一出鞘,风声似乎也锐利了些。没人见过轩辕啸使剑,只听说他的剑不轻易出鞘,一出鞘见血才收。

    崔月波的手杖敲在地表,大地轻颤,她的武功一样不容小觑,她第一杖便是当头棒喝,杖气缭绕,直劈也有千斤力道。

    轩辕啸挡得更是巧妙,剑面一削,以柔抵刚划去她的攻击,顺反其力,横剑扑扫,崔月波被迫跳出一丈之远。

    山林怒风吼叫,天空乌云翻滚。

    李锦中了一剑,小绿与小青抵挡几个大汉,也已经香汗淋漓。他们抽出几个人手一同对付轩辕啸,轩辕啸不想再恋战,这样对小青小绿不利,他轻喝一声:“诛。”

    一道白色的剑气贯穿其中一个大汉的身体,身体顿时爆裂开来,剑七目瞪口呆。其余的人也已经惊慌失措,崔月波见状,将杖插入地面,只见她衣摆扬起,嘴里喊着:“百手银针!”

    她双手扬起,从她袖子里,百枚银针一齐射出,如九头蛇般窜出,每针的路数不同,可目标一致,都是轩辕啸的方向。

    轩辕啸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手中的剑变化无常,快得让人看不清,只见他面前形成一个剑流漩涡,百枚银针被吸附在剑流当中前进不得。

    轩辕啸轻轻使力,银针由漩涡中心飞出,崔月波暗叫不妙,转身闪躲,轩辕啸的武功超过她想象的太多。明着来,他们根本不是轩辕啸的对手。

    轩辕啸身子轻轻一震,挡在他面前的剑流漩涡向四面扩散,银针随之一枚不剩地飞散。

    崔月波凌乱的头发显得很狼狈,她的衣角再次飞扬起来,做出百手银针发出前的动作,吼叫道:“百手银针!”

    轩辕啸神色一收,难道崔月波不惜损坏元气二度使出百手银针?他将剑七与云诗嫚拉回身后。

    “剑七退后!”

    可崔月波使的并非百手银针,她只是虚张声势,她的目标是云诗嫚。

    轩辕啸再次将云诗嫚扯回自己身后,剑七退后一步,紧接着惊叫:“师公!”

    剑七将云诗嫚打飞一丈之外。轩辕啸闷哼一声,云诗嫚的短刀从他的背部刺入,血顿时染满他整个背部。

    “哈哈哈……轩辕啸,你还是失算了吧!我说过你斗不过我的。”

    崔月波癫狂的笑声从嘴里迸出,十分刺耳!

    剑七面色苍白,赶紧点了轩辕啸伤口的穴位。

    从轩辕啸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十分奇特,与平时的血看起来很不同,异常的红艳。她露惊骇之色:“这刀上有琴蛊!”

    云诗嫚轻笑着站到崔月波的身边,整个场面由原来的六打六变成二对十。轩辕啸面色凝重,云诗嫚轻声漫语:“轩辕啸,现在你身受琴蛊之毒,你还认为你全身而退吗?”

    轩辕啸嘴角轻蔑扬起,小声对剑七说:“剑七,呆会我会将他们想挡下,你只管往山下跑。”

    “我怎么能丢下师公不管?!”

    “剑七!”轩辕啸板起脸,嘴角有血溢出。剑七不再看他,坚定不移地说:“我不会一个人走。”说完她对着云诗嫚喊道,“云姐姐你真是狠心,我师公全力保护你,你还忍心对他下手。”

    “这不能怪我,当年他拒婚就该知道会有如此下场。我云诗嫚并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弱女子。况且以我这样的姿势,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她心生恨意,话却说得慢条斯理,不失半点大家闺秀风范。“你小子刚才给我一掌,内力颇厚,又识我刀上琴蛊,你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怎样的人呢?”

    “管家是你们下的手吧?”

    “不错,我也不想杀他,只怪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必须得死。不过,你们也很快地去陪他了。小绿,琴给我。”

    “不好!”剑七急忙扶住轩辕啸,轩辕啸怒斥:“你不走,便不让你再踏入盟仲。”

    “师公,一定不要陷入琴声当中。”剑七只是一味地想扶他离开。

    噌蹭!

    锐利的琴声如一片片薄薄的刀刃,片片切入轩辕啸的心口。

    琴蛊是琴声饲养的一种毒虫,毒虫会随着琴声复生然后啃食人的血肉。琴声越强,琴蛊成长越快。轩辕啸体内的琴蛊开始复活,钻入他身体里的各个部位,他的面部异常红润。

    “师公……”

    琴声转为婉转,每片树叶都跟着颤抖。

    轩辕啸看着吃力的剑七,伸手将她推出老远。

    “再不走,我除你出师门,走!”

    “呜……不走,我不走!”她哭着往轩辕啸身边跑,轩辕啸长剑支起长剑,架在脖子上,道:“走!”

    “呜……”剑七哭着,却不得不举步往外跑开。

    “想走?没那么容易!”

    李锦与几个大汉欲上前拦截,轩辕啸凛然的剑尖直点地面。

    琴声此时转为急骤,如千军万马践踏他的心口。他单膝跪下,双手握住剑把,双眼射出寒光如食人的野兽。李锦有些惧怕,崔月波大声喝道:“愣什么?小鬼跑远了!”

    李锦他们追赶而去,轩辕啸溢满血的嘴角露出厮杀的笑容,扬起剑身,一道薄如水面的剑流,从方才剑尖与地面连接的地方朝李锦几人疾驰而去。

    当他们感觉道千钧杀气,可哪能闪躲得及,剑流所及之处,立刻贯穿,惨叫声不断。

    刚刚还是单膝跪地的轩辕啸此刻傲然站立,像一尊魔神,手中的剑指向地面,剑气依然盎然。

    崔月波等人大惊失色,他没事吗?!

    云诗嫚额头冒着细细的汗水,手指弹出血花。琴波似叠叠大浪推掷而去,树枝摇晃。

    轩辕啸没有表情,只是伤口不断涌动出鲜红异常的血液告知,他身体里的琴蛊正在撕食他的骨肉,畅饮他的血液。血不停地从他嘴里汩汩冒出,他露出若有似无的微笑。他安心了,因为剑七逃脱了。

    云诗嫚是第一琴魔琴尤的徒弟,所弹的也定是至阴至毒的琴声。可此时她也元气大伤,血从嘴角满溢而出。轩辕啸的武功修为及自制力非她能轻易降服。她不甘心,不甘心:“你应该娶我的,你应该娶我!”

    轩辕啸不语,静静地,不屑任何回应。

    “你该娶我的!”云诗嫚情绪越抓狂,琴声越激昂。

    “我庆幸没那么做。”轩辕啸自知已经撑不了多久。

    “那你只有死!”琴声百转千回!

    “小姐……”

    小青终于承受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小绿的面色惨白。

    “破!”

    一颗石子如流星般脱离剑七的手,朝云诗嫚飞去。

    小绿眼疾手快,用剑挡住石子,那石子速度之快,之利,非小绿及她的剑能挡。

    小绿的剑。

    当!

    断成两截。

    石子弹继续直击云诗嫚的琴弦。

    当!当!当!

    纵然有云诗嫚十层功力游走的琴弦,依然抵不过剑七尽全力打的弹弓,琴弦断了三根!

    “啊!”

    云诗嫚惨绝人寰的的叫声比她琴声更惨烈。她被紧绷突断的琴弦打到脸上,琴弦有邪恶的音律,定然苦痛不堪,她发了疯似的逃窜。

    小绿与小青跟着她跑去。

    崔月波见两人丢下她离开,掷出两枚毒针。

    小绿与小青顿时名赴黄泉。

    剑七轻快跃到轩辕啸身侧。轩辕啸训斥:“为什么……要回来!”

    “我可是答应了凌月的!等挨过了这关,要打要骂我随你便是。”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

    “哈哈!小鬼回来得正好,我一并把你们都解决掉。”

    “老太婆,你伤了我师公,我决不让你好过!”

    “我好像确实小看你了。”

    “所以识相的就赶紧跑,省得我赶。”剑七并没有打赢她的胜算,只是耍嘴皮子而已。“师公,我并没有胜算打赢老太婆,只要有空挡我们就跑,为了剑七,你一定要撑住。”

    “好!”轩辕啸有些动容。

    此时的剑七,绝对不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小小的身体燃烧绝对是精纯的内力。

    “现在不除你,将来必成大患。”

    崔月波手中的杖,像一条凶狠的蟒蛇,随心所欲为她控制,招式犀利狠毒,令人应接不暇。

    剑七闪躲不及,顺着她手杖的方向跃身而起,并攀附在她杖上。崔月波摆弄手杖,想将她震开,她却生得赖皮,缠绕在杖上不走,随崔月波怎样快,她也会在下一时间依附在杖上。

    “臭小子!”她扬起袖子,从里面射出三枚毒针。

    “剑七!”轩辕啸惊恐。

    剑七手撑在杖上,下半身往上跃起,三枚毒针从她身下飞过。她将力道集中于右腿,狠狠地踢向崔月波的脖子。

    崔月波慌乱之下,只得用左手挡住她的右脚,却也震得七晕八素。

    剑七的力量越烧越旺,所有的力量似乎瞬间贯通。

    崔月波使尽全力,散乱的头发无风自,长袍咧咧作响,力量渐渐被她凝聚在手杖上,杖气竟有一臂之长。

    剑七环视四周,她必须找个得心应手的武器!她眼睛一亮,飞身欲抽下云诗嫚断掉的琴弦,崔月波的手杖已经随后使来,剑七举琴相迎。

    轰的一声,琴身应声断裂,剑七用一根琴弦缠绕住崔月波的手杖,另一根鞭向崔月波,小小的琴弦在剑七手灵活吞吐。

    她边进攻边用拉扯缠着手杖的琴弦,牵制崔月波的行动,即使崔月波的力量再强,也显得十分吃力。

    崔月波凭借着丰富的经验,以掌力劈飞剑七!

    被打倒在地的剑七不敢有一丝的怠慢,因为崔月波夺命的手杖已经紧跟而至。

    轩辕啸用尽最后的力量,腾身而起,挥剑斩其杖腰。

    轰!的一声,地表裂开一道裂缝,山涧回转阵阵鸣叫,乌云翻腾。

    崔月波体内热血翻涌,吐出大口鲜血。

    “剑七,走。”轩辕啸自知已不能再战。

    “是。”剑七扶他外逃。

    “百手银针!”

    崔月波再次使出百手银针,他们身后顿时杀气重重。轩辕啸以无力再敌银针,剑七急忙道:“师公,剑!”

    她将剑插入泥土之中,运足力气贯穿在剑上,再猛烈抽出,如土之剑被突然的抽拉,掀起的泥土有一面墙之高,正好挡住了百枚银针。

    轰轰轰!

    尘土碎石,铺天盖地。

    尘埃落定,哪里还有轩辕啸与剑七的身影,崔月波想轩辕啸身受重伤,定跑不远,便急急追去。

    刚刚的战场只留满地的痕迹。轩辕啸与剑七从附近的树丛后出来,剑七感慨道:“还好师公明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唔……”轩辕啸又吐了一口黑血。

    “师公!”

    “此地不宜久留,崔月波前去找不到人必定返回。”

    “好,我们马上下山。可是师公……”看他的样子已经不能再撑多久。

    “我没事。”

    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山下走去。

    轩辕啸已经精疲力竭,但想到剑七为他不惜性命的模样,就算只剩半口气,他也要撑下去。剑七已经在他生命里种下了不一样的存在意义。

    可思想有时战胜不了身体,在他们下到半山腰时,轩辕啸面膛青黑,不支倒地。

    剑七在这一战也是用尽了体力,对于她来说,轩辕啸的身体太过庞大跟沉重。

    夜色渐浓。

    拖延了许久不下的雨,此刻滂沱而下。

    剑七拖着轩辕啸沉重的身体在山路上盲目的行走,她分不清方向,雨浇灌得她张不开眼睛!

    “师公……一定要没事,一定不会有事……啊!”

    万物皆黑!

     正文 第五章  单茶灵解琴蛊

    只有山谷里自由的小鸟,才叫得那么清脆,只有林间的空气,才那么清新。蛇谷竹林的早晨才如此清幽!剑七刚刚梦到了几个老爹,梦到了厨娘……竹林……不对!她已经出了蛇谷!

    “师公!”

    剑七弹坐而起!终于看到了离她不远的轩辕啸,她飞快跑过去,咽了一口口水,师公看上去,像个……死人。

    她战战兢兢地将手放置在他的鼻子前。

    还好!还活着!

    琴蛊是应琴声而生的毒虫,不及时将毒虫排出体外,即使没有魔琴声,也会在人体内吸食血液慢慢成长,随着依附的人体死亡才死亡。

    目前能治琴蛊的有它的研发者琴尤,以及香茶山的香茶姑娘单茶灵。

    伍子虚酷爱饮茶,对茶艺也是十分了解。他说单茶灵用茶叶研制出一种药能驱除琴蛊。

    剑七皱眉,可要怎么才找到单茶灵呢?

    想着,她将绑在腿上的匕首抽出,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放到轩辕啸的嘴唇上,她的血液是上好的药。

    轩辕啸醒来后,在短时间内已能行动自如,他也有些意外,像吃了什么珍奇药草一样,体内充盈着真气。

    口中残留着一丝甘甜的血的味道,剑七说是山鸡的血,能抑制他体内琴蛊的生长。

    他没多想,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此山谷像是一个死谷,四面山崖料峭,别说人,连鸟儿也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飞得出去。

    暖烘烘的阳光,照射着这片翠绿的山谷,大地渐渐被阳光烘干,谷里一条源头活水来自山脚横跨山谷,流到对面的山谷。

    但轩辕啸很快地发现,这里的乔木有砍伐后留下的印记。如果是从山上下来砍柴应该不可能,因为即使下得来,也很难爬上去。

    谷里的小河从这边的山脚,流向对面的山,对面并没有水积成水泊,这么看来,这水是流出山谷的。他走到剑七身边坐下来,说:“我们可以沿水从对面的山出谷。”

    剑七转头看着身后的水流,豁然明白:“对哦!这水一直在流动,却不见有水泊,该是流到外面去了!”

    轩辕啸对她的聪颖回之以微笑。剑七接着道:“水经过山,就会有溶洞,洞到底有高多长呢?”

    “山上的树有砍伐的痕迹,应该也是通过水路将木材运出去的,溶洞应该不会太长。我们做个木筏,躺着出去。”

    “躺着?嗯,这个入口是小了些。”剑七转头仔细看看水的尽头。

    剑七与轩辕啸躺在木筏上,顺着水流飘进山体里。溶洞的进口十分低矮,一股憋闷潮湿迎面而来。

    “好黑!”剑七心生惧意,耳朵里满是回音令她不敢用力呼吸。轩辕啸躺在他的左侧,感觉道她僵硬的身体,伸手准确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没事儿剑七,别害怕。”

    剑七松了一口气,小小的身子贴近轩辕啸的身边。

    入洞两丈左右,洞内豁然开阔,憋闷的感觉顿时消失,只剩凉凉的水汽。

    “师公,我们会飘到什么地方去呢?”

    “害怕吗?”

    “刚刚很害怕,现在不怕。师公握着我的手,我就一点儿都不怕。”

    轩辕啸将剑七小小的手完全蜷缩在自己的手掌心,她的手暖暖的,柔柔的,让他的心跟着柔软起来,不禁感慨:“此生让我遇见剑七,上苍对我实在不薄。”

    “剑七也这样觉得……”剑七的笑声,回荡在溶洞之中久久不息。

    不知多久……

    迎面而来,满山碧绿的是绿油油的茶叶!遍及整个视野全都是茶叶!剑七从木筏上跳下来,问:“这是什么地方?”

    “香茶山。”

    “香茶山?有个香茶庄跟香茶姑娘的香茶山?”

    “香茶山确实有一个香茶庄,香茶庄有个香茶姑娘。”轩辕啸曾来过香茶山,所以并不陌生。剑七听后又叫又跳,乐不可支的样子让轩辕啸啼笑皆非,“因为有香茶姑娘所以高兴成这样!”

    “嗯!”

    她的回答令轩辕啸不悦起来。

    “不能对别人无礼!”

    “……不是!我高兴是因为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工夫!”

    “为何?”

    “师公,香茶姑娘不仅茶泡得绝,治琴蛊也堪称一流。师公身上的琴蛊能解可算是指日可待!”

    “别人或许不会乐意帮助我们。”

    “我听老爹说过,香茶山每年都会有斗茶会,夺魁者可以要求香茶姑娘做一件事。”

    剑七说得极为自信,似乎自己就是夺魁之人一般。轩辕啸轻笑,叹了一口宠爱之气。拨弄她的发丝,他又沉起脸,心疼地抚摸她的脸,之前圆圆红润的脸,怎么会苍白这么多。

    “脸色为何这么苍白?”

    “……噢!师公,你是在嫉妒剑七比你白净吗?看你,顶着一张黑脸,中了毒,印堂黑不溜秋,真是难看啊!”

    说完,她像只飞翔的小鸟,张开双手翱翔在碧绿的茶树之间。整座整齐而碧绿的茶山上,只有她在跳跃穿梭。轩辕啸的胸口又被幸福胀满,他举步慢条斯理地跟在她身后,嘴角的笑意,蔓延无边……

    香茶山是一座城,建筑傍山而建,俨然一座山城。

    现在正是采茶的旺季,满城弥漫着茶叶的清香。

    更令他们惊奇的是,上茶山到处都是人,客栈完全爆满,甚至有人在街角搭起帐篷来。

    问了以后才知道,原来再过几天便是香茶山一年一度的斗茶会!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剑七一路上都悼念着这句话,即使暂时找不到住的地方,剑七依然眉开眼笑,乐不可支。轩辕啸叹了口气。

    “你要这样傻笑到什么时候?”

    “高兴嘛!”

    “小偷,快抓小偷!”

    一个少年郎追逐一个细瘦的男子朝他们跑来,剑七伸腿,轻易把那人给绊倒。细瘦的男子捏着一个包袱向前滚了两圈继续向前跑。剑七使劲追去,突然感觉一阵晕眩,脚步顿了一下。轩辕啸拾起摊贩上的雨伞向细汉打去。那细汉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剑七跑去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打了他的头好几下。

    “叫你偷小孩的东西!”

    “敢偷我的东西!”追上来的少年郎抢回包袱,以无影手在小偷头上弄出很多的包,狠狠踹了他的屁股,道:“再偷东西下次定不饶你!”

    那男子连滚带爬地逃掉。那少年转身对剑七与轩辕啸道谢道:“多谢小哥。我叫单小虎,小哥贵姓?”

    “剑七。”

    “那这位大哥是?”小虎看想剑七身后的轩辕啸。

    “噢……他是……”

    “我是剑七的兄长,剑啸。”

    轩辕啸的话让剑七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会意。他们现在正被崔月波追杀,不想暴露身份而给自己跟别人带来伤害。小虎乐也没多想,笑得很灿烂,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看你们的模样,是外地人吧。”

    “嗯。”

    “也是参加‘斗茶会’的吗?”

    “是!”剑七笑道,“可是好像来晚了,这里的客栈爆满。”

    “大家生怕来了没店落脚,都会提前来,所以斗茶会前两个月,客栈都住满了。”

    “那我们不是得跟他们一样,露宿街头?”剑七指着街边的帐篷。

    “你们帮我抢回了包袱,我自然要报答你们,你们跟我回香茶山庄住吧!”

    “香茶山庄?”剑七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嗯!只要你们不嫌弃。”

    “不嫌弃!”剑七提高音量,转头询问轩辕啸的意见,他想了一会,颔首。

    香茶庄规模很大,但设计得十分精致典雅,前面的楼阁是供客人茗茶品饮的茶楼,当然也卖上等的茶叶茶器。

    过了那栋楼,后面是一座花园,廊亭宽敞,设计如前楼一样精致典雅。里面的人甚多,不过都在劳作。筛选茶叶,煎茶、炙茶、贮茶等等工序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都是单家的人吗?”剑七问。

    “大部分是,包括家丁在内,一百一十七人。”

    “你这么清楚?”

    “当然!我是单家的小总管。”小虎似乎十分喜欢自己的这个职务,挺着胸脯大声道。

    “少爷回来啦?”路过的家丁礼貌地打招呼,剑七笑道:“你是单家的公子啊。”

    “呵呵……”小虎面露羞涩。剑七又问:“那香茶姑娘你很熟悉喽?”

    “当然,她是我的姐姐。”

    “你姐姐?!那可不可以叫你姐姐见见我们?”剑七抓着小虎问。小虎面有愧色,轩辕啸出声制止:“剑七,不得无礼。”

    “不是,不是我不愿意帮忙,是斗茶会七天前,姐姐就不能见客,这是香茶山的规矩。”

    “是剑七无礼了。”

    “那当我没说好了,斗茶会见她也不迟。”

    “小虎!叫你拿个茶叶,为何这么久才回来。”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小虎闻声吐了吐舌头,迎上前去,叫道:“奶奶。”

    “这两位是?”老妇人十分和蔼可亲。

    “晚辈剑啸,家弟剑七,打扰单老夫人。”

    小虎将路上发生的事情跟单老夫人说了一遍,单老夫人点头,带着剑七他们道大堂,问:“年轻人气宇轩昂,何许人士?”

    “盟仲城。”

    “盟仲?可是轩辕城主的盟仲?”单老夫人眼神突然十分明亮起来,轩辕啸思量了一阵。

    “正是。”

    “可认识盟仲的城主?”

    “老夫人认得他?”

    “算认识。那时候他还太小,我认识轩辕老城主,轩辕方。在战乱那年,他救了我们一家几十口人而不要我们回报,只是好人不长命,十几年前的武林大乱,他竟然……”

    “老城主脾气是怪异了些。”轩辕啸语气淡定,对父亲的记忆,深深扎在他的心头。父亲是像山一样的男人,会把他抗在肩上,看日落月升。只是,记忆如此之近,父亲却已经离开十几年。

    “既然你们是盟仲来的客人,单家自当好好款待!”

    “有劳老夫人。”

    在香茶山没几日,斗茶会就开始了。

    “斗茶”又称“茗战”,通过斗试谁的茶的好坏,谁点试茶汤的精通,较筐箧之精,争鉴裁之别,决定谁为最。夺魁者可以要求香茶姑娘一件事,当然事情要在情理之中。每年的茶魁,有的是为了从香茶姑娘那学一道茶艺,有的是为了请她出诊,还有的只是为了一睹她的绝色容颜。

    今日斗茶会,来参战的人十分多,观战的人更多,可谓人山人海。

    参战者手执茶器,口通茶名,区分指点,煎茶品饮,各类茶艺层出不穷。整个街面都是沏茶的人,有做着的站着的,炙茶、贮茶、罗茶、择水、烹前煎茶,个个忙得不可开交。剑七也选了一席大小的地方,在众多参赛者当中显得稚气未脱的样子,可脸上是满满的自信。

    第一场的初赛由香茶山几名品茶师品茶鉴艺,挑选出其中二十人,剑七名列其中。

    剑七伸长脖子望着离她甚远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面色和善,举手投足之间都显优雅富贵之气。他坐姿端庄,儒雅自如,动作轻柔细腻,边沏茶边讲解,语速轻缓,富于韵味。

    他泡的是,洞庭碧螺春,嘴里解说:“自古采茶,主张凌露而采,其实‘日出山霁采’更佳。即,待旭日东升,露水初收之时采摘。采摘早、嫩、勤为关键。我这洞庭碧螺春乃采一芽一二叶。”

    他将茶叶放置于白纸上,茶叶的形状,螺旋形,浑身毛,且有花果香味。

    然后在杯中冲入开水,随即将茶叶投入杯中,茶叶立即沉底,半会儿的工夫,茶叶翻滚起来,再冲入开水。白衣男子又道:“雪浪喷珠,茶沉水底,春染杯底。”

    他缓和的语调配合着轻巧的茶叶将杯底染绿散发处淡淡的茶香,更具一番风味。他端与单老夫人品鉴,山老夫人笑着接过,细细品尝。

    “果然幽香鲜嫩,不枉有‘吓煞人香’之说。”

    白衣少年彬彬有礼,继续解说:“此茶可以二酌、三酌,二酌翠绿芬芳,三饮碧青回甘,此乃碧螺春的妙处。”

    单老夫人听了之后不住地点头,薄幕之后的单茶灵亦是点头称赞。

    剑七眼睛咕噜转悠几下,咬起手指冥思苦想后英气的眉毛高高挑起。随后她轻越过人群,站立到白衣男子身边,礼貌地询问:“兄长对茶的研究甚微,不过小辈有事请教,兄长泡茶用的水取自何处?”

    “引用流动之泉,曲池之水。”

    “兄长贵姓?”

    “洛阳李资。”

    “这么说兄长的水是洛阳曲池之水?”剑七眉开眼笑地问。

    “正是从洛阳携带而来,茶水精选之曲池之水。”

    李资一席话出,立即招来全场人的惊叹,懂茶艺的人都知道,沏茶上好的水点,有京城枫木泉、洛阳曲池和香茶山镜湖等八处。剑七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又作了个揖,笑着说:“多谢兄长,单老夫人,剑七献丑了。”

    单老夫人微笑点头,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聪明的孩子会给出什么样的茶艺。她的目光不由地看向一直在观众席上静坐的男子,他沉静的表情不变,眼里多了些期待。

    奇怪的是,剑七泡的茶与洛阳李资的程序技巧如出一辙,只是李资是文雅类茶道。剑七则是随心所欲的灵巧的茶技。待所有程序完成之后,道一句:“小辈泡的正是李资兄长刚才的洞庭碧螺春,说辞就不必重复,请老夫人品茗。”

    她将茶礼貌地呈给单老夫人,单老夫人怔了一会,还是接过细品。在场的人有些指出:“小兄弟的茶技固然不差,但是纯属偷他人技艺,单老夫人可以不品了。”

    李资皱眉,雅尔之气添了一些薄雾。道:“小兄弟学得甚快,但是与我派别不一,老妇人可以品茗。”

    “李公子如此深明大义,老妇甚感钦佩。”单老夫人笑着看向众人,又有人道:“李公子如此深明大义,更是这小娃娃学不来之处,要选自然要选李公子,投机取巧之辈,难登大堂之雅。”

    单老夫人看向剑七,好奇问道:“剑七小兄弟,你可有话对大伙儿说说?”

    “有的,只是等大家发表了各自的见解,我再告诉大家我的想法。”剑七天真的模样让单老夫人莞尔:“大家也见到这位小兄弟茶技纯熟,也非外行之人,不如我们静下来听他说几句?”

    “那就道来听听,看看是否有可取之处。”

    剑七眉开眼笑,露出一对如花似玉的酒窝。

    “茶道自古传来,不断演化更新至今,才有了今天各式各样的茶艺,我们大家无一不是沿袭了上一代的茶艺。”

    “你的话是没错,但‘更新’二字说得好极,如果小兄弟说的更新是指自己的茶艺,老妇只能说你的茶艺与李资李公子的太雷同,有先有后,我们自然顾及不上你。”单老夫人总是一脸的慈祥,剑七十分喜欢。

    “小辈自然不敢造次,古人云:‘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十分矣;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尔’我是从这点认为我有所改进。”

    “小兄弟你就有所不知了,洛阳曲池之水甘甜无比,乃好茶水点之一,排位也是数一数二的。”

    在场的人摇头叹息,毕竟年纪尚轻,不知道这些也在清理之中。

    “这个剑七也有所闻,不过《茶经》里说,泡茶以泉水为佳,于泉水,又有说‘山顶泉清而轻,山下泉轻而重,石中泉清而甘,砂中泉清而冽,土中泉淡而白,流于黄石为佳,泄于青石无用,流动者愈于安静,负阳者胜于向阳。真源无味,真水无香’。此话的意思前辈们该比晚辈更了解,洛阳曲池之水,虽甘甜无比,但流于青石之上,味甘,距离真水还有些距离。而相差山的镜泉,流于黄山之上,泡出的茶更为香醇原味。”

    单老夫人听完后,再拿起茶细细品尝,果真发现其中细腻的差别。其余的品茶师也同样品过,无不点头称是。

    “小兄弟果真心思慎密,李资惭愧。”

    “晚辈投机取巧了。”

    大伙的掌声顿时响起,给一个聪颖的少年郎,一个心胸阔达的年轻人。

    轩辕啸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管剑七是在哪里长大,确实被培养成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少年。如此少年,加以培养,日后必成大器。

    决赛的时候,选出的两个人正是为大家看好的李资与剑七。

    李资的茶艺远在剑七之上,但剑七的灵巧新颖恰恰弥补了她茶艺上的不足。两虎相争,必然引起更多人的瞩目,斗茶会的人越来越多,把斗茶会的气氛推向高峰。

    斗茶会最后的考官是香茶姑娘单茶灵,她动听的一声“开试”,赛场上的两个人已经在投入比赛当中。

    众人意料之外,李资一改儒雅之风,手里拿着一个长嘴壶,长嘴壶在他手上翻转自如,最后他凌空翻转,将茶壶的长嘴架在肩上,离桌面有二尺之遥,茶从壶嘴射出,抛物线落入杯中,半滴水也不溅出杯外,令人惊叹不已。

    “好一个凤凰三点头。”

    单茶灵轻柔的声音从帘幔后传出,众人的掌声跟着爆鸣。

    “凤凰三点头,讲究高冲低酌,倒茶三杯,壶需点头三次,故称‘凤凰三点头’,表示对客人的尊敬与欢迎。”

    这是李资的表演,接下来,他要进行的是煮茶的全过程。

    他将茶饼在微火上均匀烘焙,再在碾槽中把小块的茶饼碾成粉末,将细末经过一把精致的筛子,得到的抹茶为最后作用。

    他煮茶水也十分考究,他便观察水,边解说:“正如剑小公子所说,‘水为茶之母’,鱼眼之水嫩,腾波鼓浪水已老,都不宜使用。而水达到蟹眼则刚刚好。这样的水能煮出甘醇的茶汤。”

    说完,他将茶杯用热水预热后,将末茶置于紫砂壶中,再注入煮成蟹眼的开水,调茶至均匀,再添沸水,用茶匙还迥击沸,倒入杯中呈于单茶灵品茗。

    单茶灵细细品尝,底下的八位品茶师也在细品,都未下定论,只是轻轻点头。

    “剑小公子,该你了。”

    “是。”

    剑七没有用通常大家会用上的茶盏,只有竹筒,众人的议论声又起,这个娃娃不知道又要做什么来。

    她将一个竹筒的盖子打开,将茶叶放置在白布之上,说:“这是采自当地细嫩茶叶一芽二、三叶,竟杀青揉捻后装入这个。”她拿起竹筒,“这是当地生长了一年的嫩甜竹,也称香竹。这些都是山脚单大爷家特有的贮茶方法,昨天打那经过便巧遇所需。”说完这些,她又向大伙展示了一个小木盆,木盆里装着糯米,“这是泡了一个晚上的糯米。”

    她将糯米放入一个小甑里,用纱布盖上,再在纱布上放置请嫩茶叶。然后将小饭甑放在炭炉上蒸烤,让茶叶充分吸收糯米的香气。再将茶叶取出,装入竹筒之中,边装便用小棍压紧,放在离炭火一尺的烘茶架上,以文火烘烤。一定时间翻转一次竹筒,直到竹筒由青色变为焦黄,竹筒内的茶叶完全烤干后,剖开竹筒即成。

    她将这茶端给单茶灵与品茶师们。

    单茶灵嘴角起了笑意,又品尝一口,嘴角的笑意更浓。八名品茶师将这奇特的茶水小口喝下,轻抿嘴唇,轻轻吧嗒嘴,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眉尾轻轻挑起。

    “此茶香醇异常,满嘴回香。”

    八名品茶师的讨论结果出来了,却更让观众争论不止。因为他们当中四人将票投给了李资,余下四人投了剑七的票。眼下,只看香茶姑娘单茶灵的票了。

    单茶灵轻柔的声音在帘幕之后缓缓响起:“洛阳李资李公子的茶技非常人所能及,泡茶的功夫也十分精妙。茶汤‘着盏无痕,汤面鲜白’乃茶中之精品。盟仲剑七小公子,煮茶的功夫贵在轻巧、奇异。虽茶技还有待提高,不过煮茶时手法清秀也别有一番风味。”

    众人听道她这么一说思索起来,倘若这小少年的茶水要用凤凰三点头的技巧就不伦不类了。单茶灵继续说:“李公子的茶清醇、回甘、醒神。剑小公子的茶有茶叶的醇香,甜竹的清香,糯米的雅香。虽说茶杂乱味,但用甜竹烘焙,却恰巧将三种香味糅合得恰到好处。”

    “嗯!真是,老夫正想说剑七的茶有什么奇特之处,喝下之后浑身舒畅,美不可言,原来是‘巧拼三味’啊!”

    其中一个品茶师惊喜之意溢于言表。众人议论声再起,他们想知道结果的急切心情并不亚于比试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都很好,香茶姑娘到底选谁?”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比如说,嫩绿的绿茶宜用刚性比较强的细瓷茶具,乌龙茶质较粗,适宜用相对疏松的紫砂壶。原料更为粗大的普洱茶却宜用陶土煎煮沏泡。剑七的茶源于大理,要糅合糯米与茶叶的味道,用甜竹也算巧妙。”

    说到这,她便停顿不再说话。李资低头细想后,上前两步作揖,神情泰若,心口具服。

    “李某输了。”

    “输了吗?香茶姑娘不是还没下结论吗?”观众十分惊讶。李资笑道:“在下刚刚所用的茶,是都匀毛尖,属绿茶类。用的茶具却是紫砂壶,犯了大错。所以在下服输。”

    李资的豁达立刻招来观众的赏识,即使他此次未能夺魁,他的风度已经赢得了满堂喝彩。单茶灵笑。

    “李公子的深明大义与正直不讹令人钦佩。虽然茶魁只能是一名,但相信李公子在大家心里亦是夺魁之人。”

    “香茶姑娘的茶学精博,在下受教了。还有剑七小兄弟,巧夺魁首,亦是实力与聪颖所致。”

    斗茶会因茶艺的比拼与参赛选手的不凡气度取得圆满成功。

    剑七夺魁后要求单茶灵做的事情,自然是治疗轩辕啸身上的琴蛊。

    午时过后。

    香茶山庄僻静的西厢房内,里面放了一个很大的木桶,木桶里装了过半的热水,水面漂浮着茶叶与药草,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

    剑七看着轩辕啸在单茶灵的带领下进了西厢房,守在门外的剑七,心里十分着急,不时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窗。

    房内的单茶灵静把轩辕啸的脉搏,露出惊讶之意。按理说,中了琴蛊七天后,琴蛊在他体内已经复生并生长,可现在她发现他的琴蛊生命力却不强,是他的体质好的缘故吗?

    “剑公子中了琴蛊后,有大夫给了奇珍药引子了吗?”

    “没有。”

    “那就奇怪了。”

    “怎么说?”

    “中了琴蛊之后第七天,琴蛊本该在体内横生肆虐,可剑公子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轩辕啸蹙眉,单茶灵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我们稍后再谈,现在请剑公子宽衣。”

    说完这话,她已是满脸通红。于此同时,她已经在木桶之间架起一条白帐绫,将他与她隔开。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练的是‘朴生心法’要求万物回归自然。如果有障碍阻隔,琴蛊不能完全清除则有可能重生,到时便会前功尽弃。”

    “在下不能让姑娘这么为难。”他说完已经往门口走去。

    “剑大哥请留步!”

    “生死有命,我不会为难姑娘。”

    “并不麻烦!”此话一出,她自觉失礼,忙解释,“我是说,剑七夺魁要求做的事,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我自当替他完成,这是香茶山的规矩。”

    “就当你已经完成。”看他还继续走,单茶灵有些着急了:“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也要替剑七想想,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你要是不治疗他会多伤心呢?”

    想到剑七这些时日竭尽全力的模样,他有些动摇了。她趁热打铁。

    “况且在木桶之中架起帐绫,我……也不见得吃亏。而且我相信,剑大哥你是正人君子。”

    “单姑娘,劳烦了。”

    两人分别在帐绫的两侧,他背对她,透过白色帐绫,她能看到他的身影投影在帐绫之上。她的脸颊红润,胸口有小鹿在乱撞。她退掉身上的衣物,手轻扬。桶内帐绫缩了回去。背对着她的轩辕啸不敢回头,惊讶道:“单姑娘……”

    “我说过,中间不能有任何障碍的,你只要坐好便是。”

    她深呼吸以调整紊乱的心绪,牵动内力,将柔软的双掌附在他的宽厚结实的背上。他古铜色的背在她嫩白的双手的衬托下,更显刚毅。她闭上眼,平静的心不断有涟漪泛起,一圈接着一圈。

    他也感受到她的内力正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体内,一会之后,身体里便麻痒发热,像无数的虫子的涌动。接着他的皮肤变得通红,汗水也跟着渗透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

    白帐凌再次横跨木桶,他没回头半寸。直到两人都着好衣裳,她走到他面前,他才答谢:“多谢单姑娘。”

    单茶灵面色红润,将目光移至木桶之内,指着水面漂浮的红色卷曲的细丝说:“这便是琴蛊,若不是啸大哥吃了珍奇草药,这蛊体型会更大些,我们的治疗就要持续更长的时间了。”

    “我当真没吃过药。”

    “是吗?可是刚才从你身上逼出的汗水,可有不下于一百种草药的气味。”

    “剑七给我喝过生的鸡血。”他蹙眉,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生血?管家中销声匿迹的时候,剑七碰了管家的身体却没有中毒。可见,剑七的体内有抵制毒药的东西。

    难道……

    该死!他夺门而出。

    冒死救他的剑七,捧着鲜血骗他说是鸡血的剑七,面色惨白的剑七……

    心顿时酸楚异常。

    庭院之中,飘着泡桐花瓣的树下,剑七紧张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在见到轩辕啸时,露出欣喜的笑容,那笑容就像飘落的粉白的泡桐花瓣。

    看着她轻快地朝他跑来,他的心更痛了。

    “师……大哥!都好了吗?单姐姐我大哥的伤都好了吗?”

    轩辕啸面色肃然,眉头紧蹙地捉起她的左手并拉起袖子,果然见到了手腕上的纱布,纱布上渗透着血迹。

    “我没事儿。”剑七拉下袖子,“很快能补回来。”

    他一直喝的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此刻在他身上变成疼痛的血液。

    “……剑七。”

    “怎么了?单姐姐,我大哥的病还没治好……吗?”

    她未说完话,轩辕啸将他拉入怀里,紧紧抱着。

    “以后不许你这样不爱惜自己。”

    他的生活已经渐渐被剑七这两个字占满。

    剑七露出大大的笑容,在他怀里狠狠地点着头。

    只要他没事,她怎样都没关系。

     正文 第六章  情难自禁

    从香茶山安全归来,轩辕啸针对剑七的喜好,将她送到了剑门学习品剑。

    剑门所学的科目分为:文剑科与武剑科。文剑科专门学习认剑、识剑,也就是所谓的品剑。而武剑科顾名思义,主修剑术。

    因为对剑的喜爱,她在学海中孜孜不倦,沉浸在剑的世界里忘返。

    只是闲时,就觉得很想念。想轩辕啸,想老爹们,想轩辕府上的每个人。也因此有些抱怨起轩辕啸来,半年过去了,他只给她简短的书信:照顾自己,好好用功,不能惹事。

    惹事?想到这个,剑七才意识到自己鲜少与同窗师兄弟打交道,一直沉浸在书堆中,她也经历了长大以来最为安静的半载。当她推开窗户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下雪了?”

    原来,是年关近了。

    剑七翻身从窗户往下跳,穿越缠绵的雪花,她认为没有什么能比这雪花更漂亮,更洁白的东西。

    在剑七翻窗出去不久,轩辕啸跟随张天扬去藏书阁找剑七,未见。

    张天扬指着书阁内的一张桌子,说:“这便是剑七经常学习的地方。”

    黑色的木桌上放着几本厚厚的书籍,旁边一叠纸张,笔墨未干透,隐约透着墨香,显然它的主人没离开多久。轩辕啸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这几个月一直在追查崔月波跟云诗嫚的下落,与此同时,盟仲城内发生了丢失男童的事件,从发生男童失踪到此时,已经有三名男孩被掳走并残害,死状都是一样,被吸干血而死。第四个男孩被掳走时,被轩辕啸及时赶到救回,同时也将凶手打伤,估计在短时间内不能出来行凶。

    凶手面带面具,是个女的,用的是魔教的武功。

    所以他立刻部署追踪魔教行踪的任务。

    所有的工作布置清楚后,他推开窗户,才发现窗外已是白雪茫茫,雪下了一夜他却浑然不知。

    剑七会不会冷着呢?她有没有自己添衣。想到她有可能会受冻,他就无法安心,索性上了剑门。

    他匆匆赶到剑门,只见到桌上未干的墨迹,桌上油将枯竭的油灯。

    张天扬将他带到书架前。

    “城主,看看这孩子看过的书,做过的笔记。”

    两尺厚的笔记垒在书柜内,笔记第一页上标的是哪本书籍,书籍里涉及到哪些剑。翻开第二页,摘录了剑的来源、特征、威力、参与过的战斗。还会有些奇怪的标志,轩辕啸往后翻的时候,才知道那个标志是表示疑问的地方,她在后面做了详细解答。

    张天扬捋着雪白的胡须,笑着说:“剑七这孩子,是个品剑的奇才。她已经将剑门所有的藏剑都一一品过,剑门在十几年前就收藏的玲珑剑,被她下定论为赝品。”

    “他怎么知道是赝品?”轩辕啸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玲珑剑剑格上有八面玲珑珠,根据人使力的不同而发出剑鸣声,剑七拿起剑,仔细瞧了那玲珑珠,然后使力,力越大发出的鸣叫声也越大。所以被他下定论为赝品。”

    张天扬见轩辕啸期待下文的模样,起了吊他胃口的念头,故不做声。轩辕啸不解地望着他,有些急切:“老师就别卖关子。”张天扬听后朗朗大笑:“你这么紧张的模样,很难见到呢。”轩辕啸听他这样一说,微微一笑,并不否认。张天扬笑得更欢,“不逗你了!玲珑剑的玲珑之处就是消除剑鸣声。一般我们都认为内力越大使用玲珑剑时会发出越大的鸣叫声,其实恰恰相反。剑法出神入化者,能使剑气静寂,杀人于无声。”

    “当真是剑七品出的剑?”

    “嗯!剑七看了那玲珑珠就说不对劲,八面玲珑珠八方集光聚风,可剑门的这把剑只有七面集光聚风,还有一面因为角度差异,散光流风,因此鸣声大震,所以被剑气识破了。哈哈……那小子!”

    轩辕啸突然觉得人特别精神,因为剑七是他的骄傲。他更迫不及待想见到她,往走廊那头望去。

    走廊的那头走来一个学生。

    “门主,到处找了不见剑七师弟,听说刚才……”

    “刚才怎样?”

    “剑七师弟跟陈连升师兄与武剑科的龙星云发生口角,两人被武剑科追着追着就没影了。”

    “是吵架,还是打架了?”张天扬挑眉问。

    “没打架。剑七师弟只是一直闪躲,龙星云气极后叫武剑科的师兄弟一起追打剑七师弟,可是大伙儿只听到剑七师弟叫了快逃,然后他的人连同他的笑声一并消失不见了。”

    “啊?哈哈……”张天扬捋胡大笑笑,“剑七才是孩子王,怎么可能会被追着跑?”

    “呵……”轩辕啸摇头轻笑。

    “城主先在此稍等片刻,武剑科欺负文剑科的人并不少见,我看看便回。”

    张天扬拂袖出了门。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由远而近传来了对话。

    “剑七师弟,剑七师弟!你教我剑术吧。”

    剑七的声音传来:“陈师兄,你就放过我吧。我不会剑术,你要学剑术为何不去武剑科?再有,我不打架的啊,被我师公捉到会很惨。我师公那人,要多小气就有多小气,我最怕他生气起来就不跟我说话,那要费我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哄好他……”

    轩辕啸哭笑不得,他有那么孩子气吗?还要她来哄才能消气?陈连升又问:“你师公他老人家是这样的人吗?”

    “老人家?师公不是老人家,不过他喜欢生气是真的,要不然不会这么久没来看我。”

    两人跨入门槛,见一个伟岸的青衫男子立于屋内,剑七喋喋不休的嘴也僵在半空。

    陈连升见她嘎然止声才发现屋里站着一个人。小声问:“是谁?”

    那人已移动脚步到剑七跟前,双目含笑:“怎么张着嘴不说话?见到我不高兴吗?”

    剑七赶紧将嘴巴合上,对头对陈连升说:“不认识,我们出去玩。”现在才来看她,是因为到现在才想起她吗?

    “喔……”陈连升看他们并不像不认识啊。

    “剑七。”轩辕啸伸手将她捞回身侧,“你都不想念师公吗?”

    “不想。”

    陈连升吁了口气,原来不仅认识,他就是剑七的师公。难怪剑七的身手这么好,她的师公看起来是很了不得的人。不过……也太年轻了吧?

    “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

    轩辕啸看着他走出去,再低头看始终在闹脾气的剑七:“师公没来看你,是因为脱不开身。”

    “没必要告诉我。”

    “这么久不见就打算一直跟我生气?”

    她昂首望着他消瘦的脸庞,她抱住他的腰,嘟嚷:“本来是那么想。”

    轩辕啸满满叹了一口气搂住她小小软软的肩头,抚摸她的头发。

    其实,他比自己想象的更想念她,只要静下来就会思念。

    “是因为惦记你才来看你的不是吗?”

    “可我都等了半年了。”想着委屈的眼泪就掉下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啼哭。”

    “我不是男子汉!”

    她往他衣服上蹭眼泪,他又无奈地将她拉开一些距离,仔细打量她。英挺的眉毛下一双蓄满泪水的大眼,鼻子因哭泣与寒冷变得通红,嘴儿粉红娇滴,活脱一个小姑娘家。他笑着抹去她的眼泪:“再爱哭,就真成了姑娘了。”

    她本来就是姑娘,他怎么就不相信?轩辕啸只笑不语,抖开一件雪白的貂皮短袄,披到剑七身上。

    剑七欢喜地享受这般待遇,将手伸进衣袖之内,转个身,又套了一只。

    轩辕啸吟着笑帮她一个扣子一个扣子扣上。

    他坐着,而她几乎站在他怀里。她能清晰地看到灯光下他巧夺天空的脸庞。剑七吞吞口水,他真好看。

    “师公……”

    “嗯?”

    “你真好看。”她神游般在他脸上来回看。

    “胡闹。”他没好气地准备为她扣上最后一颗扣子。

    “师公脸红了。”她觉得好玩,白白的手指在他脸上碰触了下,脸跟着靠近,粉红娇滴的嘴唇轻轻地,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一下。

    雪白色的扣子顷刻间被他拉断,胸口突然紧缩,性感的喉结上下摆动,他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心跳震得险些负荷不来。他目光锁在她的唇瓣上,就是这嘴唇在他脸上留下了温暖柔软的触感,久久不散。就是这嘴唇在他心上烙下滚烫的印记,不由自主地他靠近这张娇滴的小嘴。

    “师公……”她有些怕,他眼里写满了陌生的光芒,像要吃了她一般。

    “别说话!”他如梦乍醒,咆哮着。

    “师公?”剑气不解他的怒气。

    “以后再那样与我亲近,我决不饶你。”

    他转过背去不看她,手里紧紧捏着那颗柔软的扣子,胸口剧烈起伏。身上的反应强烈到只能用几近冷酷的话才能掩饰掉。

    “为什么?剑七又不是第一次亲近师公。”

    “以后绝对不允许再这样。你出去。”

    “师公!”

    “你不走是吗?我走!”他刻意保持冷静不让步伐凌乱,他惊骇于自己这样的状况。

    “师公!”她欲追上去。

    “再不听话,你我师徒关系决断。”

    他的话让剑七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她一个小小的脸颊吻?冷风嗖嗖地吹,明月顿时暗淡无光,早知道这样,打死她也不会这么做。

    轩辕啸连夜赶回轩辕府,确切地说,他是逃回来的。

    那个邪恶不堪的念头,一直让他坐立难安。

    轩辕府上下也诚惶诚恐,城主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时而暴怒如雷,时而冷淡如冰。一直是问题人物宝座上的庄文婉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拉着李虔诚问:“表哥,轩辕大哥那是怎么了?再这样下去,整个轩辕府的人都得疯掉。”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去见了剑七回来就这样。”

    “你去问问啊!”

    “你嫌我活得太耐烦了?”他才刚刚挨了一顿教育。

    “都快一个月了,眼下就要过年了,他这样,还没过年大家都得翘辫子。”

    “谁快翘辫子?”轩辕啸冷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庄文婉转头,看到一张阴郁的脸,尖叫起来,能跑多快跑多快地离开是非之地。李虔诚想追上去,可轩辕啸在一旁,他愣是迈不开一步。轩辕啸缓缓开口问:

    “掳走孩子的人还没消息吗?可有发现崔月波的行踪?”

    “崔月波曾在香茶山出现过,还伤了香茶山庄百余条人命,逃往南方之后就没有消息。朝日应该已经在从香茶山回来的路上了。师父,自从你从剑门回来之后就没有好好地休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真的很好奇剑七与师父发生的事啊,但是……为了小命着想,他连旁敲侧击的胆儿都没有。

    “休息?我指派给你的事情太少了吗?”

    “不不!够了。”

    正当李虔诚唯恐表达得不够清楚用力挥动摆手的时候,朝日大步走进来。

    “城主。”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姑娘与一个少年。姑娘约摸十七、八,恬静高雅的绝色容颜上沾染了苦痛与仇恨的光芒。而少年年纪与剑七相仿,面色苍白无光,像是受了很大的创伤。

    那姑娘见到轩辕啸,苦撑了许久的痛苦与恐惧顿时排山倒海而出,一把扑到轩辕啸的怀中,痛哭失声:“轩辕大哥,奶奶!奶奶……崔月波把奶奶……”

    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她正是香茶山香茶姑娘单茶灵与弟弟单小虎二人。崔月波知道轩辕啸的琴蛊被解,便杀了所有有可能能医治琴蛊的人,香茶山也没能幸免,全庄百余口人只剩姐弟二人逃脱。

    单老妇人在见到轩辕啸时,已经知道“剑啸”其实就是曾经救过单家一家性命的轩辕方的后人,也就是轩辕城的城主。所以在临死前让单茶灵找轩辕城主轩辕啸,说轩辕啸定会舍命保护姐弟二人安全。

    崔月波也会对所有可能医治琴蛊的人下毒手,是因他而起,不管是事由或是报答单茶灵当日的救命之恩,轩辕啸照顾她姐弟二人,义不容辞。

    年的气息逼近。

    剑门放假,剑七回来了。

    可是,轩辕啸对她的态度,明显变了。不再对她笑,也不再对她说话,甚至不看她一眼。

    轩辕府的成员也稍稍有了变化。

    单茶灵与单小虎成了府上新的成员。

    单茶灵来了轩辕府后,轩辕啸的饮食起居几乎都被她包揽,轩辕啸曾拒绝说不用,可她依然坚持,后来就渐渐被大伙儿默认了。

    单茶灵不仅泡一手的好茶,女红也无人能敌。

    剑七经常看到她为轩辕啸缝衣纳鞋,泡茶研磨。

    这是,师公对她那么冷淡的原因吗?

    剑七怀里抱着单茶灵送给她的新衣低头走在回廊上,因为想着这些难过的原因,以至于没发现与家仆们从回廊那头走来轩辕啸。直到他们走近她的身边,她才木讷地抬头,正好看到从她身边走过的轩辕啸。

    他对她视而不见?她听到了自己胸口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

    “师公……”

    “嗯。”

    他并没有因为她的叫唤有停下来的打算,她的面色苍白,轻声问:“那么讨厌剑七吗?”

    “不是。”他皱起眉,他伤害了她了吗?他停下脚步。

    “师公现在连看剑七一眼也不会了。”

    “你长大了,该学会独立自己。”

    他继续迈开步子。剑七倏然觉得冰冷,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他也说只是暂时收留她。

    “师公……等过了年剑七就走。”

    他嘎然止步,胸口传来破碎的声音。

    家仆们搬运着祭祀用的东西,来来回回路过背对的两人的中间。

    “城主。”

    “剑七少爷。”

    剑七看他不语,低下头跟随家仆们一同走过回廊。

    轩辕啸什么也不能想,只是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从胸臆间涌出,好久才缓过神,猛然回头找她,却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走廊,如他的心一样死寂。

    大年初一,白雪纷飞。

    雪一直断断续续下到大年初五。

    轩辕府上已经开始忙碌,轩辕啸处理着盟仲城大大小小的事务,除了来年的经济发展计划,男孩失踪的事件令他不敢松懈,警戒与搜捕一直进行着。

    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该是怎样的心情,自从他有了剑七以后,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剑七成长与安危。按理说他对她该是父兄之情,可从剑七亲了他,他的身体有了不该有的反应后,便隐约觉得,他对剑七的感情有些不同……

    他不愿意去承认,可那孩子说过年后就要离开让他!他不愿被她困扰,也不愿意看到她伤心,更不愿意她离开他。

    这些天,她总是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当他下意识朝她走近时她会惊慌地逃跑。

    她在躲着他。

    想到这,他再也没办法静下心看那些文案卷宗。

    她说她要走,她要离开他。

    他烦躁地起身,如果轩辕府没了她的影子……

    他要见到她,现在就要。

    “轩辕大哥要出门吗?”端了茶点来的单茶灵轻声问。

    “是要去见剑七。”

    “刚才他还与小虎在练剑,不如我去找他来?”

    最近几天,她看到他总是心神不宁,眉头紧锁。

    “不必,我去找他。”

    他的步伐有些迫不及待,是剑七有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了吗?她看着他的挺拔的背影,他对剑七的紧张让她都有些羡慕。

    轩辕啸来到小虎练剑的院落,却只见小虎一个人在练习,桌上放着剑七最爱吃的点心完全冰冷,却没被动过一块。

    小虎见到他,停止手上的动作:“轩辕大哥,有什么事吗?”

    “剑七呢?”

    “他跟福伯去扫西苑的雪,已经去了挺长的时间,需要我去找他来吗?”

    “不用,你接着练功。”

    说完,他又向西苑找去。

    西苑空空的没有一个人,院子里的雪已经扫干净,他四下里张望,希望能看到她的影子。福伯走过来,问:“城主要找什么?”

    “剑七来过吗?”

    “嗯,来过,老奴去放扫帚的时候,剑七少爷还在那堆雪人呢,看看树下那个雪人,便是刚才他做的。”

    “他没说去哪里?”看着那个雪人,他的心里不是滋味。

    “老奴没问,要不老奴叫几个人一起去剑七少爷?”看城主的脸色,似乎急着要找到剑七少爷。

    “我自己找便可。”

    以前她不是有事没事都会去书房找他吗?总会有问不完的问题,说不完的话,现在连他的书房都不来了。

    他的脚步渐渐着急而有些慌乱,她说要走?难道不辞而别了?

    不可能!他没同意说让她离开的!

    如果她真的离开他呢?!他喉头猛然紧缩。

    “师父,你急着要出门吗?”李虔诚与望月碰到了神色匆匆的他,询问。

    “剑七呢?”

    “他又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

    李虔诚立刻想到只有这个,平日师父疼剑七是无人不知,可因为剑七头疼亦是无人不晓。

    “他去了哪里?”

    “他……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师父你就别跟他计较。”李虔诚当然要护自己徒弟的短。

    “我要知道他的行踪。”轩辕啸冷硬坚决的态度让李虔诚不敢再嬉笑,老实回答说:“我跟望月在门口碰到了剑七被文婉拉着上街去了。”不知道那两人又去了哪里惹是生非了。

    “只是去逛街?”他的话仍然十分生硬。

    “我听到文婉说买胭脂。城主,需要去把他们接回来吗?”说的是望月。

    “……不必,他若是回来了叫他来书房见我。”

    既然只是陪文婉胭脂,那么会很快回来才对。可李虔诚被叫到书房问了两次,仍没有听到他们已经回来的消息。

    不是只是买胭脂吗?怎么还不回来?

    晚饭的桌上,没人敢动筷子,轩辕啸阴郁了一个下午的脸色没人敢惹,这似乎又回到了他刚从剑门见了剑七回来后的模样。

    李虔诚看着门口,不知道是该祷告让剑七早点回来,还是等到师父过了气头再回来。

    “轩辕大哥,你连午饭也没吃,就先吃饭吧。剑七和文婉在一块,不用担心的。”

    单茶灵为他添了一碗热腾腾的饭,细声劝导。

    “你们先吃。”没见到那个恼人的身影,他怎能咽下饭?

    此时,庄文婉火红的影子晃进门,手里拎着今天逼迫剑七掏压岁钱给她买的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因为敲了剑七一笔,她的心情十分的舒畅:“今天吃饭的时间好像比平时要早,不过我跟剑七在外面吃过了,你们慢用。”

    “剑七呢?!”

    李虔诚为文婉的不解风情暗暗捏了把汗。

    “被我敲了一笔,回屋心痛去了,表哥你眼睛不舒服啊?”不然怎么眨得那么不自然。

    “你……”这丫头的神经都可以拿最粗的麻绳捆绑了,“快去把剑七叫来!”

    “怎么了?”

    她才隐约感觉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观察轩辕啸的表情,结果给吓出一身冷汗。单茶灵善解人意地说:“轩辕大哥找了剑七一天,见你们一直没回来很担心。”

    “那……我去叫他?”

    “不用了,既然他不饿,就让他呆着。”

    轩辕啸说完端起碗筷开始吃饭,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恼怒,她连晚饭都不来吃,是不要见到他吗?

    晚饭过后,终于按捺不住要见她的强烈愿望,他踏进了剑七的住处。她屋内的灯光是亮着的,这样……真好。没见到她之前,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的。

    他推开她的房门,在床上靠墙坐着的人显被没敲门便“闯”进来的人吓到,一双大眼不可置信地缓慢眨动几下,确定来的人不是因为想念而出现的幻影时先是绽放出笑脸,开心地坐直身子,开口叫:“师……”

    突然想到什么,她闭上嘴,笑容也隐没在嘴角,重新靠回墙上,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包袱,看着她整装待发的模样,他心里冒出浓浓的酸意:“包袱里是什么?”

    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包袱的褶皱,不看他也不回答。

    他的胸口发紧,该死的她确实打算不辞而别?他背着手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问你话为何不答?”

    “一些,换洗的衣裳。”

    “衣裳为何不放在柜子里要抱着?”他看她能不能轻易再说出离开他的话。

    “……方便。”她依然在轻轻扯着那条褶皱,眼睛却酸楚得厉害。

    “方便什么?”

    “……方便。”她始终说不出“离开”二字。

    “方便什么?”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传出,该死的她敢说出来试试。她打算彻底地打扰了他之后不辞而别?是他太宠她了她才这样放肆?!

    “……你先回去,明早就知道到底方便什么。”

    “明早我对着空屋子知道方便什么吗?!”他怒火冲天,一直不温不火的脾气在她进了轩辕府之后变得阴阳怪气,“你打算不辞而别?!”

    “没有不辞而别,我之前有告诉你要走。”

    “我没说同意。”

    “你也没说让我留下。”

    “你……”他为之气结,冲天的怒火无法发泄,烦躁不安得让他握紧拳头,“为什么要走?!”

    “……”她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是低下头去,泪水挤进了眼眶,他问她为什么要走?!

    “轩辕府内的人薄待了你?”

    “轩辕府上下的人都对我很好。”以前他也对她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好了。

    “那是我亏待了你?!”

    “……不是。”可能是以前他对她太好,她才觉得现在的他对她不好,其实也是很好的吧,只是她接受不了。

    “那你小子该死的不满什么?!”

    “谢谢你这三年来对我的照顾,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

    在眼泪决堤之前,她爬下床,往门口冲去。

    她的手还来不及碰到门,已经被他狠狠地拉回来,他板正她娇小的身子,痛苦地问:“你厌倦了轩辕府?”厌倦了他的枯燥无味?

    “你别逼我。”

    “对我连称呼都省略了还说没有?”

    他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一个自己照顾大的孩子要离开他,还是他习惯依赖的亲人要走?更或者,是他心爱的东西将要不见了……

    他害怕她厌倦了他。

    “不要逼我……”

    “告诉我为什么?看着我,你看着我给我答案。”

    “我不要看你……要是看了我会舍不得,走不掉。”她终于哭了,用双手捂住脸,小肩膀哭得抽抽搭搭的。

    他的心,疼着,也气着。

    “别哭得好像多离不开似的。”

    “我就是离不开才打算偷偷离开的,可是你为什么会来?我正盘算着过了今天你还是不来见我,我就走,可是为什么在最后我做决定的时候你偏偏出现了?!”

    “既然不想走,就别走。”

    他低声训斥,这小子绝对是故意使出让他心疼的伎俩的,先是气他,现在又装可怜博取他的同情,让他气也不是爱也不是!

    “可是你不要我了!”

    “什么?”他震惊于她的答案,胸臆间心疼满满。

    “你不要我了,你讨厌我,不疼我了。”

    她抬着小小的下巴指控着,泪水浇湿了可怜巴巴的小脸。

    他之前的腾腾怒气顿时变成绕指柔,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值得让他疼爱一辈子的孩子,不管是当孩子、当弟弟,还是当……宝贝儿。

    他不疼她?亏她想得出来,全府上下谁不知道他快把她宠上天了。

    他弯腰,将她揽进怀里,坐到椅子上,她顺势落在他结实的大腿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他问:“谁跟你说的,我不要你了?”

    “……”她自己猜的,“你……”

    “我说过?”

    他捧着她脸,粗糙的拇指由中间向两边抹去她的眼泪?

    她抽搭着大颗的眼泪又跌出眼眶,想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

    “那有人告诉你我讨厌你?”

    “没……有。”

    “是没,还是有?”他不知道,男孩子的眼泪可以有这么多。

    “没有。”

    “我不疼你?”他挑眉柔声问,嘴角的笑意慢慢地晕开。

    “……师公!剑七真的很喜欢师公!”

    她再也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疼她的师公回来了。她磨呀蹭呀,把所有的泪水全都抹在他的衣服上,脖子里。

    “都快十五岁了,动辄啼哭,真不像话。”他的话不像指责,包含着太多的包容。

    “师公,我想跟你睡觉。”她双手在他的脑后玩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跟上好的丝绸一样好摸,她只顾着玩没发现他身子突然变得僵硬,“你很久没陪我睡了。”

    “以后不能还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自己去做,更不能说要跟谁睡觉。”

    “跟师公也不行吗?”

    “嗯,不行。”他拉下她顽皮的手,包在掌心,“不能跟我过于亲密。”然后觉得不够又补充,“跟别人也不行。”

    走出她的房间,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因为她不走了,他不觉得烦躁了,可以理所当然地再对她好了。

    笼罩了轩辕府长达一个月之久的阴霾,也终于被扫开,恢复如初。

    大伙儿又可以看到剑七借着轩辕啸睁只眼闭着眼的包庇,在府上“兴风作浪”。谁都看得出来,这徒孙俩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可大伙儿却不知道,越是深刻的感情,越容易依赖,而依赖变成必须时,遇到变故就都化成痛苦。

     正文 第七章  分离

    剑七再到剑门是年后的第七天,正月二十二。

    她去到剑门没两天,轩辕府来了四位稀客,更要算是贵客。

    一人,手执折扇,尔雅脱俗,如下凡仙子。

    一人,剑在背上,一身黑衣,霸气冲天。

    一人,轮廓深刻,冷如刀刻,身上满是草药的味儿。

    再一人,面色红润,腰间一个酒葫芦,身上荡漾着袅袅的不知道是酒气还是真气。

    就算齐了“昼夜八魅”也不是他们几人的对手。

    轩辕啸叫“八魅”退下,并请几人进入府内以茶待之。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只看几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就知非泛泛之辈。

    “你就是轩辕啸?”问的是腰间别有酒葫芦的人。

    “正是,不知几位前辈……”

    “我们是为了我儿剑七而来的。”没等他说完话,酒葫芦又开了口,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剑七?”

    是剑七的家人?如果这几人是剑七口中提到的老爹的话,剑七所擅长的一切就理所当然。

    他再仔细打量气眼前的几人。

    一把俊雅折扇。

    一把通天黑剑。

    一身浓郁药味。

    一个金酒葫芦。

    莫非就是,早在十几年前变销声匿迹的风雅先生伍子虚、剑王萧天血、药王鬼还魂以及酒王蔡五斗四位宗师。

    “你看够了没有,快把剑七小儿还予我们!”

    蔡五斗酒意朦胧的眼睛里蹦出暴躁,那孩子已经离开他们太久了,到现在还似乎乐不思蜀。看到眼前这个沉稳沉静的轩辕啸,他的“醋意”更浓了些。早知道就不跟她说什么盟仲多能干的小城主了。

    “我不知道剑七是前辈的。”

    “不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难道是你的!”蔡五斗较劲得胡须都立起来,这小子敢说是他的试试?

    “你只须告诉我们她在哪里。”

    萧天血冷冷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轩辕啸却依然从容冷静。伍子虚适时开口:“轩辕城主,你的为人我们几个也有所了解,所以得知剑七在轩辕府,多少有些放心,现在我们只是想找回我们的孩子,请你理解几个父亲的心情。”

    “前辈言重了,剑七确实在轩辕府……”

    “那你还不叫她出来见我们。”

    “蔡前辈,你说如果依剑七的性格,知道你们来他还会乖乖呆着不出来吗?”

    蔡五斗眉儿一挑,这小子知道他们的身份?就算知道好了,他自己不还说轩辕啸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是他凭什么这么了解他们的剑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天血已经失去再等下去的耐心,“你就直接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

    “剑七在剑门学习品剑。”

    “你让她学品剑?!”萧天血怒了。

    以前他曾有个深爱的师妹史剑娘,他一直认为师妹以后一定会成为他的妻子,可她却誓死嫁给了一个品剑师杜遥。

    他可是当时剑术最好的人,他怎么也想不通史剑娘结果选择嫁给一个品剑师。虽然他没一剑杀了杜遥,但是他发誓,他会夺了他们最心爱的东西。所以,他抢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杜剑七。

    “他有那方面的天赋,且十分喜欢品剑,所以晚辈投其所好。”

    轩辕啸将剑七来轩辕府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萧天血恼怒道:“我们也是通过‘四鬼’得知她的行踪。”

    “不必再多说,立刻揪出那小子便是。”

    鬼还魂懒得再多话,起身打算直接去剑门揪人。

    此时,李虔诚扶着一个伤势不轻的年轻人进来,那人一见轩辕啸,双腿噗通跪了下,哭诉:“城主,快救剑门!救救剑七!他被人劫走了!”

    劫走剑七的正是当日被剑七用琴弦打伤的云诗嫚,因为琴弦上养着琴蛊,她的面部在受伤时便已经溃烂,即使之后找到了琴尤,也无法恢复容貌,江南第一美女再也无法再美丽。

    琴尤一直为魔教效命,云诗嫚来到魔教之后就开始接受天残传给她的“灭绝十宗”的偏门功“五毒爪”。

    五毒爪的练成需要吸食二十七个男孩的活血。

    云诗嫚急需要报轩辕啸“拒婚之仇”,剑七的“毁容之仇”在短短两年的时间掳掠杀害了一十七个孩子的性命。

    此次,加上天残将阿鼻道剑借予她,她的行动跟是猖獗,以至于发生了剑门惨案。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冤家路窄,她在剑门遇到剑七。

    黑暗的树林间,隐约听到狼嚎。

    剑七身上的重伤来自于她脖子上的三道爪痕,爪上有毒,黑血不断地从伤口上流出。如若不是身体里特殊的血液,恐怕她早已休克。

    她听风声送耳边呼呼地掠过,可见云诗嫚正在赶路。

    她试图运气,可她没有半分力气。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她的手下?想到轩辕啸等人,她不时提醒自己不要惊慌,没死之前就还有生的希望。

    可是,血流的太多,她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风更大了,周围有空旷的冷意,她们已经离开了树林,到达山顶。

    云诗嫚脚步犹豫地停了一下,又继续前进,风里传来一个男人的低沉的声音。

    “五毒。”

    原来是遇到自己人了,可云诗嫚为什么想要装作没看到呢?云诗嫚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转身,叫道:“少主。”

    当她转过身,剑七看到了悬崖边的男人。他身后一轮清幽的月亮照出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姿。他向前迈出稳健的步子,像是从月亮里走出来般。

    “给我。”

    天伤!虽然事隔几年,他的声音跟低沉了些,她却不会听不出来!可他怎么不跟老爹们呆在竹林?云诗嫚叫他少主,他又回魔教了?!

    发现挟持在身侧的人有动静,云诗嫚施加了手臂的力道,一股猩红的血从剑七的嘴里冒出,令她几欲昏厥。见她没了些动静云诗嫚将她丢在地上,再将阿鼻道剑呈给天伤。

    天伤接过剑,看着趴在地面一动不动的孩子,她雪白的貂皮短袄上沾着黑色的血,这孩子晚上就要成为五毒练武的补品,没有来的,他心里闪过一丝恐慌。他稍微走近了些,想看看那孩子的模样,云诗嫚立刻制止。

    “少主。”

    他没打算细究,地上的人儿却突然动了一下,小小的手拉住了天伤长袍。

    情急之下,云诗嫚伸脚将她踹出几米开外。

    可也因为这一脚,剑七用尽最后的力气面朝天伤,在昏死过去之前争取最后的生存希望,希望天伤可以看到她,随后便陷入黑暗中没了知觉。

    为了寻找剑七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轩辕啸回到客栈。有人托掌柜的拿了一封信交给他,他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剑七在南山天庙,身受重伤,若想见他只身前来,晚则危矣。

    轩辕啸知道这其中必定有陷阱,但是事关剑七,即使是赴死他也毫不迟疑。

    他修了一封书信交予店小二,要他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交给天字号房的萧天血。

    在南山破旧的天庙内,他果真见到一个少年,他身上穿着一件雪貂短袄,蜷缩在香炉边,旁边一个火堆烧得正旺,发出柴火爆裂的噼啪声。

    从香炉后站出一个人,那人髙而瘦,面色苍白,嘴唇却艳红无比。

    “轩辕城主,果真一个人前来了……”他的声音飘渺不定,似女声还像男声让人不确定这声音是从他一个人的嘴里发出的,“想要这小子,给我天尊地王。”

    “先让我见剑七。”

    “哼哼……好。”高瘦的男子用细瘦的手将蜷在香炉旁边的少年抱起,扣住他的下巴面朝轩辕啸。

    火光照耀之下,面色苍白的少年确实是剑七没错!

    男子轻轻移开手,“剑七”的脸颓然倒向他的胸前,男子轻笑,声音飘渺而凄厉:“想把他带回去吗?给我天尊地王。”

    “这不难。”轩辕啸握着剑的右手伸出,“我把剑给你。”

    “你手上是天尊地王?”

    “你看了不就知道。”他话音未落剑已朝男子丢去,并在男子未反应之前夺下他怀里的“剑七”。速度之快,让那男子顿生寒意,轩辕啸要杀他易如反掌。只可惜,他太在意他的“徒孙”了,以至于不知道他所夺走的人只不过是空有剑七模样的另一人!

    “哼哼哼……”

    他从咽喉里发出笑声,轩辕啸感觉一把冰冷的铁器热辣地穿透他的胸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怀里的“剑七”,“剑七”丝毫没有表情地将他推开,站回高瘦男子的身边。

    “师公……我对你好吗?”

    是类似剑七的声音,但却来自于高瘦的男子的嘴里。

    “剑七”始终一语不发,冷冷看着他。

    他也终于发现,“剑七”所穿的那件短袄并不是他送给她的那件,因为这件短袄的最后一颗扣子是满的,而真正的那件在剑七亲他的时候已经被他扯落了扣子。

    “师公,你怎么不回答?很难受吗?”

    “被从你的嘴里吐出他的声音,你不配。”轩辕啸站直身子冷冷道。

    “哈哈……到现在你还要计较配不配?”又一些人从外面走进来,他们身穿魔教的服饰,说话的是戴着铁面具的云诗嫚。

    “云诗嫚,你到底还是没有罢休,剑七在哪里?”

    “不就在这里吗?”云诗嫚指着“剑七”漫不经心道,“怎么,他不是你的剑七吗?”

    “剑七”背过身,身子扭动几下,他的身高竟然比原来要高出许多。当他回头,轩辕啸欲仔细看清他的面目,却始终看不清,这人几乎没有脸。

    是鬼门的四大“怪使”之“千颜”“万语”。

    鬼门有四大“怪使”,千颜、万语、千斤锤、鬼鞭。

    千颜,擅长易容,且会缩骨,能模仿各种人。

    万语,顾名思义,能模仿各种声音。连云诗嫚所提供的剑七声音的特质,经过他的反复揣摩也能模仿得七七八八。

    铁锤与鬼鞭是一对夫妻,同时给鬼门卖命。铁锤力大无比,所使的兵器是千斤大锤。他的妻子鬼鞭能将一条软鞭使得神出鬼没。

    西域鬼门出动了,还与魔教的人在混在一块,魔教将有大动静。

    轩辕啸的思绪突然被直冲下腹的热气给打断,他中毒了。云诗嫚见状猖狂地笑开:“是不是发现身体有些不一样了?你中毒了,中的还是天下第一催情药‘醉生梦死’。只有童女之身才能解掉你身上的毒哦,高高在上的轩辕城主,你会不会找一个清白的黄花闺女来解你身上的毒呢?”

    轩辕啸咬紧牙关,关节握得咯咯的响声。

    “你还是交出天尊地王,好让我找个姑娘给你解毒,要不然我给你解毒也可以的……啊哈哈哈哈……”

    他的伤口不断地在流血,因药物的关系血脉都几乎龟裂开来。

    云诗嫚的手轻轻地拂过他坚硬如石的身体,每个贲张的有力肌理都让她战栗,他曾经是属于她的,几乎他的所有都是她的,可他却拒绝了她!

    “你知道这是陷阱,却不顾一切地来了。”她怨恨地瞪着他,“你竟然为了那个小鬼奋不顾身!不过,现在你属于我了。”她扶着他的肩膀绕着他的身体,“我知道‘醉生梦死’的药效多强,别撑了,交出天尊地王,我就为你解毒。”

    轩辕啸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被药效影响的样子,可汗湿的衣襟告知他所受到的煎熬,他淡淡道:“把剑七交出来。”

    “剑七剑七!你就知道剑七!”想到自己的绝色的容颜被毁,她抓狂地尖叫着,“等我找到他我一定立刻杀了他!”

    找到?

    这样说剑七已经从她的手里逃脱了?不在云诗嫚手里她又在哪里?但是脱离了云诗嫚的手,会比较好些吧,他祈祷。

    正在这时候,萧天血与鬼还魂等人赶到,将轩辕啸救回。

    凭鬼还魂的医术,也只能治好轩辕啸身上的伤,却无法完全去除‘醉生梦死’的毒,虽然药力被控制住,可他不能保证日后什么时候复发。

     正文 第八章  葡萄树下的愿望

    春天的雨,一下就是好几天。

    屋内静谧而暖和。

    不知加了多少床棉被的柔软的床上,剑七深陷其中。

    她已经昏迷了两天三夜,脖子上狰狞的五毒爪虽已被天伤处理好,可仍不见醒来。

    她不醒,他就一直瞪眼凝视着她。

    终于,像被他的强烈视线惊扰般,她慢慢的从昏迷中苏醒,他倾身更靠近些。

    “张开眼睛。”

    她仔细看着近在咫尺俊俏却冰冷的脸:“天伤……”

    “嗯。”

    他一直在揪痛的心脏如获大赦,开始正常呼吸。

    当时他看她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地倒在他面前时,比死亡更甚的恐惧撷取了他。

    曾经因为他的弱小只能看着她离开他而无能为力,所以他毅然回了魔教继续接受天残炼狱般的训练。他想要做个能保护她将她留在身边的人,所以即使他变成了杀人魔鬼也在所不惜。

    现在,他终于又能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一抹酸楚涌上心头,呼吸也微微颤抖。

    他从不认为他应该活在这世上,可是为了见到她,他要活着。

    他起身为她端来一碗温热的水,大手轻扶她的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缓缓道:“喝水。”

    温热的水润入干涸已久的咽喉,她使劲凑近想喝得更大口些。

    他稍微抬高碗,保持水适量地进入她的嘴。

    “慢些。”

    待她喝好,他再轻轻扶她靠在床头。她望着除了长大没什么改变的天伤,问:“你为什么不跟老爹在一块而回魔教?”

    “……”他凝视了她好一会,没有回答,起身朝屋外走,没一会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吃。”

    “为什么不跟老爹们在一起要回魔教?”

    他不作答,将碗伸到她的面前:“快吃。”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回魔教,你不是不喜欢那吗?为什么云诗嫚会在魔教?她在杀那些孩子你不知道吗?”她因着急有些喘,他牙关咬得紧紧地。

    “是命。”

    “命!杀人是你的命吗?!还是你喜欢杀人?”

    她直视他,眼里不知觉地带上不解与厌恶。这样的眼光像把剑插入他的心脏,让他无处遁形,他别开头,冰冷地开口:“你认识我时,我的双手已趴满亡魂。”

    他尽量避开她,她还是在他别开头的刹那,看到他的无助,像他小时候一样。她不由地放软声音:“在竹林的时候,你明明可以抵御心里的‘魔’过着正常人的生活的。”

    “那是因为有你。”

    他回头狠狠地望进她的眼睛里,脸上布满被丢弃的怨气,她说要陪我过正常人的生活:“你离开我。”

    “……可是,你还有老爹……”

    “他们不是你。”

    他冷冷地反驳,眼里的怨恨像块石头压进她心里。

    她曾说要陪他一起过正常人的生活,做一辈子的朋友,可因为对外界的好奇她先放开了他。

    她以为没有她他也会跟她一样在另一个地方快乐的成长,可今天这个像可以顶天立地的身躯里,埋着她给他的伤害。

    从他的眼睛里,她几乎看得到年少的他无助地在竹林里奔跑,急切地寻找她。

    而那时的那个少年,现在成了他冰冷内心里孤独无助的灵魂,经常在他想她的时候盲目的奔跑。

    眼泪,集聚到眼里。

    他是她第一个伙伴,发誓要一辈子不分开的朋友,她却极少去担心他过得不好。愧疚……

    “天伤,对不起……”

    她的眼泪粉碎了他所有的怨恨,那个会惊慌失措的少年从灵魂里走出来:“别哭,剑七……别哭。”

    “我会对你好。”

    小时候说是她照顾他,其实是他处处忍让她,冷冰冰的语言阻隔不掉他暖暖的关心,她坐起来,软软抱住他的身子。

    他举起粥碗,身体像被点了穴般不能动弹。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他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被融化,柔软了,温暖了。

    “我和你一起抵御你身上的‘魔’,不要再伤人。”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她终于,回到他身边了。

    只要她在,他什么都可以忍受。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你帮我。”

    “好。”

    “天伤!我们一起回盟仲吧!”

    “……”

    天伤不解地望着她。

    “师公找不到我肯定恨着急,等我们跟师公报了平安,再去剑门,老师已经……我必须要去看他的。”

    “师公?”

    “轩辕啸,我从出了竹林以后就一直跟他住在一起。”

    “不回盟仲,更不能见轩辕啸。”

    他当然知道轩辕啸这个人,是江湖正义的代表人物,与他刚好是一个对立面,剑七连说到他都会充满喜悦,这让他嫉妒。

    “为什么?”

    “只有断绝我们跟所有人的联系,我们才可以生活在一起。”

    “师公是很好的人,他也会对你好的。”

    “对我好?”

    “嗯!”

    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之子,万人敬仰的轩辕啸会对一个无恶不作的他好?即使对他好,他怎么可能让别人分享他的剑七?他冷酷地拉住从他身边走过的剑七,专注地看着她:“没有人会对我好,我也不让任何人对我好,除了你。”

    他已经看透了所有的存在与死亡,对于他来说,除了她,连他自己的存在都没有意义。

    “世界上的好人远比坏人多,你不要那么消极。轩辕府上所有的人都很好,都会像我一样对你好。”

    “我不需要。”

    “可是,我必须要见到师公,他们找不到我肯定很着急。”

    “轩辕啸对你来说多重要?你离开蛇谷竹林只不过在树上留个记号。”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

    “那是!如果我当老爹的面道别,我肯定出不了蛇谷。”

    轩辕啸在她心里占据了与老爹不一样的位置,老爹是至亲的亲人,而轩辕啸除了是至亲外还是……还是什么呢?

    她竟然不敢看天伤的眼睛。她……想一直呆在轩辕啸的身边……

    天伤的眼睛渐渐泛起血色,他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无法容忍的情绪出现在剑七的眼里,一股霸道的气息从身体里窜出。

    他要杀了轩辕啸。

    “如果轩辕啸不让你跟我在一起呢?”

    “不……不会的。”天伤跟轩辕啸根本是对立世界的两个人,剑七也不敢肯定他们能生活在一起。

    “如果。你选他还是我。”

    天伤背上黑色布包裹的剑发出轻微的鸣叫,阿鼻道剑是可以感应主人身上的魔发出共鸣。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不能丢下天伤,可是要离开轩辕啸,想到都难过得要死。

    她在犹豫!

    他身上烧起火红的真气,隐忍的狂怒与悲痛随着魔性爆发了。

    可是,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化成魔的凶残样子。缓缓地他别开头,咬牙切齿道:“你……”

    他倒抽一口气,阿鼻道的魔渐渐增强,注入他的血液当中,他已经无法在控制,满心杀人的念头。剑七察觉到不对劲,伸手碰触他的手臂。

    “吼!”

    天伤回头,眼里的红光发出嗜血的光。

    “灭绝十宗”是越高级越让人性泯灭的魔功。她是他身体里魔的体抗,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无法完全成魔的唯一因素。

    “天伤……这是怎么了?”

    她着急地扶住他,他抗拒地握紧拳头,忍住拔出阿鼻道的冲动。

    她是剑七,他不能伤害她。

    血……他要看到血。

    “吼!”他发出野兽痛苦的哀嚎,躲开剑七破窗而出。

    她是剑七……

    小村上的人看到全身散发着血光的天伤都惊恐避开,天伤露出阴沉沉的笑容,村民惊恐尖叫:“魔鬼……魔鬼啊!”

    天伤的看着村民颈项的动脉,血花马上就开遍这片土地……

    村民四下里逃窜。

    可他们怎么可能逃得过天伤,逃得过阿鼻道!

    看着惊恐到极点缩小成如针尖瞳孔,天伤狂闷地笑着,伸手探向身后的阿鼻道。嘶叫的它也在咆哮着要撕食那些血肉之躯。

    “天伤!不要!不可以!”

    天伤即将碰到阿鼻道的手在听到剑七的声音时顿住,十指弯曲成爪,像被困的猛兽般低吼着。

    平时的他都是这样吗?天残到底把他弄成什么样了?

    剑七跑到他面前,他满目龇牙,望着她。倒在地上的村民趁机拔腿就跑。天伤眼看他逃走,向前跨出一大步,剑七站到他面前,几乎贴近他的怀里,他面目狰狞,双手捏住她细小的肩膀,十指深深陷入她的身体里,她没有半点退缩:“天伤,我是剑七,你的朋友剑七。”

    他的双手却想要将她撕裂,疼痛让她几欲昏厥。她却笑了:“天伤,我是剑七,别害怕,我们是朋友。”

    这样清澈的眼眸,这样熟悉的声音。

    属于他灵魂里的那个少年痛苦地吼叫着放开她,可双手却恨不得立刻将她撕碎,饮食她甘甜的鲜血。

    不,她是剑七,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剑七。

    “……走……开。”

    “我不走,天伤你快醒来,我是剑七啊!快醒醒!”血从她苍白的嘴唇上溢出,连同她的眼泪都流进了天伤的心里。

    “吼吼!”

    天伤推开她,右手使劲全力朝自己的胸口拍下去。

    “吼!”

    竟然敢伤害剑七,那么他该死!

    拳头一下又一下,汩汩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

    被推到的剑七爬起来,哭喊着:“不要!不要这样!”

    她扑过去,抱住他坚硬如铁的身躯,抱住隐藏在这具魔兽一样的身体里躲藏起来的那个脆弱的孩子。

    紧紧地她再也不会放手了。

    “天伤……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她的泪,她的血,她的怀抱像可以抚摸到他灵魂里温柔的双手。

    嗜血的念头渐渐远去,阿鼻道也像被安抚下来,静静地没有一丝声音。

    寂静。

    只剩下她的哭声,她疼惜贴着他的心脏,慢慢诉说着她再也不离开他。血色红光从他强悍的身上褪去。他抱住她,抱住他想守住的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紧紧地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一架马车,渐渐的,离盟仲城远去。

    剑七知道,要想让天伤脱离魔教的控制,必须完全隐匿他的行踪。否则无论走到哪里,魔都无法从天伤身体里剔除。

    她不能带天伤会轩辕府,照天伤魔性发作的情形,她无法保证他不再伤人,届时盟仲城的人民受伤,轩辕府的人也可能逃不过,轩辕啸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她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即使天伤的魔性能被控制,魔教也不会允许天伤留在轩辕府,还是会出现血腥的场面。

    轩辕啸,即使没有她也能恨快地好好的生活的,可天伤不能。

    轩辕啸有师父跟朝日他们,有整个盟仲城,而天伤一无所有。

    所以,她要带着天伤离开他了。

    她要把天伤身上的‘魔’完全清除,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到那时她一定会回来找他,那那时会是多久呢?

    喉头一阵阵的紧缩,紧得让她喘不过气。

    天伤伸手揽她入怀里,没有说话。

    她的眼泪如雨下。

    师公,再见。

    8

    知了叫嚣的夏天,万物呈现一派苍翠的生命。

    南方小镇。

    炎炎夏日的午后。

    蔡氏药铺的后院。

    剑七将袖子挽得很高,手里拿着蒲扇急匆匆地走到后院。天伤手脚利落地帮着葡萄架,春天他为她种下的葡萄树现在已经开始爬藤,等他搭了架子,葡萄树爬满架子的时候,剑七就可以在葡萄架下乘凉喝茶了。

    晒得黝黑的脸在看到剑七时,露出淡淡的笑容,魔性渐渐消退的他依然有着魔魅的狂妄,只是微微的笑意爬上他的嘴角时,所有刚毅跋扈的脸部线条就会软化下来,有着致命的俊美。

    所以,镇上的姑娘们都会偷偷地借买药之名来看他,所以,今天街口的张大婶说要请他们去帮忙修补屋顶,其实啊,是想促成天伤跟她家姑娘的亲事。

    剑七倒一碗九分满的水递给他。

    “先喝水。”

    他接过大口大口地喝着,溢出的水流至他黝黑结实的胸膛,顺着结实的肌肉消失在他的裤腰上。他喝完用手背随便抹了下巴,将碗给她回头继续绑架子。阳光照在他汗湿光亮的背部,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贲张的肌肉有力地跳动,哎,也难怪姑娘们会那样着迷了。

    剑七放下手中的蒲扇,拿起地上的竹竿爬上架子,还没踩上一步,天伤便将她抱了下来。

    “去那坐着。”

    他指着屋檐下的椅子。

    “我又不是小孩,我不比你差,为什么老是你照顾我。”她坚持地站在原地不动,“我想跟你一边做事一边聊天。”聊张大婶的事。

    “热。”

    “我又不怕。”她挑眉。

    “不怕?”他挑眉,那是谁整天拿着扇子喊着热得受不了。

    “我能挨得起。”

    他将采药劈柴等等所有重活全都包揽了,所以一个夏天没过完,本来就黑的他都快晒成木炭了。他明明把她当男的,却将姑娘甚至小孩的待遇给了她。

    见她坚持,他站直身子,说:“过来。”

    “干吗?”

    说着,她走近他,站在他跟前,抬头望着他,而他低头看着她不语,身子挺得比什么时候都直。好一会,她终于明白他的用意,而后狠狠给了他一拳。

    他在用对比的方法说明她矮小!她站着她只稍齐他的肩膀,胳膊也没他一般粗,她本来就是女的嘛,再说了,谁能长得跟他一样高了,满大街能找到几个?

    “可恶!高大了不起吗?!”

    她拾起蒲扇气匆匆地走到回廊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使劲地摇扇子。

    天伤朗声笑开,转身继续刚才的工作。他跟她见面的时候她就是一副娇小的模样,事隔五年之后,她虽然有所成长,但是变化不大。个子高了一些,可却更像一个姑娘家,有时候他看着她,看着看着就无法移开视线。

    “你要跟我说什么?”

    说到事,她的笑容便回来了。

    “张大婶家屋顶漏水,说下午去帮她补屋顶。”

    她经常有事没事就拉着他去给镇上的人做这做那。这是她让他接触外界的另一个办法。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稍微点头,她立即眉开眼笑地跑到屋内,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她前不久才叫人给他做的衣裳。

    “葡萄架我们明天再搭也可以,你快洗洗。”

    “……”去帮忙干活为什么要换新衣裳?

    “你还记得上次来店里买药的秀秀吗?她是张大婶的女儿。”

    “不记得。”

    “不记得?我有指给你看过的啊。”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去帮那些人做事完全是因为她,她却老想着把他往那些女人身上推,剑七实相地转开话题:“那她的小儿子你还记得吗?六岁,脸圆圆,脸圆圆的那个,他叫阳一。”

    “……记得。”

    那小鬼竟敢在她腿上睡了一个下午,他曾那么想将他吼醒然后狠狠打他屁股。

    “怎么说谁你都不高兴?”她抬手捏捏他的脸,“不许苦着脸。”接着她整理好他的衣着,捶打一下他的胸口,说:“走了。”

    他跟在她身后,街上所有的人几乎都认识她。因为都曾在她或蔡氏药房得到过恩惠。这是一个偏远的小镇,纯朴而远离喧嚣。

    张大婶家人热情得不得了,从地下经过几个人的手传到了屋顶的天伤的手里,天伤利落的手脚立刻更招来张大婶与秀秀的好感。

    “蔡六,要不要先喝些水?”

    “蔡六啊,要不要先歇息再继续?”

    “蔡六,要不要……”

    张大婶看来是太中意这个无语不多,手脚利落的年轻人。剑七听到她“蔡六蔡六”叫忍不住笑,之前是因为用了酒老爹的名字,将天伤的名字改为蔡六,她的改为蔡七,现在听着还真是好玩。

    天伤依然奉行不让剑七动这些粗重的活,所以剑七像个孩子一样跟着在劳作的人群中端茶倒水,除了这些之外就跟着小孩在一块玩耍。

    “蔡七,你能不能帮我进屋打壶水,秀秀一个人提不动。”

    “好,阳一,你乖乖呆在这动哦,那边施工危险知道吗?”

    “好,七哥哥快点回来。”

    阳一说着用嘴吹着风车,风车转动他便咯咯笑开。剑七笑着跑进不补修的北屋,当她出来的时候她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坏,阳一为了让风车转动,竟不自觉跑到正在维修的屋子下,帮工手上的厚厚的瓦片在此时拿不稳砸下来。

    剑七丢下手里的水壶,飞扑过去。

    “阳一!”

    在众人的惊叫中,她将阳一护在怀里,那就在下一刻,一个宽厚的怀抱将他们两人同时护住,众人不知道蔡六是以什么方法那么快从屋顶赶到,只是瓦沉重砸碎在他的背上的声音是众人噤声。

    天伤身上隐约烧起火红的真气,缓慢从地上站起来,瓦片从他身上滑下,全数掉在地上。他看着肇事者,冷声道:“伤着他,你们全都得死。”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周围确实极寒的气流,大伙儿噤若寒蝉,甚至无法动弹。剑七赶紧将他扳回来,唯恐他的魔性发作。

    “蔡六,我没事儿!我好好的,你别吓着大伙儿。”

    阳一刚才的惊吓未定,又看到恐怖的天伤,立即放生大哭。剑七抱住他,对着天伤说:“阳一都哭了,你快笑一个……你哄哄阳一,看他哭得多可怜啊……你在这样我生气了!”

    “……”天伤闭上眼,控制那股眼看她在他面前受伤的恐惧,他永远不要再经历。慢慢地,魔的气焰从他身上散去。

    “哄哄阳一!”她板起脸,低头对阳一时露出温和的笑脸,“阳一,没事儿了,快谢谢救了我们的六哥哥。”

    阳一满是泪水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天伤,天伤心里闪过些许柔软,这孩子跟剑七一样有着清澈的眼眸。

    “……”阳一依然恨害怕,剑七抱怨地说:“你快哄哄阳一。”

    “……”

    “快呀。”

    “要,怎么做?”

    “抚摸他的头,说没事了。”

    他有些艰难地伸出大手,搭在阳一的头上,孩子软软的头发让他缓缓松了口气。剑七笑,其实天伤刚刚已经可以控制身上的“魔”了。

    “阳一,亲亲哥哥说谢谢。”

    阳一放开搂着剑七脖子的双手,怯生生地朝天伤伸过去,天伤的身体抗拒绷紧,剑七在他逃开之前,一手抱住他的手臂。阳一的手圈住他的颈子,软软的唇印在他的脸上。天伤僵硬的身体因为孩子软软的碰触细微的软化,剑七将阳一放到他手上,帮住秀秀将水抬过来,对还未反应过来的大伙儿说:“刚刚蔡六是担心阳一被伤到,所以口不择言,大家被放在心上,看看现在那两个多好啊,我们也先休息休息喝口水,再接着工作吧。”

    大伙才如释重负。

    可后来张大婶再也没说要让“蔡六”当女婿的事情,可能她隐约知道他不是她们所能驯服的“猛兽”。因为蔡六几乎都跟蔡七不分开,他对他那个“弟弟”好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也只有跟蔡七他才有话,也才会听话。

    时光荏苒,季节更替,夏去秋来,秋去冬至。

    烟火映红了天,照亮了整个夜空。

    南方小镇沉浸在过年的喜悦当中。

    孩子们在干净的石板街道上嬉戏玩耍,他们哼着童谣跳着圆圈舞:初一,吃饺子,初二,吃饽饽,初三大家一起玩,玩到十五吃元宵。饱满的饺子白白的饽,圆圆的元宵大家齐过年。

    剑七在绚烂的烟火下十指紧扣,许下两个愿望:一者,希望天伤完全康复,过上平常人的生活。

    二者,希望师公跟老爹们还有厨娘,平安健康。

    而天伤,再一次为剑七着迷。

    烟火照亮了她的脸,也照透了他的心,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深深……爱上了剑七。

    无论他是谁什么身份什么性别,他只要剑七。

    一朵一朵盛开的烟火,照亮的却是一圈一圈燃烧过后留下的黑烟。

    突然的,他很想抱她,却又害怕得快要窒息。

    他从未害怕什么,剑七成了他最致命的软弱,连用想的都不能忍受她会离开他的半点可能。

    剑七许完愿,回头对他毫无芥蒂地微笑。

    “天伤,我许了愿,虽然不知道灵不灵,但是你也许一个,让来年去实现。”

    “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

    “嗯?天伤,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约定,不管我许了什么愿,若烟火不帮我实现愿望,你就得帮我实现。”

    “好。”

    剑七高兴地再次仰望夜空。

    烟火过后,四下里短暂的黑暗,预示着一些事地将要发生,血腥又在逼近。

    即使是过年,天寒地冻的,镇上的人也早早关了门,街道人烟稀少,只有酒楼有些酒客在喝酒。这样的夜晚该是清冷而宁静的。

    可一股强烈的魔的气息正,向这个南方小镇逼近,再逼近。

    剑七已经沉沉睡去,房门被推开,她张开眼看到来者是天伤翻身又睡去。

    木桌上一盏青灯,灯焰飘摇几下又竖直燃烧。

    天伤坐到他的床边,将棉被拉至她的下巴,凝视着睡着的她。

    灯焰又晃动几下。

    房间的门窗关得严实,可灯焰却摇摆不定。

    再一会儿,屋内传来了怪异的鸣叫声,似是野兽哀鸣,可声源来自剑七屋内的柜子。剑七的柜子里,天伤交予她保管久未见光的阿鼻道剑。

    剑七弹坐起来,望着床边的天伤,天伤对她说:“没事儿,你继续睡。”

    他没笑,面色凝重,这次恐怕不能履行给剑七的承诺了,或许他的命从来就逃不开屠杀与血腥。

    他们,找到他了。

    “天伤,是什么东西接近我们家?”

    “不知道,但一定是魔性很强的东西。”

    阿鼻道剑本身是一把魔性极强的剑,能感应周围的魔气发出共鸣。

    “糟了。”剑七从床上跃起,迅速穿着妥当。

    剑鸣声愈发尖锐响亮,天伤仔细看着剑七,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再次狠狠烙在心上般,其中的苦涩只有他知道。

    “剑七,有你在身边,我便是世上最幸福之人。”

    “我想给你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没有血腥,没有掠夺,我想给你那样的生活。天伤……”

    剑七想说的话还未说完,天伤已经点了她的穴道,在她惊恐天伤做的决定时,她已经完全陷入昏睡中,只有急切的眼泪流出的她的眼角,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都无法阻止无法看到。

    天罡、地煞双剑是鬼门兄妹神无与人无所用的器械。

    天罡地煞有倚天制地的威力,与阿鼻道一样是强魔兵刃,能感应到魔的存在而发出鸣叫之声。所以,鬼门兄妹经过南方小镇时,发现了这个小镇隐藏着魔性大剑,阿鼻道。

    他们想趁机夺了阿鼻道。

    可是,他们低估了魔教之子的能力。更不知道对于阿鼻道才是魔剑至尊。

    天伤傲立在黑暗的天地之间,身上透露着黑色的光焰,背上一把大剑,由黑布包裹,同样燃烧着血红的光晕。而天伤的双眸,燃烧着更为血红的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如同两颗血红的宝石,那是魔兽的瞳孔。

    风是静止的,云在怒滚着。

    他才是炼狱而生的魔,如阿鼻道般经历的重重杀戮,饮过无数鲜血的魔鬼,就两个妄想能控制阿鼻道的两个小魔头,岂是他的对手。

    嘶嘶!

    黑布碎成粉末,在血红的剑气中湮灭。因为有天罡地煞的牵引,天伤与阿鼻道的魔性发挥到极致。

    柜门兄妹面面相觑,天伤与阿鼻道一样令人心惊胆寒。

    天地轻轻地哀嚎,山回荡着他魔兽的嘶鸣。

    “灭、绝、十、宗。”

    “天罡地煞!”

    轰!

    山崩塌,地龟裂。

    北风呼啸,四季常绿的南方小镇飘起细细的雪花。

    雪太细小,掩盖不了满地疮痍。

    昨日还有小孩跳舞的石板街道,只剩下干涸的血迹。

    免于受难的人,面孔收缩,瞳孔紧小成针尖,不敢相信这些突如其来的灾害。人的嚎哭,像散不开的冤魂在吼叫。

    天伤以及鬼门的活人都没了踪影,死的身首异处,支离破碎。

    小小的白白的雪花,融化在一团又一团的血肉里。

    剑七惊恐而愧疚地跨过一滩又一滩的血洼,心里冒出无数的尖叫,却卡在喉头一声也出不来,朝夕相处的乡亲们像被抽掉血的躯壳,颓然地抱着在战乱时被殃及的亲人的尸体。这是被血洗后的小镇。

    祥和的小镇,是不是因为她的到来才遭到这样的劫难?

    她脑子一片空白,行尸走肉般地行走在寒风里。

    她不停地走,天黑天明,日落日出……

    她不知道自己行走在哪个地方,只希望这条路可以走向遗忘。

    终于,她的体力再也供不起她行走,身体倒了下去。

    ……

     正文 第九章  牡丹一样的花魁

    “醒了醒了!

    “好俊俏的小公子啊!”

    “天啊,这孩子是粉雕玉琢出来的吗?”

    剑七醒来,发现身边围着一群胭脂粉黛,整个房间萦绕着熏香粉味。

    “哈啾!”她无力地打个喷嚏,这是到了女儿国了?

    “天香,快把花魁叫来。”一张瓜子袖珍脸型的姑娘开口说着。被唤作天香的姑娘轻巧地起身,翩跹的身姿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要喝水吗?小公子,我给你到杯热水吧。”说话的是瓜子脸旁边的另一个姑娘,她稍微丰盈些,穿鹅黄的绸装,宛如一朵娇贵的花。

    “还是喝点热粥,看样子是饿昏的。”

    此话又是从另一个姑娘嘴里出来的,她柳眉儿如烟,眼波荡漾,鼻子高挺,嘴儿饱满含丹,声音呢哝,让人骨子里都酥软。

    “你们是……”

    “百花楼的凤仙、如玉、舒儿。给你叫花魁去的是天香。你是花魁从外面抱回来的。”

    “好美……”她们都美成这样,那救了她的花魁岂不是要勾了她的魂儿?

    “花魁来了。”天香进屋,又是轻巧的步伐。

    剑七吃力地看向门口,想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美成什么模样。等了好一会不见进来,暗忖,美人儿走路都会很慢,况且花魁还是美人中的美人。

    这样想着,门口出现的人把她吓了一跳,来的确实是美人,可是是个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的——大男人。反差太大,让她几欲昏厥。

    “怎么了?被我的美貌惊呆了?”花魁哂笑。他的声音磁磁的带些鼻音,格外温柔。

    “是,你美得太……惊心动魄了。”剑七无力地在床上躺个结实,她像死过一次般的困乏。

    百花楼土地肥沃,各式各样的花儿簇拥迎着暖阳竞相开放,随风摇曳。眼前的景象让剑七几乎忘了这是阴寒未尽的三月末。

    “这里是百花楼,一年四季如春,四季都是百花争艳。”凤仙从花丛中走来,嫩绿的裙摆抚弄花朵,惹来阵阵芬芳。“你在这做什么,花魁找了你好久。”

    “是凤仙姑娘。花魁找我什么事?”

    “花魁在牡丹园等你去喝茶。”花魁极少让人进入他的牡丹园,这小公子没来几天,他竟邀请他去牡丹亭,还亲手为他泡制花茶,实在难得。

    “牡丹亭在哪里?”

    “我引你去不就知道?”凤仙热络地拉起剑七的手去往牡丹园。

    越过一座一座花园,经过一重一重花门,剑七不敢相信世间会有如此鲜花圣地。各种花似乎常开不败,竞相斗艳,知名与不知名的全都集中在这座说是楼不如说是“世外花园”的百花楼。

    当她踏入那个爬满牡丹的扇形门时,真正的人间仙境才真正铺天盖地而来。

    扇形门内的园子,种的全都是牡丹,有艳如骄阳的,有羞如闭月的,可不论妖娆或娇媚的姿态都让人目不暇接,忘乎所以。

    很久很久,剑七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惊叹道:“好美。”

    “这满园的牡丹都是花魁种的。”

    所以他才像这些牡丹那么美吗?剑七已经分不清是人像花,还是花像人了。不过,花魁与牡丹有着共同的妖娆与妩媚。

    “听。”

    凤仙轻按她的手,说了这单个字便驻足不前。

    剑七仔细聆听。

    微风般的琴声正从牡丹丛中那座亭子里吹来。轻灵地,它越过了碧绿的叶子,流连过娇嫩的花瓣,缓缓地抚弄人心里最柔软的弦。

    有幸福而窒息的感觉,柔柔的琴声像风儿萦绕在身上,剑七不敢乱动,怕一个动静把美妙的音乐给吓跑。

    优美的旋律在花间流淌。

    她想起了蛇谷静谧的早晨,风儿一样轻轻地吹过竹林,吹过晨露……

    琴声,碰触过她的脸颊……像师公的手,那么温柔。

    她慢慢地呼吸,轻轻地扬起唇角。胸臆间满满都是含着牡丹香的幸福。

    “剑七,幸福的牡丹调,喜欢吗?”媲美琴声的声音,缓缓地从亭子里传来,“感觉到幸福吗?”

    剑七举步朝牡丹亭走去,欢喜地点头。

    “我很喜欢!”

    “那叫我‘哥哥’吧。”

    花魁优雅的双手离开琴面,转向旁边那个精致的小炉子,小炉子上煨着雕刻着惟妙惟肖牡丹浮雕的壶。他左手轻拂右手宽大的衣袖,修长的右手慢条斯理地掀开壶盖,甜蜜的花茶香随着热气袅袅升起。

    这些动作若是在另一个男子身上出现,绝对觉得突兀而怪异,可出自花魁之手却是那么地勾人心弦,美得让人屏息。

    剑七一时看傻了眼。

    见她久久不做反应,花魁回首对她笑开,这满园的牡丹都因他的笑容黯然失色,他说:“叫我哥哥,剑七。”

    “为什么?”剑七甩甩头,不敢相信,世间竟然有这般绝色男子。

    “我为你煮花茶,弹曲子,然后你叫我哥哥,好不亲切。”

    “啊?”

    她觉得他说的这些理由不是理由。见她疑惑,花魁放下手里的拌茶的小木勺,满脸愁容:“你不愿意吗?”他的忧愁使得花园的花跟着消沉。

    “不,不是。哥,哥哥。”瞧他那模样,她哪能拒绝。况且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别说叫哥哥,要她叫他大爷都得叫。

    “呵呵……”他的笑声从心底荡漾而出,“以满园牡丹为证,牡丹茶为诚意,我花魁誓用毕生去做个好哥哥,对剑七百般疼爱,不离不弃,若是违背……”

    “等等,你这是做什么?”

    他似乎在发毒誓!她赶紧制止他再往下说。

    “与你结拜。”

    “那我们说重点就好。”

    他也不先告知要结拜,便发起重誓来,真是吓人。

    “我说的不是重点吗?”

    “是……是重点。”看他无辜的模样似乎她要是否定,就成了千古罪人。

    “那我继续了。”他又恢复到刚才发誓时神采奕奕的模样,继续道,“以满园牡丹为证,牡丹茶为诚意,我花魁誓……”

    “花魁,我是说,哥,不用那么严肃。”剑七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正式”,再次制止,“哥,谢谢你救了我,我敬你。”

    “不用客气,你是我捡到的最可爱,最有灵性的小东西了。”

    “噗!”

    剑七喝到嘴里的茶一口喷出去,花魁抬手用宽大的袖子挡下,免去被喷得一脸的窘态。

    “哎,可惜了这最关键的第一口茶,第一口茶最能品尝茶的滋味,最能铭刻在心。”

    “对不起啊。”剑七万分抱歉。可是,他说捡到的小东西?

    “没关系,以后你天天陪我便是。”

    “天天?只怕不行,我有要去的地方。”

    “你要离开我吗?”他的眼里出现了晶莹的雾气。

    “我要回家的。”她要回轩辕府,回到轩辕啸的身边。

    “你家在哪儿?我跟你回去。”

    “这不好吧?”她自己都已经两年多没有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交待呢。

    “为什么?我可是第一眼看到你时便喜欢,连四天前捡到的小白兔,六天前捡到的梅花鹿,半个月前捡到的雪貂都放走了。我现在只养你一个,我要把所有的爱都给你,所以你要陪我,或者让我陪着你。”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是她见过的人太少,还是这次昏迷把她睡傻了?他的话怎么就那么难理解呢?她端起杯子把花茶喝了,可一切似乎都云里雾里的。

    “花魁,崔月波来讨醉苍生剑。”天香在此时走进来。

    崔月波竟然到了百花楼讨剑,不知道又会使出什么手段。而花魁的反应让她更是大吃一惊。

    “那给她呗,顺便送给她几袋干花香薰,用好了,下次她再来的时候就要用买的才能给她。”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样就轻易把醉苍生剑给送出去了?她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要给崔月波醉苍生剑?”

    “你叫我声哥哥我就告诉你。”花魁面对剑七时露出如花般的笑容,剑七翻翻白眼。

    “哥哥。”

    “我的好剑七。其实有很多人来百花楼讨什么醉苍生剑,我便叫铸剑师铸造了很多把剑,全命名为‘醉苍生’,谁来我都发一把,顺便送他们些盆栽、花茶香粉之类的,要是他们用的好啊,下次来的时候就必须花银两买。”

    她听着有些哭笑不得,他却津津乐道。

    突然她的心情轻松了。

    多少人为了铸剑历尽一生,多少人为了夺剑草菅人命,多少人为了护剑九死一生,有多少人能像花魁这般从容乐观呢?

    “我可听说崔月波的百手银针独步天下,万一她发现拿到的不是她想要的剑回来找麻烦怎么办?”

    “所以,我让你陪着我,只要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他长臂一伸将剑七完全搂进怀里,任由剑七怎样挣扎也挣不脱,刚刚才对他稍有改观的态度,立刻又恢复到无奈之中。

    可只有花魁自己知道,他对她的心意。

    那日他外出寻找适合种植二月牡丹的泥土,在山中看到一人在不停地行走,她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刮伤,可她仍然在行走,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视而不见。

    他也跟着她行走了两日,直到走到悬崖边,他挡住她的去路,而她空洞的目光似乎也在这一刻完全失去光芒,她整个人倒了去。

    所以,他抱回她的那刻起,他决定让她做他唯一的宠物。

    一场透雨之后,芭蕉叶更显青绿,栀子花更肥更美。能在这样的早晨醒来,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这是看剑七在百花楼逗留的第七天。

    剑七决定,不管花魁今天再用怎样的理由,她都要正式辞行,离开百花楼,回盟仲。

    绕过几个回廊,穿过几扇花门。还没走进厅内,便听到熟悉的叫骂声,除了崔月波还有谁。

    崔月波挟持了一个男孩,十三四岁的模样。那孩子目光清澈,眉宇间有股脱俗的神韵。

    崔月波叫骂着:“花魁,别以为一把破剑就能瞒得过我。”

    “那怎么会是破剑?那可是我请了比奇城里最有名的铸剑师为我打造的剑。”

    花魁坐在大厅主位之上,手臂曲在桌面撑着脸颊,丝绸般乌黑柔亮的发丝倾泻在他华丽雪白的衣袖上,俨然一幅绝色美人图。

    “我要的是醉苍生剑。”

    “百花楼所有的剑都叫‘醉苍生’。”

    “你……”崔月波气得老脸一会青一会白,“快交出醉苍生,否则别怪我动手。”

    “前辈好奇怪,你说要剑我便给你剑,可你又说这不是你想要的剑,敢问你要的是什么剑?”花魁慵懒地反复使用“剑”字,“你说有刀有枪你不要,偏偏要剑。况且你又不使剑,为何又要剑?”

    “够了!”崔月波咆哮着打断他的话。

    “够了?前辈的意思是不要剑了?”

    “我自然要剑。”

    “你还要剑?”

    躲在门外的剑七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坐在地上直跺脚。

    崔月波的脸一阵青过一阵,指着身侧的男孩:“别跟我玩文字游戏,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不过这孩子俊秀脱俗,不会跟你有关系才对。”

    “哼!这小孩就是第一品剑师杜遥的儿子,他鉴定这剑并非醉苍生剑。”

    那是杜遥先生的儿子?剑七再仔细探个究竟。

    “天香,再去搬些剑来。”天香与家仆将一大捆剑如废铁般丢在地上,花魁懒懒地伸出手指着,“我就这些剑,全命名为‘醉苍生’。倘若你们不喜欢这名字,你也可以自行为它们改名为‘干将’‘莫邪’之类的。”

    “你!”崔月波大怒,手杖用力地敲击地表,浑厚的力量透过手杖发出沉重的声音,真气也随之荡漾开来。

    花魁依旧吟着无辜的笑意,如未完全舒展开来的牡丹。

    崔月波的攻击不到三步,顿时重重跪在地上,一手紧捏手杖,一手紧捂胸口,痛苦得吐不出半句话来。

    凤仙妩媚的笑声传来:“催前辈,整个百花楼都弥漫着摄魂曼陀罗花香,平常是没有毒的,只是一运气,就变成酥骨之毒,让人全身乏力。”

    “你们竟敢用毒设计与我!”崔月波恶狠狠道。

    “非也,只要你不引动真气,你或者是任何人都能在百花楼行动自如。”

    “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随意。魔教一会儿说‘天尊地王’在盟仲,一会儿又说‘醉苍生’在百花楼,就是利用一些没脑子的人翻出七剑,即使找不到七剑,也可以削弱魔教对手的实力,显而易见的是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可总有人上当,我都累了。”

    花魁十分文雅地打个哈欠之后伸手指向杜秋飞。

    “小孩,你过来我这里。”他的意图显而易见,他要救下杜秋飞。

    崔月波此时当然是敢怒而不敢言,谁叫她是砧板上的肉,过河泥菩萨呢,只能是自行离开了。

    杜秋飞毅然地走向花魁,就算两个都是坏人,那么花魁也要比崔月波赏心悦目太多太多。

    花魁抚摸着秋飞的头,望着剑七躲着的那扇窗,唉声叹气道:“还是秋飞乖些,不像某些人就只知道与我作对。”

    他明明就是说她嘛,剑七从外面走进来。直直走向杜秋飞,微笑着问:“你是杜遥先生的孩子?”

    “是。”杜秋飞看着眼前这个“哥哥”,不安的情绪突然消失掉,“哥哥”跟他的娘亲一样有着一对酒窝。

    “叫什么名儿?”

    “杜秋飞。”

    “我叫剑七。你告诉我你都是怎么品剑的?比如醉苍生。”

    “爹教的。醉苍生剑煮剑之水是牡丹琼浆,炼剑之石取自千年冰雪之下的寒铁。这样的剑必定有妖娆或内敛之气,若握在手中能感受剑气如漫过河堤之水,从容舒缓。又因取材于寒铁,剑刃又有严峻巍峨之状,如千丈断崖。这些赝品不可与真身相提并论。”

    剑七听得出神,花魁起身走近她身边,伸手往她小巧的下巴乱抹一通,道:“剑七,你流口水了。”

    剑七抗议地拍掉他的手,他却一点不识相地又转移到她粉嫩的脸颊,揉揉捏捏的,任她怎么躲也躲不开,气败道:

    “哥!”

    见她使劲横他,他才收手,凤仙笑道:“剑七莫绷着脸,花魁喜欢你喜欢得紧。”

    “是,他喜欢我比他之前捡到的白兔、梅花鹿它们都要多。”

    剑七一一数落,花魁看着她的双眼越发璀璨,他越来越喜欢剑七了。

    “对了,我是来辞行的,我离开家的时间已经太久,要回去了。”她太想见到轩辕啸。

    “哼!”花魁赌气,“去吧去吧,反正你一点儿也不在意我的感受。杜秋飞,你过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宠儿。”

    他将杜秋飞拉到身边,别开美丽的脸。秋飞面有难色,尴尬道:“剑七哥……”

    “花魁,秋飞也要回家的,他爹娘不知道多担心呢!”

    “连哥也不叫了……”花魁黯然伤神,“你当我说的话都是玩笑话?”

    是……是有点觉得他没个正经,一直都像在闹着玩的。见她没有否认,花魁的眼里的升起薄薄的雾气。天香与凤仙都来劝说:“剑七,花魁怎样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快安慰他别让他难过。”

    “对啊,剑七,看他伤心你不难过吗?”

    剑七觉得特别别扭,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却美得像姑娘,又有着孩子般的性格。细细一看,又仿佛他美丽的身体里还有着另一个模样的他,偶尔从眼神里泄露出如大海般幽蓝的眼神。她拉着他的袖摆:“哥,别生气了。”

    “哥,我知道错了。”

    “哥……你可是如花似玉、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美丽无双的大美人,怎么会跟我一般见识呢?”

    花魁明明已经在笑,却还坚持不理她。她俏皮地转到他跟前。

    “哥,你比整座园子的牡丹加起来还要美。哥,你再不理我……我都快被自己恶心死了。”

    “呵呵……”花魁动听的笑声终于朗朗传开,他捏着剑七可爱的鼻子,“我怎么可能真生你的气,不过你赞美我的话,我听了很高兴。”

    “你没听出来我那是迫于无奈的话?”

    “没听出来。”花魁无辜道。剑七认真地望着他:“哥,我真的要回家了。”

    “好。”花魁爽快的态度令全场的人面面相觑,他接下来的话让大家又露出“这样才像花魁”的表情,他说,“我跟你回去问你家人要了你再带你回来。”

    “啊?”剑七吃不消地拍额头,“别闹。”

    “没闹,我送你回家,带上秋飞,绕个道将秋飞送回比奇。天香,去准备出行的细软,凤仙打点些吃的。”

    “是。”

    “哥……等等!天香……喂!”

    剑七眼巴巴地看着她们各自离去,留下张着嘴说不出话,伸着手拉不回人的她。这是什么世道……

     正文 第十章  重逢

    马车离开百花楼,行驶数日,进入繁华的商榷之都,宴都。

    宴都,是四方商旅交汇之地,道路四通八达。城内千门万户,金楼玉阁,金玉交辉,鸾笙凤管,夜夜升平,一派富裕奢华。

    在宴都,只要有钱,或等价交换物,便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任何物品,比如金银珠宝、珍贵兵刃、绝密消息、人,以及项上人头等等。

    剑七他们抵达宴都时天色已晚,可市井仍然热闹喧哗,灯火辉煌的酒楼客栈前堆着歌姬舞姬,以歌声以舞技招揽来往客人。

    “花魁,我们就在玲珑阁住下吧。”

    玲珑阁,是宴都最大的客栈,几乎所有大的买卖或拍卖会都会在这里举行。所以,玲珑阁的大厅不仅装潢富贵,且可容纳几千人。

    大厅上盘旋着客房,客房环绕厅堂,层层收拢,形成了小小的楼中楼。大厅中央吊着金玉雕灯,大灯与大厅用汉白玉雕富贵花的窗户相辉映,富贵而剔透,可谓玲珑八面,面面俱到。

    “也好。”

    花魁修长的手放到车下天香的手里,优雅走下马车。转身扶杜秋飞之后再接下剑七。在车上颠簸了几日,可花魁的身上怎么还有那么香的牡丹味?剑七忍不住细细闻了闻,她小小的举动,被花魁逮个正着。

    “我很香对不对?”

    “才没有!”剑七的脸红得跟大门上的红灯笼似的,花魁笑着牵她走进大厅,大厅的空气像突然被冻结,所有的目光都停在花魁的身上。

    世上怎会有如此绝色的男人?!

    好一会儿,众人回神,喃喃道:“如果这位公子投入市场叫卖,叫价得上百万黄金。”

    “何止百万金,恐怕几个城池也有人愿意用来交换。”

    “有那么值钱吗?”剑七撇撇嘴,“谁会买一个男人?”

    “小公子就有所不知了。”

    说话的女子,粉面红唇,丹凤眼里含着笑意、笑意里带着娇媚,娇媚里隐藏着精明。美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而是她隐含万种风情。她身着紫色缎子小袄,绣着富贵花纹,一条粉霞锦丝裙轻拂在金丝绣花鞋上。

    “若公子愿在玲珑阁栖身,我定能让公子的身价无限下去。”

    “无限下去?一文钱卖给我我都不要。”剑七瞥了一眼花魁,特意挖苦。

    “你就知道伤我的心。”

    花魁连说话的女子都不看一眼,一直玩着剑七的小手。那女子并不因此打退堂鼓,笑得更加友善:“公子若愿意在那台上坐一天,我亦能让你身价百万。”

    “对不起姑娘,我家公子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

    天香礼貌地做出让那女子让开的手势,那女子退开一步让出个道,花魁牵着剑七继续往里走。那女子亦步亦趋:“公子哪怕只露一下脸,我立刻给你黄金万两。”

    “真的?”

    首先动摇的是剑七,就在台上露脸就能有万金收入,那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花魁跟着她停下脚步,对她抱怨:“我何止值万两?”说完他转头对不依不饶的女子说,“玉玲珑,以你的眼睛还看不出来,我已经将自己卖给别人了吗?”

    原来她就是玲珑阁的老板玉玲珑啊!剑七的眼里多了些崇拜的光芒,光看她客栈的设计,她已经佩服得不得了。

    “你是说?”玉玲珑的目光指向剑七,花魁翩然笑开,点头。

    “对,就是他。”

    “我?我怎么了?”

    剑七还没弄清状况。玉玲珑道:“这位公子说,你买下了他。”

    “啊?”剑七更是不解,花魁将她搂在身侧,挑着好看的眉头对玉玲珑说:“我是说我卖给了他,并没说他买下我。”

    “哥……玉姑娘,你别介意,我有时也听不懂他说的话。”

    剑七扭动着肩膀,希望能从他的禁锢下挣脱。玉玲珑眉儿一笑,点点头。

    “也许我懂。希望几位客官在玲珑阁住的愉快,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当然也包括你们改变主意愿意上那买卖台。富贵,招呼客人。”

    说完,她翩然离去。

    她懂?剑七从认识花魁到现在还不能明白花魁说话的意思,很多时候她都没在听,可仔细听了,又觉得他老是在说同样的话,比如说要把所有的爱都给她之类的。

    “为什么她懂?”

    “因为她在认真听我说话。”花魁静静望着她。

    “可是,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卖给我?我又没钱买。”

    “我把自己免费卖给你,换你日后当我是你的无价之宝。”说完他拉着变得有些木讷的她越过一格又一格台阶。

    望着花魁高贵而华丽的背影,剑七第一次感觉这个背影那么清晰地印在心上。

    这种感觉……

    有点无措,有点伤感,有点……心疼。

    玲珑阁要有大活动!

    剑七几人在不起眼的二楼茶座用早饭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

    今天的拍卖台上会拍卖三件重要的物品。第一件:凤凰映月,青玉雕刻中的玉王。第二件:玲珑阁本月人气最高的姑娘,若兰。第三件,也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大件,醉苍生剑。

    醉苍生不是下落不明吗?而且还传言说剑在百花楼,现在却在玲珑阁的拍卖会上出现。

    “玲珑阁怎么会有醉苍生?”剑七道。

    “玲珑阁不仅有醉苍生,就在一个月前,玲珑阁还拍卖了另一把绝世好剑,地煞剑。地煞剑经杜遥先生品鉴为真品。最后以五百万两黄金加九条人命的价格卖出去了。”

    玉玲珑坐到他们的座位旁。剑七看着她手里的小金算盘,心想这个女人真的是无处不在,昨天一晚上都跟着她追问要不要卖掉花魁。

    她问玉玲珑:“买走地煞剑的人是谁?”

    “鬼门人无。”玉玲珑的眼里闪过一丝精湛的光芒,像有意提醒着什么,“好了,剑七,什么时候想将花魁出售的话,记得第一个找我,我会给你最优厚的价格。”

    “你这女人真烦,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货品。”花魁慢条斯理喝着茶。

    “那可不一定。”玉玲珑玉指轻拨手上的金算盘,笑容可掬。“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得忙去了。”

    “秋飞?有没听你爹说过地煞剑的事?”剑七问。

    “我听爹与娘说,那日有一人邀请他去品剑,谁知要品的是地煞剑。地煞剑魔气隐敛,邪气张扬,剑身通黑。若以朽磨之,则生烟;若以金石击之,则火光流起;以带魔性之器靠近,则发出共鸣之声。爹还说,卖剑的人,只是通过玲珑阁之名,告知剑的归属地,所以买剑的人必定是鬼门,鬼门的人才会一再强调是物归原主。”

    “既然说天罡地煞在鬼门,为何买走剑的会是鬼门?那不是多此一举吗?”天香为花魁和剑七再添茶水。

    “或许本来他们就要多此一举,以证明魔教所放出的话的可信程度。”剑七想了想,“这样的话,会有更多的人因为魔教的话,去魔教指定的地方夺剑。比如魔教说醉苍生在百花楼,大家都会信以为真的去找花魁要剑,从而给百花楼设定了更多的敌手?”

    花魁微笑,捧住剑七的脸,在她脸上落个响吻:“嗯啊!我喜欢聪明的孩子。”

    剑七的脸羞恼红透,推开他之后狠狠地擦拭被他亲到的脸颊:“哥,很恶心。”

    “恶心?那你也恶心我一下。”他将他俊美的脸凑到她面前,“我不怕恶心,多多益善。”

    “才不要!”

    她推开他的脸,真想拿起碗扣在他不知道想什么的脑袋上。天香笑着整理花魁被剑七蹂躏得有些凌乱的发丝,说:“看看,拍卖会开始了。”

    吵杂声,惊叹声,叫价声在“凤凰映月”展示出来以后起伏不断。围着展示台的人群有的争先恐后举牌,有的只是观望,显然他们的目标是不是这件物品。他们的目标是美人还是宝剑呢?

    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为了醉苍生来的吧,毕竟之前这里可是拍卖了“绝世七剑”中的一把,虽然不敢断定这次卖的还是真品,可是也要看看才甘心。

    正当大伙儿各怀目的地举牌、叫价、观望时,门口起了不小的骚动。

    引起骚动的原因是门口走进来的几个人。

    为首的男子,穿一件手工十分精致缜密青衫,目光沉着冷清,脸上亦没有表情,他该是安静不张扬的个体,偏偏又带着与生俱来的撼天携地之气。

    再看看他身侧那女子,双目如水,玉骨冰肌,挺秀的身姿如朵纯白的莲花,脱俗之气使人只敢远观,怕走近了会惊扰这人间仙子。

    两人的身后跟着两位男子,一个身着白衣,一个着黑裳,亦都是身姿卓绝,仪表堂堂的俊秀儿郎。

    剑七端起茶杯站起身子,顺着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

    师公!

    她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碎了。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鞋,她浑然没有知觉。

    周围的一切在她看到来者时通通消失,她的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心跳如擂鼓躁动,全身像失去了任何知觉般。

    花魁看着失魂落魄的剑七,他捏紧手里精致的茶杯,嘴角露出一丝慵懒的笑意。这笑,始终无法抵达他的眼睛,因为他不高兴了,所以,他点了她的穴道。

    玉玲珑看到来者,亲自招呼入座,倒上最好的茶。

    “轩辕城主大驾光临,吃好茶,叫好价。”

    轩辕啸轻微地点头。

    轩辕啸的到来,让刚刚在拍卖“凤凰映月”的时候观望的人面色凝重。因为不管是美女或宝剑,他都是他们最强的竞争对手。

    只是看他的模样,并不是为了拍卖会而来,他不喝茶也不观望,只是静静地等待。

    突然间,他缓慢地回过头去,似乎在寻找什么,可似乎什么没看到,他又将视线放在拍卖台上,眉宇间多了些忧伤。

    “一百五十万六千两一次,一百五十万六千两二次……”落锤者故意放慢了语速,留些时间争取价格再次往上叫,可似乎已经是“凤凰映月”价格的极限,“一百五十万六千两三次,成交。”

    “好,凤凰映月以后的主人就是河南赵铁山赵老板了。”

    玉玲珑清亮的嗓子宣布着,接着她击一掌,由后台推出了一个姑娘,姑娘头上罩着薄纱,穿一件淡黄色绸衫,看不清模样。只是一双莲足跨的小香步,似跨入台下男人的心窝般轻巧。

    “若兰姑娘,是通过游客观赏投票,选出的上月人气最旺的姑娘。而且,若兰还是个含苞待放的花儿一朵,看哪位老板能将这花儿摘下。”

    “十万两。”

    “十五万两!”

    “十五万八千两!”

    ……

    台上叫价声接连不断,楼上的剑七的怒火也不断高涨,天灵盖似乎已是浓烟滚滚,花魁竟然点了她的穴道,而且没有要帮她解开的意思。

    眼看轩辕啸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急得她满头的汗。

    “花大哥,你怎么点了剑七哥的穴道?”杜秋飞有些不忍心。

    “他看别人,他在乎别人比我多,我不高兴了。”花魁悠然地喝着茶,笑颜如花。

    “那剑七哥会不会痛?”

    “当然不会,最多待会儿,他会跳起来咬我的脖子。”

    咬你会脏了我的牙,你最好把我放了,不然我饶不了你!剑七双目喷火地警告他,他却笑着将目光转向拍卖会场。

    “好,一百一十一万两成交,若兰这朵花就给龙门门主摘下了。一百一十一,表示若兰会一心一意一生一世追随龙门主了。”

    玉玲珑笑容得格外得体,心里却在大笑,她对这次拍卖会的拍板价还算满意。这样,即使第三件物品拍卖失败,也不会太失落!当然呢,生意人要打金算盘,最好是能以高价卖出她的压轴“大件”了。

    其实,她只不过是借上次拍卖地煞剑的余温,叫最好的铸剑师打了一把醉苍生的赝品,以假乱真进行拍卖。商场如战场,兵不厌诈。银子才是最可靠的东西。

    当她把醉苍生展示出来的时候,众人无不擦亮眼睛细看。剑虽是一把好剑,剑刃亦如崖面料峭,可是真是假呢……

    单茶灵见“醉苍生”已经亮相,轩辕啸却是一如之前的安静。

    他……很安静,确切地说他从剑七失踪后就鲜少露出情绪。只有在经过某个剑七呆过的地方时驻足不前,眉头紧皱。

    她体贴地为他添茶。

    “轩辕大哥,喝茶。”

    他从桌上拿起茶杯,茶杯碰到嘴唇的刹那,再次地回过头去。

    师公……

    他似乎听到剑七在叫他!在进入玲珑阁后,他就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可,吵杂的人群里没有那孩子的身影,她也不会跳出来叫牵他的手,亲昵地、高兴地、抱怨地、伤心地叫他:师公……

    不是说过不让谁离开谁吗?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想她,毒发的时候,他更是疯狂地想着她,没有人会知道这种比致命毒药更难以忍受的折磨。他……似乎无可救药地迷恋那个孩子,虽然他不承认如此扭曲纠缠的是爱。

    听说她跟天伤去了一个没有人知道地方,那么前些时候天伤回到魔教,她却依然杳无音讯?

    难道……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不在了的!不可能……

    “轩辕大哥!”单茶灵轻轻摇摇他的手,她看到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将视线转回,摇头。

    “下面要给大家展示的是这次拍卖会的压轴大件,传奇七剑中的‘醉苍生剑’。上次在玲珑阁也拍卖过七剑中的一把地煞剑,经第一品剑师杜遥先生鉴定是真品。据说“醉苍生”妖娆如牡丹,凛冽如千丈冰崖,希望这把剑同样能给大家带来惊喜。”

    玉玲珑说完,示意手下的神勇大汉持剑往观众席上走,供大家鉴赏一番。

    当她跟着剑走到轩辕啸面前时,做了更长时间的停留。因为如果由盟仲城主轩辕啸最先叫价的话,那么众人对剑的真伪的疑惑就会消除大半。她细声道:“如若轩辕城主先开价,那么拍卖出的钱六四开,如何?”

    轩辕啸静看着这把‘醉苍生’。

    这把剑铸功一流,剑刃也显得深邃,但是剑把太新,醉苍生剑生死沙场多年,定有与血肉互相磨损的痕迹。

    “轩辕城主对此剑有何看法?”玉玲珑大声问,之后又俯身细语,“五五分?”

    轩辕啸拿起桌上的茶,细细喝着。

    “四六……三七好了。”

    玉玲珑狠心大放血。轩辕啸细微地弯起嘴角,仍一心喝茶。

    上个月他接到了玲珑阁拍卖地煞剑的请帖,只可惜拍卖会那天是十五,适逢他身上的毒发的时间而错过。据说拍卖的地煞剑经杜遥先生鉴定为真品,他也因此去拜访过杜遥,杜遥也证实属实。

    拍卖会的时间,在天伤回到魔教不久。且最终地煞剑又由鬼门人无买走,并强调只是物归原主。从那以后,说天尊地王在轩辕府,醉苍生在百花楼,而破地剑在玉女教的传言越来越被人们信以为真。

    他想这些可能是魔教借刀杀人,用来削弱对手的所设的圈套。

    所以,此次的拍卖会,不论醉苍生是真与否,他都来看看。

    当他看到这把“醉苍生”,以及玉玲珑想借他卖剑的情况看来,大概只是玉玲珑欲借曾拍买过地煞剑的经历,误导大家买走假‘醉苍生’而已。

    “那么,二八,就二八了。”

    玉玲珑咬牙切齿,说了最后的优惠政策。轩辕啸身旁的李虔诚支出一只手,对玉玲珑做出了“请”的动作。玉玲珑见利诱不成,扯出大大的笑容:“好,剑呢大家也看过了,现在可以开始叫价。”

    大伙儿见轩辕啸都没开口,对醉苍生的质疑程度更深了。

    “像这样的好剑,没经过杜先生的品鉴,怎能使大家信服?”

    “对啊,现在世上以假乱真鱼目混珠的剑大把地在。”

    玉玲珑露出十分自信的笑容:“想必大家都知道,上次在拍卖会上的地煞剑是以五百万两黄金加九条人命的价格卖出去了,玲珑阁能拿到地煞,又怎么会差了醉苍生?”

    众人一听,开始议论纷纷。大家的思想发生了矛盾,信与不信在拔河时,玉玲珑笑意怏然地叫大汉拿来几把普通的剑。

    “这些剑是平日大家用的剑,大蟒。”

    被唤作大蟒的大汉,持起“醉苍生”往那把剑上砍去。

    当!

    铁剑霎时被砍成两段,断口平整光滑。

    众人惊叹。

    玉玲珑嫩白的手轻轻拨弄着金算盘,笑颜如玉:“如果有谁认为他手上的剑够坚硬,够锋利,也可以跟‘醉苍生’一决高下。”

    大家的思想斗争更激烈了。

    楼上的剑七看着急得冒汗,虽然那把剑够利索,可醉苍生根本不是因为锋利而强悍,因为在任何一次醉苍生的战斗中都没有记载醉苍生剑是能斩金断铁的。而且那把剑明明是把新剑,剑上没有一丝战争遗留下来的霸气。

    秋飞轻声道:“这还是把未饮过血的剑,剑的力量生硬,没经过冲锋陷阵的打磨。”

    “你怎么知道。”天香问。

    “我看得见普通的剑的气流。爹说,杜家的后人有那样的能力,不过因为我的力量不强,所以只能辨别普通的剑。”

    什么?剑七因为他的话而愣了一下,以前她就能看到剑的周围有东西在浮动,她还以为每个人都看得到的,现在听到这样的说法,才知道那是鲜少有人看到的剑的气流。可她怎么会看得到?

    在她还来不及想这个问题时,门口再次引起骚动。

    而这次从门口进来的是十五六人,这些人当中有一人,面容俊美如牡丹。剑七瞪大眼睛,那人跟花魁长得一模一样。天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惊奇地看向花魁:“花魁?”

    花魁淡淡看了一眼,不屑地撇嘴:“哪里像了?一点都不像,他的身上永远找不到我这样高贵的气质,对不对剑七?还有,我皮肤多细致,那人的僵尸脸像是从棺材里拉出来的,啧啧啧,难道我在别人的眼里就这样的程度吗?”

    花魁对众人同样痴迷于“花魁”的脸感到十分失望,剑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仔细一看,那人的气质……确实差花魁太远。

    花魁凑到剑七面前,妩媚地贴着她的耳际,轻声细语:“剑七,以后无论是谁模仿我的模样,你也要认出我来,不然我会很难过的。你要记住,只有我身上才有最纯正的牡丹香。”

    动弹不得的剑七的脸却不自觉地通红,全身战栗。花魁不仅有着绝色的容颜,高大儒雅地身躯,还有致命好听的嗓音。

    她的鼻腔完全是他淡淡的牡丹香,她逃都逃不开。

    拍卖场里,“花魁”一进来,众人主动让出一条道,无不为那容颜痴狂。

    轩辕啸本来以为事情会很快收场,想不到魔教竟然将计就计,利用玲珑阁拍卖的假剑,用与拍卖地煞剑的同一手法,将醉苍生指定塞给百花楼,所以让千颜易容成花魁的模样,将假的醉苍生当真的买回去。

    “花魁”身后的人开口道:“想不到醉苍生被盗来这地方拍卖,我家主子花魁说现在要将它带回去。”

    “慢着……”

    玉玲珑有些奇怪,一早还见到的花魁怎么会在这,她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二楼的雅座,花魁高高的身子正靠在站得笔直的少年身上,笑颜如花。

    她垂下眼皮仔细思考一会儿,嘴角扬起斜斜的笑容。想不到有人在她的计谋里设计出一个计中计啊。她笑着走到“花魁”面前,但是被“花魁”的随从阻挡在一定的范围之外。玉玲珑的金算盘灵巧地在她手上翻转,她缓缓开口:“不管这剑是以什么方式到玲珑阁,但是既然已经在这拍卖台上出现,那么一定有了价钱才离开台面的。”

    “一百万两黄金,算是给你的保管费。”那人又说。

    玉玲珑摇摇算盘,优雅地退到一旁,示意大蟒将醉苍生交予‘花魁’。

    见好就收是她玉玲珑处世之道。

    众人见花魁拿走剑,很是懊悔刚刚没叫价。而玉玲珑那么轻易将剑“还给”“花魁”,心里更不甘,叫道:“玲珑老板,拍卖会哪有不叫价的?”

    “如果大家执意要叫价,那花公子……”玉玲珑听到有人要叫价,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可也不想得罪开了一百万黄金的金主,她将头低得很低,佯作为难状:“江湖规矩,江湖规矩……”

    “这剑本来就是百花楼的东西,为何要拍卖?我们只是将剑拿回去而已。”

    “也是也是……”玉玲珑就一棵墙头草两边倒,又佯装为难地看向众人:“各位也知道,我很为难,很为难……”

    “可是,上了拍卖台就要叫价,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何况有谁知道这剑就是你们百花楼的?”

    又有人吆喝。毕竟他们没看到过百花楼真正的实力,更没见过花魁的实力。人啊,都是欺善怕恶,知难才退。

    “也有道理,有道理……”

    玉玲珑始终低着头表示歉意,为了钱点头哈腰,她从来不觉腰疼。而且还能看戏,岂不是两全齐美?

    “你会让自家的东西被偷出来卖吗?醉苍生在百花楼又不是一天两天,需要证明?”

    “这个嘛……这个……”

    玉玲珑再次“愧疚”地转向众人,貌似更为难了。

    反正一百万已经到手,她就坐山观虎斗,要是能叫价拍卖,当然她是得到利益的最大化。想不到一把假剑,经过这么折腾成了抢手货。要不是顾及场合,她早就热烈地亲吻那些银子了。

    “剑在百花楼,我们也要抢,何况现在在宴都。”

    势头较大的人早忍不住要动手,现在来了理由,战火立刻拉开。

    看到势头不对,唯恐被波及玉玲珑最先撤离是非之地,叫道:“大蟒……”

    大蟒立刻会意,推着满车的银两往内堂逃跑。

    万事等将钱收妥了再说是玉玲珑的处事程序。

    场面炸开了。

    又是突然间!

    众人似乎突然暴毙般倒下几十人。

    “要抢还轮不到你们。”

    百手银针崔月波!她使出的百手银针让几十人中针,死的死,残的残,含剧毒的血腥发出恶臭,场面惨不忍睹。

    “卑鄙,竟然在背后使出如此恶毒的招数。”

    “那又奈我何?”

    玉玲珑发现针有可能波及更广的范围,对着手下的人说:“大蟒,招呼伙计们,撤。”

    她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劳动熟练程度相当强的帮手,少一个都觉得心疼。最主要的是要培养一个得力助手,可要花不少的心血和——金钱。

    “是老板。”

    大蟒与伙计们抱走放置在外,易碎的贵重器件,一溜烟没了影。这就是玉玲珑训练出来的结果,躲起来也不忘了保护能保护的财产。

    见到大家又将兵刃相见,轩辕啸也从座位上起身。大伙见到轩辕啸起身,都胆怯地退后些。盟仲城轩辕城主轩辕啸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说他不好插手江湖上的事,可一插手,便无办不成的事。如传说中他的剑一样,不出鞘则已,出鞘见血才收。

    “轩辕啸,你也要与我抢醉苍生吗?”崔月波冷声道。

    “我对抢剑不感兴趣,何况一把假剑。”

    “假剑?!”众人惊叹。

    “你以为老娘我是被骗大的吗?如果是假剑,花魁又何必亲自来抢回去?”崔月波冷笑。

    崔月波一直已来都是一个人在闯江湖,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傲立武林之上。她不相信任何人,亦不与任何人为伍。可大半辈子下来,她的能力似乎已经到极限。

    “如果,花魁也是假的呢?”

    “花魁是假的?”可眼前的“花魁”明明就是那日在百花楼的花魁。

    “鬼门‘千颜’善易容,可不会说话,如果你是花魁,亲口告诉大家。”

    轩辕啸没有半点语调的起伏,可是“花魁”那边的人已经开始不安。“花魁”也迟迟道不出半句话来,僵持许久,“花魁”身后满脸腮胡的大汉跳出来,挥出大锤,当场打爆了一人的脑袋,那人脑浆迸裂,溅了一地。

    身份败露的“花魁”等人开始了厮杀,众人见到恢复原貌的鬼门四大怪使,有打的也有逃的,崔月波不想得罪鬼门,也出了玲珑阁。

    而千斤锤见己方渐渐失利于轩辕啸一方,大锤狠狠击向支撑二楼雅座的大柱,以挡住轩辕啸等人。叫道:“快走。”

    柱子被他劈断,二楼的一角垮塌下来。花魁抱起被点穴的剑七,杜秋飞却失脚随着坍塌物坠下去,他不得不抱着剑七去接住秋飞。三人稳稳落在地上。

    众人逃散。

    而属于轩辕啸的惊天动地才刚刚开始。

    剑七。

    是剑七。

    他钢铁般的身体轻轻摇晃,明明那么激动,心却痛得像被狠狠捏着不能呼吸,只能狠狠地握紧拳头。

    剑七无法动弹,只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无法停止。

    “剑七……”李虔诚与单茶灵惊叫。

    单茶灵百感交集地快步上前,抱住了她。

    “终于见到你了,剑七。”

    回过神来的李虔诚,往剑七脑袋上拍了拍,再捏捏她的脸蛋,见她毫无反应只知道哭,才帮她解开穴道,不知道该好好打还是好好抱住他这个徒儿!

    “你小子都躲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大家多担心你,师父多担心你吗!”

    “师父……”

    剑七伸手想抱住李虔诚,花魁伸出手挡在中间,委屈道:“剑七,我不许你抱他。”

    “你是……真花魁?”李虔诚听说过花魁美得不可方物,可亲眼所见,仍然被他的“美色”震撼。

    “我不叫‘真花魁’,我的名字只是花魁,如果你要加个‘真’的话,就会改了我的姓氏……”

    剑七抹着眼泪,激动不已地转向一直挺直站立的轩辕啸。

    他更高了,却也瘦了些,眉宇间有股淡淡的疼痛。可是,他依然是她那么熟悉的轩辕啸,一直在漂浮的心,在见到他时,安定下来。

    轩辕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着她走近他,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仰着脸,用满是泪水的眼睛望着他。忍不住地他伸出手,这双能托起盟仲城几十万人口的手,在靠近她时竟然微微地颤抖着。

    害怕是梦所以他屏住呼吸,大手像呵护易碎的梦境般轻轻捧住她的脸。

    她的泪水完全流进他的掌心,温热的,带着她的芳香,像小时候的她一样。

    他屏息轻问:“都去哪儿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微微颤抖着。却也完全融化她生涩的心房。

    “师公……”

    终于,她又叫他师公了。他捧着她的脸,拇指由中间向两侧抹开,轻轻地,一次又一次拭去她的眼泪。嘴角慢慢浮现出笑意,眼睛却酸楚而潮湿起来。

    “再叫我一次。”

    “师公,师公……”

    她将自己狠狠地投入他温暖的怀抱,在他面前她可以完全地释放自己。

    心里的缺口确定暖暖被填满时,他俯身沉沉地抱住那个娇小的身子,完全将她镶嵌在心脏之上。在她面前,他可以自由地呼吸。他将脸埋在她的颈肩,叫她:“剑七。”

    “师公……我真的很想你。”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怀抱,“想得心很疼很疼。”

    “却不见回家来。”他小小有些抱怨,轻揉她的头发。

    花魁看着眼前似乎分不开的徒孙两,笑容第一次从他脸上消失。

    剑七跟轩辕啸之间,没有一丝空隙让别人介入,他连耍赖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能从轩辕啸身边将她带走?

    可是不管怎样,剑七是他认定了的唯一宠儿。

    “嗯嗯!徒孙俩抱的时间太长了啊。”

    剑七用手背将眼泪擦干,露出潮湿却喜悦的笑容:“他这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花魁。这位是天香,还有杜先生的孩子,杜秋飞。”

    “我是他的哥哥。”

    花魁宣布自己的身份,像在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剑七点头,笑道:“是比姑娘还美的哥。这是我师公,轩辕啸。师父李虔诚。香茶姑娘,单茶灵。还有朝日。”

    “嗯。”

    花魁说着,趁机将剑七捞回身边,然后示威般扬起迷倒众生的笑容。

    在一旁看了一天戏的玉玲珑出来打招呼。

    “剑七小公子在你们眼里似乎十分重要?剑七你的人缘很好,要不要考虑来玲珑阁坐台?我会给你想要的报酬。”

    “钱奴,你别打剑七的主意,要轮还轮不到你。”

    “那,花公子认为轮到你了吗?”

    玉玲珑挑衅地看着花魁,花魁的目光有瞬间的凛冽,随后很快被妖娆之气掩盖:“我可以等。”

    轩辕啸的目光沉淀,沉静里多出些锋芒。他对剑七道:“剑七,你还要去哪儿吗?”

    “哪儿都不去,剑七跟师公回家。”

    轩辕啸的嘴角再也压抑不住飞扬。他转身朝门口走,背在背后的手却悄悄地打开。剑七露出大大的笑容,从花魁身边跑过去,将手放在轩辕啸的手心里。轩辕啸长长舒了口气,握紧她的小手,再也控制不住地,笑容越来越大。他说:“虔诚,我们回家。”

    回家……多么美好的字眼。他的心暖暖的,所有的苦闷伤痛通通都不值一提。

    剑七跟在他的身侧,转身笑着对秋飞伸出手,说:“秋飞,来。”

    杜秋飞也高兴地跟了上去,牵上剑七的手。见花魁不动,剑七嚷嚷:“哥,快点,走了。”

    花魁妖娆的气势更甚,全身笼罩在雾中一般,好一会他才移开脚步。

    “师公,我们绕道去趟比奇行吗?”

    “送秋飞回去?”

    “嗯。”

    “嗯。”

    单茶灵忍不住看着被轩辕啸的完全包在手心的剑七的手,一黑一白,一大一小那么醒目,他从刚才就没消失的笑容,他为了配合剑七放慢的脚步……

    他到底……有多疼爱剑七?剑七是在他心里是什么呢?

    玉玲珑远远看着这些人,扬起狡猾的笑容。这些人之间必定有些事情要发生的。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玉玲珑唯独没把自己也加入这个故事当中去。

    比奇城的上空依旧晴朗,初夏暖阳融融。

    街道上的商贩摊位摆放也丝毫不凌乱,吆喝声更是此起彼伏。

    来自各地欲买兵器铁器的人往来不绝。

    “好热闹啊,却与宴都完全不同。”剑七说。

    “这里的兵器店颇多,大概是因为是品剑世家所在地的缘故。”李虔诚道。

    “今天是比奇城集市日,所以会特别热闹。”

    杜秋飞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显得十分高兴,笑容也变得轻松很多,李虔诚突然有个新奇的发现:“大家有没发现,秋飞跟剑七长得有那么一点像。”

    “嗯……”花魁捏着下巴,仔细看了两人,“是有点像,都像个姑娘家,唇红齿白的。”

    “我就是姑娘家。”

    剑七觉得他们是大惊小怪。李虔诚看了朝日他们一眼,大笑道:“像你这样的姑娘家还真是少见!”

    “我本来就是姑娘家!”剑七再次一本正经地声明,李虔诚几人笑得更夸张。

    “哪有姑娘家像你,爬上爬下,没一刻安宁。赌坊青楼,没有一个地方错过。”

    “师父!”剑七怒视他,向轩辕啸告状,“师公……”

    轩辕啸看着她恼红的脸,微笑。红红暖阳也不及她温暖生动。

    “好了,剑七,要是你真是姑娘家,我就娶你。”

    花魁掐她细致的脸蛋,双眸流光溢彩。剑七却抬着小脸,大声宣布:“谁……谁要嫁给你,我要嫁就嫁给师公!师公,以后剑七嫁给你。”

    “为什么要嫁给他,难道我不比轩辕啸更美吗?”

    “还说自己是姑娘家,哪有姑娘像你,不害臊。”

    大伙儿的笑声更大了。可轩辕啸心里的弦似乎又被狠狠地被拨弄了一下,久久不能平静。

    众人说着笑着,杜府便在眼前。

    杜遥与史剑娘见到爱子安然无恙,自然感激不尽。

    剑七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偶像杜遥在眼前时,激动的心情更是无法比拟。

    原来能识各种剑的先生像位学者,只是儒雅中又带着刚正不阿的锐利。

    杜夫人虽然有些年纪,可依然有着让人一目难忘的外貌,难怪秋飞会如此俊俏。

    “剑七。”轩辕啸轻声换着走神的她。

    “嗯,师公。”

    杜夫人听到这声“剑七”将目光凝聚在剑七身上,有半刻的失神,若有所失道:“他也叫剑七?”

    “正是小徒剑七。”轩辕啸道。

    “要是我们剑七还在,也该这么大了。”杜夫人低声轻喃。

    “你们也有剑七?”花魁问,“他是我弟弟。”

    “我们家剑七是个丫头,不过……”

    “夫人。”杜遥轻握住妻子的手,“轩辕城主,花公子,多谢救了爱犬,感激之情暂用这杯酒代替,往后若有用得上杜某的地方,杜某决不推辞。”

    大家举杯共饮。

    须臾,轩辕啸问:“现在魔教与鬼门联盟,同时拥有阿鼻道、天罡与地煞三剑。对于这三剑联合,可有破解之法?”

    “阿鼻道、天罡、地煞三把剑都是魔性极强的魔剑,三剑聚在一起,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涂炭生灵。现在三魔剑联手,而醉苍生与破地都未出现,我也没有好的办法可想。眼下的办法只能尽快找到醉苍生、破地与天尊地王。”

    “要让醉苍生、破地现世对付魔三剑会显势单力薄了些。先生可知道别的更快的办法?”轩辕啸道。

    “……剑史书上记载,曾经有一个族人称剑族,剑族人能将普通的剑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剑族人的遗址就是现在的盟仲,盟仲原名为轩辕城,从剑族消失后才改名为盟仲城。不知道轩辕城主有没听说祖上是剑族人的事情?”

    “也曾听管家说过,轩辕家可能是剑族的后人,可没有发现具有先生说的特征,也未见家史上记载。”

    “当然或许只是史书的记载,未必至今仍存在。”

    几人说了半日,便辞行回盟仲。